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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不懂,死亡和雪为什么有关联

    而就在那个大雪夜,我才恍然大悟

    是有关联的。他们,都是曾经灿烂

    五月五日,母亲节的前一个礼拜日。

    天空下著大雪,一点也没有夏天即将来临的感觉。

    我站在店门前,趁店里客人流动量较少的时候往外看去。外头一片白茫茫的,雪不o用飘的。也许,台湾人的心目中,雪是像爱情一样用著唯美的方式,缓缓的飘下来。

    很适合两人在街头街角相遇,然后擦身过的时候,回首那煞那,感觉到爱情来到了。

    很可惜,这些只是属于小说唯美式的梦幻形容法。

    现在外头的雪,是用吹著。用好一点的形容方法,就想像台湾的大台风夜,那种连扛棒都会被吹的掉下来的狂风暴雨般。只是,夹带的不是雨,是每片有铜板那么大的白雪。

    一点都不浪漫。

    只会让人想死。

    尤其当我看到我身上的小短裙。

    我想走过街角的时候,不是需要遇上让我觉得爱情来的男人,而是需要一个裙子不会被吹起来的方法。

    简单上面的说法,这是一个暴风雪的夜晚。

    外头太阳依然,却是白茫茫的。加拿大的夏天特别长,晚上八点了,还是依然一片白亮。

    也许有人会怀疑,这样一个所谓的暴风雪天,我为什么会穿著一件小短裙。

    不能怪我,只能怪这变态的天气。

    早上我出门时,天空的太阳还很大一颗悬在那里。

    雪是在下午六点十分开始刮起来的。

    而,是的。这就是卡加利的天气。

    来到加拿大已经四年。四年间,我从因为害怕,把自己锁在自己世界中心里,转至到今天慢慢的走出那冷硬的壳。

    四年间,不敢说自己学了很多,却转变了很多。

    我还记的自己逃出台湾的理由,因为,我想找一个容身的地方。

    年轻,总是有许多荒谬的想法。天天一副老天欠我几百万的怨人怨世。所以,我信誓旦旦的以为,地球的那端,就是我容身的地方。

    而是吗?

    我并没有真的去回答我自己。

    人,有时候得迷糊一点。太清醒的话,会发现,其实死一死,会比较好过。

    所以,地球那端是否有我容身的地方。

    如今,来到地球这端四年,我还是没有答案。

    加拿的空气是特别的。

    特别的,孤寂。

    街道是孤寂的,走路是孤寂的,睡觉是孤寂的。日月星辰,都是那么孤寂。连风吹起,树叶飘落的时候,孤寂都是那么明显的存在。

    呼吸的时候,把空气中那份孤寂给吸进了。我想,也许,已经习惯了呼入孤寂。所以没有人察觉到,孤寂,已经是加拿大的一部份。

    连我,都一样。

    活在这孤寂的城市,却忘了,身边围绕的是孤寂。

    我居住的城市,卡加利。是一个比温哥华,多伦多,这些一说到加拿大,大家就会联想到的城市来小的多。

    卡加利,不算是个发达的城市,却也说不上落后。

    懊有的,他都有。

    要糜烂有舞厅,要上进有大学,要偷闲有公园,想败家也有明牌专柜。

    真的,该有的他都有。

    我却还是深深的觉得,这城市缺了些什么。

    说不上来是什么,却是那么强烈的感觉到,缺了什么。

    卡加利,是个寒冷的城市。一年有七个月都覆盖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下。雪季,经常在九月当台湾还是艳阳高照的时候就飘然而来。这里的雪,像台湾九九年发生的大地震般,总是让人措手不及。就像今儿般,早上明明还是艳阳高照,到了下午,世界仿佛换了衣裳,变成了白雪缤纷的冰的世界。

    九月雪,会断断续续的飘落著,直到五月底。

    下雪。对我来说,就像台湾下雨般。住在这里四年,对于雪,已经没有当初看到时那份感动。出门时,看到白茫茫一片,就会像在台湾说声:“噢,下雨了”般,说声:“呃,下雪了。”

    其实,我一直觉的这是一种悲哀。

    好像是人生又失去了一种感动的原因。

    很小的悲哀,却确确实实又失去了感动。

    我的生活,一直是平板的。

    上学,放学,吃饭,睡觉,到了现在的工作。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循环的。

    没有显得特别格格不入,也没有特别活跃。

    这就是我的生活。

    一直都是这样。

    从一九九七年来到加拿大,到了如今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嗯,是的。到了如今,两千零二年的五月五日。

    “喂!洛心,给我三瓶麒麟。”莉莉的声音在吧台外面响起。我随便应了一声,纯熟的打开冰柜,拿起里头的麒麟,放在吧台上,等著莉莉来把他们拿去给客人。

    “讨厌哦!下雪了。”边拿著麒麟,莉莉边不满的念著。

    我投以一个笑容,当作付和。

    “阿阿,洛心快快快,给三杯大杯可乐,两杯冰水,一杯加柠檬,还有四瓶blue不要杯。帮我送去二十一桌。”恺在莉莉走了以后,踩著日本木屐,咖拉咖拉的跑来吧台,劈哩啪啦的念了一大串,又劈哩啪啦的跑掉。

    “哦。”我应声。

    “洛心,三杯荔枝鸡尾酒谢谢。”

    “洛洛,两杯aftereight。”

    “洛心。帮我把这些送到第五桌,?”

    “哇靠人好多阿。洛心有空来帮手一下,我要七杯冰水,八杯茶。二十二桌。”

    客人像似躲雪般一样全部挤进了餐厅。

    只见女服务生穿著和服,踩著木屐,咖拉咖拉的跑整场。

    我的手则是没停过的拿这个,调著个,端那个。

    叮当,餐厅的门又开了。

    我心里问起他妈妈,却还是要扬起最甜美的笑容,说声:“欢迎光临。”

    三个女孩,东张西望的走了进来。

    “小姐三位吗?”

    “嗯”“请问你们桌,还是旋转寿司台,还是要铁板呢?”

    “呃桌好了。”

    “好的,请跟我来。”

    带完了客,我继续认命的调著点单机拼命吐出来单子上的各种饮料。

    我的工作,是带位。兼调酒师。好吧,偶而忙的时候,我还要送菜,如果再忙一点,我要收碗盘。最后,如我餐厅的人像饿了十几天没吃饭般狂扫的话,我还得去后面帮忙整理洗干净的碗盘。

    其实无所谓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餐厅。

    就当作身兼数职好了。人嘛,别太计较。

    “请问”

    刚刚三位女生中最美的一个走到我跟前。

    “有什么事吗?”

    “请问以前那个高高的调酒师还在吗?”

    “嗄?”

    看着她红著脸,手上死捏著一张用白色信封装著的卡片。我猛然了解,她问的是谁。

    “很抱歉他去年就辞职了。”

    “是吗?”

    她脸上明显的露出惋惜,手上抓著的卡片,快被她折成两半了。

    “给他的吗?”

    她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点头道:

    “我来过好几次可是去年回温哥华。没想到,再再回来他已经辞职了。”

    “要我帮你给他吗?”

    “呃?”

    我露出友善的笑容:

    “我可以帮你拿给他。”

    “真的吗?那那麻烦你了!”她伸手把卡片交给我,又像似突然想起什么般,把信封小心地拆开:

    “你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吧?我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没写署名。”

    我又一笑,拿起柜台边的白纸,抽下挂在胸前的原子笔:

    “他叫”

    我把名字写好,把白纸给她。

    她高兴的接过白纸,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兴奋的对我说:

    “好特殊的名字。嘻,跟他的人一样。”

    “对阿。很特殊呢!”

    她高兴著在密密麻麻写著文字的卡片上方,写下了名字。

    ‘dearsnow:’

    亲爱的雪。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寒风阵阵。一点都不亲爱。

    她又谨慎地把卡片装好,然后塞进我手里:

    “真的非常谢谢你!”

    她扬著幸福的笑容,走回属于她的第十一桌。

    我把卡片收好,放进我的背包。

    转身,我把柜台那张纸揉烂,丢进垃圾桶。

    笑着,进了门的五个客人,扬起职业的笑容:

    “您好,欢迎光临。五位吗?”

    其实生活就是这样。偶尔一些插曲,不过大部分都还是吃寿司的客人。趁著偷闲的时候,我自己打了一杯思乐冰。蹲在吧台底下偷喝。两只脚已经酸到发抖,从早上十点没有休息的忙碌到晚上十点。十二小时的工作,让我觉得脚已经脱离我的身体。

    看看时钟,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老天,保佑别再有客人进来了。

    念头刚起,大门的铃声又响起,从旁边的监视器上,我可以看见四个客人正一脸饥饿的走进来。

    叹了口气,我站起来。

    “您好,五位吗?”

    就像我说的一样。

    生活就是这样,每天都在循环著,而吃寿司的客人也似乎永远都不腻。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

    我累的像只狗,终于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那里那么累?为什么还要在那边工作阿?”

