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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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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圣诞节的前一天,两个人就像往年一样,面对面地坐在这间粉色系布置高雅的西餐厅里。会经常约在这个地方,并不是因为店内体面的装潢,而是他们在这里有着共同的回忆。

    女人交叉着穿上半透明肤色裤袜修长的腿,拿起餐后的热红茶轻啜着,坐在她前面的少年,眼光则漫无目的的在她那拿着茶杯的白皙手指间游移。

    看来她这三年过得不错,以往生活的风霜在她身上已不复见。少年漫不经心地想着。

    以外人的眼光来看,外貌成熟美丽的女人及比实际年龄看来稍微大一点的少年,可能会猜测他们是一对姐弟。因为就容貌上来说,稍微仔细端详,可以发现他们眼睛的部分特别相像;然而实际上,这两个人是母子关系。

    女人的本名叫作叶妍妮,三年前她嫁人了,对象是富有的商界人士。

    而少年则是叶妍妮在十五年前刚踏入模特儿界不久时,与某位有妻室的人所生的私生子。

    想当初

    “我不会缠着你的,只要给我一笔生产时所需要的费用。”

    认清楚所交往的男人只想逃避敷衍的可鄙面目,叶妍妮毅然结束这段初时甜蜜、之后苦涩的恋情。

    这只是单方面的恋情罢了,对方只是想玩玩而已,因为在交往时他未曾提到自己已有妻子一事。

    对面的少年有张端正的面孔,黑而浓密的头发,除了眼睛的部分确定遗传自她,挺直的鼻梁、微薄的嘴唇,无一不跟那男人相似。

    两个人都有一张容易让女人倾心的面容,再过几年吧,这个少年

    “小诚有女朋友了吗?”

    “啊?”

    女人突然发问,让被昵称为小诚的少年楞了一下。

    “呃”“哈哈”叶妍妮爽朗地笑笑,交叉着手臂,轻松的靠着椅背。“问这种问题似乎嫌早了点,你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表头而已。”

    “谁是小表头啊!”“嗯?生气了?”

    看着歪着头带着戏谑表情的母亲,他觉得,除去母亲的这部分,她真是个迷人的女人啊!

    或许已经各过各的生活了,纵使血缘上是母子,两人偶尔也有像朋友般的对话出现。

    他本身或许没什么感觉,但以母亲眼光来看,叶妍妮却注意到儿子的变化,尤其在这两年间特别明显。是因为他自己一人在外居住的关系吗?

    自叶钧诚出生,她便暂时离开模特儿的工作转而做些零零星星的工作;到他成长到会走路时便请来保母看顾,自己则边打工边当兼职的平面模特儿。

    靠着天生丽质姣好的外表及大方的个性,叶妍妮很快就由兼差的性质再度窜回她所熟悉的专业模特儿舞台,甚至一度小有名气;然而,就在五年前吧,正逐渐走红的她和一位银行界人士走得很近,对方疯狂地迷恋上她

    靠着足够的爱,那个姓夏的男人接受了她有私生子的事实。可是因为家庭背景的顾忌,她在友人的劝说及衡量下,决定将叶钧诚托与挚友,自己则去追求一般女人所谓的幸福之路。

    结了婚的叶妍妮,不久就结束了模特儿的工作,现在则专心当个富家太太,偶尔随丈夫打理交际的场合,而她也很乐于过这样的日子。

    这对母子的生活是分道扬镳了,不变的,是每一年的圣诞节,两人会在这间店名为“玛蒂儿”的西餐厅里相聚。

    因为圣诞节当天也是叶钧诚的生日。

    而这一次,则是跟以往不同的选在前一天相聚。

    “那两个孩子终于肯接受我的样子,说想要一起庆祝圣诞节呢!”

