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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欲卜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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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世间良驹品种繁多,但无论是哪个血统的马最好就要选二至四岁牙口的牝马。”宋燕回盘腿而坐,侃侃而谈。

    “为何?”乌篷内的小矮桌被搬出来了,摆上了茶具,茶叶是落霞仙子自雪月城中带出来的熟普洱,取水自是这不曾被污染过的嘉陵江。

    茶汤略微红褐,想来是刚熟成不久,入口温和,质地些许浓稠,微甘不苦。

    宋燕回喝了一口,满嘴生香,道:“《易》坤卦有云: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牝马有忠贞不渝之质。况且相较于牡马之烈,牝马更为温顺且易于驯服。”

    “我同意牝马优于牡马,但你说的这些原因,在我看来,未必都值得赞同。”尹落霞给自己也倒了一盏。

    “落霞仙子有何高见?”宋燕回问道,大男人主义就是这样,在心仪的女子面前不秀一下自己的学识,就浑身不舒服,要是被压一头,更是要不舒服得要把天都说破。

    “我一女子,仅粗通《周易》耳,对于《易》未必有燕回兄你了解。但我觉得,牝马优于牡马,无外乎那胯下丁啷之物行走或者奔跑过程中视之不雅罢了。”落霞仙子用团扇掩面而笑,扇面绣着百鸟。

    “这。。。”宋燕回有些尴尬。

    “马非人,又不会穿衣着裤,无廉耻之感。坦然外泄。”尹落霞接着道,“牝马就没有这种尴尬之势。况且牡马一旦‘去势’,不雅之物是没有了,同样体力耐力以及爆发力一样会被衰减了。骏马也就沦为膘马,与劣马同槽而饲。你且看宫中的那些大监,吃好喝好,又无人欲,不都是身躯富态,多行几步就气喘吁吁的。”

    宛若绰约的仙子,竟然在此山水美景之间与宋燕回大谈俗物,还是信手拈来。

    “仙子高见,仙子高见。”宋燕回冷汗不断道。

    与知己相伴,旅途并不会遥远,轻舟一下子就已过万重山,什么无双城的师兄弟,全被宋燕回抛诸脑后。

    恭州码头,二人相伴而下。

    艄公问:“宋郎君,这艘。。”

    宋燕回大手一挥道:“你且去吧,之后有需要再找你。”

    “好嘞,小老儿就在这几个码头转悠,宋郎君跟落霞仙子一来找就能找到。”艄公停好乌篷船,套好绳索,也需要上岸,拿金叶子去快活快活。

    两人走过码头,都心照不宣地不捅破为何不分别。

    少年多情,少女怀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川渝之地,雨多湿润。需要辛辣之物协助把湿气排出,否则风湿骨病可不会可怜人。况且前朝诗仙有诗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盐铁等刚需艰难输入蜀中,武侯也曾因久不得食盐而脱发。故川渝等地以辛代咸佐饭了。

    从古时候茱萸到现如今辣椒,养出了一带“怕不辣”的嘴。当然,也养出全国最好的肛肠科医师。

    恭州府街边的饭铺,宋燕回与尹落霞已然落座,四干四鲜已经上过,如今是素炒的豌豆尖,宋燕回大口食用,却被呛了一遭,惹得对面的尹落霞捂住肚子,笑得花枝乱颤。

    男人脸红,实在是少见,不知是川味导致,还是红颜导致。

    尹落霞从四蜜饯中,取了一颗青梅,塞入宋燕回口中。

    嚼着酸甜爽口的梅子,回甘一点点从喉头涌向心头。

    “鲜烹的鲥鱼来咧。”粗麻短打,毛巾搭在肩上的小二,用一个托盘,上面一碟川味的鲥鱼。

    “小二,你这鱼可有什么说道。”宋燕回诚心想在小二支吾不出之际,于红颜面前再卖弄一回。

    小二将碟摆好:“客官真是慧眼,这鲥鱼在川渝之地,就咱们恭州府这边,嘉陵与扬子交汇处独一份。说来也怪,这鲥鱼四五寸之时只在海里生活,唯独这个月份才会回溯嘉陵产卵,按时守信,故称之为鲥鱼。并且这个期间的鲥鱼,肉质最为肥美。产后也美,只不过口感相较于此刻会柴了些。”

