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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醒后发现自己未着寸缕,蓝又囡基于女人的本能,迅速的翻找是否有血迹留在床上。
确定没有后,蓝又囡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穿上略略冲洗过吊起仍未干的衣衫,搭了出租车到前一晚停车处将车取回,躲回属于自己的家。
打从上了国中,母亲便将她送入寄宿学校就读,星期假日说假期短,不用赶回家。碰着了连续假期,母亲说怕塞车,叫她也不用回家。
从此,蓝又囡变成个无家可归的人。
父母从不留到宿舍来看她,反倒是兄姊,每个月总会来看她个一、两次,带些吃的、用的,还寒给她点零用钱。
蓝又囡心知肚明,父母根本就不想见到她,对他们来说,有伯颽与仲琦就已足够,她只不过是“不小心”之下才有的产物,他们一点都不想要,甚至还觉得麻烦。
蓝又回很认分的尽量少回家,高中、大学也都继续住宿,毕了业后,因缘巧合之下,她开始了言情小说创作的工作。
虽然稿酬并非外界想象的高,但三年下来,微薄的稿费也领了不少次,有了些许的存款。
拿着为数不多的存款,她付了这间两房一厅的头期款,终于在十三年后有了自已的小窝──一个她随时都能回去的家。
她再也不需要花逢年过节时烦恼该上哪儿耗时间,也不会在过年时终于回到家却发现空无一人,看到姊姊留纸条说全家出国玩一周,她才知道自己的年夜饭是还放在便利商店内的泡面。
并不宽敞的客厅有一面墙摆放了整排的书柜,整整齐齐的排列着近五十本的爱情小说,封面显著的印着她的名字。
对于这份工作,蓝又囡有着不可思议的执着,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每当看到印成铅字的成品、收到读者的来信,她的喜悦是踏实的。
忠实的读者多年来一路陪伴着她,给予她加油、打气,这对蓝又囡是很重要的,至少她有许多读者爱她。
她的工作得到了出版社与众多读者的认同,在父母心目中,她却只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多余家伙。
多余?!
这句话说得真好,完完全合把她从小到大的一切努力都抹杀了,不管她怎么讨好,在父母的心目中,都不具有存在的必要性。
所谓的多余,就是消失在世上也无所谓,没有人会为她掉一滴眼泪,没有人会为她心疼。
只不过是多年来的猜想由父母口中得到了证实,为什么她的心会疼痛难堪、愤恨欲狂?
她心底早有数了,不是吗?
蓝又囡甩甩头,拂去心头的阴霾,洗了个热水澡,冲去浑身酒气,套上舒适的t恤及短裤,泡杯香浓的咖啡,戴上护腕,坐在计算机前迅速的敲下脑海中浮涌而出的字词,一幕幕场景借着文字幻化成生动的影像,一句句平实的对白架构出逼真的画面,彷佛故事中的主角就站在面前
至少,在小说的国度内,她的努力大家都看得到,她有配合良好的出版社,还有众多不断给予她支持鼓励的读者
不,她,不是多余的!
一觉醒来,雷亚歆伸了个懒腰,恍惚的脑袋逐渐清醒
他转过头,双人床上哪还有昨晚的人影,她走得无声无息,如同昨夜只是绮梦一场,一切全都不是真实的。
不!不可能是假的!
假若是梦,那温热的身躯从何而来?
正当他犹豫之际,他的目光被枕头上的一根发丝揪住,他拾了起来,约莫五十公分长的细发绝无可能是他的!
那么,昨晚的一切全是真的!
她柔若无骨的身子的的确确曾*在他的怀中一晚。
雷亚歆小心翼翼的将发丝收起,这才懊恼的发现,自己对昨晚的住人一无所如,就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唯一的线索是她的小名叫“小加”
忍不住搥打着墙壁的雷亚歆忽地想起,昨晚她的车还停在pub外,醉倒的她是由他载回到屋子的。
几乎没有太多的考虑,雷亚歆匆忙套上外衣,飞也似的驾车前往pub。
前前后后绕了不下数十圈,都见不到她那辆酒红色小轿车的棕影,雷亚歆仍不死心的再绕两圈,依旧不见她的座车,他这才攒着眉,开往收费处询问是否曾见过那辆车及那名女子。
收费员肯定的答复证实了雷亚歆的猜疑,她是真的存在,不仅仅出现在他的梦里。
一个小时前,她来到这里,开走了她的车,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个能寻到她的绿索。
短短的六十分钟让雷亚歆悔恨不已,人海茫茫,他上哪儿找她呢?
