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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区别对待

作者:喝水的犀牛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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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悠扬的晨钟声,唤醒了沉睡中的紫禁城。无数的宫女太监,在疲于奔命中开始了新的一天。向来节俭的皇上,今天破天荒的要举办宴会,说是要招待重要客人。宫里的管事太监更是发了狠话,这次谁要是敢把事情办砸了,就全家自挂东南枝。

    距离宴会时间还早,忙碌一夜的朱由校趁着空闲,来到了自己的木工房内。他伸手揭开墙角的一块盖布,露出了里面的模型。在呛人的灰尘中,拿着湿抹布将模型仔细擦拭了一遍。然后轻轻摩挲着模型各处,就像抚摸一个稀世珍宝。

    医院,后世随处可见的建筑,无数悲欢离合都在其中上演。不管对它有多少怨言,那里也是百姓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在明朝,更多的百姓在生病后,只有听天由命,或者祈求能偶遇神医。并非他们不愿花钱治疗,而是根本找不到可以花钱的地方。

    明朝大大小小的药铺不计其数,但它们治疗一些头疼脑热的小病还行,真遇见了重大疾病,也只能是束手无策。明朝不是没有良医圣手,但这些医生不仅数量稀少,而且分布太散。很多病人还没找到对症的医生,就已经撒手归西。

    在每个大城市中,都有一些当地著名医生。但其中很多人,都和太医院的庸医一样,钻进了钱眼里拔不出来。如果说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你莫来。那些门槛极高的药铺也是如出一辙。它们根本就不是为普通人服务的,百姓只好徒呼奈何。

    万般无奈之下,许多得病之人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求神拜佛上,这也在无形中助长了妖教的猖獗气焰。吴有性、王肯堂、张介宾等名医,许多百姓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而这些名医虽然医术精湛,但奈何他们只有十指,如何应付万千患者?

    于是朱由校有了开设医院系统培训医生的想法,并早已付诸了行动。他不仅按照现代医院模样,修建了皇家综合医院,更是早早派遣骆思恭和魏忠贤,那怕去南直隶掘地三尺,也要搜罗名医前来。至于明面上调查南直隶官员的假币案,这种小事能和建立医院比?

    太监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朱由校的沉思:“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司礼监魏忠贤,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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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待片刻,门口传来二人的觐见声:“臣/内臣,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司礼监魏忠贤,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拉过盖布将模型遮住,负手回头说道:“两位在外奔波一年有余,辛苦了,都起来吧。上茶,赐坐。朕要和你们说些事。”

    看着两人起身站定,朱由校不觉心里好笑:这两位离京之时还是一头乌发意气风发,回京后却是满头斑驳一脸沧桑,看来那些医生很难缠啊。

    骆思恭明显瘦了一圈,飞鱼服穿在身上都直晃荡。他拱手说道:“谢皇上赐坐。老臣不辱使命,共带回以张介宾为首的名医八人。他们昨夜入宫,已经在宫外侯旨。离京时,皇上所命其余事情,老臣也已完成。现呈上奏本,以尽其详。”

    骆思恭毕恭毕敬地将奏本呈上之时,这特务头子心中一荡:才一年没见,原本稚气未脱的皇上不仅瘦了不少,脸上更多了风霜之色。眼神中再不见往日的单纯,变得坚毅了许多。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竟然隐隐有了一丝杀气。幼虎,终于要仰天长啸了吗…

    拍马屁向来不甘人后的魏忠贤,酝酿了一下情绪,眼角便挤出了几滴泪水。等他抬头把黒瘦不少的皇上看清楚时,散乱的泪水顿时连成了一条线,顺着脸颊迅速滑落。和皇上朝夕相处十几年,虽然尊卑有别,但要说没感情,那是骗人的话。

    魏忠贤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哽咽着说:“皇上啊,您怎么瘦了这许多?内臣在外之时,无时无刻不牵挂着皇上,恨不能手提三尺青锋,替皇上斩尽妖魔。如今,老奴回来了。谁要是再敢刁难皇上,老奴定然和他不死不休!!”最后一句话,魏忠贤说得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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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闻言,心中有些感叹:出了一年差,这老头儿看来也熏陶了不少江南鼎盛的文气,说话也变得咬文嚼字起来,还绕着弯的想要拿回失去的权力。好好的一个贪污腐败分子,竟然也学会浩然正气了。居移气养移体这话,古人诚不欺我。

    “蒙诸公挂念,朕甚喜。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人嘛,得向前看,总看着过去可不行。朕今天叫你们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朱由校言语间打了个太极,随后就话锋一转,准备说正事。

    朱由校看了看两人,便沉声说:“魏忠贤,你在南直隶办事得力。不仅清查了假币案中的腐败官员,还协助骆思恭,顺利办理了其余的差事。有功就要奖,朕命你为东厂掌印太监,总督东缉事厂。司礼监的事,你就不用再管了,即日交接。”

