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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点多,是所有吵杂、忙乱、混淆前的开端。
车都还没停稳,我就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唉,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除了chris之外,还会有谁?
我继续地往前走,意识到和他的距离慢慢地拉近,慢侵地错过,从头到尾我没有看他,只是把他留在原地,一个人上了楼,反手关上了门。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咦?怎么?
我又反手拉了一次门把,怎么搞的?居然连门都要跟我作对。我回头看了一下,不看还好,一看
“天啊,你在做什么?”我叫了出来。
这个白痴!我用最快的速度把门大力地拉开,查看着他发红的手背发愣,我心里庆幸着,还好伤的是左手,还好我今天身体虚弱刚刚关门的时候不是卯起来用摔的。
先是我,现在是他,到底到了什么时候,我们两个头脑不清楚的笨蛋才能停止这种伤害自己的举动。像是条被剧烈拉紧的橡皮筋一样,如果不及时放开,它一定会可怕地断掉,事实上是,在此时此刻,我和chris都把彼此逼得太紧了,如果我们再不懂得放手,我们两个一定会疯掉,至少,我知道我会先疯掉。
“昨天的事,你真的误会我了。”
“别说了好吗?”我无奈地抗议着,他怎么又提起来了?
因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当我看到他眼底的闪烁时,我就知道我和他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不是为了艾莉要离开他,我是为了他模棱两可的温柔而感到灰心,他如果照他所说的爱过我,他就不应该让我跟他一样经历那种折磨。
“艾莉,她是被公司派去新加坡出差时顺道过来看我的”
“我不是请你别说了吗?”我打断了他,原本捧着他手背的手也跟着无力地垂了下来,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听。
“她只是跟我谈到一些生活上的不愉快,谈着谈着,情绪就失了控,我是为了安抚她,所以才”
他看了一下我的表情,发现我没反应,又继续倔强地说:“我和她在一起的那几年,我们真的都还太年轻,所以在各方面我们都很依赖对方,那是一种既是情人又是朋友的关系,共同分享着生活中的一切,一种对彼此之间绝对的相信。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只要知道她不快乐,看到她哭,我还是狠不下心来丢着她不管,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还是会不自主地想要去帮她,但也仅止于此”
他顿了一下“你能了解我说的吗?
“曼君?”
他焦急地等着我的回答,甚至是动一根手指头也好,可惜,他要的,我在此时此刻给不起。
我给不起,是因为我整个人很乱。他刚刚说的话我是都听到了,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我是都听到了,可是它们却没有文字上的意义,因为我还没来得及用被酒精浸泡过的脑细胞去分船它们,因为我不太懂,不太懂他的那堆说词,因为我本身没有那种经验,因为我需要时间、需要休息、需要一点喘息的空白去捡回已经快要迷路的自己。
长长的沉默后,我还是决定请他先离开。
“你走吧。”
左手还按着太阳穴,我看着他慢动作似地站了起来,虽然不是很情愿的。我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就先这样吧,先让彼此都冷静一下,要说什么再说吧
他才慢吞吞地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过身来“艾莉要我向你说声对不起,她很抱歉因为她的缘故,造成了我们之间不必要的误会,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那双塞满了血丝的眼睛,在我空洞的眼眶里游移、探寻着他想要的讯息,只是,那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因为,在此时此刻,我连自己在想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相信吗?”
