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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相逢是短暂的,离别才是永恒。
站在离工作地几千里以外熟悉的天台,吹着阵阵秋风,我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两天前我回来参加我妈的婚礼,看着那个叫张隅青在我面前一再保证着会给我妈幸福,所有的人都感动的要哭,却又有笑意留在嘴角。
就在这之前因为工作的完成,他再次离开,我正准备着回来。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就像是脱了轨之后的交集。很快,就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直到回首看他的时候,才发觉我们已经离的那么远。
不只是一光年。
当身后那串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我正抚着左边被风吹散的头发向后看。
“在想什么?”身后的人走过来,跟我一起靠在天台的栏杆上,看着远远的天上,道:“这里的风很大啊。”
弯了弯嘴角,我趴在栏杆上没有动。
“今天晚上你还是要留在这里?”旁边的人朝楼底看看,转过头问我“那,要不要打电话找你朋友过来陪你?你一个人在这里妈妈总是不放心。”
闻言,我转过头看着她。她似乎是忘了,在许多年前,我仿佛是一个人的在这里生活过。
扶着栏杆站直,勾勾嘴角,最后绽成一抹淡淡的浅笑。“不用了。”我说。
“可是你刚回来,而且几天以后就要走,又不要回新家住,你教我怎么能放心。”是委屈至极的声音。
突然在这有瞬间,我想到了楼下对面的那扇门。即使我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回到这里,却依然感觉到安心。
原来他,曾经在这里经过,并停留着。
甩了甩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对面被风吹动摇摆着的数枝,先是暗自笑了笑,而后开口道:“你要我去当你跟张叔的电灯泡吗?”
瞬间,那张先前白嫩的脸像火一样烧了起来,先是轻轻捶了我一把,然后嗔道:“乱讲,拿妈妈开玩笑。”
看着她迅速变换的表情,我突然玩心大起,头转到一边向在自言自语“哦,乱讲哦?是不是乱讲现在我是不太清楚,等一下问问张叔就知道了。”
“你这孩子”顺手拍在我的后背,她有点没辙,最后让它化成她嘴边悠悠叹开的一口气。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结婚。呵,到了四十岁连女儿都二十四了,才第一次和人到法院里公证结婚。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把手肘轻轻放在栏杆上,看着对面矮一层的楼房,我摇了摇头,道:“不是觉得你好笑,而是觉得你很我勇气,比我想象的要有勇气的多。其实,在经历过一个人生下我,和秦预先在一起然后再离开他这些事后,以为你不会再有勇气去碰爱情这种东西。可是相反的你碰了,而且有了好结局,足可以证明你有多大的勇气。”
勇气,那是我以为我有的东西,可惜那只是“以为”而已。
她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胳膊“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可以算算我躺在医院是几年前的事,时间隔的有多长,我就用了多长的时间调整自己,然后再接纳他。”
“那他岂不是很辛苦?”
“辛苦啊”托着下巴,她做苦思冥想状,最后终于郑重的点点头,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伸伸放在栏杆上的手臂,我打了一个哈欠,听见她冷不丁的开口:“那么,你呢?”
保留嘴巴张开的造型,我狐疑的转过头看她,不明就理的问:“我什么?”
“你的勇气啊。”笑盈盈的看着我。
觉得有点晃眼,然后决定还是继续装傻,弯弯腰背,我口齿不清道:“什么勇气?”
她站在旁边眼睛眨的不眨的看着我,直到我的动作不能自如为止。
“干什么?”
发出了两声让人头皮发麻的音调,她贼兮兮的靠了过来。虽然我知道用“贼兮兮”三个字形容亲手捏我出来的母亲大人不太适合,但是考虑到要终于现场,之后决定只有这三个字最生动。
“告诉妈妈,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或喜欢的人?”
看着她那一张颜色红润的脸,垂低了眼睑,让风在眉睫间穿梭。然后转过头直视前方,没有讲话。
喜欢这样单纯又美好的字眼,好像和我已经没有任何牵连了。
“有吗?”跟了过来,她问。
食指轻轻摩挲着抓在手心里的栏杆,良久,我开口:“没有。”说的中气不足。
“那,”起了一个字音,我从余光里看到她开始变的担忧的眼神“是为什么呢?”她问
故做开朗的拉拉手臂,我撇撇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缘分没有到吧。”
“你喜欢左先生对不对?”
