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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来自广府的特使兼查访官柴平,在博罗县追上周淮安一行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在此期间,他甚至还就近收到了来自循州境内刚收获的一批新作物样本,比如十几根还带着新鲜泥巴的木薯。
在广州的其间借助日常行事的掩护,他从水底那辆车上取回了部分可以利用起来的物资,包括一些从当地采集的实验性物种;
其中就有来自非洲当地的木薯块茎;虽然这是后世的国内针对非洲农业的水土环境,所改良而成的品种,但在循州和潮州境内照样长的很好而马上就有收获了;要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和意义,甚至不亚于近现代被称为工业革命催化剂之一的土豆大发现。
因为木薯同样是一种高产耐旱的块茎作物,虽然需要再加工才能为人食用,但却是很好的动物性饲料来源。因此在食用、饲用和工业上都有开发利用。块根淀粉是工业上主要的制淀粉原料之一。世界上木薯全部产量的65用于人类食物,是热带湿地低收入农户的主要食用作物。
同样也适合岭南地区相对湿热多沼的潮汕平原环境,而且不用怎么占用那些直接产粮和发展经济作物的平地田,而可以进一步的将那些相对贫瘠的山坡、隙地给利用起来,产量却比传统糜子、旱稻要高得多,甚至是好几倍。
作为生产饲料的原料,木薯粗粉、叶片是一种高能量的饲料成分。在发酵工业上,木薯淀粉或干片可制酒精、柠檬酸、谷氨酸、赖氨酸、木薯蛋白质、葡萄糖、果糖等,这些产品在食品、饮料、医药、纺织(染布)、造纸等方面均有重要用途。
当然了,更好的消息是来自广府面的大将军府,在延迟了一段时间之后对自己有所妥协了;虽然这种带有现实功利性的妥协会有所后遗症和其他的手尾。
根据柴平带来的最新令喻,宣布了一通关于周淮安“任事勤勉而多有治才,累得建树”“然失之急切,而颇得物议”“遂今以观效论,使之用命于军前”的基本评价和褒贬结论;一看就是那位对自己颇为友善的参军事杨师古的手笔风格。
他也自此积累功过相抵之后,转授雷州司马衔,兼大将军府仓曹参军,仍领粮料判官,而就此协理专筹广府境内大军淄用的医药甲械粮秣诸事,并给枭卫两队而听从行事不得延误;
至于相应的补偿和交换条件,则是他领下的三江巡防军六营兵额,就地改为军府配下的后翼两军之一,自此别领军号而令沿守故地;也算是排行末尾的小军头,进入了可以领受大将军府钱粮物用的正属序列;而不是只有基本的衣粮,需要出战才给分派甲械,而在介于义军主力和附属外围之间的两不靠身份。
只是仍以将头王蟠为军主而授郎将衔,虚某人为副领;但令人意外的是原本当任查访官柴平,居然也被重新任命为军主簿,而领折冲都尉衔,另自募一营而并入其中而达到大小七个营的军额。当然了,这也是义军当中一种惯用的掺沙子和制衡的惯例了。
对于这些尚在他最低心里预期标准线上的,基本条件和态度周淮安还算是比较满意,或者说可以见好就收了;对他而言其他方面都是虚的,只有自己麾下壮大的实力和名分,才是真正可以凭据的根基所在;
虽然在他这些日子的经营和搜括下,实际具有两州十县地盘的怒风营,已经不怎么指望来自大将军府的钱粮供给;光靠自己的积累和地方恢复产出的有效补充,也能在非战时情况下维持基本自足上好几年的时光。但是能够用来获取资源的名分和地位,却是不妨多多益善的东西。
比如他可以让人去找矿和开矿,就地冶炼装备和工具;并且在广府境内以筹军为名,大肆招徕饿肚子的青壮劳力和失业的手艺匠人,而变相的挖大将军府分属的营田司、度支司、盐铁官、河津官等部门的墙角。
因此,
“既然黄王尚有用我之处,那就让我先献上一份礼物吧”
周淮安当即慨然表态到。主要是之前在拷问那些从洞柯寨所获的官军土团残余过程中,居然有所重要的发现。
那个号称是至仕前礼部郎官兼高州刺史的山羊胡老头,就实在是吃刑熬打不过而失口供出了,关于在此之前的岭西反乱当中,就有来自广府义军高层当中与之暗通曲款,而私下透露义军虚实内情的惊人消息。
不过正所谓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接下来就该留给黄巢为首的大将军府他们去头疼和烦恼了。
而再次见到这位将要在日后共事上很长一段时间柴平之后,周淮安也似乎发现他在这段时间有所明显的变化。就像是经过了许多沉重现实的打磨和历练之后,而变得越发的内敛和城府起来。
却是不由自主想起之前随怒风营出征前,在最后一次受邀饮宴回来的半路上与他一段交谈。
“和尚,你可有法子替他们驱邪去祟。。”
当时微有些醉意而骑在马上的柴平,却是很有些消沉的随口抱怨道。
“自从进了这个广州城之后,许多相识相熟的都像是变了个人似得。。让人看不懂也不明白了。。”
“驱邪,为什么要驱邪?”
周淮安却是不为所动道。
“这又不是真的邪祟。。只是一种暴发户式的富贵病而已。。”
“不过是他们穷苦艰难了太久之后,骤然见到了荣华富贵的声色迷离,”
“迷失了本心和初衷而已。。却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也是长久压抑在人心当中,本能好逸恶劳贪图享乐的驱使”
“正所谓是佛有云,杀眼前贼易,但是杀心中贼就难了。。”
“除非有极为重大的理由和坚持,不然没有人会喜欢抛弃舒适安逸现状,而重新回到清苦平淡中去的”
说到这里,周淮安也禁不住交浅言深的诚恳劝说道。
“进入了广州这种繁华大邑之后,既没有合理的规划和部署上的约束,这种事情就根本难以避免了”
“况且,你真要强出头去唱反调的话,只怕多半要引起他们不满和反弹,甚至会成为被排斥的众矢之的”
“说实话,这事已经不是你可以管得了,也不是你能插手和干预的”
“已经牵涉到了义军的根子和将来的何去何从。。”
“实在滋事重大而需要足够分量和地位的人物,才能承担和扭转的过来。。”
一气说了这么多后,周淮安顿了片刻,又犹豫再三才继续道。
“但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性,就是你的上官也是认同其中一员的,”
“而会看在你的资历和过往的份上,从表面上赞同你。。”
“然后私底下把你打发出去,算是眼不见为净了。。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在你被打发出去前,也麻烦留些口德。。不要透露出我就好了。。”
“你竟敢私心揣摩和离间我义军兄弟”
柴平突然脸色一变,手中顿然跄踉做拔刀势,却被周淮安不动声色的用力一把按住,竟然一时挣脱不得。
“我只是就事论事,稍作分析而已。。看在你当初给我一口饭食的恩情上。。”
“你若觉得荒诞不经,大可当放屁了事,又何须如此失态了”
“说明你还是有所在意的不是。。”
“你。。。。”
他深吸了几口气,最后还是把拔出半截的横刀重新按回去,而拍马转头有些气结咻咻的走了。自此以后就变得有些疏远和少见了,然后直到潮阳之变后他被重新派了过来。
周淮安现在回想起来,这位居然还是个义军当中潜藏比较深而为数不多,没有被残酷现实摧磨掉意气的理想主义者啊。却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能够依旧作如是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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