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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急时雨,哗啦啦的倾盆而下。
只离铺子几步,她赶紧推着东方非入铺,再奔出来将遮雨棚拉长,彻底遮住桌椅。
她浑身湿淋淋的,抹去脸上的雨水,走进窄小的铺里,喊道:
“一郎哥!一郎哥!”
东方非撢了撢身上的水珠,懒洋洋道:
“冬故,你义兄不在吧。”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见杓子压住两张纸条,一张是怀宁写的,他不吃午饭只顺路送来饭桶;另一张则是一郎哥写的,豆腐不够,他回家去拿,要她顾着铺子。
“都不在啊”她抬眼看东方非一身湿透,想了下,走到布帘后取出一套衣物,笑道:“还好,你体形跟我一郎哥像。东方兄,今日又要委屈你当一日兄长,换我一郎哥的衣物了。”
东方非随遇而安惯了,笑道:
“我求之不得呢。上哪儿换?”
她摸摸鼻子,默默指向短短的布帘后。
凤眸微瞇。“凤一郎不敢拉你的手,却忘记铺里也该有男女之别吗?”
她立即答道:
“东方兄,你非世间俗人,自然不会在乎这点小事。何况,布帘虽短,但平常我也不会在此换衣物,了不起就不小心瞄上两眼。”反正男人不都那个样子。
他瞪她一眼。“你没衣物留在这儿?”
“有。”她取出较为厚重的上衣。“是一郎哥担心,他认定我自燕门关受伤后,大补小补也补不回原来的身子,所以总是多留件衣物在这里让我御寒。东方兄,你先请吧,你换完后,我也要换上衣了。”
他这才暂时满意,回布帘后去换衣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拿过大杓子搅动豆腐汤。
嗯有点心不在焉。
嗯其实东方非跟一郎哥的身体都差不多,都是偏文人型,也不是没有看过
嗯她拢起秀气的眉头。正所谓,非礼勿视,这一点她是学过她放下杓子,转身目不斜视地要拿抹布,她真的有心不斜视,但眼珠却不试曝制地睇向短短的布帘
正巧,布帘被掀起,她看见完好的元青色长衫穿在东方非的身上。
东方非未觉她的心思,道:
“冬故,你快去换吧。”
“喔”她抱着外衣,不自觉地带点遗憾。
东方非看她一身湿,难得没有逗她,便任她入内去换。
他走到杓子旁,看见凤一郎的字条。哼,这个义兄真贴心,连义妹的身子都百般顾着,难怪她一心一意以义兄为重,真是兄妹情深过了头。
不过自他来到乐知县,曾不动声色注意过她的身子。她身子似是无恙,整个人朝气蓬勃,凤一郎还担心什么?
他五指微拢,细细寻思。他想起来了,以前朝中有大臣大病一场,经休养后看似无恙,但五、六年后在朝堂上莫名一倒,就这样走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找不出病因来。
思及此,他不悦地抿起嘴来。
布帘后的阮冬故不知他的想法,连忙换下湿衣。外头脚步声来来去去,东方非大概又在用他惊人的脑袋思索些事情吧。
他跟一郎哥都太聪明,聪明到有时令她怀疑,这两人在前辈子八成一个是诸葛亮,一个是曹操那她是谁?张飞吗?
她扮个鬼脸,停止胡思乱想,先打散一头长发,让雨水滚落。
忽地,她听见有人喊道:
“爵爷!”
糟,不妙!她立即站直身子,以免青光外泄。
“下官姚并谦,拜见爵爷!”
是新任县太爷!她只手遮住胸前布条,单手往后捞捞再捞,终于捞到干爽外衣的同时,瞧见一抹熟悉的衣角挡住布帘的缝隙。
是刚让东方非换上的那件衣衫!
她暗吁口气,抬起小脸,然后僵住。
为她挡住布帘缝隙的人,不是背对着她,而是正大光明地面对她。
东方非神采飞扬,视线慢吞吞地从她僵化的小脸,移向她裸露的嫩白锁骨,再毫不保留地往下移凤眸燃烧着火焰,不疾不徐地以目光“欣赏兼爱抚”过瘾后,才满意地回到她的小脸上。
她瞪着他。
东方非目光与她交缠,眸露挑衅,头也不回地问道:
“是谁准你进铺子来了?”
她紧紧抱着外衣,护着胸前。就算是未婚夫妻,但他这样未免太过火了点吧?