    叶妍妮拨弄着波浪的及肩卷发这么说着。她口中的两个孩子指的是丈夫那边的小孩。

    原来对方以前也有过婚姻,只是前任配偶在一场空难中去世了。

    “对不起,妈妈一直觉得自己冷落了你。”她歉疚地握住儿子放在桌面的双手。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少年低垂着眼帘,有些言不由衷,乍看下似乎能够理解情况。

    “我爱你。”

    “我知道。”叶钧诚勉强露出笑容。

    “生日快乐,我们下次见了。”

    “嗯,拜拜。”

    叶妍妮叫来服务生结完帐,拎起皮包,以优雅的步伐走出玛蒂儿。或许是自我要求所致,她当模特儿时期走路的姿态已成习性。

    叶钧诚直到母亲消失在门口时,脸上勉强撑起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

    叶钧诚,明天满十五岁,是个正值反抗期并多愁善感的少年郎。

    “哼!女人。”

    其实他这阵子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因为被一个女人甩了。

    那是个比他年长许多的女人。或许有人会说,十五岁?太早了吧!但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子发生的。

    在外独立度日已有一段时日的叶钧诚,虽然有叶妍妮固定汇入银行帐户的钱而不至于生活匮乏,但事事都得自己来,加上头脑聪明,理解能力强,使得他比同年龄的孩子要早熟。尤其刚经历过一段初恋

    能跟母亲说吗?

    你的儿子已经不是处男了,因为他跟一个女人上了,而且对方还是

    她知道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瞪大眼睛,吃惊地捂住嘴巴?皱皱眉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不,以那女人异于常人的神经来推测,搞不好会是啊!我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了!然后再一脸认真地问:你真的喜欢她吗?

    叶钧诚吐出长长的气息,头靠在木雕椅背上,目光移到旁边乳黄色的墙壁;墙上有幅眼熟的油画,画的内容是满地金黄色的向日葵花田。

    他记得,以前这里也同样挂有一幅画,那是多久以前了?

    对了,差不多是他六岁时候的事情吧?当时他还在就读幼儿园。

    那一天,保母临时有事不能按时来幼儿园接他,虽然有打电话给园方,但当老师挂断电话之后,走出来一看,发现叶钧诚已经消失在校门口了。

    原来,叶钧诚跟一个平时感情不错的同学玩在一块儿,对方住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那位同学见平日比自己早些离开校园的叶钧诚还留着,便提出一同走回去的建议。

    就这样,平常自行来回于幼儿园与住家的同学很有方向感地走到了目的地;而平时很少独自出门的叶钧诚,在目送朋友进家门后,开始了一趟摸索的探险之旅。

    走呀走的,四周的建筑物看似熟悉又不太认得,路好像是这条又好像不是,迷惑之中,他焦急得哭了。

    “怎么了?小朋友。”

    就在经过这家西餐厅门口,差点被从店内走出来的客人撞到之前,店里的人拉了他一把。

    发现他满脸泪痕的服务生关心地询问:“有没有大人带你出来啊?”

    叶钧诚只能抽抽噎噎地说:“我想要回家”

    结果,餐厅里的人凭着他身上的幼儿园制服打电话给园方,而园方则转话给已经回到家正焦急等待的母亲。

    玛蒂儿离家不远,仅有两条街之隔。赶到这里的叶妍妮与叶钧诚相拥而泣,上演一场靶人的母子相会。在谢过对方的同时,当天的晚餐也在此地解决了。

    ***

    叶钧诚盯着画茫然地回忆着。几年前,玛蒂儿遭遇火灾,之后整修为现在的模样,室内装潢及格局都不同以往,而眼前的这幅画是原作吗?

    竟然保留下来了啊!除了画,这里的奶油松饼还是一样好吃,虽然这中间已经换过好几批员工了。

    随着时光流逝,有些事情在变,有些事物则存在于回忆当中。像是那个时候的叶妍妮,拥抱着叶钧诚,心疼地把他当作宝的她还比较像个母亲吧?

    好怀念

    忽然,叶钧诚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对!应该还来得及吧?这么想着的他下一瞬间匆匆地离开了餐厅。

    急忙步出巷道,来到大马路上。他还来得及看到叶妍妮坐进出租车里,看清楚那辆车的车号,之后他也招了一辆出租车尾随跟行。

    叶钧诚跟踪母亲的动机很简单,只是想要知道她的住处而已。

    这样的念头不只出现过一次,以往他们都是用手机保持联络,或是叶妍妮主动打电话来。

    ***

    时间是晚上过八点,街道上充斥着散步购物的人潮,等候许多红绿灯耗费了不少时间。途中,叶钧诚对司机无聊的疑问用各种答案草草应付掉,他只想赶快到达目的地。

    最后前面的出租车在一处往上的斜坡路边停了下来,等叶妍妮下车后,他才步下车来。

    “怎么?看上那个女的喔?”