“你走吧。”
我又说了一次,这次更加坚定了些。
看着他,原本漂亮的十根手指慢慢地包成了两个紧缩的拳头,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我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个样子
“啊!”我的尖叫声划开了凝结的空气,像一把利剑,紧跟着他的拳头撞击在黑色金属门板上的声音,不偏不倚地穿过他的心。
几秒钟后,我看着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肩膀依旧还在微微地颤抖着,我还是没有走近他,只是放他一个人继续待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里。
然后,我听到了门被关上的声音,只有一声,在早上的五点五十九分。
好静。我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杯冷掉的咖啡,桌上摊开了本书,被翻到了印着六十的那一页,可是我已经不记得五十九真之前写的是什么了。
从他走了以后,原本我以为我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整理清楚自己的心情,没想到,我只是哭,只是用眼泪宣泄我那堆乱七八糟的情绪,妄想着它们会随着我体内水分的流失而减少,没想到它们却是像我眼前被无限制堆高的面纸团一样,越来越庞大、碍眼。
原本我以为,我能独力找回迷失的自己,没想到,这一切只是我的“以为”而再多的以为,硬加起来也不会是现实。
而现实是,我发现自己很想他,无可救葯地想他。
想他,是因为知道他就在一通电话、一趟计程车就能被找到的地方,一个自己却怎么样都到不了的远方,到不了,是因为对自己没把握,没把握自己不会再跌入相同的模式中,为着一个相同的理由,记忆里一个美丽的阴影,永无止尽地去回头爱他、伤害自己、离开他、折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赔掉他,也赔掉自己。
摸着那天差点被他打凹的门板,阵阵冰冷转化为痛觉,很快地穿过指尖传到了心脏,好痛,单纯的只是好痛,因为我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来形容这种蚀心的感觉。而我心里也明白,可以逃离这种痛的方法,既不是把自己锁在里面从此不去找他,更不是再一次打开那扇门去接受他,就是因为还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做,所以痛。
放下了话筒,我只是在心里反覆着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我没有勇气按下去。而我的眼泪太轻了,它们只是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掉在那一排排工整的号码上,太轻了,所以电话还是没有被拨出去,只是冷冷地躺在那里。
喝了口冷掉的咖啡,一股寒意从舌尖凉到了胃里,第一次,发现咖啡因在我体内失去了它的葯效,既唤不醒我、也麻醉不了我,喝再多也没用了,因为我醒不了、也睡不着。
走进了浴室,抹开了镜中的水气,我看到了苍白的自己,苍白得可怕,所以我任由热气以最快的速度再次攻占了整个镜面,让自己消失在镜子的反射里,因为这样的自己连我都看不下去,只有水还继续地流着,固执地发出还属于这个人世问的声音。
好静。chris没有再打电话来,自从我那天早上、大大大、大大前天早上、大前天早上、前天早上、昨天早上、今天早上连续挂了他n通电话以后。
每一通电话,内容都是相同的挽留,他说不烦,我听不腻。他总是自顾自地重覆说着,我安静地听着,然后在一定会出现的沉默之中,我挂了电话,结束了我和他之间根本分不出输赢的拔河。
每一天,就这样在我挂他电话、等他电话、又挂他电话、又等他电话的动作中流逝着。
我痴心地等他电话,是为了知道他心里还想着我、还想挽回我们之间的一切,所以我甘心地等。
我狠心地挂他电话,是为了加剧我和他在此时此刻所受的折磨,藉以杜绝我和他在未来有机会再互相伤害对方的可能,所以我流泪地挂他电话,又矛盾地希望他的声音能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所以,挂他的电话,很苦,因为它象征着另一个等待的开始,等他的电话,更苦,因为我知道,在短暂的平静之后,我又得再一次耗尽全身的力气,去狠心。
随着分秒的流逝,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撑不下去,每次挂他电话的力道也越来越轻。
这时,电诸突然响了。
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要出来吗?”
我想了一下“好,给我三十分钟。”
远远的,我看他向我招了招手,我笑着走近他,在窗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你怎么有空找我?真是难得。”我顺便向走近的服务生点了杯维也纳。
“因为我感冒了,今天休假。”
我连忙往后缩了一下身子,快速地和他保持安全距离“那你还敢来找我?”
“就算是我身体生病了,也还比你强得多,你这个心里有病的人。”
实在是很想反驳他,但这些日子下来,我的心脏确实是不太强,还有可能是破了一个大洞的关系,不然,我的体重怎么会降得那么快?
用着沙哑的声音,他继续说着“其实,我觉得他跟艾莉之间真的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你真的是误会他了”
我打断了他“我知道。”
“那你还?”他说,脸上摆明了一副是我很欠扁的表情。
“我只是累了,真的累了。”我看着自己瘫在桌上的手指虚弱地说。
“这样就喊累,没想到你这么没用!”
