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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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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一片安静,诸多的画面在云遮阳的眼前一一闪过,他仔细寻找着,等待的煎熬在心里不断升起,又让他不断扑灭。

    猛地睁开眼睛,云遮阳将所有的疑点全部在脑海中汇聚,编织成一个网,但是这并未让他解开疑虑,反而越发困惑。

    首先是落魔钟的变化,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尽管只有云遮阳一人看到了,但其后而来的种种意料之外的变故,就是最好的佐证。

    听之前的蓬莱岛那个年轻女道士说,六百年前也有这么一回事,可是原因是否一致,云遮阳就不敢确定了,他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和蓬莱岛的人打听一下。

    其次是云遮阳早就发现,但因为当时情况,太过紧急他并没有来的及细想,那就是关于众人的忽然“静立”。

    云遮阳清楚的记得,在朱华向众人介绍解释落魔钟之后,连带着梁尘在内的所有昆仑道士全部都看向茫然空旷的海域,直到钟声响起,才发现了妖兵。

    其他的普通道士也就罢了,可是梁尘和朱华,一个是道藏峰的教谕,有着周天境的修为,另一个是蓬莱岛的翘楚弟子,年轻有为,正是耳目极聪的时候,却对妖兵的到来丝毫不知。

    在回房间的路上,云遮阳和阿芒询问当时的事情,对于自己的“静立”,这个小姑娘居然一点没有印象,同样的回答也出现在许清寒嘴里,她甚至认为自己是第一时间发现妖兵的道士。

    之前只是猜测,可是现在云遮阳确信,当时除了他,其他人都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状态,耳目闭塞,就像他的玉扳指爆发的青光带来的效果之一。

    云遮阳把引发这个状态的原因归咎于落魔钟花纹的异变。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完全陷入了“静立”的状态,还有一个人是例外。

    陈素,他也短暂的进入了那个状态,不过比任何人都复苏都要快,现在看来,他陷入那个状态,更多的是尝试,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被动进入。

    早在回房间的路上,云遮阳就想找这家伙问个明白,但是没能找到陈素,下了石鸟后,这个没有规矩的道士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最后一个细节是关于自己的事情,在回到蓬莱本岛,乃至呼救之前,云遮阳一直以为自己不曾受到“静立”状态的影响,可是回到房间以后,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下船之后,他所有想到的道门溃败,妖兵大举进攻的想法,实在太过消极。他本来就是个谨慎的人,也不像阿芒一样整天乐呵呵,所以起初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可是回到房间之后,他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思绪爆发,反而更像一种阻拦后的反冲,就像被堤坝截断的水,一旦撤下堤坝,积蓄已久的水流就会奔腾汹涌一样。

    而他只是汹涌的方式不同而已,别人是“静立”,而他是“多想”。

    “又是你帮了我吗?”云遮阳把手放在胸口,抽出玉扳指,喃喃自语道。

    他坚信事实如此,就是玉扳指在那个危机的关头让他保持了清醒。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云遮阳瞬间来了精神,匆忙放下玉扳指,几步跃至屋外空地。

    前往落魔钟战场的道士们回来了,各色法器在空中先后亮起光芒,然后消弭,冷清的蓬莱岛瞬间热闹了起来。

    在本岛上等候的弟子们争先恐后的前去迎接,然后在回来了同时带来很多人意料之内的消息。

    “妖兵全灭,道士无一人损伤。”

    云遮阳舒了一口气,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奇怪,这么长的时间,妖族主力居然没有接受到妖兵轻骑的消息,这显然不是一件合理的事情。

    前去打听消息的阿芒带来了这个疑问的答案,“听说那些妖兵都疯了,越过落魔钟之后也不向妖族传递消息,就只是往前冲。”

    这让云遮阳想起那些妖兵通红的眼睛,如今看来,确实是“疯了”的征兆。

    “当然了,苏琼说,就算它们没疯,消息也传不出去,蓬莱岛的掌门首座直接出手,第一时间开结界封住了妖兵。”阿芒兴致勃勃的向云遮阳和许清寒讲述着她打听到的消息。

    这个前道门子弟,总是能够带来一些精确到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也总能交到一些新朋友,比如说苏琼,就是那个安抚众人的蓬莱岛年轻女道士。

    从阿芒那里,云遮阳知道了苏琼这个名字,也知道了苏琼是一个和他们一样,刚刚正式入门的新弟子。

    “而且,咱们走了之后,落魔钟就恢复了正常,蓬莱首座这才能在第一时间借助至宝,施展结界。”

    云遮阳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他已经下定决心,在找苏琼之前,先去找一趟梁尘,和他说一下自己看到的落魔钟异变的事情。

    “道门对这件事情很上心呢。”阿芒接着说道,好像要把自己打听到的所有事情全部一股脑的说出来。

    “听说这是妖兵这几百年来离赤县神洲最近的一次,蓬莱岛已经向其他三大道门传音。”

    “不日,四大道门就会增派精英道士,前来驻守蓬莱岛,以防妖兵再闹出什么大动静。”

    阿芒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说不定过几天我们炼器的时候,还能碰到熟人呢。”

    对于这个事情,云遮阳倒是没有过多的惊讶,本来道门都会定期派驻道士来蓬莱,这回这么大的动静,不派人来才是不合理的,他此时关注的事情是其他的事情。

    “落魔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过听苏琼说,她们掌门首座正在勘察,想必过几天应该会有结果的。”

    “这样啊。”

    云遮阳看向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许清寒,心里则把拜访梁尘的时间定在了今天晚上。