“爵爷,下官昨日持拜帖,约定今天这时辰登门求教,但爵爷不在”
“你是什么东西?你说要来,本爵爷就得在府里迎接你吗?朝廷养了一堆废物白领薪俸吗?”东方非不耐烦道,目光依然不离她。
阮冬故闻言,分了点心神在他们的对话上。
姚并谦恭声道:
“下官不敢打搅爵爷,只是忽然想起凤一郎在此,他的小弟怀真相貌似女,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用场?什么用场?她一头雾水,看见东方非俊脸微沉,语有薄怒道:
“姚并谦,你的胆子挺大的,本爵爷的话你也敢违背?”
“不,下官不敢,只是”忽地,新任县太爷瞧见布帘后的地上有一团湿衣,这个颜色很像是方才在街上惊鸿一瞥的
阮冬故听出异样,也顾不及东方非彻底放肆的眼光,一咬牙,紧护在胸前的双手松开,干脆让他在剎那看个够好了。
她乘机穿上干净的外衣,束好长发,再扎紧腰带,动作一气呵成,然后上前一步,仰脸瞪着他。
东方非扫过她带湿的小脸跟长发,哼了一声,反身往外走去。
她马上跟着出来,朝姚并谦作揖道:
“难得大人来草民铺子,有需要小人效劳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要你效劳什么?”东方非不悦道:“一个人来豆腐铺还会做什么?不过是吃豆腐而已。怀真,你别忘了你尚有工程要顾,若是惹怒本爵爷,我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抿了抿嘴,道:
“我从未忘了属于我的工程。”
外头雨势骤小,东方非挑了个近铺子的桌椅坐下,没有回头道:
“一根蜡烛两头烧的下场是什么?你仔细想想,这几个月你的工程进展快些,还是过去几年快些?”
她微地一怔。他不说,她确实不会察觉,这几个月她卸下重担,除了顾铺子外,豆腐铺也招揽代写家书、状纸等文书杂事,如遇有状纸,她跟一郎哥会先查清楚,再明示受害家属该如何行事,她被姚大人明令不得步进县府,但一郎哥可以,所以,有时候,是一郎哥陪同受害家属上县衙的。
现在她不算忙碌,自然能够专心在晋江工程上。以前她与东方非是聚少离多,承诺重于情意,但现在他俩时常见面,说是日久再生情也不为过
东方非再道:
“再说,怀真,你以为这世上非得要你事事插一手,天下方能太平吗?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默然无语。再抬起眼时,朝姚并谦笑道:
“来铺里的,都是来喝豆腐汤的。大人,请。”她领他来到东方非这一桌,没有对上东方非的视线,赶紧回去盛豆腐汤。
“爵爷”
“既然是来喝豆腐汤的,就不必谈公事,坐吧。”东方非语气冷淡。他怎会不知铺里那个小傻瓜在想什么呢?
他一向记仇,这笔帐就算在这姚什么的上头去。
未久,阮冬故端上两碗豆腐汤,眼珠子转了一圈,厚着脸皮拍马屁道:
“大人,近日乐知县安和乐利,可以说是大人的功劳啊。”
东方非哼了一声,打开折扇。
姚并谦看在东方非的面子上,勉强答道:
“本官蒙受皇恩,自当尽心尽力。前任县令容许贪赃枉法,悬案久积下理,幸而县官三年一任,否则这乐知县还真教一些小人害了。”
这个小人指的就是她吧?她挠挠头,脑袋再转,无视他的暗讽,又道:
“大人说得是。大人是乐知县百姓再造父母,草民相信就算近日发生什么大案子,大人也绝对能破案的。”
姚并谦一脸嫌恶。
东方非道:“怀真,你干脆直接问姚大人,到底是什么案子你能效劳吧?你这张嘴拿去拍马屁,真是令人难以入耳,过来。”
她非常听话地走到他的身侧。大丈夫都能屈能伸了,何况她是个小小女子呢。
东方非又起兴致,笑问:
“怀真,你想知道些什么就问我啊。”
“爵爷,敢问近日到底发生什么大事?”她小心翼翼问。
“想知道答案?”
