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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客栈鸦雀无声。
余理环视四周,一众书生听到了那句戚承辉在天地不仁之时,为了力保临安水系周边县城,同子弟兵们同生共死而说出来这不成诗句的绝命语,都低着头相互不敢出声。
通篇没提一个雨字,可“背后是父老乡亲,你们怕不怕。”却道出了雨势之大,大到没有办法需要以肉身堵塞之。
“各位读书人先生,当是有志之士。这满腔抱负,自然不止在这一间小小客栈内的各种风花雪月。”余理默默说道,“祝各位先生,春闱之后放榜之时都有一个好前程,然后敢为父老乡亲们做些实事。”
刚刚还被被余理讽刺了一通“放你娘的狗屁”的士子们,听到余理夸他们有一阵好的前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不过有好前程,也得有命去享受啊,死鬼,你说是不是。”苏幕遮腰肢款摆,依旧用夸张地语调说着话,走到余理身旁。
“还不快跑。家里有人收尸吗?就敢在这里呆?”苏幕遮突然杀意凛冽说道。
同样,慕雨墨也暗自在做打算。
自己被纯阳剑气所伤,至纯至阳的剑气毁去了她修炼多年的霜寒掌,这余理和苏小姑找上门来。
慕雨墨看了一眼身边吃面的小弟弟,以及他的剑匣,暗自思忖道:“或许破局之法,在这无双城的无双身上。”
无武功傍身的举子们,感受到了这从暗河与赤水之间迸发出来犹如实质了一般的让人毛骨悚然,如芒在背。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众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都能嗅出来红衣鬼与蜘蛛鬼之间剑拔弩张的味道。
这帮儒生赶忙起身欲走,却被反复无常的红衣鬼忽而叫停:“等等,把账结了再走,人家客栈小本生意,别让我一个娘们看不起你们。”
听着苏幕遮这番似乎是调戏的话语,刚刚还在饮乐的儒生都差不多酒醒了,排队到小二跟前结账,大把铜币和银两给到小二手上,也不管找不找钱,这堆文士鱼贯而出这是非之地。
余理缓步走了过去,将凳子用脚挪了挪。径在慕雨墨的左边,无双的对面坐了下来。
苏幕遮也大大咧咧坐到了慕雨墨对面,娇笑道:“阿兔,你可是让小姑好找啊。”
“雨墨见过苏小姑。”慕雨墨也如同乖巧的侄女一样,回答苏幕遮,“您都知道我是阿兔了,狡兔三窟不是应该的吗?”
然后将脸转向余理笑着说道:“这位就是余理了吧,你们青城山的真是阴魂不散。”
余理皱了皱眉,没有跟她纠缠青城山。
“哎呀,我那苏昌河大侄子呢?”苏幕遮毫不客气地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将话题扯了过来问道。
“小姑这话说得,我何德何能知道大家长在哪?你忘了?没有到任务分配的时候,谁也见不到大家长。除非大家长自己想见你,他才会自己找上门。”慕雨墨回复道。
“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大家长。”苏幕遮仰头饮下了那杯酒,酒液顺着嘴角流向雪白的脖子。
苏幕遮放下酒杯随手擦了擦嘴,毫无女性该有的矜持,说道:“那就是我们赤水的大家长,阴曹余理。”
“小姑,你们跟大家长,到底发生了什么?”慕雨墨问道。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苏幕遮好奇。
慕雨墨摇了摇头,道:“我在出任务,被大家长一纸召回,随后便是暗河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就是你们赤水,另一部分。。。”
“苏昌河背叛了暗河。”苏幕遮平静说道,“还打伤了小雨。”
慕雨墨心中咯噔了一下,很快整理好面部的表情,仿佛在考虑红衣鬼这句话的可信度。
“你打小就跟苏昌河一起,所以信得过他,留在了他的阵营。”苏幕遮不经意地说道,“你应该见过药人了吧,或许昌河大侄子把每一个药人都戴上了面具,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揭开面具看看?面具下的是谁。”
慕雨墨面不改色,但可以感觉到她心里在不断衡量。
无双吃下最后一口汤面,放下了碗筷,极为舒适地打了一个饱嗝,看了看被余理清场了的客栈,又看了看对面的余理与旁边的红衣鬼,再怎么迟钝也有了一些察觉。
无双迟疑了一下,便开口问道:“姐姐,你们认识?”