像是触电一样全身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我弯弯嘴角,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抬头看着天。
“你喜欢左先生,我果然猜的没错。”她看着我,自责一样的表情,缓缓的开口:“起初,我以为你只是那种像所有女孩子迷恋偶像一样的迷恋他而已,即使他搬走后你对对门传来种种声响的敏感也让我这么以为。”叹了口气,她继续“可是直到他走的那一天,我才明白你对他已经不是一时的迷恋了。那天,你还记得那天你跟我说出了多么决裂的话吗?我想,只有失去了什么的人,才会在最悲伤的那一刻不顾一切的伤害关心他的人。那么那天,你的决裂,是为了他。再后来,我以为只要时间长了,长大了就会好。现在看起来,你还是没有逃出来。那么旎旎,告诉妈妈,你准备要这样下去到几时?”
她的手抓着我的胳膊摇晃,定定的看着天上那片云,我淡淡开口“他前几天就出现在我面前,我跟他刚刚见过面。”
“什么时候?”
低下头,轻轻的拿下她的手。这个话题,我不想在谈下去。但她却没有放手,反而加重了在我手臂上的气力,神情严肃的看着我,说:“旎旎,听,把他忘掉吧。虽然我承认左先生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但我们和他,毕竟是在不同的世界里。你这样默默的喜欢他,再加上不知道你们之间相隔了多少里,这样,痛苦的只会是你。”
我安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的认真,担心,以及忧虑,任她紧紧的拽着我的手臂。
“他已经结婚了。”我说,声音凉凉的,等着从这里经过的风把它吹散在天空,不再回来。
而在这个时候,将要藏匿那句话的天,颜色很蓝很蓝,看起来也比其他的任何时节难以触摸。
是的,他已经结婚是,六年前我就知道,一直知道到现在。却,还是不敢这样的说出来。
因为,我害怕
打了电话告诉他我要到他家来的时候,是昨天中午。现在,我站在那幢记忆里的山顶别墅面前,按了门铃等着他的主人来开。
昨天刚刚下过雨,一路上走过来,沿途的泥水和青苔沾满了我的球鞋。趁着还没有人来开门的这段时间,我弯弯身子拉了拉裤脚,然后才直起腰身看着铁门里的庭院。居然还是绿意昂然的。
穿着一身家居服的季仲霖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扬扬手朝他挥了挥,直到他快步上前打开了铁门。
“回来啦?”站在打开了的铁门边,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点点头,我挑了挑眉毛,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拍在了他的肩上,有种电视里常演的豪气云天。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我一会,他突然摇着头笑开“你啊,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还指望你在这几年里变个样子给我回来看看,没想到”有点无奈的叹息,消了后面的尾音,他拉了我一把,道:“进来吧。”
淡淡的笑笑,跟着他沿路看着铺延在石板路上的花草,鼻息里仿佛闻到了淡淡的夏天味道。仰头看着在我前面的背影,一种奇异的感觉荡漾在胸腔里。
那么,他,还是一个人的这么生活吗?像我一样这么孤独寂寞,又淡淡挂念的生活着。
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迟疑之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等着他转头“你,有女朋友了吗?”我问。看着我的身影印在他回神过来的双眸里,缠绕着种种情绪的印在他的眼睛里,没有人再有其他的动作。
任他不语的定定看着我,一种诡异的气氛萦绕在我和他之间。只是四目交接一阵轻柔的风刮起,从我和他之间穿过,毫不客气打破这种氤氲,然后我才清醒,跟着察觉到自己的唐突。于是不着痕迹的低头,余光扫到脚边的花草,生硬的转着话题“什么时候有这种兴致的?”我指的是花草。
没有人回答,依旧还是沉默。
半晌,我清楚的听到了他的叹息,种种无奈全部蕴涵其中的叹息。我不是不知道他的叹息,也不是没有听到过他的叹息,可是像今天这样包罗着丝丝怜惜,丝丝忧虑,丝丝情怀的叹息,还是第一次。
