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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南宫菂不许她去,那她就绝不能去。于是笪奴挑几件好的首饰让云断送过去。
为了防止大夫人来找碴,她每天都很少待在房里,不是去枫林里泡水就是在府中闲逛。
这天她从枫林回来,路过客厅时隐约听到里面南宫菂正怒气腾腾地吼着什么。她在外面听了一会,才知道钱庄有一大笔钱失窃。
云断在她旁边低声问:“主子,你不帮他吗?”
笪奴摇头。
“什么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给我滚进来!”南宫菂在里面叫道。
笪奴瞪了云断一眼,转身进屋“爷安好。”
“是你?你在外面干什么?”
“只是路过。”
“怎不进来?”
“见爷忙着,不敢打搅。”笪奴语调仍是一贯的恭敬。
这时南宫大总管急匆匆地走进来“爷,查出来了,近来南州城附近有一个自称是神偷一枝梅贼出现,这邻近已有多户人家被盗。只怕这次钱庄失窃也八成是他干的。”
“官府没捉到吗?”南宫问。
趁着没人注意她,笪奴走到桌边,翻开账本,越看越皱眉。
“通知各地的主管,南宫家全力追缉神偷”
“等等!”笪奴打断南宫?的命令“爷,钱庄的各位管事可都在这?”
南宫菂点头说道:“出事后我就把他们全找来了。”
笪奴问:“这账是谁记的?”
一个管事忙上前“回七夫人,是奴才李三。”
笪奴点头,又问:“哪位是会计?”
“奴才王四。”
“爷,钱庄的每次大笔银子进出都由爷亲自把关吗?”
南宫菂摇头“有些是我,有些是堂弟南宫苋。怎么啦?”
笪奴没回答,只是又问大总管:“大总管,这些日子苋少爷可有出远门,可有陌生人来访?”
大总管说:“没有!这段日子他虽不常在府内,但每夜都回府歇息,并没有出远门。只是前些日子听他说买了个女人,在外面又租了几间房子。”
“你确定是租,不是买?”
“奴才确定。”
笪奴回头“爷,钱庄失窃,那些锁是撬开的吗?”
“是砸开的,整个柜子都砸得稀巴烂。”
笪奴点头“我知道了!爷,这钱不是被外人偷的,请你派人去苋爷租的房子里,最好是没住人的但有人巡守的房子搜一搜。还有,请这位李管事和王会计把真的账本给拿来。”
两人一惊,忙跪下“爷,冤枉啊!奴才就算向天借胆也不敢偷钱庄的钱,爷请明查!”
“我没说你们偷钱。”笪奴平静地说“只是让你们把真的账本拿出来。”
南宫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沉着声说:“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来人啊,马上去把南宫苋给我找来。”
“是!”南宫菂别有深意地看着她,吩咐道:“大总管,晚上把家里所有人都召来,我有事宣布。”说罢便急急走了。
笪奴暗叹口气“云断,我要见梦残。”
“主子?”
“该离开了。”
这天晚上南宫?很晚才回家,但是他一回府就召集所有家人开会。
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笪奴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
南宫菂站在大厅的正中央,环视着不时窃窃低语的家人,目光停留在一抹湖蓝色的身影上。他目光一柔。
“今天把大家都召集来此,是有几件事要宣布。第一件,南宫苋偷了钱庄里的大笔银子,从今日起,除籍出家族。另外钱庄的管事也准备换新的。”
大家早就知道这事,也知道南宫家家规甚严,无人敢说什么。
南宫菂深叹口气“另一件事”他扬开手中的一张纸,那是一封休书“大夫人纪氏入府十年未育一子,即日起休弃出府。”
纪书泞先是一愣,随即嚎啕大哭,她跪到南宫?脚边,扯着他的长袍“爷、爷,不要休我,求你了,不要休我!我爹会打死我的爷”
“来人,把纪氏拖走。”南宫菂冷声下令。
“是!”下人把哭叫着挣扎的纪书泞拉走,厅里鸦雀无声。
笪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接下来是最后一件事,从现在起,笪奴每天都要跟在我身边,帮我打理南宫家的生意。这南州城中的生意都归她管,要是我不在,这府中有什么大事,你们也直接去请示她就行了,以后,她的话就是我的话,要是有谁敢不听她的话或看轻她,就别怪我家法严厉了。”
他的一段话让所有人都呆住了,而笪奴则完全无法思考了。他这是干什么?
