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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亲自督促着人把浴桶注满热水,又亲自伸手进去试了试水温,觉得正好了才让人退下,然后到隔壁帐篷禀告沈绾蔷。
走进帐篷,红豆就看见沈绾蔷依然保持着自己刚才离开时候的状态,在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然后轻柔的说:“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请小姐过去沐浴。”
这一次不用红豆重复第二次,沈绾蔷就有了动作,慢慢裹着毯子站起来,然后目光在红豆深深浅浅聚焦,“你先出去等我,我这就去。”
有一点儿疑惑的看了沈绾蔷一眼,红豆还是乖巧的先退了出去。
盯着红豆走出放下了帘子,沈绾蔷方才放下裹在身上的毯子,毯子下的衣裳早已经是一片凌乱破碎,堪称一堆布条布片。
沈绾蔷动作迅速的另寻了一件衣裳匆匆换上,然后才走出帐篷。
守在门口的红豆见沈绾蔷走进来,于是把她领进了隔壁的帐篷,浴桶里的水散发的蒸汽让这个帐篷里已经变得一片朦胧,颇有人间仙境的感觉。
沈绾蔷走到浴桶前站定,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红豆,最后还是吩咐:“你不用在这里看着我,回去把帐篷收拾一下,我不想一会儿回去还看见……”话没有说完,沈绾蔷再说不下去。
红豆自然看见了那满地凌乱破碎的布片,于是点点头,转身就走了出去。
四下无人,沈绾蔷以最快的速度褪下了身上的衣服,然后将自己的身体浸进浴桶。感觉到温热的水流轻轻拂过,沈绾蔷长长的吸入了一口周围潮湿的空气,冰冷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也渐渐被热水浸到了该有的温度。
沈绾蔷低下头看了看因呼吸而起伏的心口,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第一个表情——一个无力的苦笑。
沈绾蔷,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你有心,他就会有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天真了?
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回,沈绾蔷总算能冷静下来,抬起一只手打量着半透明的指甲,神色渐渐又冷落下来。
只是一场互惠的合作罢了,何必还要附上真心任人糟蹋?
沈绾蔷并没有沐浴太久的时间,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便洗好走了出来,慢悠悠穿上一身新的衣裳,披着潮湿的长发走出帐篷。
虽然现在是夜晚,虽然她们这两个帐篷距离其他的帐篷都很远,但沈绾蔷现在的样子明显很不合时宜,但她自己一点儿都不在乎,就这么从容的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帐篷。红豆的动作很快,早就整理好了帐篷里的一切,再看不见一点儿凌乱的痕迹。
看见沈绾蔷,红豆立刻在原地端正站好,轻声说:“小姐可以休息了。”
“辛苦你了,红豆。”已经恢复正常的沈绾蔷对她展露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与此同时,一只雪白的信鸽落在了何泽帐篷门口,并以咕咕的叫声引来何泽的注意。
何泽把信笺从信鸽退下解下来,就站在原地看了看,然后没有再回自己的帐篷,而是径直又走向了炽罹的帐篷。
炽罹帐篷外虽然站了两个侍卫,但是见到何泽前来却连动也没有动,只是郑重的向他行了一个军礼。
“我有事情要回禀殿下。”何泽还是解释了一句,然后才掀起帘子走进帐篷。令他大感惊讶的是,炽罹的帐篷里竟然有一股浓郁的酒香。
炽罹此时正在研究一张地图,听见声音抬起头看了一眼,“有事情?”
“枞阳飞鸽来信,说枫姑娘已经抵达府邸了。”何泽不敢拖延,一句话就说明了来意。
有幽暗的光出现在炽罹眼睛里,他直接放下了刚刚一直在专心研究的地图。
见状,何泽立刻上前一步把刚才自己看过的信笺递了上来。
炽罹接过信笺,很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才放下,看着前方道:“传令下去,明天整队回京。”
对炽罹忽然做出的这个决定,何泽并不觉得惊讶,很自然的点点头,又把信笺收回来,然后行了一礼,恭敬道:“殿下若无事,容属下告退。”
“去吧。”炽罹不再看他。
见多了炽罹今天奇怪的表现,何泽已经见怪不怪,泰然自若的转身离开,只是没有忽视被丢在角落的一个酒坛,显然酒坛已经空了。
外面逐渐变得嘈杂的时候,沈绾蔷正坐在床沿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潮湿的长发,眼睛空洞的看着地面,不知道想的是什么事情。红豆知道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情,所以也不敢打扰到她,只是静静在旁边陪着。
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沈绾蔷微微蹙眉,然后冷漠的压下心底忽然翻上来的担心,只淡漠的问:“今天晚上有什么特殊安排吗?怎么外面这么吵闹?”
