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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段逞只觉得眼前是一片纯白,以及几束刺目的亮光。
他死了吗?他眨眨沉重的眼皮想,爱滋病患不都可以再活几年吗?怎么他却是猝死的?是上天待他不薄,或嫌他活太久了?不过,幸好他进入的是天堂,地狱不会这么白、这么亮。
“段逞。”
这唤他的声音和阎筑的好像,多好听呀!能来天堂真好。他喟叹一声,满足的再闭上眼睛。
“段逞,你醒了吗?”
他都死了,还有什么醒不醒,他永远都不会醒了不,不对!他倏地睁开眼,眸子一转,看到身畔活生生的阎筑。
“这里是哪里?”段逞问。
“医院,你昏倒了。”阎筑如释重负。
“昏倒?呵,真像女人。”他嘲地打趣道,意识逐渐凝聚“风水轮流转,上次是我送你来医院,这次换你送我来。”
“你太累了。”
隔了会,他再问:“医生怎么说?”
“营养不良加疲劳过度。”
“就这样?”
“不然还要怎样?”
“筑,我晓得你不想让我难过,但我有权知道我自己的病情。”他平和的说:“亲爱的,别瞒我好吗?”
“我没瞒你,也没必要瞒你,医生真的没跟我说什么。”阎筑回答。
“筑”
“段逞,你醒啦。”医生走来,打断他的话“感觉怎么样?”
“感觉快死了!”段逞有点负气的回答“说实话吧,我还能活多久?”
“我还没检查出会让你快死了的病,除了”
“除了爱滋病?”段逞抢白回讽,偏颇地断定他们会对他隐瞒实情“像我长得这么帅,说不定可以去拍公益广告,广告词就说:‘没爱滋,人生是彩色的,有爱滋,人生是黑白的。’不然就是‘认真的爱滋病人最美丽’,筑,你觉得怎样,不错吧?”
“不错你的头,闭上你的鸟嘴!”阎筑瞪他一眼,偶尔想对他温柔一点的心都被他破坏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听医生说完你会死啊。”
段逞无奈地乖乖闭嘴,一脸无辜,委屈的想,他是快死了没错呀,她怎么忍心还对他这么凶?
“医生,别理他,请你继续说。”阎筑朝段逞使眼色,暗示他再乱说话就给他好看。
医生点点头续道:“段逞,我叫你回来做复检,可是你一直没来,所以我刚刚已抽了你的血送去再做检验,两天后来看报告,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简明说完,他白袍飘飘地离开。
“你没做复检?”阎筑沉声问道。
“最近在忙比赛的事,没空嘛。”段逞心虚的回答“而且我想到其他较大的医院做检查。”
“是比赛比较重要,还是你的命比较重要?而且复查的hiv检验需在同一家医疗院所做,你到底有没有常识?”阎筑斥责他“我看你除了泡女人之外,其他都是白痴。”
段逞干笑一声“你猜对了。”他除了是泡女人的鬼才、服装设计的天才外,其余可谓是一无是处的笨才。
“终于肯承认自己笨了。”阎筑学他挑眉的动作。
“我从来没有不承认自己笨。”
她睨他一眼“还嘴硬!”
“我说的是实话。”他笑着拉她的手“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就知道自己有多笨了。”
她没抽开手,任由他掌握。他的手是这么的宽大有力,而且是这么柔情温暖,使她一时有种错觉,也许自己可以允许他握一辈子。
段逞将她的手举起到唇边,轻吻她的手背“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如何熬过来。”
明知这是他哄女人的甜言蜜语,但却还是令她的两颊晕上淡淡的粉红,她尽量以最平常的声音说:“你就是用这种甜言蜜语骗女人的吗?”
他眨眨眼睛“我有骗到你吗?”
她撇撇嘴,脸更红了“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不知何时开始,她也被他的眼睛电到。
“亲爱的,你脸红了哦!”他揶揄,忽而话峰一转的问道;“如果这次检验确定我感染了爱滋病,你会怎么样?”