    “那是我妈啦!”

    叶钧诚不耐烦地从司机手中接过找零的钱,心里想着:快滚吧!

    ***

    这一带的住家不多,靠近山坡地,零零散散的建着几栋别墅。

    叶妍妮走进一间位于斜坡、三层楼以红白颜色粉饰外观的别墅里。

    果然是有钱人啊!叶钧诚抚摸大门上的雕花白铁栏杆想着。

    突然他觉得自己很蠢。到底在干嘛呀?知道这里又怎么样?就算这么做,以前所怀念的事物会再回来吗?说不定被母亲知道了还会造成她的困扰呢。

    拖油瓶前几年才认识的字眼,由别人的谈论中听到的,也是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定位。

    叶钧诚紧握住栏杆,低头手轻轻敲击着。

    成熟点吧!已经多次这样子说服自己了。带有压抑的意味,孤独的时候、寂寞的时候

    会使叶钧诚如此压抑,部分原因是叶妍妮那边的友人与亲戚经常耳提面命:要乖、要听话,妈妈养你很辛苦的当她要嫁人时,也有人这样说着:要替妈妈高兴,她终于得到应有的幸福了

    那自己呢?在那些人眼中,自己除了是她生的小孩以外又是什么?

    即使外表看起来十分平静,心里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走吧!要是被里面的人看见了,人家也会觉得很奇怪。

    觉悟到这里非久留之地的叶钧诚,正想转身离去的同时

    “啊,不要那么随便就倒出来啦!”

    叶钧诚抬起头来,声音来自上方。紧接着,有样东西掉了下来,就落在他的脚边。

    他定定地看着,那是一个金黄色的纸包装的方形小盒。

    “啊”叶钧诚再度抬起头来,这次跟一个探出头的人打了个照面。

    对方站在三楼,上边是透天阳台的样子。地面上的东西大概就是从那边掉下来的吧?

    “呃,对不起,麻烦一下好吗?”

    叶钧诚了解对方的意思,只要捡起来丢上去就可以了是吧?于是他拾起如掌心般大小的小盒。

    ***

    “啊!喂!”

    听到哥哥意外的声音,正在装饰圣诞树的女孩抬起头。

    “怎么了?夜。”

    “有个人把我们的盒子捡走了啦!”

    “是谁?”

    “刚刚站在楼下的人,本来要叫他顺便把东西丢上来的说”

    “他有听到你在叫他吗?”

    “有啊,他也看到我了,居然还捡起来就走掉了。”

    “啊!那里面有礼物的呀”女孩嘟起了小嘴。

    “我去要回来。”名叫夜的男孩转身跑下楼去。

    ***

    叶钧诚以平常的速度离开那栋别墅约数十公尺处,直到听到后方逼近的脚步声及叫唤声才停下来。

    “喂!你站住!”

    他回过身。在路灯的照射下,这次他看清楚刚刚那在上面的人的面貌,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女?

    不,是个男孩子吧?虽然有张不输给女生的可爱脸孔。

    听说夏家有两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这位大概是其中之一吧?

    也许是微微的妒意在作祟,叶钧诚心念一转,索性捡了东西就走人。只是没想到还真有人追出来!

    “干嘛?”

    “还来。”夏夜理直气壮地瞪视着叶钧诚。

    叶钧诚则面无表情地问:“什么?”

    “你从我家楼下捡走的东西呀!”

    “什么东西?”

    “还装傻啊,我明明看见了,小偷!”

    皱了皱眉头。小偷那两个字让叶钧诚感到不舒服。

    自己的亲生母亲变成了别人的妈妈。到底到底谁才是小偷啊?