红豆很仔细的想了一圈,依然没有想到任何事情,最后只能摇头,“回小姐的话,奴婢之前并没有听说今天有什么安排,容奴婢出去问一问。”
“你……,算了,你去问问吧。”沈绾蔷最初想阻止红豆,但是最后还是放任她走出了帐篷。
红豆很快就又回来了,对沈绾蔷规矩了行了一礼,然后才回答:“小姐,奴婢已经问过了,是何泽大人传了太子殿下的话,说明天一早就启程回京,所以大家都提早收拾着呢。”
擦拭着头发的手微微停顿,沈绾蔷狐疑的抬头看了看红豆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追问:“没有问出来原因吗?”
“没有。,只说是太子殿下忽然下的命令。”红豆垂下头神色很有些惭愧。
沈绾蔷点点头,没有注意她,反而兀自想了起来,但依然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说:“罢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去吧,左右我们没什么好收拾的,明天早点儿起来整理一下也就足够了。”
窥见沈绾蔷神色间有些恹恹不乐,红豆也不敢多说什么,又屈了屈膝悄悄退下。
又随意的擦了两下头发,沈绾蔷终于还是弃了毛巾,一头扎在床上。虽然她现在有些小孩子赌气的成分,但是炽罹之前的所作所为真的让她寒了心……
第二天早上,红豆果然也正式得到了即刻启程回京的通知。好在她和沈绾蔷早就有所准备,所以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慌乱,很是从容的简单整理了东西,便登上了回程马车。
徐怀也是跟着他们一起的,似乎因为前一日的事情让他对炽罹有了忌惮,所以今天这一路上并没有主动过来和炽罹攀谈。
何泽依然跟随在炽罹身侧,几次都窥见了他并不好的脸色,然后又回头看一看后方的马车,很有些为难。最后还是对炽罹伤势的忧心占了上峰,策马稍微靠近过去道:“殿下还是过去看以看薛夫人吧,毕竟薛夫人现在……”
“是大夫误诊,没什么大不了的。”炽罹撇了何泽一眼,竟然直接打断他这样说。
何泽愕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讪讪的回答:“是属下越礼了。”说完,悄悄策马远离炽罹。只是他毕竟是追随在炽罹身边多年的人,对炽罹还是很有了解的,能让炽罹反常的人几乎没有,然现在却有了一个。
想到这儿,何泽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恰好看见阿司策马靠到了马车旁边,似乎正和马车里的人隔着帘子说话。
在对薛夫人的态度上,阿司和炽罹真是出奇的奇怪。何泽暗自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决定不故意引炽罹看见这一幕了,免得他在半路失态,这让徐怀看见自然是不好的。
经过了昨天之后,阿司虽然还想着不能被太多人发现自己和沈绾蔷的亲近,却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的靠近她,和她说话,比如现在,虽然他们之间隔着帘子,但是能听见沈绾蔷的声音还是让他觉得很欢喜。
但是阿司不知道,他开心的时候红豆却很不开心。
想到自己昨天在帐篷外不经意听见了争执,红豆欲言又止的看着沈绾蔷,很想提醒她别再和阿司走得太近免得又让太子不悦,但是却不敢越礼。数日相处,红豆对沈绾蔷的性格还是很有些了解的,沈绾蔷平素确实宽和,但是却不喜欢任何干涉她的事情,太子殿下尚且会与她因此争执,更何况是自己一个小小的丫鬟呢。
最后,红豆还是只能忧心的在一旁沉默着。
一行众人终于重新回到了皇宫,这一次算是毫无收获的徐怀虽然很不甘愿,但也只能无可奈何的与炽罹告别,恹恹而去。
何泽陪炽罹驻马看着徐怀远去,似是不经意的感叹:“这一次能成功化解危机,还是多亏了薛夫人的急智。”
炽罹转头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
