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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绾蔷刚才说累本来只是想让阿司和何泽离开,不过两个人离开之后她却真的感觉很疲倦,犹豫了一番,就站起来蹒跚的走进卧室,也不再计较睡榻是不是平时炽罹睡的,直接躺了下来,几乎没花一刻钟就睡着了。梦中,依然是仿佛无穷尽的耳光巴掌……
周围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声音。过了一会儿,窗外忽然闪过一道人影,然后一个人便出现在睡榻前。
炽罹漠然的站在原地,阳光照在他脸上看不出悲喜。太子府里每一个地方都有他的眼线,正如何泽对阿司所说,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沈绾蔷今天的遭遇。
消息传来的时候,炽罹刚刚从皇宫里出来,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他真的想做什么也于事无补。
炽罹略略垂下眼睑看着眼前对他的出现没有一丝觉察兀自睡着的女子,她仿佛被梦魇住,即使入眠也依然紧锁着眉头,两边本来洁白如玉的脸颊如今却是两片红肿,看上去楚楚可怜。
不自觉的伸出手指落在沈绾蔷脸上,炽罹自己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整个人僵硬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良久,炽罹在心底默默叹息了一声,身体不再僵硬,却也没有收回手指,反而放任自己的手在沈绾蔷肿起的脸颊上细细摩挲流连。他的动作很轻很轻,端看沈绾蔷没有露出任何痛楚的表情就可以知道。
片刻之后,炽罹的手指又落到了沈绾蔷微皱的眉心,依然轻轻拂过,然后收回手指,往后退了一步。
“连这点儿事情都办不到吗?”
沈绾蔷刚刚舒展了眉睡着稍微踏实就听见这个一直被自己视为魔鬼的声音,本能的清醒过来。但她还无法主宰自己乏力的身体,所以坐起来的动作非常迟缓。
漠然的看着沈绾蔷的一举一动,炽罹冰冷的声音宛如数九寒天结成的冰霜,“你的作为,让我要重新考量昨天之前的许诺是否值得。”
听了炽罹的话,沈绾蔷混沌的大脑立刻变得一片清明,强撑着下地,第一次诚心实意的屈膝在炽罹面前,“我承认今天是我的错误,但是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这样的错误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垂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羸弱得仿佛一丝风都能吹走的女子,炽罹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于是继续冷然道:“你说得很动听,我似乎应该考虑你的提议。”
听得他话语中有回旋的余地,沈绾蔷立刻昂起头,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动人的坚毅,“我需要一个身份,只有一个足够的身份才能让我去完成你的命令。”
“听你的意思,已经有了主意?”炽罹微微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问。
深深吸了一口气,沈绾蔷毫无畏惧的看着炽罹冰冷的眼睛,“我想继续盗用锦茵公主的身份,然后成为你的姬妾。”
扶着水碧的手一路走回自己居住的院子,张侧妃的唇边始终啜着一缕得意的笑容,虽然清淡,但是却不容忽视。
回到屋里,张侧妃直接歪在美人榻上,手指轻轻摩挲着美人榻四周精致华美的镂空雕刻,声音妩媚慵懒中又透出特别的深意,“水碧,去把那两个婆子叫进来吧。”
原本规规矩矩站在下首的水碧闻言立刻屈膝福了一福,然后走出来把两个看起来很眼熟的婆子带了进来。
一胖一瘦两个婆子走进来之后根本不敢抬头,只是战战兢兢的埋头站着,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声。
张侧妃仿佛没有看见两个人的恐惧,只是无意识的把玩着手上佩戴的玛瑙福寿金护甲,过了好半天才抬头瞥了两人一眼,“刚才那位阿诗姑娘,你们可看清楚了?”
“看、看清楚了。”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点头如捣蒜。
“嗯?”张侧妃又抬起头犀利的看向两个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放出了骇人的气势。
“那个女子就是前几天殿下带回来的公主,虢国的公主!”两个婆子根本不敢有所欺瞒,立刻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一一抖露出来。
张侧妃倚在美人榻上静静听着回话,美丽的凤眸中时不时闪过一丝精光。
沈绾蔷的话一说出来,晓是炽罹也愣了一愣,费了片刻时间才反应过来,然后露出一丝意外的笑容,“难得你主动说出想做我的人,好像我也该答应?”
