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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雾越发稀薄,南海神王海盗团岛的边缘驻扎。
“少主,我等去探查看看岛上有无淡水。”肖斩江到萧凌尘面前说道。
“嗯,多加小心。”萧凌尘嘱咐了一句。
“玉郎,我们也到处走走吧。”小仙女看来是对这海岛也是好奇。
“凡松,飞轩。”宁采臣召唤道,“一起去看看吧。”
“是。谢师傅。”
“是,谢先生。”
叔侄二人应声道,老赵剑仙摇了摇头,娃不自己带,都不跟自己亲了。
走上了一条长满杂草,依稀可辨的幽径,罕有人迹。
说来也怪,整座岛仿佛空旷,但是树林里偶尔会发出些许窸窸窣窣动物爬过的动静。
蛇虫鼠蚁,甚至大一些的野驴野鹿都可看到痕迹。
安静的山林,时不时漏了一两声虫鸣鸟叫,仿佛置身于夏夜田野中听蛙鸣一般无忧无虑。
这座岛很空,但也很富有生机。
明月初升,月光穿破夜雾倾泻而下。
李凡松回头,看到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李师叔。”小飞轩将李凡松喊回。
“怎么了?”李凡松回过头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呆得很舒服。”小飞轩说道,“很安心,像是在青城山一样。”
“我也有这种感觉。”李凡松说道,“一种莫名的安心。”
“因为这座岛屿没有排斥我们,相反,甚至很欢迎我们。”走在前面一点的谢宣说道。
“谢师傅,读得懂这片岛屿的想法?”李凡松好奇。
忽而想起杭州碰到谢君豪时,谢大先生说过的,谢宣是三寸人间万卷书,把天地人间当成书来阅读,海上明月,空山鸟语,到了谢宣眼中都是有意义的文字。
“道剑儒,道剑儒。”李凡松默默想到,“要如何,才能儒得像谢师傅一般。”
“在想什么?”谢宣放缓了脚步,问李凡松道。
“谢师傅,你说过,我达不到师父那道剑仙的境界。但是成为道剑儒,还是可以的。我在想,如何才能成为这个儒。”李凡松说出心中疑惑。
“儒家圣人为天地立下《礼》的规矩,儒便是天下人的榜样。”谢宣道,儒剑仙反问,“何为儒,儒者,人需要的东西。人需要什么才能立于天地?”
“是,规矩?”李凡松轻声回答道。
“然也。”谢宣点点头,“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人若没了规矩,不讲伦理道德,与那本能驱使的牲畜何异?”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行为。”
“鼠尚且知道需要一副皮毛来规矩自己的仪表。人怎么可以不用礼仪来约束自己的行为。”谢宣说道,“儒的首要条件便是要约束好自己。才能去教化别人,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以读书约束自己,谢大以行路约束自己。都暗含各自的规矩。”
“从某种程度上,儒为人自身的规矩,法为国体的规矩。都与道家的逍遥有所冲突。”谢宣沉声说道,“所以,凡松。你能往这方面考虑,已经超出许多同一辈的人了。”
“多谢,谢师傅指点。”李凡松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取下背上的木剑蚍蜉,喃喃道:“蚍蜉虽小,若以规矩来驱使,如若行军打仗一般,也可噬象。”
“相鼠有皮。”与儒剑仙并肩而行的萧凌尘轻声念道。
“你与他又不同。”谢宣笑道,“你是萧氏皇族,凡松不过是青城山的一个小道士。不可一概而论,削足适履。”
“因材施教。子路莽,颜回鲁。同一件事二者应该区别以待才对。”谢宣继而说道。
“谢祭酒,你们国子监稷下学宫的,玩弄文字的能力,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萧凌尘苦笑道。
谢宣不可置否,笑着摇了摇头。
老赵剑仙听着宁采臣对李凡松的指点,心中五味杂陈,自己与小赵剑仙为李凡松打造好了骨骼框架,却是谢宣去疏导经络丰满血肉,两个徒弟,一个不知所踪,一个少为教导,自己这个师父真是不称职。
