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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阳光强烈。
范莉玫按阿姨的指示天天准时来服饰店内帮忙。
店主是阿姨的远亲,今天有事外出。店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中午没客人上门,她正和一名高大的金发男子“j”亲密地聊天谈笑。
j是她来雪梨时认识的,澳洲籍的他正巧是她的邻居,人长得帅又浪漫,很会哄她,说尽甜言蜜语,日日送花给她,天天当街肆无忌惮地对她又搂又吻
这全是梁程不会做的事。
唉她心底颇觉内疚,偏j又是那么热情,搞得她晕头转向无暇顾及其他。
她真的拒绝不了j猛烈的攻势,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这段浪漫的异国恋曲,令她犯了罪,背叛了梁程。
因此,她怕听到梁程的声音,刻意逃避他,不敢和他联络。
j占尽了天时地利,令这恋火烧得又快又猛,一发不可收拾
她无法同梁程启齿,毕竟和梁程也恋爱了三年,那种感情仍是存在的。喔j又来吻她了。天!她真的好矛盾。
“甜心我带你去吃意大利菜好吗?”j搂着她,疼爱地在她耳畔说着。
“现在?”她眨着大眼睛。
“对!现在”说着,亲亲她耳垂。
她怕痒,一边躲着,一边格格地笑。“可是我要看店”
“管他的”他捧着她的脸。“把店关上,老板不会知道”
她摇头。“不行”
“不行?”他威胁要搔她痒。
她骇笑。“唉!好好,但是要快点回来”
“太好了!”j说着,一把将她抱起,直奔向门外。
“你疯了?j!”她笑喝。突然,她脸色骤变。
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梁程!他双眸冰冷地盯着她,身旁还站了另一个女子。
范莉玫一怔,狼狈地挣扎下来,向j挥手道:“j,我台湾的朋友来了”
“呃?”他应声瞧一眼,立即又去拉她。“走啦!”
范莉玫推开他的手。“你先回去吧!我陪朋友谈谈。”
j不愿意,但她执意推他走。他这才摸摸鼻子不情不愿地走了。
宋乐乐和梁程一样,因为方才店内的情形而愣住了。
乐乐不知该对梁程说什么,她的立场太尴尬,她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她对梁程说:“我我该走了,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却见梁程浑身僵直,没有表情地点点头,眼睛没离开过同样沉默的范莉玫。
宋乐乐掉头而去,走没几步又回头望向他。她发现他高瘦的背影,在烈日下竟显得好脆弱
她忍不住为他担心了起来。
入夜了,宋乐乐还未回家。也许是刻意给他空间去伤心。
梁程和莉玫谈完后,一返家即上床睡去。不过他没真的睡着,只是不肯睁眼。静静地侧身躺着,心中无比难受
夜里,风声呼呼拍打窗,像要破窗而人抽打他裂了的心。
一首歌曲,正缓缓自他脑海中倾泻而出
一只铁翅膀,送我到这地方。
天与地,在中间它来临。
缓慢的飞机,有否我期持的一个你
忘记你说你会继续,还是要结束,分开时只乖妻我是否大迷糊?你是否仍在乎?
几天前,在台北机场听见电台播放这首歌,此刻想来,仿佛早有预感。否则怎会如此贴切地表达出他的心情。
他不愿睁眼,他渴望睡去
早先莉玫的话,在他耳际徘徊不去。
“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程,我爱上了j,可是我也爱你。我真的很矛盾,我我不知该选谁求你给我一段时间做抉择,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我此刻真的下不了决定”
想到此,梁程的眼眶湿润了。他该头也不回地离开;他该断然拒绝这等恶劣的请求;他该马上抛下这个负心的女人返回台湾;他该大骂她一顿
可是,他竟只是沉默,仕她践踏他的心、他的自尊。
男人也怕失去深爱的女人。他怕万一他不等她,她马上会投人j的怀抱。
真心付出感情的人,怎可能如此洒脱?
