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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子他发现自己有点怪怪的,总是三不五时对她冒出些莫名其妙的陌生情绪;不过他很忙,忙得没空去想太多,加上她只有周末才回家,两人碰面机会少之又少,就算有什么值得探讨的感觉也被自动忽视了。
时间就这样在忙碌中飞逝。初夏时,姜家开了个烤肉派对。
说是派对,其实也只有姜家母子跟袁家母女四人而已。
袁小悦发觉自己已很习惯这样的固定人数,也习惯在办任何家庭聚餐前想办法乔到一个姜颂钦能出席的时间。虽然他嘴上从来不说,但她总觉得他乐于参加,而且她认为在家跟家人共享天伦最有助于纡解工作压力。
只要他能因此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她就觉得所有费心都值得了。
露天烤肉是她的主意,因为她一直觉得那座空着的主阳台那么宽敞,视野又好,光拿来当日光浴场实在太浪费了。于是她从星期六打工回家后便开始筹备,本来看气象担心会下雨,幸好星期天只是下午下了场很快就结束的毛毛雨,反而使夜里凉爽更适于烤肉。星星和月亮,灯光与炭火,一切都跟计画的一样美满。
烤肉酱用完了,她入内调制,再到阳台时,干妈跟妈妈仍围在桌边聊得兴高采烈,姜颂钦则站在远处的栏杆边,背对她们。
她烤了几串甜不辣放在桌上盘中,目光又调向那未移的身影。
银白色的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索。
他在想什么呢?她怔望几秒,不觉举步上前。
“吃饱了吗?”她的问句使他转过头来。
她递上手上还冒着烟的甜不辣串,笑道:“这个很好吃喔。”
他下意识接过,对她笑了笑。
她学他将身体靠在栏杆上,遥望远方。“啊,这边景色真好。”
他不说话,咬一口竹签上串的甜不辣。
“你觉得这烤肉酱味道怎么样?”她回头问他。“是上次我们系上办烤肉时一个学姐教我的,她自己发明的。”
“很好。”他悠然忆起:“以前有一次跟人烤肉,有个朋友也自己发明酱料。”
“哦哦,怎么做的?”她很感兴趣。
“记得好像是”他想了想。“吉士酱、西红柿酱、柠檬汁、碎洋葱、胡椒、辣椒跟一堆乱七八糟的义大利香料混在一起。”
好特别的组合。她听得有点呆。“好吃吗?”
“一大盘肉全毁了。”
“真的假的?!”她大笑起来。“那怎么办?你们吃什么?”
“烤吐司。不过隔壁一群也来烤肉的女大学生后来分了我们一点肉。”或者该说是来搭讪,因为他们这里有不少帅哥。
她凝望他含笑目视前方的模样,知道那对他而言一定是很美好的回忆,不禁也随之笑了。“你说的,是以前在美国的事吗?”
“对。”说话间,他又吃了个甜不辣。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仔细想想好像才没几年,怎么感觉好远。
一起笑,一起玩,一起疯,一起荒唐,一起跷课,一起赶报告,一起骂教授那段青春岁月,简直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
那些死党现在都怎么样了?明明有联络方式,通讯却几乎断绝。工作忙碌和时差关系,只有极其难得能在网路上巧遇说一声嗨。
“你是不是很想念在美国的日子?”她不由得问出口,因为即使只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定自己在他脸上看到寂寞。
他略微整理思绪,平淡道:“应该说是想念在美国的朋友吧。”
他没在她面前隐藏感伤,但就是在母亲面前他也不曾提过这份心事,免得她觉得自己牺牲太多而心生不安,那毫无必要。就算偶尔像这样感到寂寞,但能让她回到思念的故土,享受富足安乐的生活,他就无遗憾。
“那么在台湾,你有没有回到美国后会想念的朋友呢?”她问。
在台湾?他连想都不用想就能回答说没有。在台湾,就算表面上跟他交情不错的人,也只识得他的虚假面具,从不可能是他倾诉心事的对象其实这种对象到底存不存在都很难说了。然而当目光对上眼前的她,他赫然惊觉,自己此刻不正在跟她倾诉心事吗?从何时开始,他对这小女生如此放心,比跟母亲还无话不谈?