    当我打卡收工的时候,小马的声音突然响起。

    “因为我懒得再找工作了啦。”

    我耸著肩,无所谓的回答他。

    其实,我没有什么非要留下来的理由。只是,单纯的,不想辞职而已。也许是我这个人懒,对于习惯的事情,我就懒得去改变。

    苞餐厅的员工打声招呼,我推开那三扇玻璃门。

    扑面的,是刺骨的寒风,还有几乎比硬币还要大的雪花片。

    静悄悄的中央街,没有什么人影。零星的车灯缓缓的开过。我低著头,在狂雪中缓慢的走着。一则是我太累,实在提不起劲跑。二则是我现在,突然想淋雪。

    捷运离我工作的餐厅有五条街的距离。

    晚上的风雪,加上两盏坏掉的路灯,我怀疑,我若不小心,大概就会一脚掉进维修中的下水道。值得庆幸的,风只是大,不刺骨。

    也许是写小说的关系,我的脑筋似乎和四肢是分离的。即使再累,脑子还是拼了命的继续转著,和男女主角打架。

    小马老是念我神经病。到也不是看不起我写的小说,只是担心我的身体状况。

    “虽然说,你不是红颜,但是这样操下去,很快就会薄命。”

    “你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你很不会照顾自己。”

    “我是说,前面那句。”

    “咳,哪句?”

    “红颜那句。”

    “其实,天气不错。”

    小马露出一个笑容。很憋脚的转移了话题。

    小马是我一来卡加利就认识的朋友,他是英文老师看不下去我每次考试每次鸭蛋的惨状后,指派来教导我英文的倒楣男。

    小马住在卡加利比我更久,对于卡加利这小城市,他有更大的无力感。

    “这真的是一个很无聊的地方。”

    “何只无聊?”小马打著电动,喋喋不休的抱怨著。

    “这里简直是鸟不生蛋,狗不拉屎,乌龟不上岸,”他似乎很气愤,用力的按著游戏键“男人不做ài的鬼地方。”

    “我能了解你前三句,后面那句呢?”

    “你这写小说的。要懂得举一反三!我问你,鸟生不生蛋,狗拉不拉屎?一定的对不对?那就很简单了,你叫个男人不做ài,有可能吗?所以,这是个用来加重语气的话。”

    这句话,很多次差点出现在我小说里头。后来,都是为了要保持我淑女的形象而作罢。

    想到小马跟我解释那句话时脸上谨慎的表情,我不禁笑了出来。

    一咧嘴,雪飘进了我嘴里。

    “你白痴阿!学蜡笔小新?哪有人张开嘴这样吃飘雪的?”

    那是我第一次白痴的对著天空,打开嘴巴,让雪飘进我嘴里。

    然后,小马则是一脸惊吓的逼我和上嘴。

    想到这,我又笑了出来,不过这闭上了嘴。

    你是个好人。

    认识小马第二年后,在一个明月高挂的夜晚,我是如此跟他说。然后他差点把车子开上旁边的山沟。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好人。”

    他一脸怪异的看着我。

    让我不禁怀疑,我用的词句是不是太过小说了。

    “噢。”红灯转绿,小马的白色房车,往前面没什么路灯的大路上开去。

    “你也是个好女孩。”下一个红灯,小马没有转头,突然说。

    “哇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这是我给他的回答。

    后来小马没有再说话。

    我也没有再说过他是个好人;他也没有再说我是个好女孩。

    抬头看了下班捷运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我躲进了透明的等候室。唯一一盏灯,闪烁不定,似乎随时要熄了般。

    我闭上眼睛,想休息。却没法子把大脑停止下来。

    除了所谓的小说职业病,更多是因为,这样凄凉的雪夜,很难叫一个人不去翻陈年旧帐。

    这一想,就有一种想死的感觉。

    念头刚起,捷运已经在前方出现。

    每次看到捷运的到来,我都一种,跳下去的感觉。

    真的,跳下去,捷运反正也停不下来。

    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我没有跟小马说过这个荒谬的念头,我怕我一说,他大概又要神经兮兮的不准我搭捷运了。

    “捷运来的时候,你,都在想什么?”

    捷运停在我眼前,就跟之前的几百次一样,我还没有跳下去。也就在刚响起跳下去吧的念头时,夏飘雪的声音在我脑海响起。

    “捷运来的时候,你,都在想什么?”

    “阿?什么意思?”

    “捷运来的那时候,你都习惯闭眼。闭眼的那几秒钟,你在想些什么?”

    夏飘雪牵著我的手,上了捷运,回头,笑着问我。

    “我在想”

    我傻笑了一下。

    “我在想,风很大,眼睛好痛。”

    然后他笑了起来“是吗?”

    我点头。对于那种跳下去的白痴举动,我想我是不会跟他说。

    “换你问了。”

    “问什么?”

    “问我,捷运来的时候,我都在想什么。”

    “好吧。夏飘雪先生,捷运来的时候,您那精明的头脑里都在想什么?”

    捷运这时候轰轰的穿过地下道,地下昏黄的灯光应在他脸上。

    “我在想。如果你跳下去,我是不是有足够的时间拉住你。”

    “啊!”他笑了一笑。

    “我想,应该可以。我身手不错。”他笑的温和,说的轻松。

    我的眼框却湿热了起来。

    哔哔哔哔哔---

    我选了最后一节车箱,第一徘的位子。

    半夜十二点零六分,整节车箱只有我和一个陌生的男人。

    上了捷运,有了暖气,脑袋开始昏沉起来。

    没什么危险意识,又或者说,我长的不危险。靠在窗口,我闭上眼睛昏沉起来。

    听著捷运行走的声音。

    我仿佛得到了一种安详。

    似乎,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没有吵杂声,没有压力,没有计划。

    只是,这样毫无目标的走下去。

    也许

    再走远一点

    远一点就能到达他那

    再远一点

    再远一点就好了

    就好了。

    我一直相信,人生的相遇,不只是偶然。

    除了缘分,更是安排。

    人的际遇,通常只有两种。遇上该遇的人,或者,不该遇的。

    我一直很小心翼翼的区别,谁是该遇上的人,而,谁是不该有交集的。

    我一直能分别。

    直到,那一天。

    当我遇上他。

    我迷惘了。

    究竟,我的这一生。到底是注定去遇上他;或者,只是我自己飞蛾扑火。

    捷运穿过了第二个地下道,我睁开眼睛,发现空当的车箱里,刚刚陌生的男人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下了捷运。两截式的车箱,只剩下我一个人,显得特别空当。

    暖气似乎又更强了一点了。

    这就是卡加利政府人道的时候吧,在这种严寒的天气下,他们挺不吝啬的把暖气开到让人嫌稍微太热的温度。

    看了看外面的风景,离总站还有一站的距离。

    我静静地看着窗外,忘记眨眼,等到捷运到达了总站,广播器里传出公式化的语音提醒大家该下车的时候,我才回了神。

    眼睛感觉到一阵干涩,眨了眨,隐形眼镜偏了偏,也许是太酸涩。眼泪被我挤了出来。揉了揉眼睛,我扣好外套,拿著我的皮包,踏出了捷运。

    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二十分,刚好。十二点半有我最后一班公车。

    推开了厚重的玻璃门,扑面的是大雪。我小心翼翼的走着天桥,唯恐风再大一点就会把我给吹下去一样。

    踩著雪,留下一排凌乱的脚印子,有我的,也有其他人的。下了楼梯,我正准备走往右边等待公车的地方,突然一阵强光从我身后照了过来。

    我回头,发现是那车灯,抬手稍微遮住眼睛,眯眼一看,那是台熟悉的白色房车。

    小马。

    他怎么会在这?

    我思考著,忘了往车的方向走去;而小马似乎看到我动也不动立在那,没一下子就看见他开了车门,拿著外套往我这边跑来。

    “你这笨蛋,还站在那边给雪淋?快过来啦。”小马跑了过来,用他的外套包住我,半拖半拉的把我塞进了他前座。

    砰一声,等他也上了车,坐在我身边以后,我才回过神。

    看了小马一眼,我问:“你怎么会在这?”

    “等你啊。不然我干嘛在这?”小马回头看了我一眼,系好安全带,两手往腿上一摆,似乎没有开车的意思。

    “这么晚还不睡,跑出来载我?”我缩了缩,问他。

    小马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把音响关小声一点,又转了暖气的热度,然后又再度回头看我。我不解的他举动,也只好愣愣的抬首看他。

    过了好半响,他突然闷声的问:“你哭了?”

    我摇了摇头,我确实没有哭。

    “那眼睛怎么是红红的?”小马摸了摸我的头,问著。

    “哦。隐形眼镜太干了,所以被我挤出几低眼泪啦。”我终于知道他在问什么,笑了一下,解释著。

    小马看了我几秒钟,才转过头,放了手煞车,把车子开出几乎没有车影的停车场。

    我转头,没有再和他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雪景。

    卡加利的雪真的下的很大。

    夏天都快来了,居然还下雪。

    像似要提醒著什么一样,唤起什么般,这样飘著大雪。

    窗外的黑夜在眼前乎闪而过,从玻璃我看见自己的倒影。

    而也在那个瞬间,我才发现,我是真的哭了。

    我默声的流泪,尽量不让小马发现。

    而在下一个红转绿的灯时,小马突然违反交通规的打了一个大转左,把车子开往离我家完全反方向的地方。

    我诧异的回头,忘记抹掉脸上的泪。

    小马没有看我,只是专注的看着前方。车子上诡异的还是放著熊天平的音乐,我想问他要带我去哪里,却又问不出口。

    “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来载你?”停著红灯,小马没有转头,只是突然开口。

    我用沉默代表不知道。

    “因为下雪了。”小马继续说著“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到他。对不对?”

