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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第一个秋台后的周末,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阳光仿佛要将几日来未露脸的份量一次补足似的热力四射、灿烂得令人头昏。
清晨七点多的公路上,三辆厂牌不一的名贵房车忽而前后排成一列,忽而相互竞速,车上的乘客们也都精神抖擞的谈天说笑,年轻的脸庞丝毫没有早起的困倦,唯独一个人例外
一张写满睡意的脸上架着太阳眼镜,镜片下的双眼浮肿、呵欠连连,和其它人呈现强烈对比。
车内充斥着悠扬的乡村歌曲和开心的谈笑声,这对只睡了两个多钟头、严重缺乏睡眠的脑袋而言,都成为难以承受的折磨。
金禧皱起眉,忍住想大叫的冲动。
外头的阳光超级耀眼,同车包含驾驶在内的四个人,更是让她干涩的双眼益发疼痛。
不是他们长得不堪入目、不忍卒睹,相反地,男的帅、女的美,出色的外型教人无法逼视,相形之下,她就像只误闯逃陟群的丑小鸭般格格不入。
现在这个时间,本是她呼呼大睡的时候,却被寄住的房客、也就是这台车的驾驶硬是拖下床,以她缺乏运动及晒太阳为由,强迫她参与今天的活动。
要她参加户外活动、让太阳晒成黑炭可以,但有必要挑一大早吗?那么早出门到海边烤肉?烤人肉还差不多。
再者,她真的不明白,那家伙为什么坚持要她同行不可
不晓得是睡眠不足抑或中暑,她的头好痛,反胃想吐,纵使窗外景色宜人,她也无心欣赏。
幸好车子性能绝佳,即便车速再快依然平稳,否则她真的会痛苦到想跳车,以求解脱
啊!她好想念她舒适的床和松软软的枕头。“唉”金禧轻吐一口气,藉以纡解身体的不适感。
“你还ok吧?”负责驾驶的靳仁透过后照镜,不经意瞥见她坐立难安又唉声叹气的模样,遂开口关心道。
或许是身体不舒服使然,连带的让善感的她情感更加脆弱,他一句简单的关切竟惹得她一阵鼻酸。
这家伙还敢问。要不是他的擅作主张,她现在哪需要这么难受?!埋怨的话她没说出口,仅是用力的瞪着他的后脑勺传达怨念,可心头却隐约漫着暖意。
她虚弱的呻吟引起同在后座、长相如同洋娃娃般精致的年轻美眉注意。“金禧姐姐,你的嘴唇好苍白喔!”
甜腻的嗓音令人筋骨酥软,但也让她头痛加剧。她有气无力的勉强扯开嘴角,
气若游丝的喃喃低语。“因为我快死了”
“不准胡说!”靳仁一反常态,严肃的低斥。
不只金禧感到错愕,同车的帅哥美女也被他正经的口气唬住而楞了下。
顿时,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活络的气氛笼罩一层薄霜。
“仁,你一早吃了炸葯?小禧只是开玩笑的,那么认真干什么?”副驾驶座的俊美男子率先回过神,试图以轻松的口吻化解突如其来的尴尬。
靳仁抿唇不语,因为连他也被自己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听到金禧用那种坑谙气的声音说她快死了,当下一股不悦冲上脑门,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一向百无禁忌、嬉闹程度无人能及的调皮大王,却因一个女人的无心之言而动了气,实在太诡异了。
俊美男子睨着他紧绷的俊颜,双唇忽而弯成一抹戏谵的弧度,对他情绪背后所蕴含的意义相当有兴趣。
“仁,小禧死不死,对你很重要吗?”俊美男子抱着好奇的心态,不怀好意的试探。
靳仁英扬的剑眉微微拢起,没想到好友会有此一问,一时为之语塞。
无预警的被拿来当话题,金禧陡然一惊,苦着脸讪笑道:“呃这问题很无厘头耶。”
实际上,她的心夹杂着期待与不安,想知道他的答案,又怕他的回答太直接、太无情,伤及她的自尊。
“就是嘛!阿掣的问题真奇怪。”洋娃娃女孩偏着头说,水汪汪的超级大眼睛蓄满困惑。
“会吗?我倒觉得挺有趣的。”称作阿掣的俊美男子耸耸肩,显然乐在其中。“仁,难不成这问题难倒你了?”他轻缓的语调,充满浓浓的挑衅意味。
靳仁操控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稍稍握紧,撇撇唇,一贯轻佻的回击。“掣,你是热昏头,还是吃错葯了?”