“如果有一天你回美国,我会想你的。”她脱口而说,随即发现那并非虚言。
他与她对视,为她眼底的真诚低低笑了。“是吗?”轻轻飘落的问句,像是晚风温柔的呢喃。
“嗯。”她笑着点头。“真的。”
初见至今也有好几年了,记得一开始她曾以为即使有个公众人物住到楼上,对自己的生活也不会造成丝毫影响,怎会料到自己竟有缘成了他妈妈的干女儿,还跟他变得像一家人一样。
一家人啊想想,是有点像呢。但或许他并不这么认为,不然为什么身处于现在这样理应热闹融洽的气氛当中,他还会显露寂寞?
那样的表情让她看在眼里,山头有种微微的揪,忽然间,她好想好想帮面前的这个男人做些什么,好让他能远离那不好过的情绪。
这是什么感觉呢?总觉得取悦他就等于取悦自己,所以她总是热中。
只因对他的渐渐了解早已超越姜母的口述,实际体会到他深层内心的真实、分享了他的善意,所以希望能给予他同样的温柔。
忍不住地,她又脱口说了一句话:“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
什么意思?他诧异。“我看起来不开心吗?”
“你开心吗?”
他语塞了几秒。事实上,他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只是适才听母亲和人聊得投入,他却完全在状况外,一时有些意兴阑珊而已。不过看她一本正经想帮自己解闷,他反而感到好笑,差点没嘲笑她说:喂,笨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好不好!
是啊,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他懒懒笑道:“你再帮我拿一串甜不辣,我就开心了。”
她歪着头,神色怀疑。“有这么容易?”
他挑眉反问:“不然得多难?”
她打量他一会儿,然后像是因明白而哈哈笑了。“原来你吃饱就会开心哦?这里又没外人,吃再多也没人会说你,顾忌什么!你等着,我马上帮你拿一盘来。”
他瞅着她快步走远的背影,嘴角不禁上扬。
他想,如果有一天离开台湾他也会想念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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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时日流逝,他终于渐渐肯承认那个住楼下的小女生在自己心目中有个还算特殊的位置,而他理所当然将那份关爱归类为对妹妹的情感。
回想起来,这项认知的初步崩塌,似乎起源于她大四那年发生的一件事。
正确来说,是遇到一个人。男人。
那是个初春的周末,他难得悠闲,准备出门,她正好拿东西来给他母亲。
在玄关处见到在穿鞋的他,她问:“要去工作呀?”
“去俱乐部。”他随口说:“要一起去吗?”
“好啊!”她惊喜的表情使他一愣,蓦地想到以前似曾答应过若有机会要带她一起去,那是满久以前的事了。好吧,他是有点健忘,现在补偿可以了吧?
等她回家换了衣服跟运动鞋,他开车载她同往。到了俱乐部,他为她办了手续,正要带她参观,不期然听到一声亢奋激喊——“姜颂钦!”
又来了。他暗自皱眉,压抑不耐。
这间高级俱乐部的会员多是有头有脸的知名人物,会员资格因此格外严谨,可说是提供名人一个不受打扰、安心放松的娱乐场合,因此很少出现粉丝拦截的情况,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工作时他乐意面对歌迷的热情,但私底下当他想放松休闲时还得端着笑脸应付人,那种好心情被打扰破坏的感觉实在让他有点想骂脏话,尤其今天她也在回望身后的袁小悦,见她双眼圆睁直视前方,像只好奇的猫,他顺着她的视线再看回去,入眼一个高中年纪的女生朝他雀跃奔来。
“姜颂钦!噢,天哪天哪,总算碰到你了!我好开心!”她满脸喜色,兴奋得有点语无伦次。“我、我可以跟你握手吗?还有能不能请你帮我签名?”
“当然可以。”他面带微笑,一派绅士风度,彬彬有礼地伸出手。
她紧张地猛吞口水,下意识伸手在裤上抹了抹,才与他交握。她结巴道:“我我还带了很多你的唱片,请、请你帮我签名好吗?”手忙脚乱自身上提袋中掏出一大叠唱片,约有十张左右,但由那依旧丰满的提袋可知那并非全部。
他微一扬眉,从她刚才的言语来猜,她似乎常来这盼等他,还随身带着那么多唱片看来这女生大概是他数一数二的忠实歌迷了。
而袁小悦在后头见到,不由得轻轻发出“哇”的一声惊叹。
闻声,他回眸瞥她一眼,再看向眼前的歌迷,心情回升不少。虽然不喜欢守株待兔的歌迷,不过在她面前被人这么热烈崇拜,老实说,感觉还不错。
看吧,他这么受欢迎,她还不着迷,真没眼光。
“田怡君!田怡君!”一阵气急败坏的呼喊传来,一个男人像风一样出现。“你怎么又乱跑——”在近处看清眼前情况,他戛然止话,讶异瞪眼,一时说不出话。
“哥!你看,是姜颂钦耶!”那女生上前拉住他,比手画脚乐不可支。“我就说只要有恒心,总有一天能碰到他的!”