自诩高了一个维度,那又如何,他们又不是傻子,又不会被自己降智。许多对这方天地深刻的理解,老赵还是不如他们。
又行了数十步,走出了树林,豁然开朗的一片竹林。
月光如水,引下的竹影,仿佛水中水草,微风吹过,地上一副水草交横随水流动的景象。
“玉郎。”李寒衣唤了一声。
“那便在此歇息一下吧。”小赵剑仙点头。
几株粗壮的竹子自主并排弯下到李寒衣跟前,小赵剑仙扶着她坐上了天然的“竹椅”。
“如此良夜。。。”谢宣不禁感慨一句。
一片竹林,夜里,竹林,书生装扮,简直buff拉满。老赵剑仙的恶趣味又起,怎么看都是宁采臣主场。
“谢祭酒,这片竹林好像有人经常打理。”围绕着竹林走了一圈,萧凌尘回来对谢宣说道。
“怕不是曾经有人在此,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谢宣倒不觉得很吃惊。
“怎么?你也要明月来相照?”老赵剑仙发现,宁采臣已经解下书笈,拿出焦尾琴。
“不是,你要干嘛?”老赵剑仙问道。
“如此良辰美景,何不敞怀一曲。”谢宣头一次欢乐得如同得到新玩具的孩童一般。
还从书笈里抽出一管笛子扔给李凡松。
“啊?谢师傅,我不会啊。”李凡松接过无奈。
“不急,心想曲乐则成。”谢宣笑道。
连小飞轩都被谢宣给塞了一个埙。
老赵看了这架势,天生道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倩女幽魂》的笛子前奏在耳边响起,就差谢宣亲口在他面前唱出那句:“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感受到老赵剑仙的诧异,谢宣想了想,取出万卷书,一剑出鞘,削下两根竹竿,递给老赵剑仙。
“怎么?小飞轩和小凡松还不够啊?”老赵无奈一手拿住一杆。
“赵兄,你击节而和之便可。”谢宣看到他接受了两节竹竿,说道。
前有海面弹奏,似乎还不尽兴,如今还要在这番竹林间过瘾。
老赵剑仙无奈归无奈,想到这个时代他们的娱乐活动也比较稀缺,宁采臣好不容易有开演奏会的兴头,也就没有打搅这番雅兴。
“我呢?”见到连小飞轩都有一个埙,南海神王有些不乐意了道,“谢祭酒,我呢?”
“倒是把你给忘了?”谢宣笑道,“你便按照本心便可。”
萧凌尘无语,什么叫按照本心啊,也就是说本王没什么存在感呗。
安排完毕,谢宣如流云一般,丝滑地御琴而起,盘坐一株压下来的巨竹上。
指端扫过,若银瓶乍破,像琉璃碰玉,清脆琴声一扫竹林阴凉,众人一股浩然之气油然而从心底生起。
乱同急雨,又能听出中有秩序。匆匆如拨荷疾风,过后依旧是荷叶田田。
“原来,这便是规矩,秩序。”
谢宣醉心演奏中,李凡松有一丝明悟:乐谱乃五音的规矩,经由如此一番约束,才有这般动听的音乐。
“那,我手中的蚍蜉,还有青萍,是否可以化作万千音符,然后由我随心所欲而谱曲。”李凡松心中明悟如洗过灰尘的镜子。
忽而笛声加入,像是在乱军之中找到了主帅,浩浩然,完美附和琴声。
埙声,竹节交击声,也一同完美地融入了这场演奏。
“好!”萧凌尘不敢打断谢宣的演奏,只能轻声喝彩。
他也被这份浩然所感染,拔出金鞘玉剑,以指扣而弹之。
一群剑胆琴心之人,于朗月之下弹剑而歌,好不快活。
一曲完毕,众人还在那股合奏之韵中回味,李凡松也敲定了心中剑作乐谱的雏形。
“李师叔。”小飞轩放下嘴上的埙,有些害怕地问道。
“怎么了?”李凡松皱眉。
“这,这竹林里,会不会闹鬼。”小飞轩声音哆嗦问道。
“怎么会!”李凡松皱眉,“师父不是说过了吗,这世上没有鬼。再说了,就算有鬼,师父,赵师娘,跟谢师傅都在这。应该是鬼怕咱们吧。”
“不是啊师叔。”小飞轩说道,“我们来时,是几个人?”
“六个啊。”李凡松皱眉说道。
“那位南海神王。”小飞轩偷偷指了指萧凌尘。
“谢先生。”又指了指在半空中随着压弯的巨竹一弹一弹的谢宣。
“仙女姑姑,师叔祖。”
最后又指了指自己和李凡松:“你和我。”
“那么,仙女姑姑身边这个身影,是谁?”小飞轩哆哆嗦嗦地指向小仙女身旁,一个身影,背着月光,朦胧得看不真切。
“师父在左边。”李凡松忽而醒悟,“那右边这个人又是谁!”