那个飘逸的女人究竟在哪?
一连赶了四天,蓝又囡终于将积欠的稿子写完,按下打印的键,让坐得发疼的臀部活动活动,抬起更加酸痛的手脱掉令她发痒的护腕。
她深呼出口气,终于,终于赶完了。
插上因心虚而拔掉的电话线,轻啜着香味四溢又能提神的黑咖啡,拨通电话到出版社自首。
“你你你给我从实招来,这几天跑去哪儿风骚了?为什么电话统统都没有人接?”
隔着话筒,蓝又囡可以想见编辑跳起来遥指着她大叫的模样。
蓝又囡干笑两声“我姊订婚,我去帮忙嘛!”
旗下各作者拖稿的理由千奇百怪,编辑大姊头才不信蓝又囡这个超级没创意的烂理由。
她轻而易举的戳破,冷冷的说:“你姊订婚是请一个星期吃免钱的流水席啊!”蓝又囡皮皮的笑着“很忙耶!”
“嗟!我家又不是没嫁过姊姊。”
“那你就知道有多麻烦了嘛!”蓝又囡充分发挥一皮天下无难事的耍赖功夫。
编辑大姊头言归正传“稿子到底写好没啦?”
“好了好了,没好我哪敢打电话给你?”蓝又囡吐吐舌头。
“这还差不多。”
“我等等就去寄了,可以吧!”
编辑再度跳起来大叫:“你拖稿拖那么久还给我用寄的!等我收到都三天后的事了!又不是住得很远,你开车拿过来啦!”
蓝又囡微笑“好,给我喘口气、喝杯咖啡、洗洗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中午以前一定到,可以了吧!”
与编辑约定好后,蓝又囡套上轻便的牛仔裤,换件淡紫色的针织鲸衫,黑瀑般的长发梳理好,扎成马尾,将打印好的稿件装订整齐,以牛皮纸袋盛封,拎起皮包,漫步走至一百公尺外的轿车。
灵活的驾着车,二十分钟后,蓝又囡已出现在出版社中。
绸辑大姊笑咪咪的接过稿件“快招!你这几天都跟谁风骚去了?”
“我哪有那个美国时间!”蓝又囡拉张椅子坐下,笑不可遏的说“你一个月不催稿,我就能找个野男人幽会,大搞失乐囡了。”
“不行!你敢一个月不写稿看看!”
蓝又囡抿着唇笑道:“我还想出国散散心咧。”
“稿子怎么办?你别害我啊!”编辑不愧为编辑,谈笑间仍不忘叮咛她要安分守己乖乖写稿。
“人家心情不好,写不出来嘛!”蓝又回半开玩笑的说,但她是真的想出国走走。
到异国散散心,看看宽阔的仙界,随意递走一番,也许就不再那么在意父母伤她至深的话语。
她需要证明自己不是多余!
“干嘛出国?心情不好叫男朋友给你秀秀咩!不然交男朋友是做什么用的?”说到底,编辑还是比较希望她乖乖在家以确保准时交稿。
“他在哈尔滨工作,好象还要一个月才会回来。怎么给我秀秀?”蓝又囡眨眨眼、抿抿唇。
“哈尔滨?!”编辑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哈尔滨市喔!是哈尔滨旁边四百公里外的小城。他三、四个月才会回来十天半个月。”蓝又囡仔细的说明。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缔辑难掩女人喜好八卦的天性。
蓝又囡沉吟了半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早忘了。
“几年了?”
“十三年了吧。”蓝又囡都记不清楚了。
“十三年前你才几岁啊!你也未免太早熟了吧!”