    小马换了档,依然没有看我,只是直视著前方。

    我看着小马的侧脸,眼泪开始没有压抑的拼命掉。

    小马不再说话,任凭我啜泣著。

    而终于再主要大道上一台车子都没有的时候,他连续转了两个弯,把车子开上的可以看见整个卡加利市夜景的山坡平地上。

    下一瞬,他松了安全带,一转身,狠狠的把我拥进胸怀里。

    我没有反抗的让他抱著,眼泪拼命的瀙湿了他的衬衫。

    我不知道我到底算不算自私,我只知道,懂我的一直是小马,他就在我身边。

    而我爱的,却已经只留下追思。

    哭著,小马抱著我。

    卡加利的雪夜,总是让人无比伤悲。

    雪飘著的时候,星子是被掩盖住的。

    漫天大雪,看不到天,只是白茫茫一片,让人觉得美,却也心慌。找不到出口,也看不到入口。

    卡加利是这样的,朗朗的晴空,总是有什么遮住他。云也好,雪也好;就如同爱情一般是吧?宁静的一片,总是会有什么激荡过去。

    过了许久,我离开了小马的怀抱,抹了一把脸,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小马”

    小马没有说话,只是替我抹掉脸颊上的泪,低低的笑着。

    我抬起头,有点迷惘的看着小马,听著他的笑声,我恍然发现,这个曾经还会尖叫的男生,似乎也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变成了男人,连声音,都是那么低。

    “傻瓜,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小马揉了揉我的头发“这种戏码一个月要来一次,我都习惯了。”他扮个鬼脸,恢复了调皮。

    我被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给逗笑了,抹掉了还缓缓而下的眼泪,有点哽咽的说:“小马,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正经一点你就哭死了。”小马收回手,把椅背用斜,两手整在头后,躺了下来。

    我默默的看了他,往旁边一靠,把头顶在车窗边缘,没有焦距的看着外面的白雪。

    过了许久许久,我们都不曾再说话。只有音乐声,还有小马偶尔的呼吸声。

    “还记的,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小马的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样,很低很沉。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前年的五月份。”

    “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很热。你还怪我朋友迟到。”小马接下去。

    “可是到了下午,下起了大雪。”

    “是呀。”小马回答著。“好像是在他出现以后。”

    “谁叫他名叫夏飘雪。”我闷声的回答。

    d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温岚的歌。

    听不清楚,只有哪句,‘说爱我好不好,就当作是乞讨’在我脑海里回荡。

    “洛心。”而这时候,小马突然开口叫我。

    “嗯?”我小声的应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头。

    “我想”小马吨了一会“他是真的爱过你。”

    我沉默,没有说话。呼吸的热气,在玻璃上染了一层白雾。

    “我知道。”我扬起嘴角,回头。“但是,那又如何?”

    眼泪再度滴下来,我没有掩饰,任凭他们在小马的眼前猖狂的流著。

    小马还是躺著,只是撇过头看着我。他抿了抿嘴,叹了气。

    我卷载他的车位上,哭泣著。

    闭上眼,天地是无色的。一片黑,找不到出入。

    小马伸手握住了我得手,我缩著,静静的流泪,也静静的感觉小马的温度。

    小马的手很温暖,冬天夏天,都一样给人暖暖的感觉。

    “小马。你的手好暖。”我抬起头,擤著鼻水说著。

    小马笑了笑“我是热血的年轻人呀。”

    “神经病!”我哭丧一张脸,勉强几出笑容。

    “他的手很冷对不对?”小马放开我的手,突然间横身到我前方,替我放下椅背,又把外套替我盖好,问著。

    “嗯。很冷他连心都是冷的。”

    小马回到自己的座位“的确是冷的。他对什么人都冷冷的。”

    我拉拢著外套,仔细听著小马的话。

    “不过洛心,他对你,真的一点都不冷。”

    小马转头,很认真的看着我“他对你,一点都不冷。至少,我知道他曾经温过你的心,对不对?”

    我看着小马,努力的点了点头,破涕为笑。

    “真的是缘分呀。还记的你们认识那天,天气好热而他那天跑来学校跟我要日剧。”小马像似回忆一样,喃喃自语。我则是专心的听著。

    那是一段往事,小马知道,我也知道的往事。

    而不同是,我的记忆一直是空白的,被我刻意遗忘的。

    但是小马,却总是提醒著我。

    听著他回忆,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小马到底心中在想什么?

    像不像搬石头砸脚?

    问题成型,我开始问自己一个我一直忽略的问题。

    到底小马,对我,对夏飘雪,有什么感觉?

    “你为什”瞬间,我突然想就这样张口问。但是问题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我到底在想什么?小马已经把我的喜怒爱乐照单全收的消化下去,从以前看着我和夏飘雪在一起,直到现在对夏飘雪的追思。一切有关我和夏飘雪的,他不嫌累,不嫌痛的一直陪著我走过来。我并不是不知情,我只是自私的替小马画了一个很好的圆。

    而这个圆,我叫它友谊。

    小马并没有抗议,他只是默默的住在圆里头,安分守己的,然后看着我自由的在圆外奔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小马笑了笑,摸摸我的头。“别担心。我很好。”

    愧疚感上来,眼框又红了。而再一次,我命令自己假装不懂小马的感觉。再次的把那个圈,套在他身上。

    小马再度拍拍我的头,没有预警之下,突然按了钮,打开车子的天窗。一下子间,狂风吹了进来,雪片飞散整个车子的内部。

    我吓了一跳,连眼泪都忘记该流:“小马,你疯了!”我冷的直打哆嗦。看了一眼车内的温度计。天啊,外面零下二十度!

    “一直都在。”小马抓住雪,在雪融化之前贴上了我的手心。“夏飘雪一直都在。没有离开。”

    我冷的牙齿直跳踢踏舞,却还是傻笑了。

    感觉著这五月的大雪,接近夏季的大雪。

    是的。

    夏飘雪没有走,一直都在。

    我病了五天。

    要多谢小马在那暴风雪的晚上,开了天窗二十分,冻到鼻水结冰。

    回家后,鼻水先来,紧接著咳嗽,后来高烧不退。昏迷了五天。

    没有夸张,真的昏迷的五天。

    小马紧张的频频跑来我家道歉,差点没从东区三跪九叩的来我家。当然,这一切是在第六天我稍微清醒以后,从老妈那里得知的。

    这五天里面,我昏了又醒,醒了又昏。感觉,做了一个梦。很长的梦。不过只有我知道,那不是梦。那是回忆。

    就在这昏迷与苏醒交错之中,我清楚的,连续的,在回忆的世界里滞留了五天。

    斑中的生活,很混。

    一九九九年过了。庆祝了所谓的世纪末,迈入充满希望的新世纪。我还依稀可以听见英文老师用著感情丰富的音调,诉说著新世纪新希望和新世纪新目标的相对论。可惜,我的生活并没有因为两千年而变的幸运。成绩单出来,数学低空飞过,生物果然如期被当。暗恋的男生依然女朋友换过一个又一个,只是怎么换,也没轮到我。

    老实说,什么新世纪新希望,我根本没看到。

    至于所谓的新世纪新目标。好像也只是口号。这群台湾人,依然做著一年半前高中刚开始的事情,那就是每当中午,我们都会聚在一起。聊八卦,吃便当,诅咒老师。

    小米和阿立学长对立;猴子学长还是天天在花群里想乐;小马持续堂堂课迟到。

    什么都没有改变。

    生活并没有因为来到加拿大而变的多采多姿。而印象中的金发碧眼帅哥,好吧,我承认,出现过,只是生活圈子不同。在走廊上打招呼,在教室内互相吐槽,心情好他们纠正我的英文发音,心情不好,他们嘲笑我的英文发音。

    一切都很普通。

    并没有所谓的和乐融融,和异国艳遇。

    就连写小说的我,都无法勉强自己写出一段什么和高大雄壮威武的洋人来段甜不啦机的爱情夜未眠。

    没有幻想,死死的,平平的。

    “我发誓,”门被猴子学长给踹开。“等我毕业,一定要烧了这些可恶的物理考卷泄愤。”花啦一声,猴子学长把一叠考卷、报告散在桌上。脸上充满著挫败。

    一看就知道考试被当,报告被打回来。

    猴子学长气的脸红脖子粗,环绕著四周,想抓个诉苦的对象。

    我慌忙想从后门溜出去,却还是被他抓个正著。“洛心,你以后宁可不毕业,也绝对不要拿达令顿的课。知不知道!”