“非常想。”千万别跟怀宁一样玩她啊。
“那就亲自喂本爵爷一口豆腐。”轻滑带诱的声音出自他的喉口。
“”“原来,在你心里,采花贼的案子远远不及你的薄脸皮”盛着小块豆腐的汤匙,迅速送到他的唇畔。
他唇角微勾,笑意盈盈锁住她的美目,嘴一张,被动地任着她喂食。
她用衣袖毫不暧昧地帮他抹去嘴角汤汁,神色正经地问:
“请爵爷明示。”
“哼哼,怀真,要耍你还真容易。”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但一股兴奋之情却不停地盘旋在心底,累积累积再累积,几乎要让他失控吞下她了。
“爵爷尽量要没关系,只要别诓怀真就好。”
东方非嘴角轻掀,道:
“姚大人,你就把采花贼的案子给怀真说上一遍吧。”
姚并谦从眼前的“喂豆腐”中勉强回神,道:
“本官收到通报,邻县采花贼逃往本地,该贼手段残忍,不但专挑将要出嫁的新娘下手,也曾有杀人灭口的纪录。”
“既由邻县逃往本地,那邻县公门应该有画像才对,大人,近日衙门并无通缉的公告啊。”她疑惑问道。
姚并谦再一愣,没料到她会追根究柢,不由得重新打量这个前任贪污亲随。他回答着:
“邻县公门并未逮住那贼厮,无法细绘模样,目前只知他相貌如女,极有可能男扮女装混进市井之中。”他迟疑一下,再道:“你义兄没告诉你吗?”
她脸色微凝。
东方非轻摇折扇,笑容可掬道:
“怀真,你在想,是哪位义兄吗?两位都是。凤一郎为姚大人献策,锁住三名刚入大户人家当丫环的外地姑娘,那户人家的女儿将要出嫁,你那个义兄怀宁明为送嫁队伍的护卫,其实是保护新娘子,同时看守那三名嫌疑犯。怎么?很惊讶你的义兄瞒着你?”他笑问。
“我没料到一郎哥跟怀宁会插手公门中事。”她有点喜又有点疑,有一郎哥跟怀宁出手,她不怕出事,只是,以往他俩对这种事一点也不热中,为何会
东方非看穿她的疑问,很好心地给了答案
“这都是因为你啊。当初,姚大人的计画是,找一个底子不错的男子男扮女装混进去,但乐知县唯一似女的美面青年,除了你还会有谁?”
“我?”她呆住。她本是女子,要她再扮回女装,这东方非忽地脸色一变,冷声道:
“不就是你吗?乐知县新任县令的胆子真大,这种事也敢动到本爵爷的人!”显然这事让他余怒未消。
姚并谦立即起身作揖道:
“乐知县安危人人有责,虽然怀真是爵爷的人,但也该为乐知县尽一份心力,何况他是男子,比起安排女子混进去,于情于理总是妥当些。”
东方非不止声音冷了,连面色也冰如寒霜,道:
“姚大人何不说,怀真是男,即使受了委屈,也好过女子受屈。再者,一个贪污前任亲随要真出了事,乐知县也不痛不痒,是不?”
“下官不敢!”
她在旁聆听始末,终于搞清楚状况。原来一郎哥与怀宁会插手此事,是为了她县太爷不知她是女儿身,当然认定最佳人选是她男扮女装混进去。
东方非瞟她一眼,讥讽道:“这事你也想干涉?”
她认真思量一会儿,摇头,道:
“该我做的我一定不会逃,但一郎哥已布了局,我再插手,怕会破坏他的计画,那就得不偿失了。”
东方非闻言,俊眸有诧有喜,更有几分赞赏,他喜道:
“怀真,多年前的你,无论如何一定冲在前头,现在倒是会想了。你这样的性子,又教我心头痒了起来呢,你说,这痒意无法克制,我该如何是好呢?”
她偷瞄姚并谦一眼,努力维持面皮不动,道:
“爵爷、大人,你们继续用汤吧。想必姚大人一定有许多要事跟爵爷讨论。”当作没有看见东方非瞪她。“国事不可荒废,请一定要继续讨论,我退下了。”正好有客进巷,她连忙上前去招呼。雨停了,客人愈来愈多,豆腐汤快见底了,一郎哥却还没有回来,她忙得团团转,偶尔替东方非那一桌添个茶水,反正他们心不在豆腐。
直到客人较少了,她才收拾碗筷,搬个凳子坐在铺后头偷觑他们。
她注意到姚大入神色认真,嘴巴几乎没有停过,而东方非唉,他优雅地托腮,完全不当回事,偶尔应个两句,姚大人就面露惊喜,仿佛得到高人指点。
奇了,明明东方非俊美如他俩相识之初,完全看不出他的“高龄”为何在其他姑娘眼里,东方非比不上姚大人呢?