“不仅认识,还是亲人哦,小弟弟。”红衣鬼笑眯眯地对着无双说道。
矫揉造作的嗓音让无双接受无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位阿姨,你说事就说事,别乱喊我小弟弟。”无双一本正经说道,“被你这么一喊,觉得怪恶心的。”
“你!说我是阿姨?!”红衣鬼咬牙切齿说道。
慕雨墨憋着笑意,看着这位曾经在暗河辈分极高的小姑,忘了当年在雷家堡被温良说了一句老妖婆,也是这种态度。
“你那么老,不叫你阿姨,叫你什么?”无双毫不在意地说道。
“死鬼!这小子喊我阿姨!还说我老!”苏幕遮咬着牙看向余理,希望他为自己出头。
余理沉吟了片刻,声音透过半截铁面,显得怪异,说道:“他是无双城的剑心通明,不擅长什么人情世故。你别往心里去。”
“哼。”苏幕遮双手抱胸,将头撇到一边。
“你们青城山的真是阴魂不散。”慕雨墨皱眉看着余理又重重地提了一句,仿佛在提醒无双。
“你,见过李凡松了?”余理问道。
“见过了,还跟他打了一场。”慕雨墨说道,“你那师兄,还跟我问你的消息,说要抓你回青城山。”
余理皱眉,经过那么久在赤水大家长位置上的磨砺,他自然不会被慕雨墨这蹩脚的的离间计给影响到。
“你,便是让青城山道剑仙赵玉真突然发疯的二弟子?”无双好奇问道。
余理恢复冷漠神情,否认道:“不是。”
“我师父年轻的时候,曾入蜀中。”无双也不管余理的否认,拿着筷子拨弄着碗底残留的面条。
“他后来,遇到了澜沧江洪水,然后一剑断水,救了许多人。或许是修为不够,险些还把自己搭了进去。险些被洪水吞没。”无双自顾自地诉说。
“然后有一人,如同神仙搬山镇江,救了他以及剩余的灾民。”
“我师父,那时候心高气傲,身边又有美人相陪,自然落不下面子,就去找了那搬山镇江的人比剑。”
“一剑断江,废了他不少力气,结果也可以猜到。剑匣。。。”无双拍了拍剑匣,“他只能使出十二剑,然后被打败了。”
“很不巧,打败他的那个人,名为赵玉真。”无双平静地说道,“之后他便产生了一种他自己说,叫什么:眼前之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的感慨。”
三人就这般静静地听着无双诉说的故事。
“我不懂他那种伤春悲秋的心态。”无双道,“在他收我为徒之后,每每给我讲这个故事,我都暗自许诺,总有一天,我会去青城山胜过赵玉真,给他找回场子。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师父,被别人落了的面子,徒弟也要给他找回来。”
余理狠狠握住挎在腰间,被铁链箍住剑的剑柄。
慕雨墨饶有兴趣地将眼神扫过无双余理二人,嘴上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苏幕遮虽然一脸看戏的模样,可看向余理的眼神中隐约透出些许担忧。
“抱歉。”余理松开剑柄,微笑,可有着半截鬼脸的加持,这一抹笑意显得有些狰狞,“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告诉我你师父被打败了的这些陈年糗事,有什么用。”
“很想见识一下,被传得神乎其技,还能捅破天的青城山纯阳剑法。”无双认真地看着余理。
余理瞟了一眼他的剑匣,道:“无双城的剑是好剑,而我赤水穷酸,拿不出什么好剑来招待你。”
“我不会什么纯阳剑。”余理平静说道,“我与你这一战,没有必要。”
“撒谎!”无双微怒,“你分明就是懂纯阳剑!”
剑心通明之下,关于剑的一切,都逃不过无双的眼睛。
“作为一个剑客,为什么要用你的剑来骗人!”无双怒意更盛,眼睛有赤红的迹象。
风刮入客栈,吹得门窗哐哐作响。
“阿兔,跟我们走吧。”苏幕遮将目光转向慕雨墨,说道。
慕雨墨无奈叹了一口气,身下的挪动凳子,发出嘎吱的声音,道:“小弟弟,今天姐姐很开心。你听了姐姐的故事,姐姐也听了你师父的故事。”
“希望下次有机会,能听听你自己的故事。”
“啪。”无双一拍剑匣,莲开半盏,“清霜!”