听出炽罹话里的调侃,沈绾蔷眉心动了动,忍着没有说话。
“既然你有打算,我也不多问。记住,我要的是结果。”炽罹的声音又沉下来,伸出一指轻轻捏住沈绾蔷的下巴,却恰好没有碰到受伤的脸颊,“你能做到吗?”
感觉到炽罹身上的气息,沈绾蔷微微侧过脸,冷淡的声音竟和炽罹有着奇异的相似,“为了我自己,我也会努力为你做事,你大可放心。”
“我很喜欢你,”炽罹露出别样的笑意,手指在她光洁的下颚轻轻摩挲,看见沈绾蔷的眼睛惊讶的张大,方才继续说,“的坚持。”
纷乱的愤怒自心底升起,沈绾蔷倔强的后退了一步挣脱炽罹的手,然后又低下头,“那么我想要的身份,什么时候能获得?”
“明日。”炽罹回答得很快,忽然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而精致的药瓶,很随意的扔过去。
沈绾蔷下意识的把药瓶接住,然后犹疑的看着他。
“希望你别让我再这样失望。”炽罹指了指脸颊,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望着炽罹的背影离开,沈绾蔷展开手心看了看药瓶,然后拔出上面的塞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很清淡的药香扑鼻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股纯中草药的味道刺激到了,沈绾蔷忽然觉得眼睛里水汽升上来,慌忙甩了甩头,让自己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来,对着镜子倒出瓶子的浓稠液体细细的涂抹在脸上。
这种药膏的味道很持久,沈绾蔷把两边脸颊都涂上这种药膏之后就闻不到别的味道了。不过也因为药味的刺激,沈绾蔷忽然想起来自己身体里还潜伏着枞阳种下的毒药。
下一次,应该试一试能不能拿到解药彻底拔除这种毒……望着镜子中自己涂满药剂的脸,沈绾蔷打定主意。
顶着一脸草药的味道走出卧室,沈绾蔷看见红豆就站在外面,什么事情也没做,只低头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红豆?”沈绾蔷走到她面前,轻轻提醒了她一声。
“啊!”红豆有些受惊的抬起头,看见沈绾蔷之后愣了愣,然后有些惶急的摆手,“小姐,我不是故意在这儿偷懒的,你要的鸡蛋我已经煮好了,只是你一直在睡觉……”
沈绾蔷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温和的说:“你别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鸡蛋是白煮了,我的脸刚刚用了药,也不必再拿鸡蛋来消肿了。”
“没关系,没关系。”红豆慌得连连摆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心虚的低下头,“小姐,我们明天还要去春园吗?”
沈绾蔷本来已经走到椅子旁边打算坐下,闻言动作稍慢,只紧紧的看着红豆,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害怕了吗?”
红豆很单纯,闻言立刻摇头,然后小心的看了沈绾蔷一眼,又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喃喃的回答:“不是的,只是我怕小姐再被春园的人欺负,我、我保护不了小姐……”
沈绾蔷觉得心里一暖,走过来安慰的拍了拍红豆肩膀,“你放心,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至于明天……”沈绾蔷顿了顿,冷笑慢慢的浮上来,“先看一看殿下怎么说吧。”
揣度着沈绾蔷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红豆也放松下来,忍不住悄声说:“殿下对小姐很好呢,不仅这么快就赶回来看望小姐,还给小姐拿了药。”
听见红豆的话,沈绾蔷脸色一寒,收回手转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红豆当然能看出沈绾蔷不高兴的,但是想了又想也没想出来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只得讪讪而小心的问:“小姐想不想吃点儿东西,我去小厨房给小姐拿来?”