    “欸猴子哥”我苦笑。这是这个礼拜来,他第四次抓著我警告。

    就在我准备第五次告诉猴子学长我并没有修物理这门课的时候,中午该登场的人都陆陆续续的走进来。

    “猴子兄,把洛心放下来啦。跟你说多少遍了,她又不修物理。”首先是一脸嘻皮笑脸的小马,只见他拎著便当盒,走进教室,顺便把我从猴子学长手下救出。拉了个椅子让我坐在他身后。

    猴子哥满眼血丝的哼了一声,走回自己一摊白纸前,拿出纸笔开始重写实验报告。

    小马用脚踢踢我,背著猴子学长做了一张猴子鬼脸。

    我忍著笑,踹了他一脚,示意他别再跟猴子学长过不去。

    猴子学长是我们这一届要毕业的两个学长之一。其实他人很好,尤其对朋友。讲笑话也很冷,没事会开车载我们去买午餐。只是高中毕业考接近,在我们这群高二生还无法无天的时候,他已应被搞的有点神经错乱。

    “我不要吃寿司。”小米抱著书,一脸二五八万走进来。

    而果然,随在后头的是阿立学长。

    “就只有寿司,不吃也得吃。”阿立学长冷若冰霜,拎著塑胶袋,没得商量的样子。

    别误会。

    那两人,是很暧昧的兄妹。

    每天中午,都为了要吃什么而搞的跟仇人一样。唉,真是枉费阿立学长的每天洗手做羹汤。

    “学长好。”我谄媚的问好,因为我喜欢吃寿司。

    “洛心乖。这边给你。”阿立学长脸上的冰霜溶掉,露出一个笑容,把手上一小盒的寿司递给我。我高兴的像只小狈,差点没摇起尾巴。

    打开盒子,塞了一个。还没来的及吞下去,小米开口。

    “洛心,你喜欢,这边都给你。”说完她把整盘寿司推给我。

    不过东西再还没有送到我手上,又半路被阿立学长给推回去。只见他又板脸瞪了小米一眼。

    小米吃声,不情愿的拿回寿司。

    “猴子,你在写报告?”阿立学长走过去瞄了一眼猴子学长的报告。

    猴子哥没抬头,只是哼了一哼。

    “跟我去柜子,你那些题目我上学期写过。可以借你笔记抄。”

    猴子哥抬眼,露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两个学长就这样离开这间小教室。

    饼没几秒,小米突然也跟著站起来,捧著只吃了一个的寿司盒,往门边走去。

    “你要去哪里?”我满足的吃了最后一个寿司,好奇的问。

    “把这些,”她挑眉指了指盒子里的寿司。“分送给外面的人。还是说,你要?”说完,她还真的走过来就要把寿司倒给我。

    我赶忙拼命摇头。“不、不用了!”开玩笑,给阿立学长知道我吃了他宝贝妹妹的午餐还得了?

    小米看我拒绝,也没多说什么,跟著离开教室。

    整间教室,又只剩下我和小马。我斜眼看小马翘著脚,喝著六百西西的可乐。而他,也刚好斜眼看我。

    “看什么看?”我抢了他的可乐。

    其实这里的人,就属于我跟小马最熟。小马大我一岁,却跟我同年级,我们几乎从高一开始就每堂课同班。虽然说在加拿大对学长学姐没有台湾那样微微是从的尊敬,但是每次看到赶报告搞到目漏凶光的两个学长,我还是都会安分守己的不去打搅他们。

    至于小米。

    小我一届,人又比较冷漠。每次我跟她说话,说十句,她只会回我一个字。

    久而久之,我看到她,只会傻笑,该怎么开话题都忘了。

    也许有人会怀疑。学校这么大,难道就只有这些朋友。

    当然不。

    朋友是有一堆。但是好的,就只有这几个。何况,看看,我所谓的‘好’的关系都已经这么生疏,何况是那些不好的?

    走廊上传来两三个英文老师交谈的声音。霎时,本来还和我谈笑风生的小马脸色一变,站起身子,转身就往后门烙跑,消失在门前时还不忘回头:“放学老地方见。”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还拿著他的可乐,小马就溜的不见人影。

    “小马不在这里?”英文老师探头进来。

    我诚实的摇摇头。小马这家伙还真是耳听八面。才闻个声,就知道要逃跑。

    “好吧。洛心那你帮我告诉他,他再迟到。我要罚他十篇莎士比亚的读书心得。”英文老师眉头深锁。

    “我会转达的。”我笑的心虚。

    送走了英文老师。教室又空当当只剩下我一个人。

    “怎么只剩你?”小雾这时候转进来。

    我抬头看她。“你好慢哦,午休都快结束了。”

    小雾耸耸肩。“我上一节考试,所以延迟了。我哥哩?”她寻问猴子哥的下落。

    “跟阿立学长去拿笔记了。”

    小雾点点头。“好吧。那我去找他,有事跟她说。掰掰。”

    我点点头,跟小雾说了再见,又看了看手表,离下堂课开始还有十分钟。收拾一下,我也打算到校园里晃晃。

    这里的高中制度,跟台湾的大学制度一样。下堂我没有选修课,因此空白。可以在学校里头晃来晃去。偶尔找到生物老师,还可以跟她打屁一下,顺便偷窥一点下次考试的重点。

    晃了几圈学校,空当当的,大家几乎都在上课。又转了几圈,我受不了太热的暖气空调,从小侧门溜了出去。

    才推开门,我眼睛一亮。

    哇!

    bmw双门跑车耶。我抬脚正想冲过去摸摸那抬看起来价值非凡的跑车,可惜跨没两步,就停下来。

    车子里有人。

    呜,那我就不能染指一下跑车的美丽板金了。

    所以我只好略嫌哀怨的望了那抬黑到发光的车子,又折回学校。

    ‘我看到一台超帅的跑车唷。’最后一节课和小马同班,我无聊的扔了一个纸条给他。

    ‘什么牌子?什么颜色?’

    ‘bmw,黑色的耶。’

    不知道是不是跑车的价值让小马羡慕到丢了魂。整堂课下来,他几乎没在说话或者传纸条。

    等到下课钟一响起,他就跟火车头一样火速的收好书包,一把拉起我,拼命的往外面冲。被他拉的颠颠倒倒,害我中途撞到人,把铅笔盒里头的东西全部散了一地。

    “小马!你等一下啦!”我甩开小马的手,赶忙蹲下来捡地上零零散散的东西。讨厌,放学时候人最多,掉在地上的东西还有被踩烂的危险。

    “洛心,又掉东西了。”阿立学长替我挡掉人群,也蹲下来帮我捡东西。

    “哪有,都是小马害的。”我拿起尺,指著小马的鼻头。

    “自己笨,就不要迁拖别人。”猴子学长戏谑的声音也传过来。看他已经一扫中午的愁眉苦脸,又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讨厌。早知道就教阿立学长不要把报告借他抄,不然他现在就没那个闲暇来嘲笑我。

    “小马。你急著去哪里?”阿立学长帮我把东西全部收到铅笔盒,跟著我一起站起来,转头问小马。

    小马讪笑。“嘿嘿,我欠夏飘雪几块日剧,要赶紧还给他。”

    “夏飘雪的东西你也敢欠?”阿立学长挑眉,质问。

    “一下子之间就忘记了嘛。嘿嘿嘿”小马继续讪笑。

    “我看你死定了吧。那日剧都是他女朋友在看,这下你肯定要被扒皮了。”猴子学长甩了一下书包,一脸就是看戏的样子。

    “喂,我还存在!”我闪身进入三个人围起来的小圈。“谁是夏飘雪?”

    三个男人瞬间不说话,全部低头看我。害我只能很辛苦的抬头看他们。

    我说话,学长们不回应是常有的事情,但是连小马都不说话,就真的有点恐怖。

    “你你不认识夏飘雪?”还是小马有良心,打破沉默。

    我摇摇头。

    “你不认识卡加利最”小马的话被阿立学长给堵住。

    “不认识就算了。女生还是别跟他有太多交及。”阿立学长摸摸下巴,沉稳的说。

    猴子学长就不一样了。“拜托。洛心耶。夏飘雪又不是瞎子。”

    然后三个男人一起大笑。

    喂!我还存在!

    我在心里抗议,却没人理我。

    后来夏飘雪到底是谁,我终于有个头绪。

    就是那个开著bmw双门跑车的人。我记得那时候,小马拿著一叠日剧,跟夏飘雪在车门前寒喧。我只是站在他身后傻笑。

    没办法。太刺眼了。

    我不是花痴,可是,那个夏飘雪还是太刺眼了。

    “那我先走了。”夏飘雪把日剧传给坐在车内的女孩子,又回头礼貌的对小马笑。

    “不好意思,让你跑来拿。”小马搔搔头。

    夏飘雪笑了笑“没关系。只是sherry想看。对了,你女朋友?”夏先生扬了扬下巴,跳过小马看着我。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我急忙摇头澄清。

    “哦?”他又笑了笑。“你好,我是夏飘雪。”说完,他伸手大手。

    我楞了一下,虽然握手是这里礼貌性的问候。我却还是有点不习惯。“欸,我我是洛心。你好。”他的大手握住我的。

    而瞬间,再已经开始闷热的五月天,我感受到一阵寒意。

    他的手,好冷。

    “小马,那我先走了。”话说完,夏飘雪又长脚一跨进了车门。

    看着他神气拉风的跑车拐了左转,消失在街道的底端。

    “洛心。回魂了吧?早说吧,那个卡加利最帅的男人。”

    “最帅的男人?”我回头呆问。

    “对阿。不过人格不是很好就是了。”小马耸了耸间。“那种男人就叫催花辣手,了解吗?所以离他远一点。不过说真的,咳,他大概也不会招惹你。”

    我斜眼看了小马一眼。当然知道他在批评我得长相。

    “喂。我就算没美到旷世,也好得长的能看吧。被你说的像恐龙一样。”

    “呵。没错。”小马接过我重达两公斤的教科书。“可是在夏飘雪眼里,你比灰尘还难记住吧?”

