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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仪正低头苦思借口之际,门口进来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婆婆,怀抱一个婴儿,冲到丁掌柜面前,泪流满面,放声哭泣:“丁掌柜,行行好!救救我家阿毛啊!”
“刑婆子,你先不要慌,你家阿毛怎么啦?你慢慢说与我听。”丁掌柜见此,连忙放下手中的草药,安慰老婆婆道。
“我家阿毛从入冬开始就一直咳嗽,昨天晚上越发咳得厉害,凌晨的时候喘了起来,感觉呼吸不上了。我想送他去看大夫,但是……。”老婆婆说到这里,抹了抹眼泪,满脸无奈。
丁掌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跟刑婆子是邻居,知道她家的情况。她儿子成亲后不久意外落水死了,媳妇生娃的时候难产,老伴早已离世,家中就刑婆子和她这个宝贝孙子。
她一个老人带着这么小的娃生活,家里又无积蓄,平时靠着给人浆洗衣服赚点口粮钱。现在命根子生病了,手里是一点余钱都没有,别提看大夫了,就是抓药的钱也不知道在哪呢。走投无路之下,她只有厚着脸皮来求老邻居了,虽然丁掌柜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无依无靠,但他好歹是个小药铺的掌柜,且听人说,东家很是厚待他。
苏苏得知老婆婆家中的情况后,想了想,开口说道:“老婆婆,这样吧。我先带你们去看大夫,看完再来我们药铺抓药。诊金药钱我先垫付,将来你们手上宽裕了,有钱再来还我。”话虽如此,但明显刑婆子是还不上的,苏苏也没指望她还,只是不想用施舍的方式明着帮她。
毕竟,自己家开的是小药铺,如果善名远扬,大家有困难都来此求医问药,自己和大哥的日子还过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苏苏不想做恶人,但也不想做个滥好人。
“县里没有安济坊吗?”陆仪正见此,不解道。安济坊是向穷人赠衣施药的地方,属于官府办的慈善机构,一般县里都有。
“有,不过形同虚设。”苏苏扶着刑婆子,带着她们祖孙俩前往附近的医馆。
“为何?”陆仪正的父亲现在是黄溏县的县令,他打听这事倒也不算是多管闲事。
“你不知道,我们之前的县令是个雁过拔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的绝品贪官,在他的治下,怎么可能有免费的东西。”提到那个狗官,苏苏就来气,幸亏老天有眼,收了他,不然黄溏县的百姓还有的苦受呢。
陆仪正听了,若有所思。陪着苏苏到了不远处的医馆,给阿毛看好病,陆仪正随手掏出荷包付了诊金。苏苏本想拒绝,转念一想,何必拦着人家做善事呢!
看完病,回到药铺,按照药方抓了药,陆仪正又很自然地把药钱给付了。苏苏抬头望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默默收下。
刑婆子抱着阿毛,对陆仪正这个素未平生的好心人千恩万谢后,拿着草药急忙回家熬制。
刑婆子走后,铺子里再没别的客人,但苏苏依旧很忙碌,忙着整理药柜,清点库存,都没空搭理陆仪正,陆仪正闷闷地呆了一会,觉得很是尴尬。
大半年没见,苏苏长大了,渐渐褪去了脸上的青涩,变得越发娇柔妩媚。她的笑容依旧甜美温顺,但陆仪正总觉得她对自己有着刻意的疏远,两人的关系变得很奇怪,似乎越来越生疏陌生……
这是为什么?陆仪正想不通!难道……韩峻然那个混蛋所言,正是苏苏的困扰?
气氛冷的异常,陆仪正觉得自己都快变成透明人了,终于忍不住出声道:“苏苏,那我……先回去了。”话虽如此,但他心中还是很希望苏苏挽留他的。不想,苏苏头都没抬,挥挥手,示意听见了,就把他打发了,陆仪正心中的那个郁闷无以言表。
陆仪正回到衙门后院,躺在床上冥思苦想,眼下苏苏摆明了想要跟他撇清关系,不愿意跟他这个世家公子再有任何关系,可自己呢?就此放手吗?