“就算都有吧!你的答案呢?”归掣笑得很灿烂,不理会他的调侃,继续穷追猛打,非要个清楚的答复不可。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乐子也不错。
“无聊!”靳仁不客气的斥责。“她是死是活,又关你什么事?”
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留给其它人无限的想象空间。
遍掣瞇起眼打量好友,靳仁紧绷的脸部线条提供了他莫大的乐趣。
他神秘的笑容让靳仁感到十分刺眼,不发一语的狠狠反瞪对方一眼,表达他的愤怒。
他的反应越大,归掣的笑意便更甚,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金禧嘴角抽搐、满脸黑线。听别人讨论她死不死的,实在很奇怪,好像她现在患了重病,快挂了一样。
有两个大帅哥为她斗嘴是很虚荣啦,不过争论的话题,实在让人很难高兴得起来“欵,你们两个给我差不多一点噢”她发出抗议,因身体不适而软绵绵的腔调透着几分佣懒与柔弱,听起来仿佛在撒娇。
不经意流露的软哝与娇嗔,反而格外挑动男性的神经,靳仁的心口猛地一悸,有片刻恍神。
一瞬间,他真的觉得她好可爱、惹人怜惜
这阵子相处下来,他多少对她有些了解。对她的唯一观感,就是好胜爱逞强;她从未开口主动要求帮忙,即使要搬重物、换灯管,也全都自己来,把在一旁的他当成透明人,跟他“现实生活”中所遇到的女孩子截然不同。
那些千金小姐连逛街买东西都有人随侍在侧,更别指望她们做家事、换灯泡。对于凡事不麻烦别人、不肯示弱的她,他竟然感到生气。她老是把自己关在房里,除了写作,没有其它消遣,他不明白她怎么可以忍受这样乏味无聊的日子?
他没看过她的作品,但他不认为一个生活单调的人,能写出什么扣人心弦、引起共鸣的文章。
为了“报答”她的收留,他决定扩展她的生活范围,拓展她的视野。
不过顾及他的“贫民”身分,安排的活动尽量以不花大钱为主,免得她起疑。
“怎么突然安静下来?在思索小禧对你的重要性?”归掣盯着好友若有所思的神情,故意糗他。
“去你的!”靳仁忍不住冒出不雅的咒骂。“你这只龟,存心找我吵架?”
遍掣但笑不语,迷人的笑容连热力无边的太阳都要相形失色。
金禧不由得露出会心一笑。
她知道,越容易拌嘴、说话越毒的朋友,代表他们感情越好、越融洽。因为在乎、了解,所以包容、接纳。
“你笑什么”靳仁抬眼,恰好从镜中捕捉到她傻笑的影像,苍白的脸庞、没有血色的双唇,在他心中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
他黯下眼,踩下油门,藉由速度带来的刺激感,压下胸口莫名的騒动。
相识多年,他一旦心情欠佳就会开快车的习惯,归掣当然再清楚不过,没想到一时兴起所提的话,他却当真了?
可是,他并不相信仁真的会因此动心毕竟,一个人的喜好短时间内是很难改变的。
不过来点不一样的戏码,似乎也不错。
遍掣嘴角斜挑,对后续发展突然有了期待,若真的发生,想必会精彩万分、曲折离奇。
他静观其变。
经过一个多钟头的车程,一行十二个人终于抵达目的地。
碧海、蓝天、灿阳加上爽飒的海风,是个非常适合游玩的好天气。
男生们一下车,立即脱掉衣服,穿着泳裤冲进浪里,冰凉的海水冲湿了他们健美的体魄,他们扬起一阵欢呼,开始嬉闹。
阳光洒在他们七个人身上,晕出一道光圈,一张张长相出众、气质不凡的男性脸孔洋溢着灿烂笑容,惑人心神。
拖着无力的身子下车,坐在遮阳伞下躲太阳的金禧,被眼前的画面深深震撼,久久无法回神。
他们就像是被精心创造出来的艺术品,那么耀眼夺目,注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与惊叹。
她就要以为,自己亲眼目睹了九个太阳神同时存在的异象般,目眩神迷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追逐着靳仁颀长的身影,他俊美开朗的笑颜,令她迷醉。
唯有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欣赏他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仔细收藏在心底深处。
