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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亦非窜上窜下,兴奋异常,同时也很焦急地大喊:
“娘,好了没有、好了没有?”
“还没好,这么急!”范心或瞪向他“你还不赶紧去帮忙叔叔?”
这小家伙因为自己抓到鱼而兴奋不已,一直嚷着要帮她烧菜,结果却是帮倒忙,碍手碍脚的。
“哦”范亦非高兴地走出厨房,去瞧正在外头洗菜的端木溯词。
可是,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娘!”
“咦?你怎么回来了?”范心或将鱼翻了个身,奇怪地问。
范亦非撇撇嘴“叔叔让我来帮娘。”他眨着骨碌碌的眼睛,疑惑极了。
“不用你帮忙。”范心或正要推他出去,门口却出现端木溯词的身影。
“弄好了。”端木溯词将箩筐拿给她看。
在那箩筐里,芹菜正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一条一条很整齐。
另外,每一根的断口都很整齐,好像一刀下去似的。
她惊讶地发现,这里面每一根的长度似乎也都一样,若去量一下,说不定只差分毫。
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像他这样的“水平”这也太扯了吧?
“叔叔,你一定要教我,娘每次都骂我切得七八七八的。”范亦非也看到了芹叶,眼里闪着崇拜的光芒。
“是七零八落。”范心或更正。
端木溯词不发一语地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
“这是干什么?”范心或赶紧走开,顺手盖上锅盖。
“切菜的工具。”端木溯词扬了扬手。
范亦非惊喜地叫起来:“叔叔,你好厉害!”
端木溯词低头朝他一笑“这不是厉害,是大材小用。”
“嗯?什么意思?”范心或不明白。
“娘,这是武功,武功啦!”范亦非兴奋地怪叫:“叔叔好厉害喔,叔叔能不能教我武功?”
范心或一脸惊讶“真的吗?”
其实那时在马车上当他拿着剑指着自己时,她就已经知道啦,不过看范亦非似乎很兴奋的样子,她故作惊讶状。
“娘不信?”他道:“叔叔,表演给娘看看,让娘知道你的厉害。”
端木溯词失笑“人小表大,你怎么知道我厉害?”
“哦,难道叔叔不厉害?”范亦非不相信地说。
范心或窜到他们两人中间“慢着!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忽然间,她好像被孤立了。
端木溯词轻轻拉开她“好吧,让你看看,不过可别吓到喔。”
“切!”范心或才哼出声,眼前一花,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楚“这是什么啊?”
她眨眨眼,半晌闭不上嘴。
范亦非却在一旁拍手叫好。
“这个,就叫作刀法!看到了没有?”端木溯词拈起几根断成小节的芹菜。
“你是怎么办到的?”范心或也假装以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你不必学,我只是帮你。”端木溯词收好匕首。
“啧。”范心或轻哼一声,心里却在偷笑。何必学,她也会啊,不过她的功夫比他逊色一些罢了;不过,她不会让他知道。
范亦非拉着他的衣裳“叔叔,教我教我,我要学!”娘虽然有一点功夫,不过太烂了,还是叔叔厉害。
“你小小年纪学来做什么?”端木溯词摇头。
尽管范亦非已七岁,但武功之于一个小孩子并不是什么好事;练来辛苦不说,一旦踏入江湖这是非地,接踵而至的麻烦会把一个正常人逼疯。
范亦非理所当然地说:“我要保护娘和姨。”
“你娘哪里需要你来保护,你才几岁?”端木溯词将箩筐搁在灶上。
“那,娘现在由叔叔来保护,等我长大了再换我来!”范亦非私自拟定了未来的计画,另外两位当事人互相对望一眼,都被吓到了。
见端木溯词没回答,范亦非疑问:“叔叔,你不高兴保护娘啊?”没关系,他自己来。
“不”端木溯词望着范心或,叹息似地说。
范心或睁大眼看着他,难以动弹。
“好嘛好嘛,叔叔,你一定要教我武功。”范亦非坚持,然后转而向范心或撒娇“娘,你帮我求求叔叔嘛,好不好?”
“我”她怎么求啊?可恶的范亦非,刚才说那些什么话,害她都不敢去瞧他了。
“叔叔!娘!”范亦非拉拉他的衣裳,再拉拉范心或的,眼睛里有着莫名其妙。
两个大人都好奇怪,好像把他忽略了呢。
对了,还有一样东西
“娘,鱼啊,鱼啊!”范心或惊跳起来“哎呀!”
