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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十一年,七月邺城。
建安二十一年四月的时候天子刘协加封魏公曹操为魏王邑三万户,位在诸侯王上,诸子皆为列侯可谓名为汉臣实为天子。
可是魏王依然未曾决定诸子中谁为太子,曹植虽面上看着烈火烹油般的光鲜,可诸多小事叠加起来,他已引起父亲强烈的不满了。
这日,丞相曹操漫步出府打消了原定的登铜雀台观景的主意只在邺城之内随处看看。
因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丞相也没往平民居住的地方去,那边比之世家贵族聚居的地方还是要乱上不少的。
而且曹操要视察自己手下诸官吏的话,更是不必往平民居住的地方去。
曹操行步走过的人家门口正门多是禁闭,只有侧门处有几个门房警醒地盯着外头,见着曹操带着几个同样换了服饰的护卫也没盯着乱看。
还没靠近曹丕家外头就听到了小孩儿各自打闹的声音。
细眼看去小孩儿里头只有一个司马师是见过曹操的面的,其余的人都是生面孔,但他们都聚在曹丕家外头,骑着竹马,满头是汗。
曹操饶有兴致地上前,开口问道:“此处不是丕公子的府邸吗?为何你们聚在这里玩闹?”
曹丞相貌不惊人,容貌和他的身份不甚相符,当初有胡人使者求见,曹操因自卑于自己的容貌,寻人代替,自己变成一个侍卫,捉刀在旁。
当然了,这个故事的结果是胡人使者“慧眼识英雄”,指出那位假扮的曹丞相虽然容貌俊美,却不如捉刀的侍卫有威仪。
孩子里除了司马师外相貌最出众的那个开口道:“我们在这里等着阿叡哥哥出来呢!”
“你说的可是丕公子的长子曹叡小公子?”曹操听完这小孩儿的话便又继续问道,说来奇怪,仔细看来,这小孩儿的容貌倒有几分熟悉。
小孩儿用下马的姿势从竹马上下来,将它放正,拿在手上,这才对着曹操点头:“正是。”
曹操看这小孩儿颇为知礼,与人说话的时候还懂得端正态度,严谨地回答,顿时就有了好感:“你称呼丕公子的儿子为哥哥,不知你姓甚名谁,是何人家的公子呀?”
“我叫夏侯玄。父讳尚,母为德阳乡主。”夏侯玄答。
曹操听罢,感慨道:“我从前未曾在魏王府上见过你这样聪明毓秀的孩子,你母亲该早点把你带出来,让大家看看呀!”
德阳乡主曹氏是曹操和正室卞夫人的养女,诸女之中,也算有宠,又与曹丕从小一道长大,怪道她的孩子夏侯玄能在曹丕府外与一众少年骑着竹马打闹。
然而曹操感慨的话音刚落,夏侯玄却显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来:“母亲常在家中养病,不能随意出门,父亲也吩咐了许多课业给我,今日出门也费了一番波折呢!”
曹操看他的样子,只见他右手中的竹马显出一副老旧的模样,虽然华丽,却不是新做的,显然是府上其他人用过以后保存下来的旧物。
曹操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德阳乡主是他的养女,他自然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并不算很差,也是在丞相府金尊玉贵地养大了,生育两个孩子也很顺利,没听卞氏说有什么症状留下来,倒是府上似是有些不太平,近来出门少了,不常往府中去,只是他和卞氏都事务繁忙,若不是今日撞见,还真当那孩子是病了才久未回去的。
曹操又问了其他孩子的名字,一个个都显得很是落落大方,有荀家的孩子、羊家的孩子、诸葛家的孩子,司马师更是不必说,曹操早就见过他了。
曹操对孙儿的这一批玩伴并没有多说话,若是从小培养情分,也是让人乐见其成的关系。
他又问为何他们只等在外面,曹叡怎么不出来。
问到这个似乎无关紧要的问题,这几个孩子的嘴巴却是紧得很,不知道忘没忘记曹操的模样的司马师更是回了他一句“叡哥的事也是丕公子府上的家事,不是我们能随便与你说道的”。
他们这般嘴严,反倒让曹操起了兴趣。
司马师是建安十三年的生人,到明年就整十岁了,与曹叡是自幼就交好的,曹操从前还听说他颇受曹丕的喜爱,就这样,还不能把事情告诉他,这就有些意思了。