于是,他软弱了,他恨自己的软弱。为了一个犹豫不决的女人,竟如此地不争气,放任她为所欲为,伤透他的心。
不!他不要再想了。晕沉沉、疲累的梁程,全身虚脱不已,此刻,只想静静睡去
宋乐乐刻意在街上逗留到夜深,只因她不知该如何安慰梁程,不懂如何面对他的心碎。
而现在她回到家,点亮了灯,想摇醒他。因为他看来不太对劲,令她很担心。
他缓慢睁眼。
乐乐低头看见一双红红的眼睛,她俯身摸摸他的脸,讶异地说:“梁程你发烧了”
是吗?他只觉得他正往无底深渊坠去。他是应该全身发烧的,因为他真的跌进了水深火热的痛苦中。
隐约中,听见她又用着温柔的口吻道:“梁程你病了。”
为什么她的声音很悲伤?
她也替他感到难过吗?她也看到了,看到另一个男人搂着、吻着他的女人
宋乐乐迅速将他扶起,让他侧躺在床上,脱去他的上衣。
乐乐取来冰冷的酒精替他擦拭全身,忙着抬起他的手臂、拍打他的身子。酒精味道刺鼻,乐乐却忍受着。
一脸茫然、双眸空洞的梁程受到的打击,令他失了魂魄。
忽然,正帮他擦拭掌心的宋乐乐,身子一软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最后干脆趴在他膝上嚎啕而哭。
梁程很是诧异,不知所措。她这一哭,令他清醒了大半。
突然她冒出一句:
“我也刚失恋呜呜”
他的憔悴让她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
于是她放任自己哭泣,发泄这些天找不着出口的泪水。
梁程听了,温和的双手轻抚她的后脑勺,拍了拍安慰着她。现在他知道了,原来他们是同病相怜。
若不是她一时失控落泪,他怎么也想像不到这个忙碌爱笑的女人也有伤心的回忆。
同是天涯沦落人,在这伤感的夜,他觉得他们的心靠得好近、好近,也就不必说那些不着边际的安慰话了。
他一直静静地坐着,任由她在他膝上哭个够、哭个尽兴,好似把他不敢流出的泪也一并收去了。
他只是轻拍她发顶。
两人都未再多说什么。然而,心中那股若有似无的情感,正默默孳长着。
无意的寂静中,一种异样的情愫飘荡在这淡淡的忧伤气氛中,只是两人谁也不愿开口多说什么。
或者,是害怕会破坏了这一刻的气氛。
尽管夜里她哭得那样伤心、失态,隔天清早,当他醒来时,宋乐乐却一如往常笑眯眯地招呼他。仿佛昨夜那个人不是她,只是他的错觉。
“早啊!”她端了一碗刚冲好的麦片给他。“你的烧还没全退,不要下床了,就躺床上吃吧!”说完,她忙去准备待会儿上课要带的笔记。
“谢谢”他真心诚意地道,心里大受感动。
突然,她问他:
“现在,你决定怎么办?”
“嘎?”
他不明白。
“呃”她拎起包包甩上肩,然后支支吾吾地靠在门口犹豫半天才说明白。
“唔我是指你打算和你女朋友分手吗?”
梁程对她的直接问话感到讶异。
他低头皱眉,盯着那碗麦片,半晌才抬头。“我想,等她作决定吧!”
宋乐乐眼一睁,不敢置信地偏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这样啊很好、很好。”说罢,她又道:“那我上课去了。”
然后,她用力摔上门,在门外低咒一句:
“笨蛋!”
没见过那么呆的男人。那女人这样过分,他还等她干么?笨!真笨!
宋乐乐不知为何生气,直奔下楼跑到街上,突然又停住脚步,用力深呼吸再吐气,肩膀垮了下来。不似平日匆忙急促的步伐,今日她迈向学校的脚步是沉重而缓慢的。
怎么搞的?
宋乐乐学他皱起眉头。
她发现自己竟对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男人有了莫名的好感。
这好感几乎弥补了林浩对她造成的伤害。
她发现自己竟疯狂地嫉妒起另一个女人来,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当梁程说要等她时,宋乐乐好生气、好失落。
完了!
这下子真完了。
乐乐整个眉头垂下,她知道自己喜欢上梁程了。
而这份喜欢竟令她难过得想哭。毕竟他的心正为着另一个女人试凄!
这根本不是恋爱的好时机。
宋乐乐踢开路上一颗石子,恨恨地想:为什么她在情路上总是多劫?不公平!上帝待她太不公平了!