姜颂钦端详眼前的人,心中也有惊讶。那张脸不但不算陌生,有段时间还常跟他的名字一起见报——那个“小姜颂钦”小j。
即使对他没多大好感,基于礼貌,姜颂钦还是含笑颔首。“你好。”
“喔。”小j回过神来,皱了皱眉,不大情愿地说:“你好。”
姜颂钦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立刻明白这人恐怕不喜欢自己。这么说来,当初传言两人不合倒不是有心人乱放新闻了哼,一定是这家伙不小心在媒体面前露出马脚,看他隐藏情绪的功力这么笨拙,竟也能在演艺圈里混。
至于他不爽自己什么,猜起来倒是很容易。必是唱片公司的宣传手法逼他外型模仿自己,加上别人处处把他们俩放在一起比较,他心有不甘就迁怒于人,这种心态也不是没听说过。无聊的小表!他暗自嗤之以鼻。
“怡君,走了。”小j催促。
“什么呀,我还没请他签名耶!”田怡君走上前,在提袋中东翻西找。“奇怪我的笔呢?,明明记得我有带啊”“用这个吧。”有好心人从旁递上一支笔。
“啊,谢谢!”她感激抬头,发现是那个从适才就一直站在姜颂钦身后疑似路人的女孩,不禁一愣。“你是?”
“喔。”袁小悦停顿一下,朝姜颂钦扬扬下巴。“我是他表妹。”
表妹?他挑眉回望她,见她神色自若,一点也不像在说谎。
“真的?好巧喔,我也是他表妹!”田怡君笑嘻嘻,伸手指指身后的男人。“我叫田怡君,他是jim,就是小j,应该不用我介绍吧?”
“我是袁小悦。他是姜颂钦。”袁小悦不忘礼尚往来。
四人站在一块太醒目,于是他们在待客的大厅里找位置坐下,姜颂钦为唱片一一签名之后,道谢的道谢,谦逊的谦逊,接下来似乎只剩道别。
田怡君依依不舍,问道:“你们打算去哪?”
姜颂钦迂回地说:“她第一次来,我想带她先参观一下。”不打算让她知道自己的去处,免得从头到尾被别人的视线跟踪太扫兴。
“啊,我知道你喜欢打网球对不对?”忠实歌迷对偶像的兴趣了若指掌,期待地问:“那那你们会去打网球吗?这边的网球场明亮宽敞,很棒喔!”
“不一定。”姜颂钦转头看袁小悦,故意说:“我记得她不会打网球。”
以为两人有些默契,想不到她竟接口说:“嗯?我会啊。”
这笨蛋,该说谎的时候不说谎!他差点瞪她。
“哇,太好了!那我们来分队打双打好不好?”田恰君眉开眼笑地问身旁沉默的男人:“哥,你说好不好?”
“嗯?”小j抬高一边眉毛,露出笑容,爽快答应:“好啊。”
姜颂钦立刻从那表情嗅出内有玄机,唯一想得到的可能性就是他大概很擅长打网球,所以想在球场上重挫自己的锐气,赢回一点优越感。
他心中哼笑:笑话,他可也不是省油的灯。
只不过他非常怀疑自己带来的这傻呼呼的家伙,能够胜任他的搭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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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她又-次让他惊讶了。
总以为自己算是够了解她了,想不到她能给人的惊喜似乎层出不穷。
几盘下来,实力相差悬殊,而且直到比赛到了尾声,败方颓势依然没有起色。
“啊,我们输了。”田恰君宣布事实,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惋惜。
小j则脸色铁青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网球可是他最最最拿手的运动耶!姜颂钦的球技是比他以为的要好点,加上他搭档的身手也不算太弱——事实上,今天在球场上表现最出色的就是她了。可恶!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他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打球输给女人!而且还是个小表!