上回下棋时,她还故意靠近他,仔细观察他的肤色。他的肤色不像一郎哥天生雪白,也不是怀宁那种黑中带俊,他的皮肤白里透红,色泽极美,不输怀宁,而她怎么看姚大人,都觉得相貌堂堂,仅此而已。
明明人人都赞美的姚大人,却不那么入她眼,难道
她霍然起身,瞪着东方非。
难道,西施终于出现了?扑通,她猛然心一跳,额面竟然薄汗。
她连忙背过身,装作忙碌的收拾,右手悄悄地抚上心口。
那一声剧烈的跳动后,紧跟着是现在短促杂乱无法控制的心跳。不会吧?莫非这就是东方非说的心跳加快?
会不会是她搞错?没道理西施住在她心里这么久,现在才让她发现吧?
其实她仔细想想,卖花姑娘们对姚大人的评价高于东方非的原因很简单。
东方非已辞官,即使皇上设计下旨处处暗示,但在乐知县百姓心中,哪懂得这么多权谋之事?离他们最近的官威就是乐知县县太爷,东方非只能算是隐居在乐知县的退休“老”官员,当然不比姚并谦的身价跟“俊美”
她又回头偷偷觑着东方非。
西施、西施糟了,平常她不会刻意去想,但现在仔细一看,东方非愈看愈像她的西施,顺眼得不得了,内心角落里似乎还有抹她不太懂的火花跟期待
她偷瞄良久,才默默地捧着怀宁送来的饭桶,躲在铺后角落猛吃。
“怀真!”
“我在!”她立即捧着饭桶跳起来,转身瞧向东方非。“姚大人呢?”
“早走了。”东方非懒洋洋地说:“盛碗饭来。等你义兄回来顾铺子,你再陪我步行回府吧。”
“好啊!”她答得很爽快,帮他盛碗白饭,再把剩余的豆腐全淋在上头,拿出一郎哥腌制的酱菜送过去。
她拉过凳子坐下,笑着说:
“东方兄,你尝尝,这是我一郎哥腌的酱菜,如果喜欢,就带点回府吧。”偷瞄他随遇而安又带点天然贵气的神色西施西施,算了,就算是貂蝉跑出来,她也当是西施好了。
“你的生命里,难道没有一刻不能离开凤一郎的吗?”
她闻言,毫不犹豫地说:
“我希望我这一生中,永远有一郎哥跟怀宁的陪伴。但如果他们有各自的未来,我也不会阻拦当然,东方兄在我心中亦然。”
“哼,你老是这么说,却不见你有表态。如果我不是熟知你性子,真要以为你才是玩弄人心的那个,你再这样僵持下去,我就主动为你完工了。”
她秀眸微露好奇,硬是帮他夹了酱菜上饭。
“东方兄如何为我完工?”
他盯着她好半晌,故意说道:
“将你幽禁在府里,日日夜夜面对我,你的意志总有磨损的一天,动作快些,不出两个月,你有了身孕,我不手到擒来?”
“”她继续埋首吃饭。原来“幽禁”是这个意思啊她憋憋憋,终于憋不住,捧腹大笑。
东方非由得她尽情的笑着。
她掩嘴咳了两声,美目亮晶晶地说:
“这么说来,东方兄迟迟不敢下手的原因,是因我力大无穷,你怕幽禁不成,反被我推倒,那可就大失你颜面了,是不?”
他讽笑道:
“那也要你懂得怎么推倒一个男人。”
她笑瞇瞇地扒了几口饭,又抬眼看他这个西施一眼。
他如晋江,能够带给百姓无穷生机,却也随时祸及人命,她没有想过改变他的个性,只希望他能顾及人命晋江不知不觉完工,没有她预料的惊涛骇然、当头棒喝。她还是她,那个如果与他无缘,便继续跟义兄们过着平凡日子的阮冬故。
到底,他是何时完全入侵的呢?
