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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俘虏中的大致说法,原本围困荆门城的官军至少还有万余人;周淮安还担心逃回去的刘巨容回合之后,会重整旗鼓变成太平军新的妨碍和阻力。
这才让明显已经使用过度的剩余几艘水轮船,冒着随时解体和损失的风险,拖曳着满载着追兵迅速北上而去抢占先机。怎么就会在一夕夺寨之后就全部投降了呢。
然而在亲眼见到了这些投降的官军之后,周淮安也基本心中释然了。显然山东节度使刘巨容麾下的大军,也不是平白能够变出了来。尤其是在前年攻略中损失的兵员和甲械,可没有那么容易补回来的。
所以,当他的主力大军攻打荆州城的时候,着进门城下的围困部队,就被他逐步逐批的抽调和替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老弱病残之流。
因此,如今靠墙的临时俘虏营地中,几乎都是各种面黄肌瘦的人等,在手口并用捧着太平军提供的干粮糊糊和带皮薯粉汤吭哧有声;
甚至还显眼的夹杂着,头发花白的老人和浑身干巴巴没几两肉的没毛少年。显然是刘巨容在维持军队的同时,也治下能够罗括到的男性劳力都给带出来参加攻战了。
不过相比之下,易手过两次变得城壕破败的荆门城中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能够站着出来迎接大部队的,也只有人人带伤的不足千余而已。
而负责带队的只是原本三营驻队中的一名团属校尉而已。至于其他职介比他高或是相等的存在,基本上非死即伤或是在战场失踪了;而只剩下他一个还能活蹦乱跳的。
周淮安额外拨亢召见这个幸运的勇士,询问敌情时才发现他的名字叫做杜洪,乃是由地方土团盖而投奔了义军的岳州人士。
后来太平军北上之后,就随着驻留义军杂属一起被收并;经历了打散重新后因为表现积极,又成为了一名补充营的队正,然后临阵积累资历火线提拔为旅帅、副尉。
算是一个太平军治下颇具相当代表性的人物了。
接着一路下去,重整旗鼓再接再厉的太平军,水陆并进势如破竹的攻破已然是没有多少防守力量,或是守备尽数逃亡而格外空虚的长林、乐乡、义清、率道、南漳等多座城池;
又花了很小的代价拿下唯一有数百官兵,进行坚守和抵抗的漕运水陆要冲——柘林戍之后,襄州州城兼山南道的理所——襄阳,就彻底对太平军武装力量敞开了怀抱。
只是站在平稳行驶的座船上,看到天际那座隐隐呈现于奔涌大江之畔的襄阳城时候,周淮安心中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却是诸如《黄蓉襄阳后记》《军营中的女侠们》之类的文学作品。
好吧,抛开这些有的没的瞎想。根据事先做过的功课,这座城池最早起源春秋楚国的北津戍,后来经过东汉末的荆州刺史刘表,东晋的梁州都督朱序等历代修缮和增筑,才有了现今的气象和格局。
虽然还不是南宋末年那个被往复营造过的“铁打的襄阳”。但是现有足足周长九里、水陆八门的格局,也是荆楚、江汉之地难得的大城、雄城所在了。白居易就曾有诗《寄微之三首》云:襄阳九里郭楼堞连云树。
而在城池东面、南面都是自北向南奔流而下又折转往东的汉水,以及分出来几条环城交汇的支流;而北面和东面的大片郊野则是被紫盖山、鹿门山、万山、岘山等群山所遮护。
至于江上还有汉津戍的浮桥,与汉水对岸的樊城镇相连;从而形成南北之间互为抵角,声气相通的优势。
至少相比太平军之前攻掠过的几座大城都邑;诸如背湖面江三水缭绕的安南交州宋平(大罗)城,或又是群堤重重环抱而两山包夹其中的江东润州丹徒重镇等,都毫不相让更是有所胜之。
可以说在这种地形下,想要进行围困的话不是不可以,却是要在水路配合之下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行;而想要进行攻城的话,那能够展进行大范围的排兵布阵或是展开攻击部队和器械的余地,却是相当的有限。
因此,在这里也相继做过隋朝的总管府,唐初的都督府、行台尚书省、安抚使、中唐的采访处置大使,晚唐的山东节度使、观察使、转运使、盐铁巡院的驻地和理所。
通常号称有户四万七千七百八十,口二十五万二千一。只是在眼下刘巨容的山东行营兵马大都覆灭在江陵城下之后,不知道这座城中还能够剩下对少残余的守备力量了。
因为身为官军主帅的刘巨容这人,在地方任上堪称是精明有为而手段酷烈;对城内控制的也是相当严密,甚至是采取了宁枉勿纵的严厉态度。
故而虽然之前有太平军的外围武装,时不时在城下骚扰过,但是对于襄阳城中的消息打探和其他的情报工作,一直都是进展甚微。
