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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化出一柄长剑,径直刺入赵御贞的胸膛,将其硬生生钉稳。随着撕心裂肺的嘶吼声,赵御贞的上半身就这样被固定住。
莫衣以指作剑,不停地在赵御贞身上比划,点点如同萤火星光的碎玉不断被剥下。
赵御贞隔三差五传来的那痛苦得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已经让道剑仙听得麻木。
赵玉真从来都没有那么埋怨过自己,头一次这般怨恨自己的无力。
什么狗屁道剑仙,什么狗屁赵道君,什么狗屁青城山百年武运,道剑双绝。
这一切的虚名都无法变现成实力,用于拯救当前被莫衣钉在空间之上的老赵。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赵在自己面前,被莫衣一刀一刀的活剐。
“这就是,要死了吗?”
每一点光华被剥夺,赵御贞便感觉到自己虚弱一分,到最后连嘶吼的力气都没有,任由莫衣宰割。
光芒随着赵御贞的胸膛起伏而明灭暗淡,尽管神识不用呼吸,但是老赵依旧保留着人类的动作行为,强迫症一般把自己当成人来看。
随着生命的流逝,老赵身上的光便越来越暗淡。
从识海上空恍惚闪过老赵荒唐的一生。
莫衣好奇,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欣赏。
同样艰难应对的赵玉真,看到了那闪过走马灯一样,逐渐模糊了的场景。
模糊了的高楼大厦,不同于北离任何一个地方的建筑,那钢筋混凝土的楼宇直插云霄。
不用扇动翅膀就能冲天而起的铁作巨鸟,衔着无数凡人须臾便可从到达异地。
如同直插云霄的利剑,下一刻尾处点火,破空扶摇直上。
“原来,你便是来自这般奇异的世界。”莫衣赞许说道,尽管许多东西他不认识,并不能代表他不受震惊。
随后是轮廓与念慈师太别无二致的妇人,身边跟着一位面貌已经出现模糊了的中年男子。
再后来便是一群正装革履,一派严肃,但是已经记不清细节了的同门与师长。
之后便是爱因斯坦赤道上强烈的爆炸,即便是莫衣看到了也脸色严峻,下意识要躲闪。
上一辈子就这般如走马灯行驶过,之后尽是来到这方天地后在青城山上游乐嬉戏收徒的细节。
“无聊。”看到老赵与小赵那段快乐的时光,莫衣倍感无趣,继续伸手将老赵的光华剐下。
“爸,妈?!”老赵看到了背对着自己商量怀中婴儿应该取什么名字,叫赵凤梧如何的父母。
自己大声呼唤,他们却仿佛听不到,自己努力想追上他们,却发现好像一直在原地奔跑,而他们却是渐行渐远了。
下一刻,便是在丁仪按下开关按钮之后,光幕蔓延,耳中才传来那一句:“傻孩子们,快跑啊!”
眼皮越来越重,自己看到的世界越来越暗。
“你是谁?”一个奶声奶气的男孩子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了老赵身边。
老赵俯身看去,犹如照了一道时光的镜子,那小孩拿着一把辟邪的桃木剑,分明是年幼年时被长辈塞了一通企图遏制厄运光环的器物的自己。
“我?我是?我是谁?”赵御贞周天的场景变换来到了一个幽暗的树林,发现小孩的自己问出来之后,自己突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只是有感觉那小孩是自己。
“你是不是要死了?”小孩的赵御贞继续问道。
“我,要死了吗?”忘了自己姓名的赵御贞开始混沌。
脑子难受得像是要炸开一般,赵御贞抱着头痛欲裂脑袋蹲下。
“我爷爷说,死是分很多种,有的死是重于泰山,有的死是轻于鸿毛。”童年的自己一样蹲着,在他跟前说道。
“还有,一般说的死了只是指物理上,肉体与痕迹的磨灭。真正的死了,是指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也消失了,那世界上便没有人能指出你存在过的痕迹。”童年的赵御贞声音忽而飘远,与蹲着抱头的老赵距离拉长。
这段走马灯一般的经历,只有自己,也应该记住自己。
“我?是真的要死了吗?”抱着头痛苦无比的赵御贞无助地说道。
记不起来了自己的名字,而脑海中哭泣的父母,参加葬礼的同门,还有那在众人里眼神冰凉看着自己躺入棺椁的童年的自己都在相继模糊。