    魏忠贤先是一愣,随后发懵,最后脑袋空白,皇上让我当东厂提督?如果不是在皇宫,这老头保准能乐到天上去。劳资终于要翻身了,皇上终究没有忘了老奴…

    魏忠贤喜极而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抽着鼻子说:“谢皇上恩典,魏忠贤定然不负皇上重托,竭诚为陛下尽忠。”

    骆思恭闻言心中一惊,随后释然:东厂提督向来由皇上亲近之人担当,本也无可厚非。幸好在南直隶时,与魏忠贤并无大的瓜葛。只是想起,锦衣卫日后又要矮东厂一头,心里就不舒服。但听了皇上下一句话后,他喉咙里的小舌头就跳起了欢快的民族舞蹈。

    “嗯,你的表态朕很满意,朕也相信魏提督定能不辱使命。对了,东厂的职责将发生改变,不再对臣工进行监管。以后主要负责督管整个大明的胥吏工作,为朕以后的改革铺路。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朱由校微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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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贤老脸抽成了包子,他瞬间便体会了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心情从山峰跌倒了谷底:东厂不监管臣工了?那这东厂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拆了算了。负责监管胥吏?那些不上台面的家伙,用得着东厂监督?这不是大材小用嘛,我这个东厂提督以后还有何用?…

    心里虽然不痛快,但魏忠贤还是跪下领旨谢恩。就像刚进门的小媳妇,被恶婆婆痛骂了一番,言语间再无之前的志得意满。

    朱由校笑着摇摇头,便让他近前来耳语了一番,拇指与食指还放在一起搓了搓,这是古今中外通用的一个手势。魏忠贤脸上顿时阴转晴,‘嘎嘎’笑着说:“皇上,老奴明白了。嘿嘿,以后且看我东厂的手段,他们绝对逃不出我东厂的手掌心。”

    朱由校对魏忠贤又嘱咐了几句,便让他立刻去东厂上任了。待魏忠贤千恩万谢,迈着得意地螃蟹步离开后,朱由校对骆思恭说:“骆指挥使,魏忠贤已经走了。朕看你刚才似乎有话要说,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了。”

    ‘东厂的势力离开了京城,我锦衣卫也终于可以一展拳脚了’。当然,这种心里话是不能说的,骆思恭不敢有丝毫得意之色,脸上带着兔死狐悲的表情说:“皇上,东厂和锦衣卫皆为陛下之臂膀。但为何皇上要东厂不再监管臣工,老臣对此有些不解,心中也有担忧。”

    朱由校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打直双腿伸了个懒腰道:“额,对了,不仅东厂不再负责监管臣工,锦衣卫以后的主要任务,也将远离京城,并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交出来,朕另有谋划。连养大象这种事你们都要掺和,也不嫌丢人。”

    “啊!!??”骆思恭就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脑袋里“嗡”的一声,脸上表情五味杂陈,呆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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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起身来到地图前,用抹布擦去灰尘,眼睛落在了‘大同’两个字上。他回过头,眼神凌厉地看着骆思恭,语气凝重而缓慢地说:“朕的乳母客映月,是怎么被人带出京城的?她如何躲过重重检查,睡到了林丹汗的床上?

    在怀来县的康西草原,朕看见了人竟相食的世间惨剧,是朕,亲自下令杀了那些灾民。那些小孩临死前的尖叫声,在朕的耳朵里,没日没夜地响个不停。数万辽东难民,没有死在敌手,却变成了地里的肥料和边军的杀敌功劳簿。

    山西商人,叛国通敌资寇,将大明边防渗透成了筛子。他们和辽东匪寇一起,喝大明血吃大明肉,杀大明的子民。你知道,朕在山西砍了多少将官的脑袋?朕告诉你,三百六十二人。而大明驻守山西的将官,一共才五百余人!!

    代王朱鼐钧,暗结死士阴谋叛乱。三千大明精锐,没有死在卫国的战场上,却在叛乱中丢了性命。整个大同官场沆瀣一气,把朕当成傻子一样愚弄。骆思恭,你身为大明锦衣卫指挥使,对朕所说的这些事,就不准备有什么解释吗?”