曹操干脆与这几个孩子一起站在外面等着,不过是装模做样地派人去和曹丕府上的人通报,说是有人求见,实则就站在外面干看着后续发展。
知晓曹操是来拜访曹丕的客人,几个孩子没等到曹叡出来,又互相玩闹起来,乘着竹马厮杀,甚至间或还用上了“兵法”的样子,让曹操看到了一批未来魏国的大将种子,心中甚是宽慰。
几人玩得累了,就往阴凉处坐下来休息,也不管自己的身上脏不脏,倒是让曹操有些忍俊不禁。
一个个看起来都有些小大人的模样,这时候倒暴露出孩童的本色来了。
他也和这一群孩子以及护卫窝在一处,这时候就见到曹丕府上进了几筐丝绢。
暑天酷热,总得做些应季的衣衫,曹丕府上进些丝绢,也是应有之义,曹操并不惊讶,况且以他的眼力,自能看出这个儿子没有违反他的律令,丝绢的色泽素淡,又不是最为昂贵的那一种,甚至可以说偏于简朴了。
又过了一会儿,曹叡穿着一身在魏王府里做的衣衫出来了,见到曹操,便惊讶地“啊”了一声。
只不过曹操当先把曹叡将有的问安给岔了过去,显然是不欲他告知其他人自己的身份。
曹叡晓得曹操的意思,便想要引一众同伴到别处去,又在曹操的劝说下在阴凉处多休息了一会儿。
曹操这回却是因为见到不远处有人鬼鬼祟祟地盯着曹丕府上大开的侧门看,这才想要留在这儿探个究竟的。
那人离去后不久,就见到曹操颇为信重的杨修急匆匆的带人过来,也不知他到底着急个什么劲儿。
见到他这番模样,曹操便突然想起,杨修前几日对他说道,说曹丕与吴质密谋,趁着府上送丝绢的时机悄悄的把人送进府去,又征得了曹操的同意,要在某日弄个突袭,探探曹丕的底。
曹操如今对曹植与曹丕相争的架势已很是腻烦了。
曹丕并无甚过错,不过是因为文采比不上曹植,而不受他这个父亲的喜爱罢了,只是依然很恭谨地侍奉自己,友悌地对待兄弟。
前些日子,曹丕这个五官中郎将、魏王长子还专门在家中开了一亩地,想要种出他喜爱的甘蔗来,还说等种出来了一定给父王、弟弟们府上都送一些去,与旁人的联系也都少了。
某日考校诗文,竟写至半途,便自认比不过曹植而弃笔了,转而夸赞曹植的诗赋如何如何好,曹操都忍不住在心中可怜起这个长子来了。
他府上的人,无论是甄氏还是得宠的婢妾都很安分,守本分又孝敬长辈,卞氏对此也很是称道,更别提几个孩子都养得不错了。
与之相反,曹植行为更加狂放恣意,有一次他想给这个儿子别的差事做,派他领军,结果派人一去,只说植公子喝醉了,倒是把他派去的人吓得不轻,曹植自己倒是安定得很。
还有一次,醉酒以后,行为僭越,闯了只有他这个魏王才能走的地方,惹得他直接把失职的官员给杀了。
还有好多次,仗着自己的才华高,行为不检,若不是杨修补救,怕是早就出问题了。
曹操自己也是知道杨修的问题的,前段日子去信给杨修之父杨彪的时候信中不满之意极为明显,只是没想到,杨修依然没有怎么收敛。
如今见到了杨修的消息来源竟是这样,心中更是不喜起来。
曹植与曹丕相争不假,曹植看起来更有赢面也不假,只是曹丕到底是他的儿子,是他如今的长子,地位尊崇,想不到,私下里竞争起来,竟被人这般作践!
是谁给杨修的权力,让他敢派人监视魏王长子的府邸,插手魏王子嗣之间的事情?
曹操可不会承认自家儿子有错,那么曹植从以前被他倍加喜爱的模样,变成如今这样,肯定是被人带坏了,至于带坏曹植的人是谁,那还用说吗?
那边杨修用剑刺破了所有装丝绢的笸箩,最后还把丝绢都倒了出来,一无所获,只好讪讪而归。
那边曹叡已经义愤填膺地谴责开来了,只说杨修气焰实在太过嚣张了。
夏侯玄、司马师几个劝他消气,曹叡却依然愤愤不平,言道今日他父亲曹丕已经被欺压成这样,还不知日后如何。
曹操听罢孙儿的话,心中一阵震动。
曹丕府上的下人们把丝绢重新装回笸箩内,又一个个抬进去,曹操同一众孩童们笑了笑,便带人往曹丕府里走去。
一番交涉后往里走,只见装丝绢的筐换了几个,被杨修用剑刺破的地方正有人修补,刺坏了的绢帛也有人小心翼翼地收拾出来放好,看着竟有几分心酸。
曹丕挽着裤腿出来,满头是汗,还裤脚上还粘着泥,显然之前是在劳作,怪不得之前没有出来与杨修交涉。
曹操也不知与这长子说什么好,只拍了拍他的肩,道:“苦了你了。”
心中已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得拨乱反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