    “喂”我火大的踹了小马一脚。

    “我实话,唉唷,实说啦。夏飘雪那种人只看外表的。”小马被我踢的唉唉叫。

    “好啦。管他的。我们去吃麦当劳。”学校附近有家麦当劳,好久没去了。真想念他们的鱼堡。

    “小姐,你几岁了,都十八”

    “十七!我才十七!”我反驳。

    “好啦,十七就十七那么爱计较。”

    小马啰哩啰唆,却还是跟著我去了麦当劳。

    那是个晴朗的星期四,美丽的夏天刚要来临。

    而十七岁的我,还抱著单纯的心,跟著小马在卡加利的大街小巷里嘻笑着。

    所谓的,无忧无虑,刚好是这个时候吧。不再是懵懵懂懂,却也还没瞧过这世界。干净的心,还是纯的,染上了一点点色彩,却只是美丽。

    而那年,我记的,我还只是十七岁。

    无忧无虑的十七岁。

    雪花飘落下来时,就已注定要融化的

    就像,我遇上你时,早已注定要别离

    人不轻狂枉少年。

    我不知道是谁说出这句话,也不知道,这句话要付出多大责任。

    话,人人会说。

    下场,却不是人人可以接受。

    回过头来,才会发现,其实不轻狂也能是少年。

    只是等到发现后悔的时候,通常都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

    而,这就是成长。

    我也曾经轻狂过,虽然,现在的我依然是少年。却感觉,有一部份的我,在那轻狂的时候悄悄的与我分离。

    而究竟是那一部份。直到现在,我依然无法理清。

    猴子学长和阿立学长毕业的那一年,我刚好高二结束。

    摆脱掉达令顿的课,他高兴得走路都仿佛在飞一样。而为了庆祝,他选礼拜五那天在家开个烤肉盛会。

    也不管我们有没有空,一声令下,大家都只能乖乖的三点出现在他家后院。

    而我和小马,不约而同的选择翘课来赴约。

    “我们只需要买汽水吗?”我从琳琅满目的汽水架上抱了两罐大可乐。

    “或者你要买果汁也可以。”小马接过那两瓶大可乐放进了手推车,嚼著口香糖说。

    “不是啦!”我又抱了一瓶七喜下来“我是说,其他烤肉用的东西都不用买吗?饮料好便宜哦,我觉得这样对其他人来说,分担太多了吧?”可乐一瓶一块又八十七分。算算我身上的现金,可以买个五十瓶。

    “饮料不只汽水”小马又抓了两罐不知名的饮料,推著手推车,唧唧唧─的往收银台方向走去。

    我跟在他后面,中途又抓了一包洋芋片丢进推车里。“那还要买什么?”

    数了数汽水,一共五瓶两公升的汽水。这样应该灌的饱十个人吧?

    结帐出来的数目不多,只有二十几块,我身手掏钱包,小马却比我更快一步的付了账。我瞪了他一眼,每次都这样,他都抢著付账。

    “别瞪。下次你请我吃饭不就好了?”大包小包的拎走,只让我拿那个轻兮兮的洋芋片。小马边走边摸车钥匙,边摸还得小心不让汽水摔到地上去。

    真受不了这些男生。让我帮忙拿一袋就会灭了他们男性的雄风吗?

    “你刚刚说还要买什么?”走到小马车前,我乖乖等他解开自动锁,顺便问他刚刚没回答的问题。

    “哦,酒啊。”把三大袋子塞进了后车箱,小马顺便也把我塞进了前座。“你在这边等我就好,我去买。”

    “喂喂,我也要去!”我巴著车门,抗议。

    小马嘻嘻一笑“还未满十八岁的小女生有权利喝酒吗?”然后自以为很帅的挑了眉,转身就走。其实我很想告诉他,小马,挑眉这种动作如果做的好,叫做帅;如果做不好,看起来很像颜面神经抽慉。而他比较接近后者。

    没过多久就小马拎著两大箱啤酒,后头还跟著酒店的工作人员,也拎著两大箱酒跟在他后头。大概看他是金主吧,一路跟他有说有笑的。

    小马打开后车箱把四箱啤酒塞了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怎么感觉车子往下沉了一下。

    “今晚有派对吗?”金发帅哥的工作人员巴著我的车窗对著我笑。

    “呃,好好像吧。”被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我有点结巴。

    “那玩的愉快吧!”说完,他离开车窗,笑的很灿烂,对我们挥挥手。

    我有点赞叹的看着他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真是帅哥呀,早知道我也要进去买酒。”

    “帅吗?我看还好吧。”小马放掉手刹车。“我觉得夏飘雪比较帅。”

    夏飘雪?

    老实说,听到这名字的时候,我的脑袋停顿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过等我想起那夏飘雪是小马口中卡加利最帅的男人时,小马的车子已经到了猴子学长的家门外。反正只是随口一提,我们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下去。

    “哇靠。这么多车,我停哪阿?”小马看着猴子学长家外那四台把空地塞的满满的车摇头。

    “那里好了。”我指了指阿立学长的吉普车后“再过去跟他邻居说一声就好了。”

    “那你先下车,叫他们来拿东西。”

    我应了声,赶忙跑下车去按门铃。小马的车子现在跟横在马路中间没什么两样,得在别人按喇叭之前把车上的东西给搬光。

    门开了,探头的是阿立学长。“洛心。怎么跑的那么喘,后头有狗追吗?”他笑的很轻松,这就是阿立学长。总是云淡风轻的。

    “学长,小马拜托你们去他车上搬饮料。”

    阿立学长视线跳过我,看了看小马的违规暂停。“好,你先进去。我叫人。”他摸摸我的头,套上球鞋,又转头叫。“猴子,杰克,查理,出来搬东西。”

    我钻进屋子里,三四个大男生则应声的随在阿立学长后面出去。

    “小米。”看到坐在电脑前面的小米,我开口打招呼。“你来啦?”小米头也不回,继续看着电脑。

    “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我”老实说,这种话不应该问坐在那边闲闲的小米。应该去找别人才是,比如,现在一定在厨房忙著的小雾。

    “有。”客套话还没说完,小米又冰冷的开口。“小雾在厨房洗菜,你可以去帮忙。”

    我讪笑,转身往厨房走去。猴子学长的家常常被他用来办bbq,大家都摸的仿佛自己家厨房那样熟。顺手摸了摸猴子学长的黑狗,果然在洗手台旁看见了埋在一堆菜中的小雾。

    “小雾!”我高兴的叫。

    “欸,洛心你来啦?”小雾转身,端著一大盘腌肉“这边帮我拿去外面好不好?”

    “嗯。”把肉端了出去“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我看忙的不逸乐呼的小雾,赶忙再问。

    “欸,帮我把这些生菜洗一洗好不好?阿立那个死八股的,说什么吃完烤肉要吃点生菜才可以洗清肚子里的油渍。妈的,不是我要说,西元几年了,还有人这么死变态。”小雾递给我一大包生菜,碎碎念。

    我笑了一笑,接过生菜挽起袖子开始洗菜。那就是典型的阿立学长。什么事情的按部就班的,严严井井,仿佛是我们的一把尺般。不过也常做出让我们哭笑不得的言论。比如有一次,向来只喝白开水的他,突然在一次麻油锅以后开口要了一瓶可乐。正当大家都差点感动的喷泪的时候,只见他慢条斯理的打开汽水,喝了两口,然后正经的说:

    “麻油锅很油,喝可乐可以冲淡那油腻。”

    锵哩框啦,大家差点都从椅子上跌下来。

    打开水龙头,冷水花啦啦宣泄下来。虽然说已经六月初,这里的水还是冷的可以。摸一摸,手都有点冻僵了。

    把生菜一片片摘了下来,丢浸水槽,整要伸手下去洗菜的时候,小马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厨房,他把我推开。“我洗就好,你去帮忙别的。”

    “你就一定要跟我抢啊?”我眯了他一眼。

    “水冷啊。等一下你那双作家的手冻僵了。”小马有点笨拙的洗菜,一不小心,生菜就被他撕成两半。

    我暗暗叹气。算了,全被他撕光也好,等一下就不用切了。

    “小马,你那么贤慧,我家马桶顺便也帮我洗一洗。”小雾拿著串到一半的串烧,指著小马的背说。

    “靠,你是我谁阿,还帮你洗马桶哩。”小马继续揉虐生菜,还不忘回嘴。

    “那洛心是你谁啊?”刚好搬饮料进来的猴子学长马上加入讨论。

    “你们别闹了啦!”我推了一把猴子学长,考试考完,他又撤去那神圣威武的关公脸,变成了可以嘻闹的三八猴子哥。

    “你哦,生在福中不知福。”猴子学长碰一声放下两箱啤酒。“好了,你别在这干扰小马洗菜,跟我出来生火。”猴子学长威武的拎住我的衣领,把我拎到外面去。

    小马回头,欲言又止。

    我猜,他八成是想说什么:小心别烫伤之类的建设性话。

    外片天晴气朗,卡加利真是怪。前几天下雨,冷到零度。才过两天,气温又回升到二十几度。不过好险,那场雨把空气调节的湿湿凉凉的,配合著不算太大的太阳,真是适合烤肉的天气。

    “哇,天气好棒呀─”我伸个大懒腰“呀唷!谁打我?”下一秒,我抱著被木炭打中的头哇哇大叫。

    “洛心,你少在那边赞叹天气美好,过来生火。”猴子学长搬出烤肉架,往我身上丢了两三个木炭,惹的我哇哇叫。

    喂,我穿的是白衣服耶!