    接下来的时间要做的,就又是等待了。

    在迎接完得胜归来的道士们之后,云遮阳没有掺和到谈论和说笑之中,只是回到了房间,开始了修炼。

    这一次没有了妖兵过境的危机感,云遮阳等待的并不煎熬。

    在夜色微起时,云遮阳打开门,沿着僻静的石板路向梁尘的房间走去,这位教谕和另外两个领队炼器的昆仑道士住在一个地方,离年轻道士们并不是太远。

    由于妖兵的贸然袭击和落魔钟的变故,整个蓬莱岛在短暂的“胜利”热情之后,就陷入了一种极其严肃的氛围中,年长的道士们全部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年轻道士们也收起平日里的躁动,变得沉稳。

    落魔钟对于道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的失误也足够让所有人万分警觉,也正是如此,云遮阳才会下定决心找到梁尘,跟他说明自己看到的至宝异变。

    云遮阳思索着怎么和梁尘说清楚这件事情,却在经过一片假山的时候碰到了陈素。

    “你走这么急要去干什么呢?”

    “不用你管。”

    云遮阳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陈素,他并不打算和这个家伙说什么,尽管他确实有些问题要和对方询问。

    “不就是去找梁尘嘛?”陈素以一种微妙的表情看向云遮阳,“又不是去偷东西做贼,用得着这么防着我吗?”

    “那你是专门来等我的?”云遮阳明白自己今晚恐怕是轻易过不去了。

    “你可真看得起自己。”陈素摆手一笑,嘲讽道,“我只是来这里转转,顺便等一下你而已。”

    假山的外围走过几个蓬莱道士,一脸匆忙的样子,并没有在意两个说话的昆仑道士。

    “等我?为了什么。”云遮阳小心试探道。

    “你是看到了什么变化吧?在落魔钟参观的时候。”陈素这句话是传音而来,声音平稳无动,“一种我们看不到的变化。”

    “我倒不这么认为。”云遮阳面无表情,想起之前他看到的陈素微动的细节,“我并不觉得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陈素咧嘴一笑,声音里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可我就是没有看见,我只是觉得当时有些不舒服,所以动了一下而已。”

    “其他人可没能这样想动就动。”云遮阳冷笑一声,并没有真正相信陈素的一面之词。

    “有没有人和你说,你太爱钻牛角尖了。”陈素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云遮阳,好像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一样,“刨根问底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最起码不是一个道士的好习惯。”

    云遮阳忽然想起之前李木三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说句实话,他也知道,自己有时候实在是想的太多。

    “还有,随便去找一个比自己打上一两百岁的教谕,说一些虚无缥缈,没有根据的话,也不是一个道士的好习惯。”陈素话语不停,“起码,在我这里是这样。”

    “你说这么多,是想知道我到底看到了什么吧。”云遮阳并没有把陈素的话听进去,他并不认同这个观点,但是也没有在这些无关小事上多做什么文章。

    陈素摇头,对云遮阳的猜测表示了十分的否定,“我不想知道,一样的,我觉得梁尘,也不想知道。”

    “落魔钟突生变故,可不算是小事。”云遮阳试探性的说了一些眉目,他现在倒想听听陈素究竟要说些什么。

    意料之内的,陈素又笑了一下,“和我猜得一样,你看到的东西,果然和落魔钟有关。”

    云遮阳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看向四周,夜已经深了,一片安静,只有虫鸣月照,道士们已经开始夜间存想修炼,除了海浪,没有人会注意到假山里对话的两个年轻人。

    “那就更没有必要说了。”陈素好像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单薄,又补充道,“你告诉梁尘这件事,无非是想借他之手,搞明白落魔钟异变的原因而已,完全没有必要说出你看到的东西,而且还是只有你能看见的变化。”

    陈素的脸上既有警告,又是提醒,“这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还会让你惹上一些麻烦。”

    “你知道落魔钟变故的原因?”

    云遮阳皱起眉头,从陈素刚刚接连不断的话语里的话语里,他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

    “岁月更迭,阵法模糊,法器内核老化,急需大力修缮。”陈素看着紧皱眉头的云遮阳,缓缓开口,“明天,这会是落魔钟变故的原因,会被记载于道书上的原因。”

    “会被记载于道书之上的原因么……”云遮阳轻声呢喃,“那真正的原因呢?”

    “谁知道呢?反正轮不到我们这些教谕和弟子知道。”陈素耸肩,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是很在意。

    “你说我会惹上麻烦?什么麻烦?”云遮阳问出自己从陈素口中听到的第二个重点,他已经放弃去寻找梁尘这个计划了。

    “你应该有这种经历,依你的性子肯定想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有这种经历,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就是知道没有其他原因,我就是知道。”

    这一番熟悉而又奇怪的话语让云遮阳摸不着头脑,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陈素在这番话里是否暗含了一些隐语,后者又说出了下一番话。

    “你是不是曾经听见过,或者看见过什么,别人见不到,听不到的东西,声音,或者人,这给你带来了不少的麻烦。”陈素轻声开口,声音微小,但却清晰,“同理,这次也是一样,别人看不见,你看的见,没人会相信你。”

    “再者说了,你觉得,就你自己看到的变化,还会存在吗?,还会是真正的变化吗?”

    心头巨震,云遮阳猛地抬起头,一股焦躁而又不安的情绪像野火一样烧灼他的内心,让他感到心慌。

    这不单单是陈素所说的正确性,还有着一股自己的秘密被揭开之后的无措茫然,云遮阳再一次看向陈素,明白了他那种“知道,但不明白怎么知道的”状态。

    那是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状态。

    玉扳指的秘密,只有他曾听到的那道“等待”的声音,龙门峰登山路上的“百里辛”,这些都是他所看见听见,而别人所不知的。

    云遮阳知道这些疑惑以后都会解开,没什么理由,他就是知道。

    而他从来没有向别人说出过这些事情,因为这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正如陈素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