和他相处的时间越久,对他的爱恋就更增添一分。
不单单着迷于他出色的外表,他坦率可爱的个性、优美的歌声、时常挂在嘴边的浅浅笑容、性感的肢体动作,一切的一切,都是诱她无法自拔的肇因。
当她心惊的想抽离,才发现原来已经陷得那么深,根本撤离不了,只能眼睁睁让自己在泛滥的爱意中孤独灭顶。
“金禧姐,要不要一起去玩?”标致的洋娃娃女孩,跑过来问道。
“不了,我不太舒服。”金禧勉强挤出笑容,婉拒道。
女孩点点头后离开,偕同其余的女伴开始宽衣解带,露出事先穿好的比基尼,展现修长姣美的身段,手牵手一起投向大海的怀抱、加入男孩子们的阵容。
好美的一幅画金禧有些晕眩,她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舍不得错过如此美好的景致。
那是一个不属于她、也打不进的世界。
她适合躲在角落,也惯于被忽略。
既是如此,为什么她的心还揪得那么紧、那么痛,潜藏的自卑像一条巨蟒吞噬她仅存的骄傲,武装的坚强顿时溃不成军。
泪水在她颊上婉蜒,没入她紧抿的嘴角。
既然止不住汹涌的泪,她干脆将脸埋进曲起的双膝之间,尽情发泄满腔落寞与空虚,浑然不察有人正朝她靠近。
“一个人躲在这里乘凉,不觉得很没趣吗?”靳仁在她身边坐下来,抓起冰桶中的矿泉水就大口狂饮。
他毫无预警的出现,让金禧已然崩溃的情绪雪上加霜,剧烈颤抖的双肩泄露了她极力隐藏的脆弱。
“怎么了?”他狐疑的睇着她,漫不经心问道。
她咬着唇,好强的不敢发出哭泣的声音,不料,愈是忍耐,肩膀反而抖动得更厉厉害。
“怎么了嘛?”靳仁蹙起眉,企图拉开她挡住脸庞的手臂。
她使出浑身气力,终究不敌男人的力道,只能任凭自己窝囊的样貌被揭开,曝露在阳光底下。
乍见她泪流满面的凄楚模样,他诧异的怔楞了好几秒,炯黑的双眸定定锁着她不断冒出豆大泪珠的迷蒙眼睛,喉头有些干涩。
金禧慌乱的捣住嘴、别开脸,却怎么也克制不了满溢的负面情绪,泪如雨下。
靳仁瞬也不瞬的瞅着她无声痛哭的泪颜,眉间逐渐布满阴霾。
他不明白什么事让她哭得如此伤心,雾蒙蒙的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哀愁。“为什么哭?”半晌,他才从震惊中回复,声音显得僵硬不自然。
金禧明白他的关切纯粹出自善意,并不掺杂任何特殊意义及情感,却又偏偏情不自禁的耽溺于他不经意的温柔。
他无意撒下情网,是她太过莽撞,蒙着头栽进无底深渊,导致自己如此狼狈。
“大伙出来玩,有什么不开心的?”靳仁皱着眉头,闷闷不乐的数落。“每次聚会都自己躲起来,难怪交不到男朋友。”
他没有恶意、也不是讥笑,只是希望她能敞开胸怀,和大家打成一片,让自己开心一点。
他的话一针见血,金禧的心像被揍了一拳,闷痛难当。“不要你管!”纵使心已失守、输得一败涂地,她仍要捍卫尊严,否则她将一无所有。
她倏地起身,一心想尽快逃离,他的存在只会让她更无地自容。
她踩着虚浮的步伐,一股脑的往大海反方向跑,睡眠不足加上晕车和阳光的强力直射,才跑了几步,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沉沉的软下身子,倒卧在滚烫的沙滩上
靳仁连忙趋前察看,在触及她的手臂时,发现她的肌肤竟是冰冷的,脸色异常惨白、嘴唇发紫。
原本的一番好意却弄巧成拙,歉疚和自责同时涌上他的心头。
“还蹲在这里干什么?看是要让她躺在凉爽的地方,还是送她上医院。”一名五官深邃如外国人的酷男,不知何时来到“出事现场”噙着坏坏的笑容提醒他。
“那还不来帮忙!”靳仁口气不佳的吼道。
酷男对他凶恶的态度不以为意,仅是站在二芳凉凉的说道:“她这么娇小,你一个人就够了吧。”末了,还双手盘胸,表明了绝不插手。
很好!真是好哥儿们!靳仁一边忿忿的在心里低咒,一边考虑着该如何处置不省人事的女人。
“要不抱到车上去,让她吹吹冷气。”酷男闲闲的开口。
靳仁横抱起轻盈的娇躯,疾步往车子的方向而去。
酷酷坏男人杵在原地,望着好友渐行渐远的身影喃喃自语:“为了一个女人这么紧张,还真是稀奇。”
自作自受,活该!他坏心眼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