    “猴子,你不要欺负洛心了。”阿立学长笑着走出来,我连忙像看到救星一样躲到他身后。

    “阿立学长,猴子哥用木炭丢我。”我控诉,全场能制住猴子哥的大概只有阿立学长。

    “你少在那边告状,再不过来,我把你的头塞进木炭里面,你信不信?”猴子哥把木炭丢进烤肉架里面。

    真是怪了。

    他一个人边说边做,还要我帮什么忙啊?不过想归想,我还是认命的把地上的木炭捡起来,意思意思的递给猴子哥,代表我有在帮忙。

    阿立学长笑着拿出打火机,揉了一团报纸,点了火丢进烤肉架里面。火缓缓的生起来。

    我兴奋的大叫。别说我大惊小敝,上次我们烤肉,生了三小时都没看到一点火花,差点疯掉。

    “小女生就是小女生,精采的还在后面呢!”猴子哥又吐我槽,然后从身后拿出像汽油一样的东西。

    我脸上出现三条线“猴子哥,你你你要干嘛?”

    猴子哥打开‘汽油’盖“这才叫男人的生火法。”说完,他噗唧噗唧的往那已经燃烧起来的火中挤进了燃料。

    轰─

    火爆窜了起来,像要火烧房子一样。

    我吒舌,阿立学长摇头,猴子哥则兴奋的大吼。小米这时候也把视线离开电脑,走出室外,一脸鄙夷的看着猴子手舞足蹈。

    小马和小雾则从窗户探出头。“哇考,你哥真可怕。”

    “别理那个神经病。”小雾叹气。

    而其他人也陆续的走到烤肉架旁边,看着这可以叫消防车的大火。

    猴子哥继续噗唧噗唧的挤著燃料,火轰轰轰的旺烧著。

    蓝天,艳阳,看着熊熊的火。

    我大笑了出来。“世界真美好呀!”

    “无聊!”小米泼我冷水。

    我无所谓,继续发表我的感言。

    暖暖的风吹过来,暑假,似乎要提前开始了!

    其实烤肉这种东西,我们几乎年年办。不过,这次刚好遇上了两个学长脱离苦海,所以情况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首先,除了肉比平常多以外,我们还多了一样东西烤。

    那就是考卷和报告。

    没错。烤肉结束了以后,猴子学长突然从房间里面抱出一箱的稿卷和报告,正当我们二丈金刚摸不著头绪的时候,猴子学长一脸气愤的拿起一叠考卷。

    “知道我的青春都在哪里浪费掉了吗?”拿著鸡腿充当麦克风,猴子学长开始滔滔不绝。

    大家一至有默契的摇头,让猴子学长继续高谈下去。

    “我的青春,就浪费在达令顿的身上。”猴子学长悲痛的说著。“高中三年我念了五年,其中有四年的光阴都在她这死女人身上。知道吗,我这一辈子还没浪费这么久时间在同一个女人身上。而现在,我解脱了。”说完,他把考卷丢进了熊熊烈火中,边丢边念念有辞。

    后来小马猜测他念的大概是大悲咒,往生经那一类的东西。

    大家起哄似的把考卷报告,到最后连教科书都往火堆里丢,在场的人几乎都受到达令顿的折磨,因此考卷杂的特别起劲。幸好达令顿老师不住在这一带,不然看到这种举国欢腾的场面,肯定气到吐血。

    连我这个跟毕业和达令顿都扯不上关系的人,都玩的很起劲。小马更夸张了,兴奋到跑回车上拿了他这学期的理化实验报告,也起哄似的往火里丢。

    “小马!”我眼尖瞄到,赶忙伸手想去捞。开玩笑,他还没毕业耶。

    “没关系啦!”小马痞痞的一笑。“这科我已经过了,没问题的。”小马信誓旦旦的说著。

    后来,听说理化老师要全班把报告交回去当作总成绩的评论之一,小马差点没跟老师下跪,才没被当掉。那一阵子自拼见小马跟在理化老师前后,端茶送饭的好不认真。

    我想,小马如果早知道,就不会去烧报告了吧?

    烤完肉,大家窝在客厅里看猴子学长租回来的录影带。等到片子看完,大家都笑够闹够以后,已经十点多了。

    正当有人拿出扑克牌准备招集脚的时候,小马大概是喝了一点酒,变的有点high,高兴地站在客厅的桌子上。“我们去pub跳舞庆祝好不好啊?”

    我们的尺先生,阿立学长看了一眼钟,破天荒的开口说:“可以啊。还不是很晚。”

    “阿立,你开翘了哦?”猴子哥不可至信的看着阿立学长。

    “毕业这种事,只发生一次。好好庆祝也好。”阿立学长微笑,说出非常有建设性的话。

    大家被他正经的口气笑的东倒西歪。

    而我这时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连忙举手发问:“等一下。你们都满十八了,可以进去。可是我还没呀,小米也没有。”我指了指在一旁一脸酷样的小米还有无辜的自己。

    “那家pub我很熟,放心啦。不会检查你的id的。”小马跳下桌子,拿起车钥匙。“那说走就走吧。”

    “等一下。”阿立学长突然伸手拿走小马的车钥匙。“你们都喝酒了,就我开车吧。开一台车就好。”不愧是阿立学长,在疯狂之余不忘遵守国家守则。

    “对哦。”小马吐吐舌头,乖乖的把钥匙交给阿立学长。

    而最后一群人吵吵闹闹的结论,就阿立学长,猴子哥,小雾,小米,小马和我要去pub,其他的人都选择回家。

    一路开到了市区的pub,小马跳下车马上三两下找出了经理。只见经理笑的温和,另外开了一扇门让我们进去。惹的旁边排队的人直喊xxxx。

    进去pub,老实说我吓了好大一跳。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来这种场所哦。所以心扑通扑通的跳,可能一半也是因为我是非法入侵。pub里面的音乐大声到我觉得血液都跟著在打节拍,我想心脏烂一点的人可能会在这里心脏病突发。

    音乐声可以忍受。可是让我头昏的,是那仿佛几沙丁鱼一样的人潮。让我想起台北上下班时的捷运车箱内,真的是动弹不得。

    挤入人潮的时候,小马抓住我的手叮咛我要跟好,不然会跟丢。这大概也是我第一次跟人手牵手是因为怕走失。可是人真的是多到爆。大家人挤来挤去,烟味酒味直接窜进我嗅觉里。黏黏的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我们一群人挤到了旁边的座位边,找了一座没人的沙发椅,大家仿佛松口气的跌坐在上面。

    “好多人哦。”我贴在小马身边大声说。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小马夸张的大吼,差点阵迫我耳膜。

    我只好赶紧摇头,闭嘴不打算说话。

    “猴子要算了。”阿立学长正左看右盼的问大家要不要饮料,问到猴子学长时,突然噤声。大家随著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发现猴子学长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某一位美女,正坐在角落的桌子上淡笑风声。

    “考,你哥速度真快。”小马啧啧的对小雾说。

    小雾则是装做听不见。

    过了没多久,阿立学长和小雾,小米就下舞池跳舞去了。只剩下我和小马两个人在沙发上对看。我大概是水喝太多了,突然想上厕所。

    “小马,我去厕所。”我推了推跟著音乐节拍摇头的小马。

    “知道在哪吗?我带你”小马站起来,又跌了下去。

    好吧。看吧,喝多了吧!

    我睨了他一眼“你坐著醒酒吧!”我把手上的冰水塞给他“我知道在哪里。还有,别喝了啦。不能喝就别乱喝。”看着小马满脸通红,我出声警告。

    小马摇了摇头。“那你小心点,我醒一下就好。”说完,他灌掉我整杯冰水。

    我则往那沙丁鱼人群挤了进去。好不容易让我找到了厕所。一进去,一堆花枝招展的女生在里头扑粉补妆,不然就是蹲在马桶前吐。

    太夸张了吧?