    骆思恭不敢抬头,他皱着眉头眼珠子转了转,嘴唇哆嗦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很多事,他就算不知道也确有耳闻,但大明官场拔出萝卜带出泥,没有谁的屁股是干净的。在许多事情的处理上,只要不触及官员自身的根本利益,谁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就算朝堂里党争再厉害,也不会为了皇上往死里得罪同僚,只有魏忠贤那种蠢货才会做这种事。如熊廷弼、刘一燝等人犯了众怒,也会被推出去顶缸。朝堂风气如此,吾之奈何也?皇上您可知,代王叛乱这事,锦衣卫确有不察之错,但这事真的不敢查下去,不敢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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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冷哼一声,面色严峻地说:“骆思恭,你在‘移宫案’中,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因此得到先皇倚重。但正是因为如此,你与朝堂里的纠葛,才斩不乱理不清。你说,朕因代王叛乱,治你一个同谋造反的大罪,不足为过吧。”

    骆思恭身子一抖,猛地抬头说:“皇上,老臣绝无此意,还请皇上明察。”

    朱由校怒睁双目,喝道:“明察?明察个屁。‘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将整个大明搅得乱七八糟,君臣反目,群工攻讦。朕怎么查?又要闹得满城风雨,人头滚滚?

    倘若如此,辽东匪患,海疆寇情,四面饥荒,八方乱民,这些事谁去做?朕问你,谁去倾听我大明子民的凄苦悲号!!!你们有谁,真正把百姓利益放在心里?”

    皇上的话犹如快刀入心,将骆思恭心里砍得千疮百孔。他不是没有试过,他也想摆脱目前朝堂的禁锢。可很多事,他早已身不由己。面对皇上严厉的目光,骆思恭只有深深跪拜于地,无言以对。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尽量语音平缓地说:“以前的事,朕不想再追究。做人要讲信用,朕以后说杀谁的一家,就绝不会再留一人,朕,说到做到。从今天起,如果还有谁,欺朕的钢刀不利,尽可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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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转身来到地图边,负手伫立良久,开口道:“骆指挥使,你上前来,朕告诉你锦衣卫以后的任务和职责。

    第一,锦衣卫在南直隶的分支全部撤回,不留一人。将所属部下,全力部署到辽东、辽西、朝鲜、日本及河套蒙古。马六甲到西夷航线的城市,锦衣卫也需择精锐尽快部署。另外挑选精干之人,半个月后随孙元化前往欧罗巴,并留守。另,准备进驻南/北亚美利加之事。

    第二,东厂负责监管胥吏,而锦衣卫负责督管东厂。锦衣卫对百官及百姓,进行监管察听却有实证后,应把证据交由三司查勘会审,锦衣卫不得另行单独审问。而且,锦衣卫以后的主要监察对象,是蒙古、女真、各地土司等及国外。国内,朕另有安排。

    第三,皇商沈百五,肩负开拓海外商道之重任,着锦衣卫全力护卫,特准许便宜行事。但锦衣卫,不得以任何借口干涉皇商通海之事宜。朕已下令,命沈百五将贸易利润的两成,作为锦衣卫行动经费,具体怎么使用你们自己决定,朕不管。”

    骆思恭听完,脸上表情生动了许多,国内就是一滩烂泥塘,傻子才愿意趟。而且海贸利益之丰厚,他早就知道。这可是皇商的海上贸易啊,别说两成,就是一成,也够锦衣卫吃得满嘴流油。但是皇上,为何要锦衣卫全力开拓海外?额,四海之下,莫非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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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校回身看着骆思恭,笑着说:“怎么,很吃惊?你这几日,就留在朕的身边,朕会把这里面的道理,再给你详细说说。对了,你可知,朕为何要你锦衣卫全力在南直隶搜索名医,而没有让你们查证南直隶假币案?”

    见骆思恭摇摇头,朱由校淡淡说道:“很简单,名声。朕要恢复锦衣卫的名声。那谁去当坏人呢?只有东厂。魏忠贤嘛,不可重用其人,但可大用其奸。那些得罪人的事,自然就让东厂去做。反正他魏忠贤也不在乎名声有多臭。

    但锦衣卫不一样,太祖所立之初始,本是除乱扶正之举,但如今的锦衣卫,却早已声名狼藉,这辜负了太祖本意。所以,朕借搜索名医之机,为的就是恢复锦衣卫的名声。你还不知道这些名医,到底用来干什么的吧。朕,就给你讲讲什么叫做医院。”

    听皇上讲完医院的用途,骆思恭这才恍然大悟,皇上的用心原来是这样…皇上好人啊,以后谁提起锦衣卫,都得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这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事,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上的。可是,那些名医,都是自己暗地里绑来的,这可如何是好?…

    朱由校见骆思恭捏着须根左思右想,心里也不由松了口气:东厂这种纯粹的老派特务机构,以后只有裁撤一条路。锦衣卫的手段,现阶段如能用在刀刃上,以后必定事半功倍。谁说劳资没兵,重八兄早就给我留下了,锦衣卫上下可有将近十万人呢…

    “骆指挥使,朕观你似乎疲惫不堪,可是旅途劳顿所致?”

    “哎,皇上,别提了,那些名医,没一个好对付。老臣可算是被他们扒了一层皮额..”

    “额?朕马上就要去诏见他们,你给朕说说里面的缘由。”

    “皇上,老臣就一个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