完蛋了,要烧焦了!她用的可是旺火啊。
她赶紧掀开锅子,往里头倒了些水。
“这鱼还能吃吗?”端木溯词不确定地问。
范心或苦恼地回头看着他“不知道”
三个人齐声叹息,然后互看一眼后,一起笑了起来。
“怎么救啊?”范心或开始苦恼如何挽救烧焦的鱼。
范亦非悄悄将端木溯词拉到一边,和他咬耳朵:“叔叔,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为什么?”端木溯词想知道他坚持的原因。
范亦非瞅了范心或一眼“你别看娘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她老被人欺负,我虽然不是娘的小孩,不过娘有事我一定要保护她!”他的口气十分坚定。
“她被人欺负?”端木溯词拧眉“这是怎么回事?”
“都是因为我”范亦非苦恼地说。
端木溯词立刻明白了“你不用理会别人怎么说,你娘不会有事的。”
“叔叔!”范亦非几乎哀求地说。
端木溯词察觉到这个孩子对范心或有着浓厚的感情。
“好,我知道了。”端木溯词投降似的轻声说:“放心,我会保护她的。”
范亦非却是不大满意“叔叔,你不可能一辈子保护娘的啊。”他走了就也许不回来了“我可以保护娘一辈子,只要叔叔教我武功。”
端木溯词沉默地看着他“我可以教你。”
“哇”范亦非开心得尖叫起来。
端木溯词忙捂住他的嘴“不过你要听我的。”
“嗯。”他点了点头。
“还有,记住一点,武功只是用来强身护体,不可以逞强斗狠,明白吗?”
“嗯!”范亦非很严肃、很认真地点头。
“好!”端木溯词收下了这个小徒弟“但是还有一点。”
“什么?”
“或许你娘日后就不需要你的保护。”端木溯词站起身,看着那个为了一条焦鱼而手忙脚乱的女子。
“为什么?”
“你自然而然就会明白的。”
范亦非才七岁,哪里能明白大人的事呢?“啊?叔叔不,师父!好像有人在敲门耶。”他侧耳细听。
端木溯词惊讶于范亦非称呼他的改变,淡笑地说:“我去瞧瞧。”
范亦非也跟了上去。
门一打开
“表兄?”曾夫子忐忑不安的神情立刻转为惊讶。
“你怎会来此?”
“我给亦非送东西过来。”曾夫子扬了扬手里的书“他忘在私塾了。”
“谢谢夫子。”范亦非钻了过来,取饼书。
“表兄,你怎么也在此?”曾夫子疑问道。
端木溯词正要回答,范亦非抢话说:“师父在帮娘烧菜呢。夫子,师父和娘还有我去抓了很多鱼喔,很好吃啊,娘在烧呢。”
曾夫子眼里的惊讶和心里的惊讶毕露无遗“原来如此。”话里有淡淡失落。
端木溯词听出来了,他望着表弟,不发一语。
范亦非眨眨眼睛“师父,我们要不要请夫子一起吃饭?”
“我们?”曾夫子喃喃念着。
端木溯词抬了抬眼微笑“好啊表弟,一起进来吧。”他将门大开。
“夫子,娘的手艺很好喔师父,是不是啊?”
“你如此夸赞,也不怕人家笑话。呵呵”端木溯词摸他的头。
“嘿嘿。”范亦非傻笑。
曾夫子有些落寞地跨进门槛,好像进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娘,夫子来了。”范亦非一边朝厨房跑,一边喊。
范心或娉婷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谁?”
“范姑娘。”曾夫子有礼地朝她点头。
范心或一惊,立刻招呼道:“啊,夫子你先坐一下,晚饭马上好了。”说着,她又钻进厨房。
“师父,去帮忙。”范亦非命令起人来了。
端木溯词挑眉看着他。
“师父!”范亦非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臂“快点,不然娘又要把鱼烧焦了”
“近朱者赤。”端木溯词摇头。
“夫子,你要不要帮忙?”范亦非眨着眼睛问。
“这个”曾夫子犹豫。
“你先到厅里去坐吧,马上就好了。”端木溯词建议。
“这个”他完全是个外人吗?