“听到没有?”南宫菂威严地大喝。
“听到了。”众人齐声应答,至于姬妾们,则有的不相信、有的愤怒、有的忌妒、有的不以为然。
笪奴回过神来,忙起身走到厅中,向南宫?盈盈跪下“爷,笪奴有话要说。请爷收回成命!笪奴一介女流,实在做不来这些事。况且,笪奴只是一个小妾,身贱位低,也没有资格去帮爷做这些事。请爷三思。笪奴来自烟花青梅楼之地,身份背景都很复杂。南宫世家是一个大家族,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爷真的让一个出身青楼的侧室给你理家,实在有失体面啊!为了府上的名誉,笪奴斗胆请爷收回成命,爷的信任笪奴感激不尽,但笪奴担当不起如此重担。”
南宫菂敛眉说道:“如果我一定要你做呢?”
笪奴抬头“那么就请爷像休大姐一样休了笪奴,笪奴入府七年,一样未产一子,一样犯了七出之条。爷把笪奴赶出府,天经地义。”
“这么说来,这府中的其他夫人也没几个能留下来了。”
“爷,这是不同的。”
“为何不同?笪奴,你不要惹我生气。”南宫菂危险地眯起眼。
“爷已经生气了?”
“你”“爷,笪奴一生无欲无求,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平静的人生,请爷成全。”
“成全?”南宫菂哼了一声“你应该知道,我说出口的话,从来没有收回来的。”
笪奴无语。
“这事就这么定了。如果没有其他事,你们都可以离开了。”
一会儿,宽敞的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南宫菂走到她面前,托起她的脸“笪奴,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他只是想时时都能见到她,他对她的眷恋已越来越深。
笪奴摇头。
南宫菂也不明说,只是揽过她的肩,往外走去“笪奴,钱庄的事你怎么知道不是外人偷的?”
“账本有假,我就有些怀疑了。后来你说钱柜被人砸碎了,如果是神偷,肯定不会整个砸,那显然是有人拿了钱之后故意弄的,目的是要让大家转移注意力。我就确定了,一定是内部所为。”笪奴淡淡地说。
“那你怎么会猜到是南宫苋?”
“以南宫家的权势没有哪个主管或伙计敢那么大胆敢去偷南宫家的钱。惟一的可能只有串通一气,而且那个主谋身份也一定不低。”
“那也不能断定是南宫苋啊?”
“钱庄除了你,最有权力的就是他了。而且他一向不好女色,可却突然买了个女人养在外面,这显然是掩人耳目的做法。”
南宫菂笑了,这个笪奴头脑可不比男人差。
“爷,笪奴有一事不明。”
“什么?”
“爷难道没有怀疑吗?你长期与他们接触,应该比我更清楚钱庄里每个人的为人与秉性啊!”“我是怀疑,但不想打草惊蛇,只是没想到会是南宫苋,他是我堂弟,南宫家的产业他也有份,偷自己的钱干什么呢?”
“也许他有什么苦衷吧?”笪奴说。
“什么苦衷是不能告诉我的?他要钱用,我还会不给吗?”