田怡君撇下小了,笑吟吟地迎向袁小悦。“你好厉害喔!”说话时目光不时偷瞄不远处正在收球具的姜颂钦,心儿怦怦跳,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跟偶像一起打了球。哈哈哈哈!这下她到学校可出锋头了!不枉她自表哥被公司勒令定期健身以维持身材之后,一有机会就死命当跟屁虫。
面对她的称赞,袁小悦搔搔头,总觉得有点心虚。“呃,对不起我事先没跟你们说,我外公以前是网球国手。我从小就常跟他一起打球。”
“哇,怪不得了!”瞥见表哥在旁耍酷不说话,田怡君坏心地想闹他,凑近他耳边低语:“喂,你以前不是说过,如果有女的能打网球赢了你,你就要追她当女朋友?”这自大男今天是一败涂地喽。
“别胡说!”小j蓦地胀红了脸,看袁小悦一眼又速速别开视线。好吧,除了恼怒,他是有那么一点点欣赏她。但是——“你要我诱拐未成年少女吗?”
那倒是。他身为公众人物,这方面不可不慎。田怡君耸耸肩,放弃这个玩笑,转向袁小悦好奇问道:“对了,你现在读几年级啊?”说不定她们同年呢。
“我今年毕业。”
“什么?!那跟我一样耶!”居然真的这么巧!田怡君兴奋莫名。“你打算报考哪里?第一志愿是什么?”
“喔我是说,大学毕业。”袁小悦摸摸鼻子,也不是第一次被误会年龄了。
气氛沉静五秒,然后对面两人异口同声惊呼:“什么?”
田怡君愕然道:“你你看起来-点也不像啊!”小j诧异地盯着她、盯着她忽然说:“我可以跟你要联络电话吗?”
田怡君倏然回头望他,惊得双眼突出。想不到他动作还真快!
袁小悦的反应则是呆住,发出一声:“啊?”什么?
“小悦。”突兀插话的是不知何时来到一旁的姜颂钦,他轻轻一拍袁小悦的肩头,优雅微笑道:“该走了。你忘了我们还有急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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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是脑袋被虫蛀了吗?
前方红灯,姜颂钦手握方向盘,回想起来还是有一股浓浓不爽。
有没有搞错?!打球打输了,丧家犬一只还有脸跟女孩子要电话!而且重点是——他们有那么熟吗?啊?
“那个我们到底有什么急事啊?”在旁的袁小悦忍不住发问了。
他顿了顿,随便找借口:“不是要去吃饭?”
“喔。”吃饭有那么急吗?现在还很早啊。
察觉她的不信,他继续掰:“那家餐厅人很多,太晚去要排队。”
“我们不是订了小包厢吗?”
他脸颊抽搐了一下。这时她的小脑袋瓜就特别灵光是吧?“虽然订了包厢,但太晚去也是要排队的。”嘴硬到底,看你能奈我何!
“喔。”她点点头,想他自有道理,也就不追究了。
这下换他发问了。“你刚才干嘛说你是我表妹?”
“这样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呀。”
还真懂事。他撇撇嘴,不知为何就是对她隐瞒两人关系的事感到不悦。“那你怎么不说你是我干妹?”反正意义差不多。
“干妹听起来有点暧昧,不太好。”她解释:“很多人把干哥哥、干妹妹当作备胎情人。”
“”为什么他不在意听起来暧昧,只在意“备胎情人”四字?什么诡异心态!他发觉自己有点不对劲,于是试着在心里解释今天的行为。
她被人要电话,他之所以不满,是因为他对她有保护意识吧。那小子既不成熟,个性又不好,她跟他在一起会吃亏,他为防止那样的事发生也没什么不对。而且,跟一个公众人物交往太复杂,不适合单纯的她。
说服完自己,他却更感心浮气躁,眉头紧聚。
车内的空气中飘浮淡淡香气,那是她刚洗过头散发出的洗发精味道,把他的视线攫去。因为他说有急事,所以她在俱乐部的淋浴间匆匆洗完澡,头发还没吹干就出来了,此时未干的发上水珠滴落颈上,再沿曲线滑入衣领
shit!不准乱跳!他用力猛捶一下自己胸口,以武力制止那不正常的鼓动。
他的力道太大,敲出好大一声,使她吓了一跳,转头问:“怎么了?”