    我赶紧找了一间比较干净的厕所,躲了进去。出来以后到洗手台往脸上拍点冷水,冷却一下体温。喝了一点小酒,加上音乐的正奋,我发现自己镜子中的脸红通通的。看起来好像灌了什么烈酒一样。

    整理了一下,我离开了洗手间。再度挤进人群里,走没两下,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忘记了小马他的是坐在哪里!?

    好像是这边,不对;应该是另外一边,也不对。绕了两三圈,我开始急了起来。尤其当我发现身边的人变得很奇怪。比如,左手边的男女已经差不多‘做’了起来,还有右手边的男生正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我赶忙逃离那个地方。这一钻,又更加迷路了,已经完全失去方向感。绕来绕去,就是找不到小马他们的位子,就连想折回去厕所从新开始,也找不著厕所。

    突然间,感觉到有人在我臀部大力的捏了一下。

    “哇!”我尖叫,赶忙回头,看见一个喝的醉醺醺的金发洋人对我眨了眨眼。此时,我完全不顾对方是不是帅哥,脸一皱,一阵委屈,赶忙烙跑。

    边跑,边不争气的红了眼框,只差没掉眼泪。早知道就让小马跟著我,现在也不会变这样。我没头绪的乱钻,眼框已经湿润,大概只差一点就可以哭出来。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从我身旁握住了我的手。我吓了一大跳,有了上次经验,这次想也没想,连忙甩手想挣脱掉。

    可是那只冰冰得手握的紧,我甩了两三下也甩不掉。

    不会吧─

    我急的抬头想看到底是哪个可怕的人这样青天白日,呃,我是说,哪个可怕的人居然在这种公共场合强拉人。

    拉著我的人已经从我身边走到我斜前方,他走的步调不快不慢,似乎有意让我跟上他。

    而他的背影很挑高,却不是金发,是黑色的头发。

    台湾人!

    这下我放心了一点点,我扯了扯他的手,他稍微侧脸回头,看了我一眼,很快很快的一眼,就又回过头。

    不过我却看清楚了他是谁。

    夏飘雪!

    那个卡加利最帅的男人。

    他现在正紧紧握著我的手,有目标的往某一个定点走去。

    我不是花痴,可是这下子,我只觉得心快速的急跳起来,脸整张都红了。有点想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却又不敢。

    就这样静静的被他拉著走。

    瞬间,我只觉得天旋地暗起来。

    至于在天旋些什么,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

    只能那样跟著他,在黑暗银光灯闪来闪去的空间里穿梭

    而那是,我第二次遇见夏飘雪。

    我没有疑惑夏飘雪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只是让他牵著我的手,他走路的速度不快,看得出来是故意缓慢下来好让脚短的我跟上他的步伐。他不常回头,只是偶尔会侧身替我挡掉一些雄壮威武人高马大的醉汉,防止他们一个不留意把我压倒在地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留意他的动作,我只知道我的脑袋是空白的。这些思绪还是我缓和情绪以后才冒上来的。现在的我,只是一片空白的给他拉著走。

    就在我脑筋回覆运转之前,他停住脚,而且开了口,说话的对象却不是我。

    “小马。”夏飘雪把我往前一拉,推到小马前面,顺便放开我的手。

    “欸?夏飘雪?”小马惊讶的看着我,又看看夏飘雪。“你们怎么在一起?”

    这时候,我才渐渐回覆思考。原来,夏飘雪把我捡还回给小马了。

    “你女朋友在人群里迷路了。我刚好看到,所以带她回来。”夏飘雪笑笑的回答,一双眼睛瞧了我一会,又抬头继续和小马交谈。

    “噢,你又迷路啦。真是路痴。”小马叹气道。

    我却觉得有点委屈。何只迷路,还还被捏,不是摸哦,捏了一把屁股。

    “小马。这pub混杂,你别让她一个女孩子自己跑。下次跟著她,免得又丢了。”夏飘雪绅士的替我辩解,语气还是淡淡的,很温和。

    “不好意思哦。呵呵”小马摸摸头,讪笑。大概也感觉到不好意思。

    “好,那我先走了。”背著夏飘雪,我看不见他的脸,却感觉他现在一定扬著微笑。“下次小心点,嗯?”他弯腰,温和的对著我说。语气很轻,钻进我耳里,让我脸一下子辣了起来。

    我麻麻地站在原地,直到夏飘雪人走了,才想起我忘记跟他说声谢谢。

    谢谢他把我从人海里捡回来。

    低著头,看着地面。脑筋还没从刚刚那短暂混乱的几分钟清醒过来。只觉得全部都是烟味,酒味,还有吵杂的音乐声。更让我不舒服的是臀部被捏的感觉,还那么强烈的感觉著。恶心死了,让我想吐。

    小马站起来扶我坐下,大概看我一脸呆滞加红了的眼框,有点焦急的问:“洛洛心?你怎么了?”

    这一问,我憋了好久的不满终于溃堤。突然一下我哇一声大哭了出来。声音大到连旁边的保安人员都过来查看。小马大概花了三分钟跟他们讲解,人不是他杀的,保安人员才半信半疑的离开。他们是走了,我眼泪到还没停。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我就是觉得很难过。

    小马紧张的一下子坐在我旁边,一下子蹲在我前面,不停的问我怎么了。我只是哽咽,拼凑不出依据完整的话。

    哭了一会,我才收住泪,抬头看着一脸也快哭出来的小马。“他他怎么会在这?”

    小马错愕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擤了一把鼻涕“我问,夏飘雪怎么会在这。”

    “他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小马抽了一张卫生只给我,凉凉的说。“那个卡加利最帅的男人,可是pub王子。pub是他第二个家好不好。”

    “有那么惨吗?”我想了一下夏飘雪给我的感觉,并不觉得他是那么败类的人。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成语听过吧?人不能只看外表。”小马稽诮的说。

    “小马,我不知道你说话有那么毒。”我看了他一眼。“而且他既然那么滥,你干嘛还跟他借日剧?”

    “唉,这你不会懂。夏飘雪这个人啧啧,怎么说呢。他是那种你明知道他私生活烂,却还是会忍不住苞他做朋友的人。”

    我一渻了一下鼻子。“这是什么怪理论。能当朋友就当朋友,不能当朋友就不要当朋友。很简单,不是吗?”我脑筋简单的这样说。

    也是到了后来,我才深深了解,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不是那么容易区分。

    “所以说你不会懂得。我们男生的友谊你们是不会了解的。”小马语气深长的说著。“不过先跟你说哦。小心夏飘雪的温柔。”

    “什么?”我反射性的说。

    “那家伙有一个毛病。他对女生好的不像话,你要说他绅士也好,要说他野兽也好。总之,如果有碰面,他对你的温柔要别放在心上,懂不懂?”

    我大笑出来。“小马,你太神经病了。”我简直笑到肚子痛。看着小马神经兮兮的样子,我一扫刚刚的不愉快。我妈说的没错,有小马跟在我身边,我简直变坏不到哪里去。他像只过度保护欲的母鸡,保护我这小他一岁的小鸡。

    小马却正色。“洛心你别笑,我跟你说真的。”

    我好不容易停止笑声,我拍拍小马的肩膀。“放放心,我哇哈,我和他没有交集的。”我痛苦的结巴,还是压抑不住心头那想笑的冲动。

    “好啦。笑死你。跟你说认真的你还笑。”他不太满意的拍了我的头,才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小马,我们去跳舞。”我左晃右盼了一缓,阵耳的音乐持续,阿立学长还有小雾他们看起来好像还在舞池。不如去跟他们集合吧。不然坐在这里也没事。

    “跳舞?”他斜眼看我。“刚刚一脸委屈的从舞池走回来,现在还要去跳舞?你神经线接歪了吗?”

    我扮了一个鬼脸“女人是善变的不行吗?走啦走啦。”我拖著小马,他没辄的跟著我进入了吵杂的舞池里。

    其实我跳舞的天份很高,从小学舞。当然不是指我会再这里跳芭蕾舞之类的。而是指音乐细胞不错。跟著音乐起起伏伏,我越来越能感受到这种pub的魔力。音乐刺激著血液,即使再不会跳舞的人也会被周围的气氛给感染。摇头也好,笨拙的摆动四肢也好,总之身体像是不听使唤一样的摇晃了起来。而不管姿势再怎么丑陋,没有人会看你,没有人会笑你。

    我想,也许也这样的关系,再堕落中找到自信,是否这也是pub让人无法抗拒的因素?