他放不下!虽然他和苏苏从来没有开始过,可他……早已情根深种,无法回头。
隐龙山瀑布边,那惊鸿一瞥,天真可爱的苏苏……
元宵佳节,智斗无赖,帮他脱身,机智百出的苏苏……
为他想方设法的寻人,热心周到的苏苏……
邀她泛舟湖上,害她掉入湖中,差点命丧黄泉,事后也没有责怪他,宽宏大量的苏苏……
不久前,更是路见不平,巧妙助他走出困局……
窗外月色朦胧,树影婆娑,陆仪正的脑子里满是苏苏的倩影……
自己该怎么办呢?好想接近她,看着她那甜美妩媚的笑荣,听着她那宛若银铃的声音,就这样陪伴着她,守护着她,仿佛前世欠了她很多情,今生今世要用命来还似的,对她牵肠挂肚,魂牵梦绕。
完蛋了,自己一定是中邪了!陆仪正嗖的一下从床上爬起,推开窗户,大口呼吸着清冷的空气,希望借此能平静自己的心情。
不知何时,窗外开始飘着小雪,远远望去苍茫一片,眼看着就要进入三九严寒。寒冬……受凉……生病……药材……
对了,可以这样嘛!陆仪正脑中灵光闪过,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陆仪正去了自己父亲的房间,敲门而入。
“正儿,这么早就来寻我,所为何事?”陆仪正的父亲陆伯景年近四十,脸庞方正,神情肃然,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
陆仪正虽是他膝下唯一的嫡子,但父子两个的感情并不深厚。因为陆仪正出生后不久,他的母亲就过世了,他从小是由安国公养大的。
陆伯景更喜欢自己的长子陆仪元,因为他的母亲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但她出身不高,只能被自己纳为小妾,多年来默默地陪伴着自己,为自己排忧解难。陆伯景也因此爱屋及乌,更偏爱长子一些。
只是,陆仪正始终是自己的嫡子,今后陆家的爵位也是由他继承,所以父子两个感情虽然淡薄,但有机会他还是想尽力栽培他。况且,自己父亲一手培养的继承人,必有他的独到之处,虽然自己还没看出来,但他相信父亲的眼光。
“是这样的,我昨天听闻黄溏县的安济坊形同虚设,这眼看着要到三九严寒,到时必定有很多需要救助的人,如果在这个时候重开安济坊,广为施药,必定为善一方。”陆仪正想了一晚,想到了这个一举两得的法子。
一来,这也是为黄溏县做了一件好事,殷县令为害一方已久,黄溏县的百姓怨声载道,大家都希望来一个青天老爷改变这个现状,而这正是一个契机,可以重新树立官府尽心为民的形象。
其次,成立安济坊后,就要大量购入草药,而苏苏家是开药铺的,自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跟她多加接触。苏苏为人善良,肯定会乐意协助自己,成立安济坊。到时,她也能看见自己的另一方面,不光光是世家子弟终日无所事事的形象。
陆仪正的提议很合陆伯景心意,他刚被贬来此地,如果碌碌无为,就会让人觉得他对皇上的判决不服,消极怠工。只有在黄溏县这个小地方做的风生水起,福泽一方,假以时日借着他父亲安国公的影响力,就能重返官位。
陆伯景望着眼前的嫡子,虽然他的母亲不是自己的挚爱,但还是很贤良淑德的,明知自己跟青梅竹马的表妹情投意合,身为正妻却从来没有为难过她。他对她心生愧疚,她有身孕后,两人也着实心意相通过,只是老天不肯厚待自己,让她留下一子撒手人寰,从此阴阳相隔,成为他心中永难抹去的那道倩影。
现在,她的儿子长大了,虽然长相性子跟自己不太相像,但身上隐隐有着亡妻忠厚善良的一面。
陆仪正说完自己的想法后,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静静聆听父亲的意思。陆伯景低头沉思了一会,说道:“正儿,为父初来咋到,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首要之事就是理清账簿,其次要查明狱中是否有冤情。安济坊的事虽然重要,但为父没有时间顾及。”
说到这里,陆伯景停顿了一下,见陆仪正脸上现出失望之情,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为父忙不过来,正儿可愿为我分担一二?”
这……是答应了?陆仪正闻言,大喜,忙不迟的应道:“为父亲大人分忧,是孩儿份内之事。”
“嗯,那这样吧,你先去问师爷收集黄溏县乡绅的名单,整理过后,取排名前十位,给他们发帖子,说我邀请他们吃饭。饭桌上我会提这事,如果他们愿意捐款,且金额达到要求,我们就选个日子公开募款。这样,不会有人觉得我们借此贪污,百姓也知道官府的动向,以及乡绅们的善举,可谓一举多得。”陆伯景老谋深算,稍加点拨就将事情最重要的几步告知给陆仪正。
陆仪正认真的一一记下,行过礼后,去前堂找师爷商议。望着陆仪正远去的身影,陆伯景赞许的摸着自己的胡须,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