长期以来,江陵方面就只有一些私下偷偷往来的商旅,所能提供的二三手间接消息,来进行扯面的推断和判定了。尽管如此,挟以大胜之势的周淮安还是有相应的兴趣和信心,以麾下这重整后的数万虎贲来称量和计较一番长短的。
“传我令下,”
想到这里周淮安断声道。
“属下在。。”
左右顿时一片拱手而立的应和声。
“令王重霸的水军封锁江面,配合左阵吴星辰麾下第四军的五营战兵先行渡水,再以本阵样子队和投火兵为支援和加强。”
“相机拿下安养县内的樊城镇,就此隔断襄阳在汉水以北的联系和援应。。”
“谨遵军命。。”
一身披挂而愈发显得脸瘦小眼的左阵郎将吴星辰,瞬间于其他几个人很是激动交换了一番眼神,当即喜形于色的出列俯首道。
毕竟,这些日子过来他们这些怒风老营的故旧从属,都是随着大流而动多数的表现泛善可陈,基本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和机会。
因此眼见得太平军麾下的越发的兵强马壮而各色人才云集,自己这些怒风营出身的老义军,也不免暗自有些隐然的紧迫和危机感了。
虽然这位领军一贯以来表现的都很顾念旧情,也善待那些曾经追随身边出过力的老兄弟。哪怕伤病退役了实在不能做事,也会给个安身之所好吃好喝这颐养天年,确保衣食无忧的度过余生是不成问题的。
但问题是吴星辰他们可还算是年轻,还有大把的岁月可以用来有所作为的;让他就此交卸下军中的职事,保留军籍和待遇到后方去,兼翎一个悠闲自在的体面和优遇位置,却是远非他所愿的结果。
所以他不但要兢兢业业的做好自己的本色,表现出一切以领军马首是瞻的坚决态度来,区别于那些新附和投效之辈;还要想方设法抓住每一个可以建功的机会,来彰显和体现出自己这些老兄弟的价值和用处。
至少也要保住现在位置上,不被人给用更多样的选择给后来者居上,乃至取而代之掉。要知道,如今在太平军愈发繁杂的体系之中,隐然是各种渊源和干系的派系。
他们既在《太平田亩制度》和《圣库制度》《太平要略》等,共同的旗帜、目标和主张的理念下携手奋进;又在各自诉求和具体立场的细微差异下,保持着相互竞争和制衡的局面。
最初的时候,除了他们最先追随起家的怒风老营兄弟之外,又有曲乘裕、张彪和丘宦、樊绰为首的安南乡土派;再加上岭南本地聚附起来的将士,所构成的五岭子弟;其中又产生潮循出身老派和广府出身新派的细微差别。
此外,尚有钟翼、赵引弓为代表所谓弃暗投明的光复派;随着越来越多反正和投降、被俘获,又被改造的官军士卒而壮大起来。其中又天然分为客籍的长征戍卒,和本土的五管旧属两大群体。各自又与安南乡土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后来随着黄王大军北上,太平军出桂州而攻城略地于湖南,又陆续收并整编了许多义军旧属之后。尤其是王充隐,曹师雄、朱存、张居言等义军故旧和军将,相继交出部队加入进来,就让他们所面临的的竞争局面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了。
所以吴星辰哪怕依旧身为那位领军最早任命的六主簿之一,但却也是其中危机感最强的吊车尾。
毕竟刘主簿中地位最高的柴平,可是在落魄时提携过那位的天然恩义,只要不犯大错就是当之无愧的副手之一;
而留在岭内的老关和程大咬,虽然出身的资历最低也没有什么突出之处,但是却是他刚入义军时,第一个追随鞍前马后的老人中的老人。
隶属于后阵的苏无名这就早早的暗自投靠和抱上这位大腿,而事事唯命是从,属于用得顺手不会轻易改换的人选。
而另一位射声校尉出身的吕方,则是这位早年合作有加的老相识了,而且基本安于现状而不争什么了;估计差不多时候到了就会退养到后方去与将头王蟠作伴了。
就像是最后一位刘六茅也比他强上许多,因为他不但是王将头的亲兵队出身,也是早期义军中唯一的马军将官,哪怕后续补充进来的人选再多,也无法与他的资历和威望的。
所以他思来想去之下,似乎也只有自己是最晚表现出善意和态度来,而已经不是让人不可或缺的那个了。如果他不能够再奋发振作和有所表现机会的话。
另外,也因为他暗中打听到一件事情的端倪,而促使他下定了决心的缘故。
众所皆知,如今已经构架完成八个军序的主官,目前都只是各人分别兼任一部分,并没有直接的任命落实到谁头上。而在地方戍防官的任命上也只落实了寥寥数人而已。
随着协助黄王东征、北伐的大业基本尘埃落定;再加上湖南、荆南地方的重新平定;论功行赏和委任相应的职守也就势在必行了。
他固然是坚信义军的大业必有所成,也信服太平军的那些理论和主张必然能改变这个世道,但也不妨碍为自己着想而而更上一步的渴望和憧憬。
若是错过了这最后一遭在战场建功的机会,也许日后就也要长久的落于人后了。所以,他也不惜面皮的求了柴平、苏无名、乃至吕方来为之传话和表态,只求这个首战先发的出阵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