    “就是说,你们烹饪的,都是有孕在身的鱼?”落霞仙子眉头微皱,有些不悦。

    小二此刻才注意到身旁坐着一个仙子般的人物,一时间竟然看愣了神。

    见到小二如此痴相,宋燕回心生不悦,陡然一股孩子气般的占有欲升起,身上泄出一丝冷气,中指叩了叩桌面:“问你话,好好答。”

    小二被冷气威压一激,清醒过神来,以为这是正常的应激反应也没去多想:“仙子这话说的,我们请的渔夫都是老手。隔水一看便知道这鱼是否有卵,而且带卵的鱼,鱼脂远不及正在待卵的鱼。鲥鱼离水则不能活,自然应该选择更为鲜美的才是。”

    落霞仙子面色稍霁。

    “好了,我们用膳不习惯身边站着人。”宋燕回保持该有的礼仪,屏退了还打算继续伺候的小二。

    这条川味鲥鱼约摸十寸长,并不刮去鱼鳞,带鳞以油烹,烹至鱼鳞金黄、调以红油,山胡椒、最终配各色彩椒,确实做到了色香味俱全。

    落霞仙子伸箸,拆了一小块鱼鳞。入口酥脆鲜麻,得仙子吐了吐嫩红的丁香舌头。慌忙拿起茶杯呷了一口。

    “确实鲜美。”落霞仙子红着双唇,又用箸拆了一块鱼肉,“呀,竟然如此多刺,我不爱吃了。”

    “我帮你拆。”宋燕回挑开鱼腹,夹起鱼腩,握剑的手微动,瞬间便把鱼刺取出,送到落霞仙子的餐盘上,“芽姜紫醋炙银鱼,雪碗擎来二尺余。尚有桃花春气在,此中风味胜莼鲈 。”

    看着尹落霞细嚼慢咽地品尝自己递过去的劳动成果,宋燕回心情舒爽:“这是前朝文忠公坡仙,尝过鲥鱼之后,诗兴大发所作。觉得鲥鱼鳞骨皆香,味道更是胜于四腮鲈。不过这川蜀风味的鲥鱼我是吃不太惯,以后有机会,你来无双城,我亲手烹饪这天下无双的江鲜。”

    落霞仙子眼睛笑成弯月:“无双城是不是也叫吹嘘城啊?”

    “仙子何故如此发问?”宋燕回不解。

    “小二都说了,鲥鱼离水就无法活,再过半日便发臭了,如何送到你无双城。”落霞仙子笑道。

    “这何难之有。”宋燕回筷箸纷飞,将鱼肉剔出来夹给尹落霞,“当时捕获的鲥鱼,立马用冰湃上,再用顺水存冰之船快马加鞭,送到我无双城。当日早晨捕获的鲥鱼,我在无双城估摸着晌午就能吃到。”

    “一川冰雪公子笑,无人知是鲥鱼来。”尹落霞笑骂道:“燕回兄可比那进岭荔的玉妃还要金贵啊。”

    “落霞你也有看那《声韵》与《对韵》?”宋燕回省去了“仙子”二字,为了掩饰尴尬故意撇开话题。

    “朗朗上口,回味犹甘,我如何看不得。”尹落霞也不在意,江湖赌王,哪会那么斤斤计较,“君子远庖厨,宋君子又如何烹制这鲥鱼?”

    “哈哈,子还曰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宋燕回道,“要达到我要求的脍不厌细,只能自己亲自近庖厨了。”

    “至于如何烹制。”宋燕回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卖弄了一回,“平常做法,定是清蒸,最能保持住鱼味,用葱白,绍兴黄,与嫩子姜腌制,再鱼腹中塞入火腿春笋。等蒸好后,余味夹杂火腿醇香,春笋清香。”

    “听着不错。”落霞仙子投箸停食。

    “还有一个最美妙的烹法。”宋燕回越说越兴奋,看着尹落霞。

    落霞仙子双目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求知欲与期待。

    宋燕回仿佛受到了鼓励:“名曰糟鲥鱼,将鲥鱼整条腌制,等风干腊化,然后将腊化的鲥鱼打成窄块,淋入香油用酒糟培住,封入坛中,想吃的时候再取出来与酒糟同蒸。”

    “又是风干,又是酒糟的。”尹落霞貌似不感冒,觉得这并非是仙女的佳肴,仙女就应该吃新鲜的食物。

    “等你来无双城,我亲自为你蒸一顿。”宋燕回觉得面子过不去,就剩嘴硬道。

    “小女子何德何能值得宋君子亲手做羹汤。”尹落霞不给宋燕回插话的的机会,“那今日起,宋君子就欠我一顿糟鲥鱼了。”