“你该找个女朋友了。”我突兀道。
该断的依然还是要断,我完完全全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连我自己都
失笑着摇头笑自己,接着他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传下来“你呢?是不是也要找个男朋友了。”
这是我预料之中的,他果然是会这么答。
保持着眼角肌理的摩擦,我抬头,视线碰触到他眼底的认真,拉了他进客厅。“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我问。
熟悉的嗤笑声从身边传来,他转身进了和客厅相连接的厨房,而我留在原地。
“我和你认识十一年了,不是十一天。”他说,并端着一杯清水走回来,在我面前站定,递给我水杯,然后笑的扬着眉露出一口白齿“换句话就是说,我知道你十一年了。十一年不算长也不算短,虽然称不上了解,但我知道你的十分之七。”
顺着身后的沙发坐下,浅呷一口后对他举杯,看到他不以为然的神色。
“我很高兴还有一个人这么的呃,‘知道’我。”抿抿嘴唇,让液体从咽喉通过,我说:“都说人生难得一知己,我好像是格外的幸运。”
他坐下,跷起了腿,整个臂膀蜿蜒的沙发靠背上“你知道的,我并非你的知己。为了什么而‘知道’你,你也清楚。”
动作夸张的让玻璃杯底和桌面相接,我看着被震荡上杯沿的水滴。“谢谢你。”我说,像是对着沿着杯壁下滑的透明“忘了我吧。”
他没有说话,没有摇头,也没有叹息。只是像没有呼吸一般的看着我。
站起身,我缓缓走向他,重复着“忘了我吧。”
他的视线穿过我的身体看着不知名的地方,拿下了放在靠背上的臂膀,还是像没有呼吸的坐在这里。
“有些事,我无能为力。”半晌,他说。
轻轻的嗤笑出声,我伸手抚上他泛着细致胡渣的下巴,感觉到一瞬间的肌肉紧绷。
“你会让我觉得不好过。”
手指轻巧的抚上薄毛衣的衣领,手腕下沉,一件宽大的毛衣垂在我的右手指上。轻轻将它抛出的时候,和放在桌沿的水杯撞翻,发出激昂的击水声,最后以清脆的撞击声结尾。
破碎了。
以漠然的神色回望了一眼躺在地板上的晶莹残骸,勾起嘴角,伸手触上他的脸颊。我赤luo的面对他,上身只着内衣的面对他。
“我不知道可以拿什么给你,但我可以给你这个。”笑的妩媚至极,妩媚的全身都开始不能控制的颤抖。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从未像现在一样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在感激,我在报恩,我在让自己从此以后可以自私的活!
他未说话,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目光看着我,之后轻轻的拨开我的手。
“还以为你没有变,”喃喃自语般,他道:“原来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自欺欺人?谁能比我更清楚什么叫自欺欺人。
哑然失笑,用流转的眼波看着他,我的指尖这一次是触上了他的眼睫“你不要?”我问,问的就像是一个老道十足风尘女子一般。“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他移回视线静静的看着我,然后抬起手掌相对于前一次的轻轻拨下,这次他是用力拍下我的手“你该闹够了。”
“我,像是在闹?”
像是被触了死穴一样怔住,我收回手,低敛眉眼,不再有动作。
他起身,弯腰捡起被抛落在桌面上的毛衣披在我身上,再坐回。
“很明显的,不是吗?”
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只是颓然的坐在地板上,觉的好笑,于是颤抖的弯着嘴角。然而有一种酸酸的味觉却抢先涌上鼻梁,让眼睑里有异物滚来滚去。
温暖的手抚上我的头顶,如同少女时代一样,轻柔又溺爱的揉乱我的头发。可是那个少女时代那已经是一百年以前的称谓吧?
居然,在恍惚间,只是在我的恍惚间,它离我是那么的遥远。不可思议的远。
不可思议的远!
抑制不住的诧异和笑意滚滚而来,就是这么的可笑,就是这么的好笑。转了一圈回来,眼睁睁的看着时间从我的手指流过,到头来才发觉它已经无影无踪。
身下是冰凉的地板,我看着它,开始吃吃的笑着,吃吃的笑,只到笑着有一颗冰莹自眼底滑落。
那是什么?