“那是你的事,不关我的事。”阎筑佯装起冷淡的回答。
“如果我没感染呢?“
“那也是你的事,干我屁事。”她顿了顿,阴沉的看他“你不会又想玩女人了吧?”
“我哪里还敢呐!”他假装惊恐的叫道。
“哼,谅你也不敢。”
“亲爱的,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他拉她近身,在她耳畔呢哝低语“如果我没感染爱滋病,就让我上一次好吗?”
她的脸登时一阵红、一阵白,又羞又怒的大骂“你这只大**,别得了便宜还场卖乖!”
他愉悦地大笑,这段期间,他的心境起伏转变很大,也许已过了最难熬的接受期,并藉由沉浸服装设计与阎筑的陪伴,他渐渐忘却不幸的悲恸,心情不再阴霾。
回想起来,他觉得当时钻不出牛角尖的自己很幼稚、很白痴,一听hiv检验呈阳性反应即方寸大乱,搞不清楚东西南北。
总而言之,不论感染与否,他要摆脱爱滋阴影,怀抱希望去面对明天,只要他活着的一天,他就要做一天的段逞。
当然,这个段逞再也不敢乱搞女人了,否则就算这次幸运没死于爱滋,也可能命丧于庖疹、菜花、梅毒等等的花柳病,再不然,也会被阎筑追杀至死。
同阎筑轻松闲聊,俏皮的斗嘴,段逞的心湖宁谧祥和,他想,若能保有此刻,他这一生就足够了。
异于他们的悠然自得,余小蔷躲在隐蔽的一角阴瞪他们,恨恨的想,她绝不让他称心如意!
翌日,关于段逞感染爱滋病的传言,在交头接耳中闹得满城皆知,造成不小的轰动与恐慌,附属医院随即大客满,尤以女性居多,若与熟人碰面,皆不约而同的抢先说:“我感冒了。”
在家休息的段逞并没有因此不晓得此事,只因他已接到许多“关问”电话,电话的另一头不是哭哭啼啼便是破口大骂,说的内容也都大同小异,不外是
“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想害死我吗?”
“你这个滥交的大混帐!”
当然也有许多通是“我还是爱你的。”
段逞感到好笑又悲伤,半世风流英名,尽毁一朝一夕。
然后,童彤、明伪和酒神相偕来探望他。
酒神带来一瓶烈酒送他,一点也不像安慰的安慰道:“老兄,一醉解千愁,而且这酒烈得很,说不定能杀死爱滋病毒咧。”说完,径自开酒喝了起来,令段逞啼笑皆非。
童彤和明伪不多说什么,神态平常地和他闲扯谈,不为此对他的态度有异。
接着阎筑来了,身后跟着段危及阎筝。
再接着,学校也来电话通知,要他立刻到校长室报到。
数人匆匆来到学校,进入校门时,学校的学生皆以异样的眼光看他,有愤怒、同情、讥嘲及冷漠,但也有为数不少关怀他的人,衷心祝福他,为他加油打气,世情冷暖尽露无余。
段逞始终面带微笑,神态一如过往不卑不亢。
在众人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中,一行人来到校长室,段家两兄弟随即被请人校长室,阎家两姐妹在门外等候。
“放心,不会有事的。”阎筝安抚地对妹妹说道,看得出她与段逞之间的关系已有所不同。
阎筑一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但若说心里不慌才有鬼。
“请坐。”头半秃的校长坐在办公桌后说道。
两人道声谢,坐至办公桌前。段逞不由得正襟危坐,等待发落,原以为会受到严厉的指责和处分,没想到思想作风开放的校长显得十分豁达。
听过段逞的说明后,他慈善的看着他说:“其实这种事本来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一旦引起议论,学校就不得不插手管了。”
“您打算怎么处理?要他办理休学或退学,不论身体状况如何,任何人都有受教育的权利,学校也应有接纳有心上进的人的义务,a大绝不会剥夺他学习的机会,至于休不休学,是你们的选择。”
a大不愧为知名国际联合大学,处理事件的方式明理明快。
段逞和段危放下心里的大石头“谢谢校长。”
“可是有件事我必须先说明,这件事可能会影响比赛结果,即使段逞得到优胜,能不能去法国就无法确定了,要看评鉴委员那边的决定。”校长再道。