“唉,天生丽质难自弃嘛!”她甩甩头发,送上一记飞吻。
“去!”
“好快,不知不觉都十几年了。”蓝又囡颇有感慨。
“前阵子看了一本书,说是男女朋友交往两年结婚最好,拖太久会变质,太快又认识不够。”
蓝又囡嘟着唇苦思“啧!我也不知道耶!”
或者该说,是她与顾家明的感情从未很好过,要变质她无从变起,一直都是这么淡淡的,若有似无。
感情平淡的两人彷佛朋友,一块儿出门绝不会有人猜他们是情人。
编辑的视线自稿件中移向蓝又囡“什么叫不知道?他没有让你有触电的感觉吗?”
蓝又囡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触电?!这种情节我写过不少,就是不曾体验过。”
编辑钻着眉心“心动?心悸?”
“没有啊!”“什么火花都没有,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编辑一脸问号。
和顾家明认识时蓝又囡才国一,一个人被送到陌生的环境里,自幼出落得如花朵般娇媚的她很快便吸引了大批的追求者,尤其是她怯生生的模样,更加博得男性保护弱者的强烈欲望。
顾家明与她同班,打从开学起便追她追得很勤,她年幼无知,只觉得顾家明对她好,她也该回以同等的好。
就这么的,本来只是同学间的流言猜测,同班三年,传着传着莫名其妙她就成了顾家明的女朋友。
蓝又回想解释,但似乎愈解释愈糟糕,反倒被当成是害羞,时间一长,蓝又囡也懒得去说了。
高中、大学这七年,蓝又囡跟顾家明也还真是有缘,不但同校、同组,还都分到同一个班级,中午一起吃吃午饭、买饮料给她喝、送送不值什么钱但很贴心的小礼物给她两人就这么成了著名的郎才女貌恩爱班对。
凭心而论,顾家明的条件的确很不错,俊秀的五官、斯文的气贺、高大的体型,待人又和气有礼,虽然家境不太好,父亲早殁由寡母辛苦带大,却有颗孝顺且上进的心。
顾母从第一眼见到蓝又回便深深喜欢上她,完全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寥补丈夫早逝未能多生下几名儿女的遗憾。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彷佛才昨天发生的事,今日一算,他们竟也认识十三年多了。
十三年内,两人最亲昵的举动不过是牵牵手,连肩膀都没搭过一次。
“他很照顾我,对我很好,就在一起了啊。”
编辑大姊捂着额头,一副快昏倒的样子,顺口溜出第四台广告词“喔!珍妮佛!我的老天爷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蓝又囡显得很是无辜。
“你写了一堆爱情小说,结果你连谈都没谈过一次恋爱啊!”“有啊!这不算吗?”蓝又囡水汪汪的眼睛瞪得斗大。
“我不收没火花的稿子,囡为没有爱情的成分。”编辑绕个圈子说。
打蛇随棍上,蓝又囡绞着手指头,期期文艾的说:“所以嘛你就让人家出国去玩玩,搞不好会有艳遇的然后人家就可以写出有火花的稿子了啊”编辑大笑“艳你个大头鬼啦!原来你出国是想找艳遇的啊!”蓝又囡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对啊对啊!没艳遇哪有火花可以写?我去勾一个老外回来,生个混血宝宝,多可爱啊!”绷辑摇头“真拿你没辙!”
听见编辑动摇的语气,蓝又囡马上送了一堆飞吻过去“来,啵一下,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没答应你啊!”编辑不忘事先讲明,稿子不交就砍死她。“你出国找艳遇归找艳遇,稿子还是得乖乖交出来,不然我杀到你家去,搬张椅子盯着你写。”
“好啦好啦,我会乖乖写稿,带着笔记型计算机去度假,回来就把艳遇成果交给你,这总行了吧?”蓝又囡色若桃花,笑逐颜开的说。
“你说的喔!板子不交害我开天窗,我就找你算帐!”