笪奴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
“世事难料,我猜不透!”笪奴喃喃低语。
南宫菂拥着她。笪奴,世事再怎么难料,你也应该想到我对你的情意,为何你总是无动于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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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笪奴再如何的不愿,她还是接下了这个担子。
这一接一下子就显出了她的精明能干。让南宫菂,不,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南宫菂这才知道这些年来他珍藏了一块美玉。
笪奴的生意手段极高超,处理事情快、狠、绝,大伙儿总算见识到这位看似冷淡不问世事的七夫人的手腕有多厉害了。一时间,整个南宫家的人无不对笪奴敬畏有加。
南宫菂多了她这个得力助手,一时倒也清闲不少,便把整个南州城的产业完全交由笪奴管理,他自己则专注于外地的生意。四大家族的势力遍及全国,也垄断了全国的主要业务。南宫家经营的是丝绸生意与钱庄酒楼,也做一些茶叶生意;北庭家是北方霸主,整个北方的所有矿场几乎都属北庭所有;东方家做的是葯材生意与航运;西门家做的是珠宝古董生意。
四大世家,东方、西门两家位于京城外,北庭家在北方的萨蒙城,南宫家在南州城。也是因这四大世家,使得金璧皇朝成为这邻近五国中最富裕的一国。
当然,因为各自的生意不同,所以四大世家私下的交情还不错。
南州城是一个非常繁荣的城市。秋风轻拂,融融的阳光中人来人往,南州城最大的一条街上,一大群人正围成一圈,不时地发出打斗声。
一个衣着典雅的少妇走出南州城最大的酒楼江醇楼,刚要上轿,听到吵闹,她那双透着冷淡光芒的明眸向那个圈子望了望,对身边的一个婢女吩咐道:“云断,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过了一会儿,云断带着两个女孩回来“主子,这两姐妹听说是到南州城来寻亲,来到这里就碰到恶霸故意找碴,奴婢已经把事情解决了。只是,这两人不知该如何安顿。”
少妇,即笪奴看了看长得花容月貌的姐妹俩,心里一叹,也难怪有人要欺负了。这长相一出门就是个麻烦。那个姐姐大概有十七八岁,而妹妹看起来却好像只有十一二岁。
“给点钱,让她们回家吧。”
“这位大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们,我们有急事,非找到亲戚不可。可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怕再遇上坏人。请大姐姐一定要收留我们,我们保证,找到人后一定重谢您。”
笪奴看着两姐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一软,她抚着那个小妹妹的头发,轻柔地问:“你几岁?”
“十三岁。姐姐十八岁。”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
“你叫什么名字?”
“西门晚烟,姐姐叫西门晨烟。”
西门晨烟,西门晚烟?那不是西门家非常有名的神童小姐吗?
“来人哪!再备两顶轿子,带两位姑娘回府。”
“怎么回事?”南宫?接到笪奴托带去的口信,忙赶回府“谁来了?”
“爷,是两位西门小姐。”
“晨烟和晚烟?她们怎么会来这?”
“笪奴不知,看样子是出事了,爷快去看看吧!”
南宫菂一进大厅的门,晨烟就冲上前“南宫大哥,终于见到你了。”
“怎么啦?”
“南宫大哥,呜”晚烟已经哭开了“奶奶,奶奶”
笪奴走上前搂住她“别急,慢慢说。奶奶怎么啦?”
“好了,别哭了。都坐下慢慢说。太君到底怎么啦?”
“奶奶被三表哥软禁了。我们、我们好好不容易逃出来,本想去找宇封哥哥,可京城里到处都是三表哥的爪牙,我们根本寸步难行,只能离开京城,来找你帮忙”
听了好一阵,南宫菂与笪奴明白了,原来是西门家的表少爷赵奉词要夺西门太君的当家之位,把她软禁了,西门家的男子都早逝,剩下一门寡妇和两个女娃,所以赵奉词掌权已久,这次行动布置周密,出人意料,让人防不胜防,西门家全都措手不及,只能任他摆布。好在晨烟、晚烟机灵,逃出来求救。
“这事不能急,你们先歇息,明天再来商量一个可行之策,好吗?”