说我没用!这反倒挑起了我的战斗力,我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直直地瞪着他,很有可能是这几天来我整个人看起来最有精神的一刻了。
“跟另外一个个性完全不一样的人相逢、相识到相恋,本来就是件很困难的事,问题本来就会很多,挫折更是在所难免,你怎么可以这样就喊累呢?”
“没想到你不只看牙,还兼起差当起心理医生来了。”
他看我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这也才放心地笑了起来。
“经历了我自己和小云的事,我终于知道幸福真的是得来不易,所以我珍惜眼前的一切,也很庆幸我当时坚持了下去。我想劝你的是其实,既然你这么爱他,你就不应该轻易放弃的。”
我低下了头,想着他的话。
看着徐宇恩,终于在长长的努力之后找到了幸福,我羡慕他,希望自己有他一半的运气和勇气;我更佩服他,因为只有在自己真正经历过爱情的起起伏伏之后,才知道,原来要坚持下去,需要耗费那么惊人的体力和心力。
这些那些,我是都懂了。我又何尝不想跟他一样呢?我又伺尝不想抛开心中的恐惧、害怕再次受伤的疑虑,再给自己和chris一次机会呢?因为我骗不了自己,我知道自己自始至终没有想过就这样放弃,只是现在的我,也还没有办法就这样轺易地,把自己从这个挣扎中解放出去。
我想,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说服我自己,加上一点点力量,去冲破眼前这个巨大的茧。
在很久很久以后,我说:“谢谢你,跟你谈谈好多了。”
“你如果真的要谢我的话,就乖乖吃点东西吧。你原本就瘦,加上心情不好又不正常吃东西,再这样下去你的体重会到达危险的程度。”
接过他硬塞过来的菜单,我听话地扫视着一排又一排印着由套餐结尾的句子,看着写着菲力牛排、烤羊小排的印刷字体渐渐地模糊起来,一点一滴地淹没在我滚烫的泪水中。
看着徐宇恩,丢着好好的感冒假不用,冒着寒风跑来说道理给我听,我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感动。只因为他放不下我,因为他知道倔强的我只听得进去他说的话,所以他抱着满身的细菌赶来了。用指尖抹干了脸上的泪痕,原本我一直看不清的一切也跟着一下子清澈了起来。
抬起了头,我看着坐在对面,还在咳嗽咳个不停的徐宇恩。
突然之间,我想起了那天在办公室里哭泣的艾莉,那时的她,一定也和我现在的感受,一模一样。
一脚跨进了邻近的百货公司,我不疾不徐地逛着,现在不是大减价打折的时机,楼层里空空的,我手都还没碰到衣服,很闲的专柜小姐就先粘上来了。
“这件衣服就只能卖你了,你看,刚刚好,只有你才穿得下”
我给了她一个很浅的笑,让她自己一个人讲个高兴,(真是假话。)我只是在心里碎碎念着,不过我还是试了那件及膝裙。
看着镜中的自己,身上多了件美丽的裙子,那秀丽的图案瞬时盘上了我清瘦的身影,或许是我的错觉吧,我看着自己苍白的脸上似乎也多了些该有的色彩。
“请你帮我把吊牌剪掉吧,我要直接穿走。”
她微笑地接过我的卡,把我一个人留在一大片的穿衣镜前。我看着自己,心里明知道买了件说不定下星期就穿不进去的衣服,可是,我还是甘心地买了。
我走入了人群,跨过了一滩滩的水潭,走过了印在柏油路上五颜六色的倒影,我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带着一身的美丽。
走进了久违的办公室,我手上又多了个纸袋,心想,如果chris这个时间还在的话,一定还没吃晚饭吧。
他桌上的灯还亮着,但静得出奇,原来他不在。我把刚从麦当劳买到的食物放在他桌上、一个人走到了窗户边,看着楼下依旧热闹非凡的台北。我想起了那一天,和他两个人一起、第一次一起靠得那么近的那一天,眼里看出去的是相同的风景,慢慢贴近的是两个寂寞的灵魂。
时间过得好快。如今,站在这个地方,连看出去的景色也不尽相同了。
“你来了。”
“嗯。”我没有回头,听到他停下了脚步,停在我身边不远的位置。
“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可以。”
他的气息迅速填满了原本空矿的四周,听得出来他的呼吸还算平顺,一阵阵的呼气、吐气、再呼气、再吐气,他费力地掩饰着,用调节呼吸的动作缓和着他的心情。
“我可以靠近你一点吗?”