她细细思索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博学多才一如一郎哥,但两人给她的感觉相异甚大。跟东方非在一块时,她十分放松也很愉快,也清楚她的女儿味在他有意的引导下逐渐散发甚至,她开始习惯只在他面前表露专属她的女儿情怀。
她喜欢与他相处,如果在她未来的生命里,有他的加入,她想,这应该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吧。
她瞄着他,再瞄,暂时无法拉开视线。她的心跳早已恢复平静,无法像他一见她就老是心跳加快,但眼下她的心却十分充盈。
迎上他带疑的视线,她开怀笑道:
“东方兄小妹现在非常期待你我的花前月下之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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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间,凤宁豆腐铺隔壁的巷子里
“凤老板,您吃饱了?”
“吃饱了,张老板的手艺真好,难怪县里第一饭铺非张家饭铺莫属。”
“哪儿的话,多亏怀真四处宣扬。凤老板,你不用回去顾铺子吗?”
凤一郎浅浅一笑:“不用,现下有怀真顾着呢。”
他讨来刚沸腾的热水,取出珍藏多年的茶叶罐,泡上一壶茶。
茶质并不算好,但他喝着津津有味,从下大雨到雨停了,他还是难得悠闲地在饭铺打发时间。
一身黑衣的俊俏男子忽地进铺落坐。
“怀宁,你怎么来了?”凤一郎讶声道。
“我不放心,再回豆腐铺,看见他俩在,就离开了。”
凤一郎闻言,微笑地为他斟茶,柔声道:
“中午我送豆腐时,看见她在摊前停下,本要与她一块回铺,没想到东方非先我一步,我干脆就过来吃个饭。怀宁,你知道她停在什么摊前吗?”
怀宁摇头,喝了一口茶。
“卖胭脂水粉的。”凤一郎瞧见怀宁脸皮抽动,不由得失笑:“这是一件好事啊。你想想,她打小到现在,何时停在这种摊子前了?”
怀宁闷不吭声。过了一会儿,他问:
“快了吧?”
“快了。”凤一郎神色温暖地回答:“应该在过年前吧。冬故谈不来太激烈的感情,感情也粗枝大叶,东方非聪明,懂得适时让冬故体验男女感情的不同。”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他跟怀宁在旁适时帮一把,哼,东方非想赢美人心,那再花个几年也难。
“那就是说,我们终于逃过这劫,不必担心以后被强迫了。”怀宁平声道。
凤一郎笑出声。“是啊,逃过此劫了。对了,怀宁,那件事”
“你料得没有错,其中一名正是男扮女装。”
“那锁定他就不会出错,我预估明天喜宴他定出手。只是”凤一郎怀疑着:“我总认为这事太容易,邻县始终逮不到此人,我们却能在半个月内找到他,我怕内情不简单。”
“邻县没有凤一郎,自然逮不到这人。”怀宁起身道:“我得回去了。”
凤一郎点头,送他出饭铺,心思转向隔巷的豆腐铺。
忽地,他叫住怀宁,笑道:“怀宁,以后凤宅还是有她一份。”
怀宁看他一眼,平静道:
“这是当然,那是她的房间,就算她出嫁,她何时来何时睡,都随她。”
等怀宁离开后,饭铺老板上前好奇地问:“凤老板,你们有妹子要出嫁了?”
“是啊,咱们有妹子要出嫁了。”他轻声道,而后叹道:“相互扶持十多年,终于要分离了。”
“这是常事啊,凤老板,兄妹迟早要分开,父女不也这个样儿?”
凤一郎沉默半晌,随即抹上轻松的笑:
“嫁人是件好事啊,我当然开心。我这妹子性情偏男孩儿,如今懂得情爱之乐,对她只有好处。”东方非对冬故的偏执,能让冬故放缓脚步,他求之不得。
现在他只求,在下一次天下异变前,东方非有足够的情爱留住冬故的身心。
罢进饭铺的客人插嘴道:
“你谈到你妹子,我就想起你的义弟怀真。刚才我路过豆腐铺时,瞧见他跟那个什么大官在帮个小伙子写信呢。”
“可能是家书吧。”豆腐铺有代写书信,只是冬故字丑,多半由他来下笔。
“不不不,好像是情书呢,我瞧见那大官念得露骨,怀真红着脸写,呃凤老板,不是我要说,那个男人跟男人,总是不太好”蓝眸精光微闪,暗喊声卑鄙。凤一郎面不改色道:
“我马上回去。”不用说,冬故一向不擅写风花雪月,必是东方非故意帮忙,装作他念她代写,实则是将那些露骨的情意说给冬故听。
他放行给东方非,不表示他一切都得视若无睹。思及此,他小心地收起茶叶罐,直接回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