因为何泽昨日已经飞鸽回了枞阳消息,所以当他们回到太子府的时候,枞阳已经好整以暇的准备迎接。除此之外,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年龄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五官清秀素丽,身量纤纤,虽然穿着毫不出彩的绛色衣裳,却自有一股天然而成的****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像是四月细雨中一串幽然独开的丁香。
看见炽罹从马上下来,枞阳和女子都迎了上来,不同的是前者脸上带笑,后者却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阿枫,你来了。”炽罹看着她点一点头,虽然没有说任何特别的话,但是神色间自有一种亲厚。
“我昨日下午才到的。”女子如此回答,平静的声音里泄露出一丝熟稔。
这一幕刚好落在扶着红豆的手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沈绾蔷身上。在地上站稳之后,她便把双手都拢在了宽长的衣袖里静静的看着这边发生的事情,脸上的表情却是奇异的复杂。
红豆偷看了一眼沈绾蔷的脸色,很是乖巧的解释:“小姐,那一位是聂清枫姑娘,不过府里的人都习惯称她一声‘聂姑娘’。奴婢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但却晓得她在咱们府里的地位和司公子一般,即使是侧妃娘娘对她也要礼让三分。”
“哦……那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沈绾蔷默然的听着红豆的解释,然后轻轻回了一声,很难听得出声音里有什么不岔,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
红豆虽然奇怪,却自是不敢主动询问沈绾蔷,于是扶着她的手岔开话题,“小姐要不要先回院子,外面风很大呢。”
“走吧,左右这里也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沈绾蔷没有拒绝红豆的搀扶,与她徐徐的走向太子府的侧门,像她这样的身份,出入自然只能通过小小的侧门。至于正门,那是想也不能想的。
只是在从侧门通过的时候,沈绾蔷还是忍不住看了聂清枫一眼,正好她也在她,两个人目光在半空中相遇,然后又各自转开。
聂清枫等到沈绾蔷从侧门走进了太子府,方才向炽罹问:“那一位夫人眼生得很。”
她这样问,只是想炽罹能介绍一下沈绾蔷的身份,却不想等了半晌都没有听见炽罹的声音,不由狐疑的看着他。却看见炽罹目视着前方虚空,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聂姑娘有所不知,刚刚过去的夫人就是虢国原来的锦茵公主。”何泽见状,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代为解释。
聂清枫也没有多想,虢国的事情她之前就听说了,于是随意的点一点头。
“进去吧。”炽罹这时正好也收回思绪,淡淡的说了一句。
几日离开,回来的时候心情却又变了一番。沈绾蔷回到院子看见容姑带着秋叶和含芝走出来迎接,顿时心生感慨。
“奴婢见过薛夫人,夫人一路劳累了。”外人在的时候,容姑对沈绾蔷一向礼数周全。
沈绾蔷当然也不会薄了她的面子,忙伸手亲自把她扶起,亲厚道:“我很好,倒是容姑这几日代我打量院子里的大小事情,才是真真辛苦了。”
“奴婢不敢当,夫人请进屋吧,现在天气凉了,夫人还是要小心身体。”容姑顺从的站起来,又领着秋叶和含芝让到一边。
沈绾蔷也不多说,径自到了屋里。
到了屋里,沈绾蔷还没有坐下,秋叶已经贴心的为她拿来了一个手炉,笑盈盈的递过来,“夫人拿着这个吧,能暖和许多。”
沈绾蔷对她的贴心回以了一个赞许的笑容,然后捧着手炉歪坐在了软椅上。
第一天才回来,沈绾蔷本也不打算今天再做什么事情,好好休息一下才是正经。但是她的想法还没等到实践,炽罹却派了人过来。
“太子殿下有命,今晚设宴为枫姑娘接风洗尘,请薛夫人务必出席。”来人尽职尽责的转达了炽罹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