“去准备点儿吧,你我中午都没有吃东西。”沈绾蔷暗自吁了一口气,觉得也没有必要和因为红豆的一句无心之语生气,于是缓和了语气吩咐。
“好的,小姐稍等一会儿。”红豆脸色一喜,又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水碧送走了两个浣衣婆子之后就回到张侧妃身边,见主子拧着眉深思,便俯下身悄声道:“娘娘,现在知道那女子真的是亡国的公主,那我们今天做的事情……”
“我们今天做什么了?”张侧妃回过神瞥了水碧一眼,翘起嘴角微微冷笑,“我们可什么都没做,是纪庶妃嚣张跋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娘娘英明。”水碧顿时明了了张侧妃的意思,真心恭维道,然后又忍不住问,“那以后我们还要不要……”
垂下长长的眼睫看着护甲上夺目的玛瑙,张侧妃笑意渐收,冷淡的说:“我们能做什么?虽然我顶着侧妃的名头,也总不好真的次次干涉庶妃妹妹的行动。”纪庶妃,真是一杆时时好用的枪。
翌日,沈绾蔷起身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依然是走到梳妆台前查看自己脸上的伤势。不得不说,炽罹带回来的伤药好用得很,只是一夜时间就让她的脸几乎恢复正常,只余下浅浅的红痕,想必再过个一两天就能完全好了。
看过脸伤,沈绾蔷又叫了红豆进来,依然给自己梳好精致的发髻,然后另换了一身比昨日更华丽的真红蹙金百花飞蝶广袖长衣,外面罩着罗纱长袍,矜贵一如神妃仙子。
红豆站在沈绾蔷身后愣愣的看着她,半天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由衷的说:“小姐现在用心装扮起来真的一日更一日漂亮呢!”
沈绾蔷心情甚好的对红豆笑了笑,然后又掂起梳妆台上的一对镶绿宝石玛瑙扁镯分别戴在手上。
虽然炽罹昨天说过今天就会给她一个结果,沈绾蔷也并不着急,收拾好了自己又和红豆一起吃了早饭,然后便搬了把宽大的贵妃椅坐在屋外回廊下静静的沐浴着阳光。
现在已是深秋,阳光也不如夏日那样炎热,有一种煦暖而温和的感觉,沈绾蔷坐在椅子上恹恹欲睡,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有了安稳的感觉。
“你好像很闲。”
就在沈绾蔷几乎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男声在耳边响起,睁开眼睛,却看见何泽一脸温和笑意的站在自己面前。
面对着这个有名的****君子,沈绾蔷丝毫没有失态,落落大方的坐直整了整身上的衣裳,然后才道:“何泽大人有事吗?
“殿下叫我来告诉你,你要的身份已经定下了。”何泽微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沈绾蔷,对她的兴趣越发浓厚。
听见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沈绾蔷脸上瞬时闪过一丝亮光,但是立刻又被她掩饰下去,依然淡淡的问:“哦?是什么身份?”
何泽发现自己真的不能从这个女子身上看出太多内容,忍不住有些失望,也失了卖关子的兴趣,直截了当的回答:“皇后娘娘亲自下旨,将锦茵公主嫁入太子府为夫人。”
夫人吗?倒是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沈绾蔷想了想,然后对何泽微微一笑,“谢谢何泽大人带来的消息,还有其他事情吗?”
“你需要每次都这样直接的下命逐客吗?”何泽气馁,在沈绾蔷之前他从未在女子身上受过冷遇。
昂起头看了看回廊顶端雕刻的图案,沈绾蔷脸上的表情仿佛空虚,理也不理何泽,直接走回屋里。身份落实下来了,她还要好好想一想以后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和何泽周旋。
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视自己如无物的女子离开,何泽大受打击,灰头土脸的悄悄走掉。
与此同时,皇后的旨意也传到了四园,宛如一颗石子突兀的被丢进平静的湖水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久久无息。
张侧妃本来正在自己的院子里悠闲的烹茶。她的茶艺曾经受过专人指导,无论是动作还是茶味都堪称完美,阵阵清怡的茶香在她的周围。
水碧走进来就看见这样一幕,忍不住站在门口有些踟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现在就过去把消息告诉她,这一刻的主子难得平静欢愉。
然而张侧妃却已经看见了她,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下来,淡声问:“说吧,什么事情?”