    我们边跳,边顺利的在人群里找到阿立学长还有小雾小米。五个人围成一个小圈圈,小马则是耍白的跳著各种好笑的姿势,搞的旁人也忍不住加入我们。

    中途大家各自累的下场休息,喝饮料。我也被小雾他们灌了一杯怪怪的东西。后来听说浓度有四十,我差点没昏倒。小马再度拉著我下场时,我整张脸已经红了,心跳加速的要命,走路都摇摇晃晃。阿立学长笑我没用,连小米都冷笑。

    呜,酒量不好不是我的错啊。

    我茫茫的跟著大家跳舞,其实东西南北已经有点搞不清楚了。

    后来音乐慢慢缓缓了下来,dj拿著麦克风扬著有磁性的声音说:“wearegonnaslowthingsdownabit。”

    也许是大家都跳累了,这时候缓缓放出来的慢歌没有人拒绝。只看见舞池的人开始缓下身体动作,纷纷拉著身边的舞伴沉溺在优美的音乐声中。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立学长和小雾小米他们都兴致缺缺的往沙发椅移动,而的确,这样熟的人要我们跳慢舞,实在有点爆奇怪的。

    我跟在小马屁股后面,摇摇晃晃的离开舞池。

    这样也不错,可以好好的享受这条有情调的慢曲。呵,也许哪一天我可以找个伴来跳。我睨了一眼小马,不过不会是跟他。我自己摇头晃脑的笑出来。

    “跳舞?”一抹人影闪出来挡在我前面,我煞车来不及,还是栽了进去。

    “啊,对不起。”我连忙抬头道歉,一看,阿嘿,居然是夏飘雪。

    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夏飘雪。我想我脑袋已经成了呆滞状态,不然我不会在心里自己胡言乱语起来。

    “你喝的脸都红了。”夏飘雪温和的笑了出来。“小马,你女朋友借我跳舞。”他回头意思性的喊了小马一声。

    我想小马也没机会说好或不好吧。

    下一秒,我已经歪歪斜斜的给夏先生‘请’进舞池,老实说,那时候的我根本没什么反应。只是酒精作用,很想笑。

    那种克制不住的想笑,是喝醉酒的人都有的感觉。我虽然还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事情,但是克制力似乎少了很多。给夏飘雪抓著,也不会尴尬,也不会怎样。仿佛有多自然一样,一点也不察觉这才是我第二次和他见面。

    揽著他的肩,我和他在舞池里面转圈圈。脸贴在他胸前,都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

    等到他带著我转了一个方向,我才看见阿立学长还有小马并没有走远,他们处在舞池的边缘,小马面无表情,阿立学长却似乎在皱眉。

    我皱眉,对于他们脸上的表情感觉到一丝不快。于是我故意撇脸,痹篇他们的视线。

    “夏飘雪,”我叫,他低头看我。“你女朋友呢?”

    他笑了一下,才淡淡的说。“在家。”

    “她没有出来吗?”

    “没有,她习惯在家。”

    “哦。”我点了点头。“这就对了。真不知道小马在怕什么。你都有女朋友的人了,还一副你会吃掉我的样子。”我乎哩乎哩口齿不清的说著,再一次,酒精作用让我失去语言控制能力。

    他轻轻笑了出来。“小马说的没错,女生还是离我远一点。”他说的豪不在意。

    “咦咦,”我摇头晃脑。“你你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他的口气依然很温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听过这句成语吗?”语气温和到仿佛像是在说别人一样。

    我吓了一大跳,脑筋稍微清醒了一点。小小的退离他一步,抬头疑惑的看着他。“你你你怎么这样说?”

    他没有说话,舞曲刚好结束,他也放掉了环在我腰上的手。

    “因为那个人就是我。”他依然笑。可是那抹笑容在萤光灯下面,却显得很诡异。

    “其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但结结巴巴的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没有在乎的伸手指了指小马的方向。“他们在那里等你。我先走了,再见。”他转身离开舞池,离开这间pub。

    “洛心!”我慢慢的走向小马,他一开口语气就很不好。“你在干什么?”

    我斜眼看了他一眼。“什么干什么?跳舞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夏飘雪太接近吗?”小马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就当着大家的面吼我起来。

    这一下我酒也醒了,火也上来了。“你别这么无聊好不好?只是跳支舞,会死人吗?只是跳支舞,你到底懂不懂啊!你凶个什么劲?”我吼了回去。开玩笑,我就怕他小马吗?视诩熟透了,谁都可以吼我,就小马你不行。

    “妈的。你到底有没有危险意识啊?就跟你说他那个人金玉”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小马,这句话夏飘雪也知道。”我抬头大声。“你到底多认识夏飘雪?只是跳一支舞。你别这么无聊好不好?”

    我们两个你瞪我,我瞪你的互瞪,气氛僵持不下。

    到最后阿立学长看不下去。“好了。小马,你发什么疯?洛心说的没错,不过跳支舞。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夏飘雪不是走了?洛心不是好好站在这里?”阿立学长拍了小马的背,安抚的说。

    老实说,我根本不懂小马在发什么火。“小马,只不过是一支舞而已。你别大惊小敝。”我放软口气,思即他也是关心我。

    小马呼了一大口气,板著一张脸头也不回的走往大门。

    阿立学长摇摇头,回头看我。“洛心,你也知道小马这人脾气将了一点。就别跟他计较,何况,这种情形如果是我,我也会发飙。”阿立学长温和的摸摸我的头。“你先出去车那边等我,我去找猴子和小雾他们。等等就过去。”

    我看着阿立学长离开。脑中还是有点搞不太清楚状况。什么叫做这种情形?哪种情形啊?不过是跳支舞,不是吗?

    到挂衣室领了我的外套,还有小马的。这笨蛋,耍脾气就连外套都不要了。

    外面冷冷的,我缩在外套里面,抱著小马的,然后在阿立学长车旁边看到一脸二五八的小马。他这人就是这样,好的时候好的要命,生气起来一张脸像杀人犯。

    “外套啦。”我把外套丢给他,侧脸看旁边。

    小马大概还在生闷气(哪门子闷气啊?!),理也不理我。后来还是我受不了冷,打了一个哆嗦,他才把他的外套丢给我。

    “哦,谢谢”我赶忙穿上他的外套,嘴里有点不甘愿的说。“你到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我不是发疯。”小马缓和口气,说然脸部表情还是很僵硬。“我只是只是”

    我扬起下巴,等著他那去只是的后面。

    小马顿了一会,还是选择叹气。“算了。没事啦。我只是一时发疯。其实夏飘雪人没那么烂啦,他哦他只是比较不一样吧。”

    “那里不一样?”

    小马想了想。“说不上来。总之,他这个人,唉,洛心,真的已公正的心来说。真的少跟他接近。”

    我还正义的心咧。“小马,你不觉得你太小题大作了吗?什么公正的心?他犯人阿,还要你来审判?”

    “好了,你们两个别斗嘴了。上车。”阿立学长还有其他人,不知道什么也出来了。阿立学长敲了一下我的头,把安全锁打开。大家陆续的爬上车。

    小雾小米坐在最后面,小马上了车,我跟著要上车的时候,猴子哥突然打开前门,边跨上去边不知道在跟谁说话的自言自语。“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抓也抓不到。”

    我一脸茫然的上车,没发现小马脸色很僵。只觉得气氛好怪。一路上猴子哥也没说话,阿立学长也没说话。更别说小马了,简直像刚出完殡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那时候的我,真的不敢问。

    加上酒后劲,车还没到家,我人已经昏睡过去。

    我无法正确解释缘分。我只知道,遇上你。

    绝对不只缘分,这样简单而已。

    而究竟是为了什么,到如今,我依然在思索。

    最后的期末考,我和小马在阿立学长的督促之下,没日没夜的抱了几天佛脚。其实也不是阿立学长爱管闲事,刚好小米也有拿这门课。他就干脆三个一起教,当作举手之劳。

    考完事,我昏昏的拒绝了小马要去喝茶的意见。只拜托他送我回去。

    蒙在被子里呼呼的想大睡一场。

    想到过完这个暑假就要高三,总觉得有点彷徨。虽然大家总觉得加拿大学制没有大学考,就好像大学有多容易升上去一样。其实也不尽然。

    在校成绩暂百分之五十,末考成绩加百分之五十。哪边弄砸了,都会大江东去。战战兢兢的熬过高三,进了大学,也不知道何年何日能毕业。简单进去,难毕业。大概是这里的最佳写照。

    我承认,太常跟学长们在一起就是有这坏处。天天听他们哀嚎,搞的自己也无病呻吟。

    这时候大概就是我最常跟小马抱怨的时候。

    我不懂,一样都是要升大学。小马怎么能无忧无虑,而每天搞的神经兮兮的好像就只有我。

    小马常说这是什么小说写太多的后遗症。我则反驳他因为是他脑袋空空所以才不懂的烦恼。

    总之,我们就常这样斗嘴。互相宣泄心事,很多很多挫折和不愉快都这样在打打闹闹中过去。我想,我终究必须承认,我反应实在太迟钝了。

    我总是认为这样跟小马打打闹闹很正常。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比如阿立学长还有猴子哥,都认为我跟小马在时机成熟之后一定会走在一起。

    而更恐怖的是,我后来也才知道,当初的小马,也是这样才心里默想着。

    也许,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会这样想,没有错。

    那个时候的我,身边最进的就是小马,而小马身边最近的就是我。

    我常想,也许我们两个是有可能走到那个结局。

    不过这样的可能,最后终究宣告无效。不是小马有了别人,也不是阿立学长突然来追我,或者是猴子哥可能冒出来的甜言蜜语。

    而是夏飘雪。是他在我和小马奇怪友谊里明确的画上了分隔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