宋乐乐从来不是那种可以将烦恼一直带在身上的人。
早上的课程结束后,她步行回家时即决心把梁程当成纯粹的好朋友看待,免得将来自讨苦吃。既然他心底已有别人,那也最好不要让他发现自己的感情。
尽管,他的确是个有魅力的男人
回到家时,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子。
那些混乱的物品全被收纳整齐,她的寝具也被叠得好好的,每件东西仿佛都找到了它们该被放置的地方。房间一下子突然变大了!
她呆呆地站在们口。
“哇!”她瞪大眼睛笑了开。
客厅桌上,梁程卷起绘制中的工程图表,起身对她微笑道:“你可回来了。”
“唔哼”她点头,一手插腰、一手对着整齐明亮的房子指了指。“你有魔法吗?还是我近视加深了?这是我的房子没错吧?”
他笑意更深,她那诧异的表情极富戏剧性。
他走向她。“我对归纳东西挺拿手的”一点也不谦虚。
乐乐眨眨眼。“哦?我倒是对‘乱扔’东西挺在行的”她幽他一默。
“看得出来”他回她。
两人齐声大笑。
正午阳光直射进窗户,房间被照得亮晃晃的,充满了生气与活力,人也变得愉悦几分。
宋乐乐扔掉了袋子,问他:“你中午吃过没?”
他摇头。
突然,她伸手进触到他的额头,他该退后身子,但他却没有,额上的手很快就离开。
“你退烧了,气色也不错”
“唔”他低下头,遮掩那因她的碰触而莫名激起的震撼。
为什么她一靠近他,就会令他紧张?
为什么她身上有一种阳光般清爽的味道?
还有,他发现她粉红色t恤内根本没穿内衣,他的眼睛又开始不知往哪摆了。该死!她总是给他制造这种窘境。
“要不要吃三明治?”她笑着问。
“好”他见宋乐乐从冰箱拿出三个保鲜盒及一条土司搁置桌上,接着她身手俐落地做好三明治,前后才不到两分钟。
“好啦!”她将速成的三明治交给看傻眼的梁程。
他接下三明治。“就这样吃?”他皱眉。
“嘿!我可是穷学生呢!难道你以为会有夹着‘鲍鱼’的三明治吗?”她边说着很快地也替自己做了一个。
“呃我没见人如此随兴地做三明治。”他咬下一口。
她格格地笑了,对他保证道:“放心!吃了绝不会拉肚子的。”
“你中午都吃这个吗?”
“对呀!”
“晚餐呢?”
“唔冲个燕麦吃喽,我有很多口味的燕麦粥。”迅速吃完一个三明治,她舔舔手指替自己冲了杯咖啡。
而梁程仍努力适应手里三明治的味道。冷冷的食物令他不习惯。他这人连吃都是接挑剔的。
她托住下巴,含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皱眉吃着,忽然恶作剧道:“你最好习惯吃三明治,因为往后每天中午你都只有三明治吃。”
“明天我请你吃午餐”他即刻答道。那副害怕的模样惹得她啼笑皆非。
她笑完,指指客厅桌上那堆图稿。“你在画什么?”
“房子的设计图,后天要寄回公司审核。”
都忘了他是有工作的人,她吐吐舌头。
“你打算待多久呢?”
他沉默了。多久?他想带莉玫一起回台湾,然而她要多久才能下决定?会不会走时只有他一个人?
透过冒着蒸气的咖啡,她清楚看出他的忧心。
“那么喜欢,就把她追回来呀!”她说。
梁程苦涩地笑了笑。“我不想逼她”
“难道就这样等下去?”
“是的等到签证到期再说吧!”
她一口气喝光咖啡后抿抿唇。“你真傻。”
他还在苦笑,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为什么他不开心令她心情也跟着坏起来?空气好似都变沉重了。
沉默好一会儿,他问她:“今天下午,你不用上咖啡店打工吗?”
“今天没班”她搁下咖啡杯。“不过,我要去一个地方,很特别的地方,你要不要一起去?”她神秘地笑着邀请他。
那是个静到连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的地方,仿佛和外界隔离开了。
那是一间博物馆。
和一般博物馆不同的是,它陈列的东西是架子上一瓶瓶的玻璃罐。罐内是人体被肢解后的部位,全被浸泡在福马林内。瓶上贴着捐赠者的名字。
她竟带他到学校的人体博物馆!他没吓破胆已经是奇迹了。
她领着他一排排看。
“其实这里只有医科学生才能进来。”她小声地说。“你看仔细了,这可是平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呢!”