    他打算要跟这个小子好好的耗一耗,这个看起来纯洁得像不曾吃过苦的有钱人家的小表。

    “哼!”叶钧诚举起空空的两手。“你说,我从你家楼下捡走啥东西?在哪里?”

    “呃一定一定是放在你的口袋里。”夏夜知道他在耍赖。

    “哦?是吗?好啊,那你过来搜啊!如果找得到就还给你,找不到的话嘛”

    “怎么样?”

    “你就要听我的话。”

    “听你的话?”

    “对,也就是说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像是跪下来向我道歉。怎样?你敢吗?”

    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夏夜犹豫了;可是,他很快就抛除了疑惑。没错,明明就是这个人

    看到夏夜朝着自己走过来,叶钧诚被他的勇气给震慑。这小表

    叶钧诚睨视着眼前矮自己半个头的夏夜,而他只跟他对看一下就低下头来,专心把手探进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摸索。

    右边没有,左边也没?

    夏夜并没有因此而气馁,他注意到还有裤子的口袋,于是手往下方移动。

    冷不防的,夏夜的手被叶钧诚给一把抓住。

    “干嘛?想要乱摸是不是?”

    “才不是呢!你的裤子那里也有口袋呀!”

    “哼,没有用的。”叶钧诚主动将他的手拉往自己的牛仔裤,贴放在扁平的口袋处。“怎样?”

    夏夜有点慌了。现在他怀疑他把那盒子随意丢掉了,眼光不由得扫向刚才跑来的柏油路。

    叶钧诚右手抓住夏夜的手,左手扼住他小巧的下颚,将他的脸扳过来面对着自己。“你输了,所以要听我的。”

    夏夜瞪大眼睛看着叶钧诚。老实说,他现在有点怕这个人,同样是小孩,不光是身高比他高,还有那超出同年龄之人、就算是大人也未必有的气势;与其说是流氓样,倒不如说自己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谁要听你的啊!”夏夜咽下口水,从喉咙里挤出话。

    “哼,一点也不可爱。”叶钧诚皱了皱眉头。

    咦?等等,男生需要什么可爱啊?

    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也许是他的秀气,还有近看时才注意到的纤细五官,那过长的眼睫毛,小巧的鼻子、嘴唇

    夏夜开始挣扎,而叶钧诚也自端详对方的容貌之中回过神来。

    “放手啦!”

    “那你要跟我说对不起吗?”

    “不要!”他对叶钧诚的狡猾不服气。

    “小表”

    为了制服不住晃动的身躯,叶钧诚索性将他压上道路旁的挡土墙。

    叶钧诚并没有以欺负弱小为乐的嗜好。平常独来独往的他,鲜少跟朋友交往,即使有团体活动,他也只是配合群体而已。不过今天的他有些失常。

    如果他像一些被稍微威吓就乖乖听话的小孩就好了,或许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强硬。

    夏夜在身体被压制,两手手腕被抓住的情况下,忍不住地大叫了起来:

    “放手啊——”

    “闭嘴!”

    “啊”要是引人注意就不妙了。这样想的叶钧诚,下一秒钟采取了连他自己都没预料到的行为——

    “啊!”夏夜呆住了,他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家伙在做什么?竟然把嘴唇压在他的嘴巴上!

    看来是奏效了。因为吃惊,夏夜停止了反抗,连声音也忘记发出;在极近的距离下,与他那不能理解这种行为的迷惑眼神相望,叶钧诚逐渐闭上眼睛。

    已有过性经验的叶钧诚对于肢体的亲密碰触并不排斥,接吻更不用说了;他也知道现在的对象并不是女人,只是对方的嘴唇真的很柔软。

    “唔”突来的疼痛,将叶钧诚的神智拉回,同时也放开了对方。

    被咬了叶钧诚的手抚着嘴唇,口腔内有微微的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

    手脚获得自由的夏夜,眼眶含着泪水,带着屈辱的表情瞪了他一眼之后,飞也似地跑开。

    叶钧诚望着逐渐消失在暗处的背影,他突然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以近乎狼狈的步伐快速跑下了斜坡。

    目睹刚刚整个事件经过的,只有立在路边的那盏孤伶伶的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