“小赵剑仙!吕老头!仙女姐姐!小凡松!小余理!小飞轩!孙阳!宁。。。宁采臣!”每喊出一个意识中还存在的名字,便有相应的人物画面在意识里碎去。
赵御贞也突然意识到,若是自己身陨死去,自己原本世界里的父母会为他伤心。
而这片世界他本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大自然会动用维度的力量将他的存在过往的痕迹抹去,化作漫天尘埃中的一部分。会让每一个他接触过的人遗忘他,硬生生地切段与他的联系,会给这方天地的历史重塑,塑造一个不曾有过他出现的历史。
“看来,我大抵或许是真的要死去了吧。”天地逐渐就暗去,赵御贞眼角滑落泪水,在时空里微弱的光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是在送他最后一程,“我真的还不想死呢。”
突然间,天地之间像是重新被点亮,赵御贞微弱的生命像是被打了强心剂一般澎湃脉动了起来。
“赵御贞,你这般,就是要放弃了吗?如何有脸面说是我的弟子?”声音威严却不失温和,有一股无上的力量冲破了死亡给赵御贞带来的禁锢。
有人给赵御贞的黑暗带来了光,可是那人站在刺眼的光芒中,看不清脸庞。
赵御贞艰难地抬起眼皮,自己的神思回到了小赵剑仙的识海之内被莫衣钉在空中之时,之前所流逝的记忆在逐渐重组归来,他艰难问道:“你是谁?”
“你记起来你是谁了吗?”那如火炬的光芒,燃烧自己,将他的周围照亮,识海内目之所及,重新生动了起来。
重新明亮起来,老赵剑仙看到面前的莫衣却是举着双指,停在了手指落在他身前的动作,双目紧闭,白发无风自动,纷飞而起,紧锁眉头如临大敌。
老赵剑仙吃力地看向远端,那骨拳之内的小赵剑仙面目仍旧吃力,可也是一副紧闭双目锁眉的样子。
二人元神像是同时被人冰冻上。
“赵御贞!”雷霆的一声,犹如晴天霹雳!
“是了!是了!我叫赵御贞!”像是深度窒息之后被救过来,脑袋缺氧而引起的失忆,赵御贞被当头棒喝,重新捡起了自己的记忆。
“你,你到底是谁。”光芒被分摊到了整个识海,不再刺眼,赵御贞眯着眼,用力地看过去。
光芒之下,有一个极其熟悉的形象,目光如炬,眉如剑,笔如刀,布鞋布衣,朴素无华,却是看一眼就能给人注入莫大的勇气。
身躯虽小却如同巨人一般的精神,但是他只要站在那,就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对黑暗进行毫不妥协的批判。
“二。。。二先生?”老赵剑仙喜极而泣,是二先生!那位豺狼当道依旧用刀笔与身躯与邪恶对抗的二先生!
是二先生替他挡住了这股黑暗!并且驱散了这股黑暗,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唉。”怒其不争地感叹了一句。
二先生瘦小的身躯走到赵御贞面前,轻轻抬手,手中的刀笔对着赵御贞胸膛与双手分别点了一下。
那莫衣用于钉住赵御贞,散发着黑炎的刀刃随着二先生那一点犹如雪遇火炭一般消散。
赵御贞从空中跌落,被二先生一把扶住。
“二。。二先生。”老赵满心委屈,深呼了一口气,带着哭腔说道,“先生,学生被打得好惨。”
在外面受了欺负,再如何故作坚强,见到家里的长辈那一刻的情绪上涌,再也不管什么丑态百出,泪水抑制不住地外流。
只有在家里人面前,才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哭鼻子。
二先生抬起老赵那被莫衣洞穿了的手掌,严肃的脸上露出了心疼。
二先生爱书,会细心修复每一本破角卷折的书本。
他更爱每一个具体的人,看不得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二先生,我没事。”周身光华的老赵抽泣着,哽咽说道,“我。。。”
“胡闹。”二先生严厉,“我是弃医从文,并不是所有医术都忘了。”
说罢,撕开了空间,从空间裂缝中掏出了医疗箱,如同呵护破损的书籍一般,满是心疼地取出药品与纱布敷在老赵剑仙受伤的地方上。
“嘶~”原本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神识,无法被医治,可二先生的药却能将其伤口蛰疼,仔细感受,还能感觉到其中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
“起来。”二先生处理完了老赵身上的伤口,道,“这点痛便吃不消,那未来更大的苦你如何办?”