“李旎。”有人喊。
吸了吸鼻管,我抬头,带着满眼的笑意“我好象把自己逼的很惨。”
“我以为你不知道。”叹口气,他道。然后蹲下身子和我平视。
和他四目交接,我看到了在他瞳孔里那个衣衫不整,申请狼狈的自己。这样的一个女人,有什么值得他去依恋。
“还记得在六年以前我跟你保证的时候吗?我还记得我说过了什么,可是转眼间就明白了自己做不到。然而,你也不该一直对我这么好,你明知道我是还不了的。”
闻眼,他眉眼带笑,不同于我熟悉的那种张狂,而是一种满满的宠溺。“我知道你还不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你还。曾经有人说,知道自己所喜欢的人不幸福,是一种痛苦。我只是在想办法减少所有让你不幸福的事和物,并不需要你的回报。因为,我不想让自己痛苦。”
“可你应该知道我害怕欠人家什么,”隔着朦胧的雾气,我说:“多半时候,我希望自己欠你的,只是钱或者是物,因为那样我知道怎么去还你。可是,我欠的,却偏偏是事和情。于是我就想,也许,我可以和你一起这么生活,却依然还是会亏欠你。你割断了我自私的根基,同时让我知道你没有幸福,跟我一样这么牵挂的孤独着。我,又怎么可能不被痛苦着。”思绪紊乱的住了口,仰身向后半躺在地板上,刚才说了字句,还在脑海里盘旋着。
重重的闭上了眼睛,我幽幽的开口“季仲霖,去找个女朋友慢慢忘了我吧。”然后听到他浊重的呼吸
被人钳住手臂用力拉起来的那一刻,我没有尖叫,也没有反抗,只是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再闭上。
“你要说的,就只是这个?”他问,语调跟刚才比起来有明显的上升“那好,既然这些道理你都明白,为什么你不放过自己?把他忘了,去找一个男朋友,去重新喜欢一个人?”
跟着他的力道坐起身,缓缓睁开眼睛,道:“我认识他十三年,跟他九年不见。然后淡淡的把他挂在心上,等到自己发觉的时候他已经长在我的心上。于是我开始觉得危险,想要以同样的方式忘却,但是”拖长尾音,我自己跟自己笑着“就在不久之前他又出现在我面前,却稍纵即逝。”
“你感觉到绝望了?”他阴沉的看着我,某种气息已经威胁到我的四周“你知不知道这几年你在干什么?你就像在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一样守着那个人!所谓初恋就是这种东西?!到了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把那个梦放掉,为什么那不要人打救,为什么不去想也许他根本已经忘记了你?!”
低着头,我没有看他,任他的字字珠玑的敲进我的骨髓。或许,是他帮我找到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字眼和现实
我,就像守着一个遥远的梦一样守着他,带着绝望的守着他。即使知道或许是我的一相情愿,或许他已经把我忘记。但那,又何妨?
弯弯嘴角,于是我答:“那又何妨。”
何妨啊
半晌,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你的那种回报我的方式,有一半是来自你的绝望和自暴自弃吧?”
话音落,我并不否认的点头。
突然间,感觉到钳住我手臂的那只手掌力度的陡然加大,于是,一种硬生生的疼痛涌上我的感官。我抬头,让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悲伤与疼痛对上我的。
“你该编个理由骗我的。”他说,倏忽地放下紧箍住我的手,缓慢的下垂。
摇摇头,我默默看着他神色黯然。
“我不想亏欠更多。”
坐回沙发上,他的眼神空洞,不再讲话,直至一阵清脆的撞击声从我身后传来。
我略显惊讶的回头,看到那一滴一滴的红色液体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顿时染红了米白色的地板。而他面前茶几上的玻璃,以一块呈粉碎状的缺口为中心向四周龟裂。
情况很明显,在几秒钟以前,该是那个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的人一拳捶在了玻璃上,导致手指受伤。
“这样会让你比较好过一点?”我看着他,目光幽冷的问。
这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受伤流血,但却是第一次因为我
因为他不甘。
上前两步半蹲在他面前,顺手拿起搁在沙发边上的面纸捂住他的伤口。
他不声不响的一把拨开我的手,站起身“你走吧。”他说,然后径自走进起居室处理伤口。
从原地站起来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我没说话,只是转过了身。
“你,什么时候走?”良久,在我已经走到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
迟疑了片刻,我应道:“明天。”然后从余光里看到他点头。
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指碰触到我头顶的时候,他习惯性的那样大气的揉乱我的头发,与此同时,那只受伤的右手依然滴淌着鲜红的血液,融进了脚下的泥土。
我抬头看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心痛,隐隐的疼痛,似乎是我的,又似乎他的,那样绵绵不觉的敲打在心脏。
他,是个好人。可是我,却只有和他萍水相逢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