水碧见躲不过,也只能认命的走进来,把刚刚传来的皇后懿旨细细说了一遍,然后便安静的站在旁边。
水碧走过来之后,张侧妃本来又开始继续烹茶的动作,仿佛一点儿都没有被影响。但是当水碧说完之后,却瞬间变了脸色,一扫刚才的娴静温和,面目狰狞的伸出手把面前烹茶的所有用具狠狠扫落,顿时碎片满地。
没有想到自己的主子这一次竟然没有沉不住气,水碧愣了半天,直到张侧妃不高兴的呵斥。
“死人吗?只知道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出去叫人进来收拾了?”发泄过自己,张侧妃渐渐平静下来,不过还是迁怒的狠狠剜了水碧一眼。
“是,奴婢知错。”水碧不敢争辩,低着头匆匆走出去叫人。
张侧妃喘着气收回手,疯狂狰狞的神情渐渐趋于平静。下意识摸索着手腕上赤金镶嵌极品红宝石的手镯,眼底又慢慢的浮起冰冷的笑意,“公主也不过是一个亡国的公主,到了太子府里左不过一个夫人而已,又能如何……”
大概中午的时候,炽罹就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货真价实的皇后懿旨。
沈绾蔷正披着厚实的大毛斗篷坐在屋外的回廊里晒太阳,煦暖的阳光让她的心情很好,一扫之前的压抑纠结。她想得很好,虽然现在看来她什么都没有,但是起码前方是有希望的,这已经很好很好了。
看见炽罹,沈绾蔷也难得的没有冷脸相对,而是站起来对他微微一笑。
炽罹已经走到她面前,也没有说话,直接把手里的圣旨递给她。
“我还有一件事情。”沈绾蔷接过圣旨拿在手里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对上炽罹的眼睛,“之前枞阳给我吃了毒药,现在能不能直接把最后的解药给我?”
让沈绾蔷惊讶的是,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竟然从炽罹脸上看到一丝惊异,难道他不知道这件事情?
她的猜测很快被证实。
“什么时候的事情?”炽罹问,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无悲无喜。
沈绾蔷却不敢再看他仿佛带着冰碴的眼睛,垂下眼睛看着两个人落在地上靠得很近的影子,“我被带到这里的第一天。”
“我明天会让他把解药拿来。”炽罹冷静的回答,但沈绾蔷却觉得自己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不悦阴暗的味道,忍不住微微一颤。
两个人随后都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只静静站着。
炽罹向来是讨厌喧哗的人,所以他的院子周围从来都没有任何声音,无论白昼还是黑夜都一样的安静。
静默了一会儿,沈绾蔷终于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琢磨了一阵子后又鼓起勇气看向炽罹。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衫,式样很简单,但是穿在他身上偏偏就有一股玉树临风的味道,如果他的气质没有那么冰冷就更好了。
沈绾蔷忽然发现自己走神了,慌忙低下头重新调整了一下呼吸,方才开口:“我还需要你的协助。”
“你的要求是不是太多了?”炽罹其实刚才也有在打量沈绾蔷,发现这几天沈绾蔷都有在自己的穿戴上下功夫,而且效果也很明显,虽然不至于惊世绝尘,但确实是赏心悦目的。
沈绾蔷半垂着眼睛,纤长的眼睫宛如蝴蝶的羽翼,偶尔微微轻颤,在阳光下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炽罹的话让她迟疑了一下,然后坦然的回答:“我只是想换得最后的结果,难道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你的理由再一次说服了我,说吧。”炽罹暗叹她的急智,目光无意的落在她嫣红的唇上,觉得心里好像有一根羽毛来回刷动,让他感觉痒痒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沈绾蔷抬起头忍不住嫣然一笑,轻拨着洁白耳垂上的细流苏耳坠子,“我这个薛夫人,还需要太子殿下帮忙在张侧妃娘娘和诸位庶妃娘娘面前撑腰。”薛姓是虢国曾经的皇室,锦茵公主单名一个“茵”字,这也是沈绾蔷在阿诗的残留记忆中见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