“哦,是是!”老赵囫囵起身,敢在莫衣面前托大装逼的赵御贞,竟然被训斥得如同小鸡仔一般。
“二先生,这。。”老赵剑仙平复了片刻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不知被二先生如何处置了的莫衣。
“哀其不幸。”二先生看了一眼莫衣,摇了摇头道,“但是,有缺点的战士依旧是战士,你同这位莫衣都是如此。”
“不过,强者挥刀,应该向更强者。而不应该向弱者挥刀泄愤。”二先生提笔,点在莫衣的眉心。
识海内仿佛与莫衣产生了链接,竟是变换了场景,来到了一片兵荒马乱后的废墟。
“是谁!”莫衣手中握着一把剑,礼仪不再,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状若疯魔。
老赵眼中看着的莫衣胡乱挥剑劈砍,每一剑都将这废墟毁去,但下一刻废墟又重新凝聚。
莫衣狂乱舞剑,像是要撕破空间:“是何人!何人将本座困在这里!我不要!我不要再看到这个场景!”
神色狰狞,那俊朗的少年不复存在。
可偏偏由不得他,这片战后的废墟上,剧情仍在推进。
老赵看到了一个身穿已经有些褴褛的绿袍小女孩,将一块糖饼塞入怀中。
“绿儿!绿儿!你听我说,你把饼子给吃了,不用分给哥哥。”莫衣无法撕毁这片空间,绝望地蹲下身,向那女童大喊。
可瘦弱的女童一脸天真,完全听不到白发莫衣的呼喊,自顾自喃喃道:“我放在怀里,用身体保温着,等哥哥回来就能吃上热乎的了。”
白发莫衣听到这一句,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不一会,另外一个比女童大一些的瘦小男童出现,名为绿儿的女童脸上出现了开心的情绪。
“哥哥!”绿儿从怀中掏出油纸包裹的糖饼,“刚刚有好心人给了我两个饼子,我已经吃过一个了,这个是给你的。”
说完,如同竹竿一般细小的手腕,将糖饼举到男孩面前。
“真的吗?太好了!”男孩兴奋说道,便把糖饼接了过来。
“啊!你不许吃!”白发莫衣忽而发狂,手中一剑挥出,“你把饼还给她!”
剑气凌虐,却如投石入水一般,搅碎了的倒影,片刻又恢复。
“你不许吃!不许吃她的饼!把饼还给她!”莫衣崩溃,声泪俱下。
绿儿满心欢喜,满意地看着哥哥将糖饼吃完。
“明天,明天哥哥就带你离开这里。”小男孩一边吃一边计划道,“再这样留在这里,我们都会被饿死的。”
嘴角带着幸福的微笑,眼皮沉重,闭上了双眼,沉沉地睡去,去睡了一场再也醒不来的觉。
“不!绿儿!”莫衣崩溃咆哮,恨不得杀死小时候的自己,他含泪闭目,泪水自腮边滑落,跪地问向那再也起不来的绿袄女孩道,“所以,一直都是只有一个饼,对吗?”
重新经历一次,依旧无法改变过去之事,救回妹妹绿儿。
莫衣无助跪地,仿佛剧情结束,无数金线自天垂落,将战争之后撞破后散落在的无数金光碎片钓起,之后又缠绕在了他的身上。
“这。。。”老赵剑仙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哑然,“原来每一个反派都会有一个悲惨的童年。”
二先生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战争的悲惨并不是他造成的,但是却又要他来承担。”
“先生。。。”老赵剑仙不知该说什么。
“御贞。”二先生语重心长地说道,“用你所认知的礼仪规范去约束别人,是最大的失礼。知识是宝贵的,不是高贵的,他们愚蠢,可这份愚蠢不是他们造成的。你知道该怎么去做了吧?”
“弟子,有些许明悟。”老赵恭敬说道。
“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去将其点化吧。”二先生从来都不是直接把饭喂到嘴里的手把手教,只会为迷途的人指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