    “好,一言为定。”宋燕回还怕尹落霞反悔,伸出勾着的小拇指,“君子一言。”

    落霞仙子看了一眼伸着得手,也勾了上去,“我是女子,也可以驷马难追。”

    “落霞,之后去何处游历?”宋燕回收回手。

    “应当是自恭城入锦官。”尹落霞道。

    “好巧,我也是如此计划的路线。”宋燕回道,“可否结伴同行,也使得沿途风景有趣多些。”

    尹落霞微笑,没有戳穿宋燕回的灵活路线,已经随机应变的计划。

    二人离开了饭铺,小二收拾残羹,见到桌面惊呼了一声。一圈掌柜跑堂都拱过来,桌面上的鲥鱼,骨架完好无损,只是肉全被精妙的剃了干净。

    携美同游,光阴易逝。就如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一般,你坐在一个火炉旁边,呆一分钟就像呆了两小时。而你坐在一个美女旁边,呆两小时就像呆了一分钟。

    “燕回,你说我们这趟,会遇上那个不曾下山,名声已经下山了的道剑仙吗?”半个月过去了,一路赏景观花,歌乐山上,刚过新雨,山色空蒙,落霞仙子握着宋燕回的手,与背着沉重剑匣的宋燕回并肩而立,看着这迷蒙的烟雨涤荡在歌乐山上。

    宋燕回紧了紧握着的葱葱玉指:“我也不知道,若是能见上一面,也好亲自问上一剑。”

    而此刻两人口中的道剑仙,在虫二居内的早课间不住踱步。是真的从悬浮状态转成脚踏实地的踱步。

    来回的频率,将原本晨读中的两位弟子打断。

    “师父你这是咋啦。”李凡松问道。

    “石灰,帐篷,草药,粮米。青城山准备得如何?”老赵剑仙有些抓狂了问道。

    “自静怡师叔回去后,掌教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如今米粮屯了五仓,都是咱们山上培育的良种米。草药也在屯,还派弟子轮流上山采集了。昨天还轮到我跟李师兄去采了。”余理道,“至于石灰帐篷。。。”

    “师父。我昨天有担运的。”李凡松弱弱道,“担运完了才跟余师弟去采药。”

    “石灰山上也可以开采,帐篷的话,还在赶工。”余理有条不紊地回答。

    “还不够,还不够。”赵御贞无视李凡松的辩解,径直出门走回自己的房间,团坐而下。

    “老赵剑仙,今日怎么如此失态?”识海中的道剑仙也感觉到了。

    “小赵剑仙,你再卜一卦。这次是真的,来到你们世界第一次如此心悸。”赵御贞有些急躁,对天灾的敬畏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奇怪。”道剑仙抛了一次六爻,一次铜板,还掐了一次指。

    “怎么了?怎么了?结果怎么样。”老赵剑仙识海中流光溢彩的形象跑到识海内的桃师之下,在紫薇北斗道袍的赵玉真面前蹲了下来。

    “我起了三卦,每一卦都不同。”道剑仙声音微颤。

    “这意味着什么?”老赵剑仙追着问道。

    “虽说我道行微末。。。。”还没说完,老赵剑仙便打断道,“这个时候了就别搞这种谦虚谨慎了。”

    “卜同一事件,应该殊途同归才对。”道剑仙说道。

    “多种解法得出来的答案不同了吗?”老赵剑仙停顿了一下,“是不是某一种解法的积分上下限换错了?还是说定义域经过放缩法夸大了?”

    道剑仙摇摇头。

    “那结论如何?”

    “上坎下坤,比卦。不宁方来,后夫凶。”道剑仙道,“有凶相,不过抓准时机,可以逢凶化吉。”

    “意味着还有机会,人遁其一?”老赵剑仙问。

    “是有机会。”

    “可以算出来确切日期吗?”老赵剑仙又问。

    “老赵,抱歉,窥探天机,我只能做到这样了。”道剑仙低下月牙冠,默默掐指。

    “还有呢?”老赵剑仙问。

    “临卦,上兑下坤。”道剑仙道,“也算凶卦。”

    “哈。。。哈哈。”赵御贞突然笑了起来。

    不顾道剑仙的疑惑,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也开始信这种封建迷信,真是给先生们丢脸。直面困难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老赵剑仙自我反思:“不要老想着单打独斗,大先生说过,团结就是力量,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