他没仔细看,只觉一阵阵的反胃。然而待上一会儿后,他似乎渐渐习惯了,还当真三不五时偷瞄一下那些浸泡着的人体。
“梁程,你知道吗?我总是处于失恋状态中。”突然她站定,在一只装了“手”的瓶子前,无限感慨地说:“后来,我发现不论你多爱一个人,那人要走时还是留不住。你看这些曾经欢愉过的肉体现在也都不再有感觉了。每次失恋伤心时。我就来这里看看、不知为什么心情就会平静不少。”
她说得感性,令他不由得偏头望着她。
她对他微笑。“你懂我说的吧?”
他当然懂,他也笑开了。他知道她在安慰他,用一种特别的方式。
他发现宋乐乐行为举止虽然迷糊,但心思却很细腻。
她带他来,是想让他对莉玫的事放宽心,别再苦恼。这点他懂,也很感激。
望着身边这个认识没几天的女孩,为什么老觉得她比交往三年的莉玫还了解他?为什么她的笑容和她说的话,常令他觉得如此感动?
“宋乐乐”他喊她。
“唔?”
“谢谢你,你令我心情开朗不少。”
“不客气”她说,又是爽朗一笑。
从僻静的博物馆出来,阳光斜射,不那么烈而刺眼。校园内偌大的草皮呈现在他俩面前。他们干脆就在草皮上坐了下来,如同这里的居民。
她张开手臂,往后一仰,整个人平躺在草地上。
他也学她举止潇洒地躺于草地上,双手枕于脑后。从前他绝不会这样随兴地躺于草地上,就怕不干净,然而,今天却不一样了。
他们躺在松软的草皮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阳光晒得身子好暖好舒服。
梁程望着天上悠闲飘着的白云看到人迷,仿佛世上一切烦人事物已消失,只剩那一朵朵棉絮般的云和湛蓝的天空。
好一段时间,一他只顾着看那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回过神来转头望她时,却发现她已合眼睡去。
他撑起手肘托住下颔,微笑地打量着她毫无防备的睡姿。
她的唇微微张着,头发松软地铺散在碧绿的草皮上,胸膛伴随着呼吸缓缓地起伏。她睡得太放心了,好似在自家床上似地。
他看了不禁要觉得好笑。
梁程贪看她的睡相好久,想摇醒她又舍不得,就这么定定地看她。
她一定很累了吧?才会睡得这样熟。
他决定放弃想摇醒她的念头。眷恋着有她在身旁那种心安的感觉。
梁程并不知道,前些日子的某个夜里,宋乐乐也曾这样偷偷望着他的睡容好一会儿。她亦同样贪看他的睡容
傍晚她才转醒。
“糟了!我睡着了”她拍拍屁股,坐直身子。“晚上要去pub上班,我们快回去吧!”她着急起来。
看她如此辛苦,他有些于心不忍。
“也许你该辞掉一个工作。”
“不!就快毕业了,再撑一阵子。”她回他。
他们一同走出校门,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路上,他停下替她买杯咖啡。
“谢谢”她接过,热咖啡供暖她手心。“我睡着时你在干么?”她有些抱歉地问。
“看天空”他不好意思说他一直偷望她。
她笑开。“天!你一定很无聊。”
“不!我很高兴,空气很好,晒晒阳光挺不错的,连心情都变好了。”
“梁程”她忽然瞪大眼,指着前方。
他抬头,看见公寓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范莉玫。
她也看到他们了,朝他们走了过来。
“梁程,我等你好一会儿了。”说着她挽住他手臂,带着敌意盯着乐乐。“她是谁?”
“她是”梁程未介绍完,乐乐便抢话道:“我是仰慕梁程的女孩”她突然如此说,还故意踱脚亲他脸颊一下。
梁程来不及躲,很是诧异地瞪着宋乐乐,眼中全是困惑。
宋乐乐却对他眨眨眼道:“我去搭车上班啦!拜!”她潇洒一挥手,转身迅速离开。
留下一脸愕然的梁程,及铁青着脸的范莉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