“师父,快走啦,娘等着你呢”范亦非催促。
“喝!”端木溯词不赞同,但仍朝厨房走去。
“夫子,我给你倒茶。”范亦非立刻变得十分乖巧。
曾夫子扬起笑“不必了。”
“要要要,我马上就去。”说着,范亦非就跑开了,留下曾夫子一人孤孤单单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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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吃下来,曾夫子彷佛是个隐形人。
除了范亦非偶尔好心地和他聊两句外,其余两名大人几乎快忘记有他这号人物在。
当然,不是说他们对他视若无睹,只不过聊着聊着,话题的主角就变成他们二人了。
曾夫子轻笑着摇头。
“你怎么了?”端木溯词观察了这位表弟好一会儿,从方才吃饭时他的神情就很奇怪。
曾夫子站定了,望着端木溯词。
他的这位表兄,样貌俊朗不凡,虽然说性子冷些,但很多姑娘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再加上他的家世背景显赫,范姑娘会喜欢他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不说?”他分明有话要说,却是欲言又止。
“表兄。”曾夫子终于鼓起勇气“你和范姑娘,是否已经”
端木溯词一怔,未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地开口,笑了笑回答:“已经什么?”他大约可以猜测到,却不打算先说出口。
曾夫子怔了怔,勉强笑道:“表兄不肯说吗?”
“是你问得奇怪。”端木溯词仰头瞧了瞧天色“想必姑母正等着我们吧。”
他的话转得太快,曾夫子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端木溯词径自朝曾家的方向走去。
他急追了上去“表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你问了什么?”端木溯词轻笑着。
曾夫子一愣。
表兄没回答是因为他问得不清不楚?
他叹息一声,接着道:“既然表兄如此说,那么我便直接问。范姑娘与表兄两人,是否已经在一起了?”
“喝!”端木溯词怪异一笑“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
“不不不,不是担心,绝对不是担心。”曾夫子赶紧澄清。
“那么,你何必如此紧张?”端木溯词气定神闲,见他屏气凝神地等待他的答案,心里直叹“表弟啊,你当了私塾的夫子,怎么变得不干不脆起来?你要的答案,我很难给你,只能说,未来或者是。”
“什么意思?”他的回答模棱两可,他可是半点也听不懂。
“随便你怎么想,总之,她的一切我会管。”端木溯词坚定地说。
玉镯在她手上,她的未来已经决定了。
曾夫子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笑了笑,有些落寞地说:“我早已知道如此了”似乎喃喃自语。
“你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端木溯词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
表弟的心思他早已看出来,但是很抱歉,他心中既然已经有了决定,便不会将她拱手让人。
“没什么。”曾夫子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有些失落罢了。”
端木溯词听到这句话,却是一愣“你坦白了吗?”
曾夫子抬头“表兄你”他莫非知道他的心意?
不可能啊,他平常的说话举止都保持得很正常,表兄怎会看出来?
“你一见到她就开始六神无主,方才又如此问,我岂会猜不出来。”端木溯词直截了当地说。
曾夫子着实呆愣好一会儿。表兄知道他暗暗喜欢范姑娘,还
“我说过,你不干不脆,这不是好事。”端木溯词接下去说:“如果别人不开口,你是不是打算一直把想法放在心里?”这才是失败之处。
“我”曾夫子张了张口,却无法反驳。
是的,他一直将想法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口,对方又怎会知道?
“你了解了吗?”
曾夫子点头“是!我知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端木溯词淡淡地道“然而,我必须跟你说,尽管我已经想好了我和范心或的未来,但是她还没同意。”
曾夫子霍然抬头。
“也就是说,她还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端木溯词微笑。
曾夫子精神一震,心里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欣喜地道:“表兄,你你你原来你还没跟范姑娘说吗?”
端木溯词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个”曾夫子重新燃起希望。
“你尽管说,我不会介意。”
曾夫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其实我喜欢范姑娘”
“我知道。”
“那么”曾夫子充满希望地问。
端木溯词失笑“这种问题,你何必来问我,我不是你该找的人。”他劝导似地说:“不过,成功与否,上天早已经安排好结果了。”他笑得有自信。
曾夫子立刻又泄气“唉”
表兄会这么说,分明是胸有成竹,再加上他观察所得,范姑娘与他相处融洽,他恐怕是没机会了。
“你怎么又叹气?”端木溯词皱眉。
“表兄,我放弃了。”
“哦?”端木溯词挑眉“为何?”他变得可真快。
“范姑娘和表兄是互相有意,我若做了多余的事,岂不为彼此带来尴尬?”他无限落寞地说。
端木溯词呵呵一笑“何以见得互相有意?”
