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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官兵来传话,已接近晚膳时分,楼雪柒匆匆吃了几口,就扔下筷子起身,旁边的陶子骞瞧见了,赶忙往嘴里多扒几口饭,跑步跟在她身后。楼雪柒习惯性的弯起双臂,才懊恼的发现雪狐不在身边。有些不自然的放下双手,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一块什么。
含着满嘴的食物,陶子骞说道:“雪儿,晚上进山有点危险,不如等明天天亮了再去吧。”转头看一眼身后的郑家祠堂,又说道:“而且那些人病了好些日子,也不急于一时了,这天眼看着就黑了,晚上什么都看不清,我们能查到什么,还是今晚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才能做事,对吧。”
索性将空着的两只手挽起来,抱着自己双臂,微微垂下的头露出后面半截雪白色的脖子,额际的发丝顺势垂落下来,挡住她面上的神情,只有淡淡的语声传来:“不想跟就回去。”其实她是怕,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也许自己无意中已经感染了,若不抓紧时间,万一她倒下了,怎么办。她从来不怕死,否则也不会来到这里,她只是怕死的没有价值。可是楼雪柒不懂,身后的男人又是为了什么,性命攸关的时候,怎么还不肯离开呢。
什么解释也没有,只有这样冷漠的语气,说着疏离的话语,真的什么改变也没有么?之前的那些,都是自己的主观意念吧。突然间,陶子骞觉得很愤怒,一向嬉皮笑脸的眼睛转瞬间像燃了一把火似的,唇角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收起。阴沉的快走两步,猛的抓起楼雪柒的右手,强迫性的将她转过身子面对自己,紧紧的盯着她,犹如猛兽注视着觊觎已久的猎物,努力压抑着怒火,低沉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无措的表情一闪而过,又恢复平静,被他握住的手臂有些疼痛,使楼雪柒皱了眉头,抬头看着他的愤怒,只觉得莫名其妙,冷声道:“你干什么,放开我。”陶子骞似乎没有听进去她的话,直愣愣的注视着她,仿佛要把她看个透彻。这么沉着冷静的秀脸,为什么她不挣扎,只用那双清澈的眸子回视自己,有一瞬间,陶子骞被她看的以为自己在无理取闹。
颓败的放下她的手,陶子骞用很少出现的受伤表情,问道:“你真的不懂么?”楼雪柒揉了揉有些淤青的手臂,转过头去,并不回答他的问题。陶子骞扶着她的双肩,让她转过身对着自己,叹道:“雪儿,逃避是解决不了事情的,”深情的看着她,如呓语般说道:“我爱上你了,雪儿。”
伸手推开他的钳制,楼雪柒退后两步,喜欢?爱?过去的十几年没有人教过她,这些是什么东西,而且她也不需要。如今一个只认识几天的男人,这么信誓旦旦的说爱上自己了,楼雪柒扯开一丝讽刺的笑容,头也不回的转过身往前走。在她的世界只有毁灭,没有爱。
双手还保持着原先的动作,木讷的回过神来,陶子骞也只剩下苦笑,平生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到头来,连声拒绝都没有。她的回应,她的羞怯,她的退步,陶子骞自以为是的断定楼雪柒也如自己一样,只是她被某些东西暂时蒙蔽了心,可是,现在梦醒了,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眯眼看着眼前娇俏的背影,有一种排除世人的孤独感,当初就是因为这种感觉,使他忍不住跟着她,然后,他的心渐渐沉沦了。他从来不知道爱上一个人只要几天的时间就够了,不,也许是一眼,便再也放不开了。夕阳照下来,将投影在地上的阴影拖的很长很长,显得益发孤寂了。
叹了一口气,满腔的愤怒转为淡淡的悲哀,罢了,就陪着她这次,反正也是放不下的,等一切都过去了,就该离开了吧,没有继续跟随的借口了,就在刚才,他毅然将真心全盘托出,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在那样的家庭长大,陶子骞还以为自己是不会再爱上人的,父亲终日为了自己的事业忙碌,从不正眼看母亲一眼,瞧着母亲日渐憔悴的容颜,陶子骞忍不住闯去父亲的书房大闹,然后,在那一日,他抛弃了那个家,到处游荡。
现在,当他明白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也是逼迫自己放弃的时候,原来,他真的不该爱,果然是他们萧家的诅咒么?萧家,想起这两个字,陶子骞低低的笑了,不是已经忘了很久么,又突然想起来,果然是刻入骨髓的,无论如何也无法磨灭。双手覆面,颓丧的拂去那些记忆,抬眼望着楼雪柒的背影,放开脚步,跟随而去。如之前一样离她三步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瞧着什么都没变,只有他们两人心里明白,什么都变了,再回不到原来。
西边的夕阳染红楼雪柒的脸,火烫火烫的,似要将她的心口也灼伤,长长的睫毛敛下,万千心思被重重盖起。都是那个人,自从他出现了,一切都乱了,楼雪柒开始怀念之前平静无波澜的人生,一切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着。忽然有种预感,这件事结束了,她便能回到原来的生活了,只是,真的与原来完全一样么。听着自己有节奏的脚步声,很轻,也很静,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己存在。
楼雪柒始终没有回头,可是她还是清楚的听到身后男人紧跟上来的脚步声,微微诧异,她以为他会走的,为什么还跟着自己。对啊,他说他爱上自己了呢,楼雪柒抬头望着西边的残阳,鲜红色的,真的好像那晚满地血腥,是那天开始的吧,对这个世界都看透了,没有爱,只剩下恨,到后来,连恨也没有了,心越藏越深,任何人都碰触不到。
两个人的剪影,投下美丽的弧线,心思不同的两人安静的走着,谁也没有开口。天边一群大雁飞过,整齐的划出一条直线,又是一个宁静祥和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