“可以。”
我感觉他靠了过来,接着是他西装袖子和我左手臂上贴着的毛衣碰到了,发出了很细微的声音,那种衣料碰撞在一起后特有的声音,那种在绝对的安静之下人的耳朵才听得到的声音。
“那我可以抱你吗?”他问,在几分钟后。
“可以,你要抱多紧都可以。”
他的十根手指头轻轻地、但有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侧边,慢慢地把我转向他,慢慢地把我往他的方向拉近。靠在他身上,我闭上了眼睛,只是很安心、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我没有哭,因为在回来这里的路上,我在心里对自己许下了一个承诺:我再也不会为他流泪了,以后流的,是水,是加入了快乐的喜悦;之前流掉的是伤心,已经干了,也已经在记忆里升华了。
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地在颤抖,而从他眼里滴下来的,掉在我肩膀上的,是水,是喜悦。
头还埋在他的怀里,我的身子也跟着轻轻地颤抖,我控制不了,也不想去控制,只是让这种肉体上不自主的震动,在灵魂的记忆上刻下深深的轨迹。
他放开了我,只让我和他之间留下了他半只手的距离,不多不少,是刚好让我在他眼里留下我身影的距离。
看着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仔细地打量着他。他整个人看起来还是一样俐落,因为他不能像我一样只是任性地把自己藏起来,他有责任要履行,他有重要的公事要决定,所以他被迫要去逞强。要努力地站在人前大量地释放属于他自己的能量,只能在人后把剩下的时间留给自己。
看着他,我想起了在我刚刚碰到他身体的瞬间,我感觉到他身体和衬衫之间的空隙似乎多了些。我也留意到他身子也轻轻地震了一下,想必是他也发现,我瘦得厉害了。此时此刻,他依旧还看着我,眼神里闪过的是一道道写着心疼的讯息,我收到了,这次。
“那我可以继续爱你吗?”他说。
“你最好不要停。”
和他一起,我让他站在我的身后,用他的双臂不松不紧地把我包在他怀里。和上次不同的是,他没有吻我,我也没有吻他,因为这次真正紧紧贴近的是心,是两颗不需要任何言语再去费力道歉、原谅、解释、接受的心,是两颗还很想继续努力跳动的心。
还靠着他,觉得好像才是不久前的事情,我一手拿着三哥传给我的资料,一脚闯进了他的办公室里,强装镇定地握了他的手,开始了我和他的相遇;没想到,距今已经又快一年了。在短短的时间里,和他在一起经历过的所有快乐和伤心,一切俨然是历历在目般,每一个笑容和每一个转身,都强烈得鲜明。
就是这种鲜明,强烈到让我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执着又倔强地,看着自己对chris的爱慢慢地在心中被敲打成形。
感觉着从他身上传过来的温暖,我很高兴他跟我一样,也坚持下来了。
而坚持下来的我,也改变了些。我已经不再是在徐宇恩眼里,那个一意识到小云的出现,就只知道要全身而退,而私自断绝了我和他年少梦想的冷血动物;也不再是在汤旭名心里,那个误把温柔当垫背,只知道把他的关爱全盘接收却无以回报的贪心女人。现在,我看见的是一个新的自己,一个终于学会了付出和懂得珍惜的自己。
我在他怀里动了一下,让他把我抱得越紧。
长长的沉默之后,走吧,他说,很晚了。
必了灯,让门后的一切原封不动,静静地留住我和他今晚的心情。
和他一起,走入了人车渐稀的街道。两旁的橱窗里还残存着些许节庆的气息,圣诞节已经过了,留下的是另一个全新的期待,等待时间的转动带来另一个高峰的惊喜,在未来的一年里,还有之后的每一年里。
一阵风吹了过来,感觉有点冷,他握紧了我的手,体贴地把我往他身旁拉近。抬起了头,我看着眼里的他浅浅地笑了,嘴巴的线条拉成了一条好看的弧线,在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夜里,在我的记忆里。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