“好的。”两姐妹也实在是累了,听话地随侍女下去。
折腾了一夜,两人回到七夕汀时,已是夜深更静了。
罗帐低垂,烛影摇曳,南宫菂轻拥着笪奴,闭着眼,神情极为惬意。
时光静静地流淌着。
一会儿后,南宫?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睁开眼“笪奴,你好像从未说起你的过去。”
“爷从未问。”
“那你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现在跟我说说吧,我想知道。”
“进府以前,笪奴是青楼的歌妓,爷不是早知道了吗?”
“在那之前呢?你不会一出生就在青楼吧?”
“之前?”笪奴神情有些懵懂,沉默了许久,才说:“笪奴未入府前,是青楼歌妓,入青楼前,是父母的女儿。”
废话!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父亲是一个仆人。母亲是父亲的妻子,未做事。”
“笪奴,你不信任我是不是?一个仆人会生出你这么聪睿的女儿?”
笪奴幽幽一叹“爷,我随时都可以告诉你我的一切。但是,爷,我告诉你了,你准备好怎么接受吗?”笪奴抬眼,直直地望着他“现在我是你的妾,是你的女人,可你不担心知道我的身份之后,我和你就什么都不是了吗?”
南宫菂一惊“什么意思?难道说,告诉我你以前的身份,会让我留不住你?”
笪奴轻叹口气“只怕到那时,连我自己都留不住自己。”
南宫菂一震,自己都留不住自己?
“所以,爷,即使我愿意跟你说,可你真的要听吗?”
笪奴略带点忧郁地看着他,那样的眼光让南宫?的心大大一惊,让他对笪奴顿起怜惜之心。他伸出手,缓缓抚上她清秀的脸庞,感觉有丝丝润凉的冷意。呵!笪奴呵!为何每次遇到与你有关的事总能让我心神大乱,你非要这么折磨人吗?
“如果我永远都不问,你永远不说,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留住你一辈子?”
“爷打算留我一辈子?”笪奴问。
“你先回答我的话!”南宫菂坚持着。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是的。”笪奴有些迟顿地说“爷能留住笪奴一辈子?”
南宫菂呼了口气,紧紧地抱住她。这个女子,他一生都不准备放手了,不管她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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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府后,枫林外
“盘缠我都准备好了。主子,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梦残对笪奴说。
“再等些日子吧!西门世家出了事,看样子南宫菂非要去一趟京城不可。等他走了我们再走,安全点。”
“主子,我不明白你为何总有那么多顾虑?凭我与云断的功夫,南宫府根本不成问题,再加上你的聪明,区区一个南宫?又有何惧?”
“能把南宫世家管理得这么好的人,你以为他会那么简单吗?凡事小心谨慎点好。”
云断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听到有脚步声。
“有人来了,梦残,快走!”她急喊。
梦残急忙跃上树,用轻功飞快地跑了。
笪奴见他走远了,才转身迎上来人。
“爷,怎会是你?”笪奴有些惊讶。
“刚回府没见你,我就猜到了你准在这儿。”南宫菂说着,走到她面前,又回顾环视了一番“我好像看见有三个人。”
“怎会?你看花了眼吧?”笪奴淡淡地说,试图掩饰。
南宫?看着她“看你那么喜欢这,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来这会情郎呢!”
“如果我有情郎的话,我一定毫不犹豫地与他远走高飞,也用不着在这儿偷偷摸摸呢!”笪奴的声音有些冷。
南宫菂一愣“怎么认真了?我开玩笑的。”
笪奴无语,有些事情不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譬如感情!譬如信任!
“好了好了,我有事跟你说。”见她神色不对,南宫菂忙换了话题“我可能要到京城去,南州城的事就交给你了。”
笪奴福身“是。”
南宫菂看着她,心里有着满满的无奈。她总是这样,看似有礼,实则与人拉开距离,在谈笑的同时又拒人千里。
“回府吧!有些细节我再跟你交待一下。”握着她的手,往枫林外的南宫府走去。
他的举动让笪奴有些闪神,看着牵着自己的手,眼神一闪,她垂下头,与他并肩而行,明眸泻出几缕复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