忙完手边的广告,确定客户十分满意后,雷亚歆才松了口气,全身绷紧的肌肉也才缓和了些。
基于兴趣,雷亚歆从小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广告人,运用画面借着几句简单的话语将产品打入人心、制造深刻的印象,是他最大的挑战与成就感。
凭着己身的努力与创意,拿过大大小小无数的奖,雷亚歆成功的在广告界占有一席之地,被知名的企业重金礼聘,担任广告部的部长。
位高权重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但一向对生活品质要求高的雷亚歆却觉得有些累,忙碌的工作让他几乎天天睡不好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连梦中都在想着企画书的内容。
他只想单单纯纯的做好一个广告人,对于大公司内常见的权力斗争敬谢不敏。
完成了手边的工作,雷亚歆的疲惫已达饱和,他早忘了有多长的日子没好好的休息,有多久的时间没好好放松自已。
递上了辞呈,关牧言不但没有喜悦,反而慰留。
“你不会是因为没追到小筑就不想待了吧!”
对于雷亚歆,关牧言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感激他将黎景筑带回到自己身边,又担心他惯有的温柔体贴哪天突然打动黎景筑,即使黎景筑早已成为关太太,并产下个贴心的漂亮女儿。
雷亚歆失笑“拜托!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要辞职哪还等到现在?”
当年雷亚歆要有什么企图的话,他关牧言只能*边站了,哪能像现在这样有个幸福美满的家?
“那你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关牧言狐疑的扬起浓眉。
“喂!必先生,我连要走都不行啊?”
“你对小筑还没死心。”关牧言自行下了断语。
雷亚歆翻翻白眼,快被关牧言给气死了“我要没死心,当年就不会带你去找景筑了。”
囡为他知道黎景筑太爱关牧言了,即使趁她受伤至深时娶了她,也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关牧言想想“也对。”
雷亚歆没好气的说道:“本来就对!”
“好,你给我个理由。”
“我好累,想出国度个假,就这么简单。”雷亚歆两手一摊,他只是想休息一阵子,难道这么难吗?
关牧言还是有些怀疑“就这么简单?”
“对,这几个月来实在是太累了,连放假也都在工作,我想要休息休息,不然我会发疯。”
关牧言这才点点头“你想去哪儿?”
“不知道,还没想到。”雷亚歆耸肩。
关牧言因他不明确的答案而皱起眉头“你到底想去哪儿度假?”
瞧关牧言一副没问出地点绝不放手的模样,雷亚歆想起在电视上看到的景象,随口掰道:“我去哈尔滨看冰雕。”
关牧言脱口而出“那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是一堆冰块?”
雷亚歆一股气涌了上来,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是没看过才想去看的。”
“要看冰块打开冰箱就有了,不然去便利商店也买得到一大包,还跑到那种地方做什么?”关牧言碎碎念。
“我爱去哈尔滨看冰雕关你什么事?又不是拐你老婆一块去!”雷亚歆翻翻白眼,很受不了他。
都已经把黎景筑拱手让他了,还在那边啰唆个什么劲?!
关牧言迟疑了一会儿“好吧,你留职停薪一个月,机票公司出,当作给你的奖励。”
“折现好不好?”他试探的问。
“不好。”关牧言还附加一句“你放心,我会帮你买头等舱,不会让你挤在窄得动不了身的经济舱。”
雷亚歆简直就快昏倒了,关牧言难道这么恨他,真要他到那冰天雪地、鸟不拉屎乌龟不下蛋的鬼地方?去到那里不死也冻去半条命了!
“喂喂喂,关先生,我觉得我们两个需要好好谈谈。”
他也不过就是曾经追求过他老婆,在他老婆最脆弱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还不小心求婚成功而已,有必要恨他入骨吗?
也不想想当年若不是有他雷大爷,他哪能娶到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还附加有个可爱得没话说的女儿?
关牧言正要开口,但秘书己探头进来“董事长。大家都到齐了。”
“等你度完做回来我们再聊。”关牧言拍拍雷亚歆的背,挺直脊骨,昂然的踏出办公室,准备去开每天固定的会议。
雷亚歆愣愣的看着他离开,这才想到,关牧言会不会只是在开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