一剑霜寒,从剑匣中窜出,指着苏幕遮:“别动。”
无双顿了一下:“这好看的姐姐,我无双保了。”
“小子,你要动手?”苏幕遮拧起眉头,不再做作地问道。
“小无双,你愿意为我这个刚刚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女人拔剑?”慕雨墨笑道,笑出了泪花,“你真可爱。”
“你叫余理,是吧。”无双没有在意慕雨墨的夸奖,“要带走她,先问过我的剑。”
“期待和你的一战。”无双说道。
余理冷漠地盯着他,腰间的剑,推出了半分:“别拿剑,对着我赤水的人。”
被清霜剑尖指着的苏幕遮,侧头看了一眼她的大家长。
“如你所愿。”无双说道。
清霜挪动,不再指着苏幕遮,而是对着余理。
半个月前,位于蜀中的唐门,唐泽步入唐门密室,唐门老太爷的怜月阁:“师父,江湖传闻,无双城的无双,独自一人去往雪月城。”
“哦?无双城,和雪月城要建交了?”双鬓已显露些许银丝的唐怜月放下手中的书简平静地说道。
“不,师父。”唐泽道,“这无双城最强的剑,已经可以运用无双剑匣了,而这次江湖他是去雪月城问剑的。”
唐门的老太爷思考了片刻,说出了两个名字:“司空长风,谢宣?”
“嗯。”唐泽点了点头,“动静还不小。得到了枪仙跟儒剑仙正向的点评。”
“为了另一位出城的城主吧?”唐怜月笑道,“都往天启汇流了。”
“他是赤王的义父,此去天启,应当是替赤王出剑。”唐怜月说道。
“这会不会太明显了?”唐泽弱弱说道。
“什么太明显了?”唐怜月问。
“按照天下人的揣测,孤剑仙为赤王的义父,自然是去替赤王出剑。很是理所当然,可这是不是,太过容易勘测到孤剑仙的意图,太过于浮于表面。”唐泽说道。
“说出你的想法?”唐怜月鼓励道。
“弟子觉得,雪月城这边,酒仙出海不归,雪月剑仙随道剑仙一样不理世上纷争。唯独枪仙一人苦苦支撑。”唐泽说道,“可是明明枪仙,道剑仙,儒剑仙,都去过了那座慕凉城。他们会不会与孤剑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唐怜月适时地点了点头,这个小子,跟在自己身边那么久。已经开始有了以老太爷的思维来考虑问题的开端。
“或许明面上看,二皇子有怒剑仙支持,这位无双城最强的剑也是要去二皇子身边的。百里酒仙未归,那天下第一便是这赤王的义父孤剑仙。局势看起来已经泾渭分明了,但是唐泽隐隐觉得天启的局势并没有那么简单。”唐泽分析道。
“况且那位看似孤立无援的六皇子,身边却有我们唐门的大师兄唐莲,作为联系唐门与雪月的纽带存在。”唐泽说道,“看似无依无靠,其实。。。”
“唐泽,你想不想去一趟天启。”唐怜月忽而打断唐泽的分析,说道。
“师父。。。我。。。”唐泽不知道唐怜月怎么突然如此发问。
“那么多江湖名宿,成名的少侠都汇聚天启。不可避免产生摩擦与争斗。甚至连你大师兄唐莲都已经在天启城了。唐泽,你有没有想法,去看看这天地广大。”
“师父,我可以说实话吗。”唐泽问道。
“怎么,你一直对我说假话不成?”唐怜月轻笑。
“不。”唐泽摇了摇头,“师父,我想去,去看看那天启城池的雄伟,剑仙剑气的辽阔。”
“你去收拾收拾吧。”唐怜月笑道,“唐门虽然需要偏安一隅休养生息,但是依旧可以去一览风光。”
“是!老太爷!”唐泽行礼。
唐泽退出了怜月阁,唐怜月忽而摊开掌心,一张二寸大的密信,上面仅仅写着三个字:“卯兔,危。”
灯影幢幢下,唐门的老太爷怔怔看着这三个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