“是。”段逞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逞,没关系,他们不让你去,我让你去,你知道我在法国也有认识的设计师。”段危拍拍弟弟的肩膀,鼓励他。
段逞微涩而感激的一笑“老哥,谢谢你。”坠入不幸深渊的他,虽然万夫所指,却也被真正的温暖关怀包围。
隔天,段逞至医院听取验血报告,段危和阎筑坚持陪伴他。他坐在诊疗桌前,他们站在他身旁一同聆听。
医生从档案夹拿出检验报告书一看,皱了皱眉。
“如何?”段逞平心静气的问道,他不下千百遍的告诫自己,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必须坦然接受。
“请你们等一下。”医生回答,起身走离诊疗室。
段逞伸手去拿报告,眼见答案与上次并无两样,不禁苦笑连连,逃不过的终究逃不过,不过更确定他的死刑罢了。
他回头,睢老哥一脸愁眉不展,阎筑的神情更加漠然,他故作轻快的说:“嘿,你们这是什么脸,我现在又还没死。”
“现在没死,以后也会死。”阎筑转身离去,她需要冷静,纵使她已经够冷静。原以为自己能无视结果,但为何仍无法平静?
凡事不在乎的她一旦在乎了,便比平常人更在乎。
她在乎段逞吗?不再否认内心的真正感受,答案是她在乎
段逞目送她,笑容更苦了,他是自作孽不可活,还有何资格奢求呢?
“逞,没关系,现在治疗这种病的方式很多,听说效果都不错,会有希望治好的。”段危强牵嘴角道。
“我也这么想。”段逞的声音仍旧轻快,深深埋起内心的痛楚,期许能快快乐乐地走完最后的人生。
不久,医生回来了,手里拽着脸色难看之至的余小蔷。阎筑在门口看见,也跟了进来,十分猜中了七、八分,陡然燃起一丝希望之火。
“段逞,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并没有感染爱滋病毒。”医生宣布道。
有人在段逞的验血报告上动手脚!
原来此次段逞的hiv检验由医生亲自执行,他明明记得结果是阴性,怎么才过一天,报告上的记号却变成阳性,他立即明了原因。
他听闻过余小蔷曾擅入他的诊察室,于是前去找她,随即在她的垃圾简发现撕毁的报告,证据确凿,她百口莫辩。
段家兄弟怔了半响,一时以为听错了,待医生再宣布一次后,两人喜不自禁,狂喜互拥。
“逞,太好了!”段危兴奋地猛拍弟弟的背。
段逞更是欣喜若狂,他没得爱滋病!他没得爱滋病啊!他心里呐喊道,老天,太感谢你了,他以后每天定会记得早晚三柱香,多积阴德、广结善缘。
在尝过极悲的苦之后,这极喜的甜他将永记心头,上帝、耶酥基督、佛祖、观世音菩萨、阿拉真神,只要是他喊得出的神抵,全都在他的感谢名单之列。
阎筑暗吁口气,虽无多流露她的欣然,但心里由衷为段逞感动高兴。他没事,真是太好了!她生平第一次有这种为他人欢喜的感动。
“余小蔷,道歉!”医生喝令。
所有人将注意力转移至余小蔷身上。
她面色如土,因惧怕而不住瑟瑟发抖“我”东窗事发,她心知自己也别想再继续混下去了。
“快道歉!”医生再喝了一声。
为何要她道歉?又不全是她的错!她吓坏了,却又极为不甘心“不,我不道歉!”她豁出去了。
“身为医护人员篡改病患资料,你知不知道这是多不可饶恕的事?”医生色愠言厉的说道。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余小蔷歇斯底里的叫道“要不是他玩弄我,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我恨他,我要他付出代价!他怎么可以那样对我?没有人可以那样对我!”说着,她蹲下身掩面大哭。
事情至此再明确不过了,余小蔷心怀怨恨,存心报复,藉由篡改验血报告来恶整段逞,到头来成了闹剧一场。
所有的人均无言以对,特别是段逞,他无法为自己的活受罪而责怪于她,是他种的因、结的果,归咎起来,他和那生气蓬勃的“小老弟”才是一切的万恶之源。
这也言下之意了明伪之前的想法,若段逞再不收敛,有朝一日必会阴沟里翻船,栽在他用以寻开心的女人手里。
而他,的确也结结实实地尝了一次天大的苦头,教他不得不痛定思痛,痛改前非,着实不敢再对女人为非作歹。
长叹口气,他扶起坐在地上哭成泪人儿的余小蔷,真诚的说:“我很抱歉伤了你,请你原谅我好吗?”