“有蚊子在我胸口。”他臭着脸说着白痴谎言。
好极了,绿灯了!他放开煞车,忽略她狐疑的注视,若无其事继续开车。
他也很想问自己到底怎么了。都怪那个小j,害他变得这么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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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歌响起的季节,袁小悦毕业了。
毕业典礼当天,袁母和姜太太偕同前往观礼,姜颂钦则因出外景不在北部而不克出席。其实即使有空,他恐怕也不便参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不过他承诺了在典礼隔天晚上回来后,要带她出门庆祝。
约定当天,工作比预料中要早结束;回家时是傍晚,他打开家门,意外在玄关地上认出两双楼下来客的鞋。他抬高眉,记得她今天要参加毕业舞会,到现在还没出门吗?耳闻屋内未关门的房内传来忙碌嘈杂的人声——
“项链?项链呢?”
“在这里——啊,等等,别动,头发这里有一点点乱”
原来是在装扮。由他老妈跟袁阿姨出手,是不能很快脱身的。他好笑地步向房内打算提醒她们时间不早了,却在门口见到里头的人影时蓦地忘了开口。
站在梳妆台前的女人,身穿香槟色削肩小礼服,特别去烫的微卷黑发披在肩上,右边刘海用珍珠发夹款住,胸前悬挂一条有粉红色钻石坠子的银链,巴掌大的脸上了淡淡柔柔的妆,增添几分妩媚风韵。那一瞬间,他真以为自己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个人身高的精致洋娃娃。那是袁小悦?
此时,她发现了门边的他,讶然问道:“姜大哥,你回来了?”
他忘了回话,事实上,他连呼吸也忘了。眼珠无端故障,无法移转其它方向,只能直直盯着她瞧。依然记得那年圣诞,那棵炫目的圣诞树也曾如此迷惑他,然而现在这感觉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太荒谬了!数年前,在自家门口,那个身穿制服的青涩女孩还活生生停留在他印象中,是谁偷走了他的岁月,不然他为什么没发现,曾几何时她也已是个女人了?心口乱了的节拍是根深蒂固的认知骤然粉碎所造成的震撼还是其它,他空白的脑海一时无法分辨。
“怎么样?小悦是不是很漂亮?”袁母-脸期待地问他。
他收回心神,抿抿干燥的唇,轻咳一声,说道:“很漂亮。”
“妈!你不要这样问啦。”他的称赞使袁小悦胸口怦通一跳,脸色微红,心中除了羞窘,好像还有点开心。
“我们弄了一下午,当然漂亮!”大功告成,姜太太满意一笑。“很好,这下铁定能在舞会上迷死一票男人!对了,再加个手链吧。等等,我去我房间拿。”
“我跟你一起去。”袁母也兴致勃勃尾随而去。
一眨眼工夫,房内只剩下他跟她,气氛顿时有些冷却。
他沉默一会儿,问道:“什么男人?”只是关心,不是介意,他自我定位。
“呃,也没什么啦。”她伸手想搔头,手指碰到发丝,突然想到那会弄乱发型,连忙将手收回。“只是毕业典礼时妈和干妈看到我的朋友几乎全出双入对,忽然开始关心我的那个交友状况。”
“喔。”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这么应一声。是啊,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听说她交过任何男朋友,这跟他下意识认定她年纪还小也有些关系。
她拍拍裙摆,脸红微笑道:“穿这样还是有点不习惯。”
他眼睛在她胸前转一圈,心中怀疑:她的胸部有这么丰满吗?“你的胸部咳嗯,我是说,你胸口的衣服没拉好。”好险,差点问出口了。
“真的吗?”她低头伸手调整。“唉,它掉下来我也没感觉,因为是垫的。”
他诧异复述:“垫的?”
“是啊。”她轻拍一下胸口。“穿这种衣服还是要有点胸部比较好看。不过,为了衣服而长胸部也不值得。你知道吗?听说胸部太大很容易肩颈酸痛。我认识一个学姐就不堪其扰,决定去瘦胸,可是她找遍所有美容课程跟美容书,有瘦腿瘦臀瘦腰,偏偏就是没有瘦胸。难道这代表瘦胸有违人道吗?”
他怔望她深思的模样,不禁低笑出声。看来即使装扮不同,她还是她,那个说话老实、毫不避讳的袁小悦。瞄眼壁钟,他问:“等下你要怎么去?”
“我朋友会开车来接我。”
“来得及吗?”他顿了顿。“来不及的话我送你。你可以慢慢来没关系。”
“没关系,应该赶得上。”她对他露齿一笑。“我就猜妈她们一定会弄很久,所以特地约晚一点,嘿嘿。”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暗自惊愕于自己适才的别有用心。
他居然会不想让她出门?!见鬼了,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