怎么出现得毫无征兆,完美地融入他们这帮人的气氛里面。
“师。。。”惊恐的没能发出声音,那身影动了,瞬间来到了小飞轩年前。
活泼的公子音笑道:“好一块璞玉,精心雕琢,必成大器。”
又看了看旁边的李凡松,道:“嗯,虽然差了一点,不过也不算太差,算是天资聪颖。”
对于飞轩和李凡松的评价,让所有人听得真切,下一刻,声音却是从谢宣所处的竹子处传来。
那公子好像疑惑:“咦~这位小友,居然是王霸杂用。”
众人又看向谢宣身旁,空无一物,只剩下一上一下弹动的竹枝说明有人来过。
“嗯,你嘛。是贵气了些。”好像没啥可夸的,只能夸他有气质。
萧凌尘不服气道:“什么叫贵气了些?!”
“你究竟是谁!”李凡松将笛子插在腰间,抽出木剑蚍蜉,四处张望喊道。
“小赵剑仙,我就说了不要乱开地图吧。”老赵剑仙无奈,识海里说道,“你看,碰上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居然连你和宁采臣都没能发现的人物。”
“扫描一下吧。”老赵剑仙提议道。
神识片刻就要覆盖了正片岛屿,又立马被人一记打回。
“这!!!运气那么好?!”老赵剑仙有些雀跃,像是扫描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有些小激动地说道,“早知道出海能捡到那么多宝贝,就不宅在青城山了!”
“这位小友,没人告诉你,去别人家做客,翻箱倒柜窥探别人家的隐私很不礼貌吗?”公子音略带不爽。
小赵剑仙不语,头一次神识被别人打回来。
“这位前辈,还请以真面目说话。”小赵剑仙往前一步,将李寒衣护在身后,“为何总是要靠近贫道的妻子?”
“这世间,男儿是泥做的,女儿是水做的。”一个清俊的轮廓逐渐由虚到实地浮现在众人面前。
“碰上女子便觉得清爽不已,碰上男儿便觉得污浊不堪。”最终,一位穿着极其朴素的公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北离天下的英俊帅气的男子几乎这里占了一半,可这无名岛上冒出来的人,却不输当下几位。
有一种平和的,毫无侵略性美感,衣着款式朴素,洗得发白了一般,也看不出是哪个国家的风格,却遮掩不住他出尘的气质。只是美得不真切,不像是世人,倒像是谪仙,或者说是古画上走下来的人物。
“你们一大堆大老爷们,污浊之气冲天。闻到了便不想接近。”那公子手持一支玉笛,用笛子蹭了蹭头皮,“我自然乐意跟女娃娃亲近一些。”
李凡松才惊觉,自己腰间的笛子被人家夺去,顿时手足冰凉,什么时候的事情,自己竟然浑然不觉。
“不,不单自己毫无察觉,师父们也是。”李凡松咽了一口吐沫。
之前谢师傅玄妙的乐韵,小飞轩境界达不到,所以没感觉,李凡松等人确是沉浸其中。
此人没有沉溺进去,要么是一丁点武学都不懂,不会被谢师傅的浩然旋律所感染。
要么就是。。。境界高得可怕,甚至比师父还要高!
得出这样结论的李凡松,顿时放弃了拔剑将笛子抢回来的心思。
“这位女娃娃,花容月貌,冰肌玉骨,本是旭日雏凤的命格,有当皇后的福气,就算当不成皇后也起码大富大贵。。”那公子朝赵玉真走近,“偏生又是一块练剑的好胚子,磨砺了剑,雏凤被剑气霜寒所伤,差点孤苦伶仃。”
穿着男子款式,带着面具,却被认出是冰肌玉骨花容月貌的女性。
李寒衣的身世也如他所说,未曾练剑之前,乃元帅之女,大富大贵是必然,将门之后,说不定雷梦杀功劳大到赏无可赏,那她势必要与皇族联姻,运气好做皇后也不一定。
可是在她练剑之后,命运开始坎坷,上一世失去了父母还失去了爱人,跟孤苦伶仃也差不多。
“不过,好在雏凤最终被一股春日暖阳所萦绕,逐渐蕴养那被剑所伤。寒剑造成的伤害缓慢消解,有所回暖的迹象。”那公子在小赵剑仙面前踱步。
“但是这位。。。我就看得不太真切了。”那人立住盯着赵玉真说道。
“前辈,究竟是何人?”怀中抱着焦尾琴,谢宣从竹子上落下,与小赵剑仙并肩而立,心中有所猜测,但还不敢确定地问道。
“这座岛上,有龟鹤二位岛主。”那公子笑道,“这是我的岛,你问我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