“难道表兄以为范姑娘不喜欢你吗?”
端木溯词微笑不语。
曾夫子摇头,憨厚的脸上满是失败的神情。“表兄,你如此有自信,我是万万比不上的;不过,范姑娘若是能和你一道,我也替她高兴。”
端木溯词说道:“你该跟她说的。”
“然后被踢出来?”曾夫子笑。
端木溯词仰首而笑“呵呵恐怕她会呆愣半晌,然后直摇头赶你出门。”
“可不是吗?”曾夫子苦笑连连,忽然想起一件事“表兄,这事可否要告诉我娘?”
“不!”端木溯词反对“我还没准备好,暂且不与姑母说。”
“还没准备好?”他这是何意?
端木溯词但笑不语。
过了半晌,他才道:“走吧,不必为我们操心,你想想如何教好弟子吧。范亦非的资质不错,你该好好教导他才是。”
“呵,表兄,你还未娶到范姑娘,就已经在替她打算了吗?”
端木溯词深深望着他,不发一语,半响才再开口:“好了,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再不走天要黑了。”
他们在石家待了许久才出来,这会儿已近黄昏了。
“好吧”曾夫子虽然是老实人,却同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既然表兄已经承认,那么,自己的心意就让它搁在心底吧!
两人并肩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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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一道拖长的女声夹杂着惊恐的呼喊,远远地传来。
端木溯词停住脚步,侧耳聆听“范心或?”他一惊,赶紧往回走。
离开石家已有一段时候,范心或怎会在这个时候追过来?出了什么大事?
曾夫子也踅回,跟了上去。
远远地,一道人影向他们这边跑过来,正是气喘吁吁的范心或。
此刻,她的头发散乱,神情慌张。
“出什么事了?”就在范心或见到他们,放松地腿要软下去时,端木溯词及时奔过去扶住她,关切地问。
“雁、雁笙”范心或喘息着,努力顺气。
“石雁笙?”端木溯词想了想,在他们离开之时,石雁笙还没有回到石家,难道她出事了?“她怎么了?”
“她她说要、要见你!”好半天,范心或才终于完整地说出这句话。
“她要见我?”端木溯词拧眉。
范心或连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紧张“她她好像不太对劲,我我要去找大夫!”说着,她就要挣脱他的手跑掉。
“慢着!”端木溯词拉住她,扣着她的双肩“你先镇定,急是没用的。”他严厉地盯着她。
范心或眨眼望着他,有些张皇失措。“可是、可是雁笙她”
端木溯词想了想,唤道:“表弟。”
“什么事?”他们口中的石雁笙是谁?曾夫子感到莫名其妙。
“你能去找大夫到石家去吗?”端木溯词的眼睛看着范心或,对曾夫子说。
“好。”他点头。
端木溯词命令似地说:“现在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慢慢说。”
“我雁笙方才回来,她她吐了好多血,却还一直笑着说没事”范心或眼里滚出泪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她就说,有话要跟你说,要我来找你”范心或断断续续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她跌跌撞撞地进了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端木溯词轻声安抚:“好了好了,没事的!来,我们回家再说!”说着,他揽住她的手,带往石家的方向。
向姑母拜寿的事只好晚点再说,此刻最要紧的是去看石雁笙。
她有话要对他说?莫非她已猜测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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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夫来之前,端木溯词和范心或已经回到了石家。
“娘!”范亦非惊恐地奔过来,紧紧抱着她。
“乖,没事的”范心或心里紧张极了,但仍然安抚着范亦非。
端木溯词与范心或对望一眼,便和他们一道朝石雁笙房间的方向走去。
“她以前一直都这样吗?”端木溯词问。
“嗯,她本来身体就不好,时常咳嗽,可从来没有吐那么多血,我很怕”
端木溯词阻止她胡思乱想“先不要乱想,等大夫来了再说。”
三人停在房门口。
“我先进去,你和亦非在外面等,好吗?”端木溯词虽然以询问的口气说,但话里隐含了命令。
范心或点点头,拉着范亦非的手站在门前。
“娘,姨怎么了?她会不会死啊?”范亦非慌张地问。
范心或频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她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连她自己都没有这个自信“她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再陪你去放风筝,然后念诗给你听”她喃喃地说着,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给范亦非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