余小蔷一愣,吃惊于他的宽恕与温柔,泪流满面的抬头看他,抽噎的问:“你你不怪我?”
他咧嘴一笑,露出闪闪发亮的漂亮白牙,对她展现比闪光灯更炫目的笑容“我怎能怪一个因为爱我而恨我的女人呢?”
霎时,余小蔷被他电得晕头转向,爱他都来不及了,哪还恨得了他。她痴痴瞅着他,像是看到了神般,双眼比他的白牙还闪亮。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晓得自个儿无病无痛,整个人完好如初,死性不改的滥情病毒便又发作了。
段危和医生皆翻翻白眼,唇角却微微上扬,阎筑的脸则臭得像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野狗就是野狗!她心里骂道,无法控制自己不恼火。
“亲爱的,别哭了,我对女人的眼泪最没辙了。”段逞伸手抹去余小蔷的泪水,只差没搂她入怀。
“咳、咳”医生瞥见阎筑的头顶愉喷火了,忙干咳数声“好了,这件事至此为止,我会把报告交给学校,言下之意你没有受到感染,另外,我还会建议学校加强安全性行为及爱滋病的防治宣导。”
“医生,谢谢你!”段危握住他的手大力摇着。
“不客气。”
风波就此告一段落,对于余小蔷的惩处在段逞的求情下,除了口头上的责斥外,便不了了之。
再寒暄一阵,医生命令几乎要贴上段逞的余小蔷去工作,并再度慎重警告她不得再有此类行径,否则交由院方处置,余小蔷战战兢兢的猛点头,再不舍地望一眼段逞后离开。
而后,段逞等人亦告辞离去。
踏出医院大门,入眼是宽阔蓝天与悠悠白云,段逞的眼前豁然开朗,世界是如此光明美好啊!
“从现在起,我又是一尾活龙啦,哈哈哈”他嚣张的仰天长笑,轻狂不可自抑。
得到的教训还不够?阎筑冷哼一声,走到他身后,纤纤素手拧上他的后腰肌肉,硬将皮肉扭转半圈,而且愈转愈用力。
他悦朗的笑声愈笑愈凄惨,直到变成讨饶的哀叫声,她才好整以暇的放手。
“你的笑声真的很难听。”她若无其事的挖苦道,心想他若敢再随便和女人胡搞瞎搞,纠缠不清,她会让他从一尾活龙变成一尾死龙。
段危看到此景,忍不住掩嘴窃笑,看来他这个风骚成性、轻浮如彩色的弟弟,终于碰上生命中的克星,倘使他们能顺顺利利的交往,也许未来可能亲上加亲哩。
同一日,发表服高比赛结果,段逞不负众望地夺取优胜大奖,并于学校教授的推荐下,通过评鉴委员会的审核评估,获得留学法国的机会。
俗话说祸不单行,对此时春风得意的他来说,喜亦不单行呀。
但是,果真从此天下太平了吗?
沉浸在多重喜悦的段逞与阎筑均无所察觉,一道阴影正朝他们悄悄袭来,欲引发另一波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