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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齐砚、律风、弄雨之伤皆已痊愈,只有云琛至今昏迷不醒。不该如此啊,那日她撞得并不重,只留下额头上的淤青,为何迟迟不醒?太医诊治,支吾不肯言明,只是不断地开葯方,说她会醒。
齐砚大怒,派兵抓兴都城所有名医会诊,众口一词,他们救不活一个已死之人。自从天牢中关押了越来越多的大夫,朝野上下一片哗然,皆不敢进言。
“师兄,现在宫外一片混乱,大夫们为避祸,纷纷不敢行医,百姓生了病却无医可求,死的人不少啊,这个齐砚哎!”弄雨也不知道这样说才好,公主迟迟不醒,他们也很忧心哪,可齐砚哪能像现在这个样子,弄得民不聊生,他不要他的山河了吗?
这些日子齐砚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望月轩,违令者斩。他与弄雨尤其不得见,本打算夜探望月轩,可转念一想,见着公主又如何?能让她苏醒吗?要怎样才能说服齐砚,让他见公主一面?律风冥思苦想了好久,也无一丝头绪。
“师兄,师兄!”弄雨盯着他出神的样子,急急地唤他“你在想什么?”
律风回过神来,凝重道:“我在想公主为何会突然昏过去?难道又是齐砚在耍什么阴谋手段?”
弄雨略显惊讶,有些难以相信,齐砚固然可恶,但他是真心爱公主的,断不会加害公主,可这些话,她可不敢告诉师兄“师兄,怎样才能救公主呢?以前还有碧玉盏”她自言自语道。
可“碧玉盏”这三个字对律风却有敲山震虎之效。
“对,就是碧玉盏,我怎么没想到呢?公主这次虽非旧疾复发,可碧玉盏毕竟有神奇功效,弄雨,跟我去见齐砚,我们一定要见到公主。”
御书房内,三公九卿焦急地等待迟迟没来的皇上。前方战事告急,贼寇借兴都城之乱,大肆造谣,辱及圣上为千古未有的暴君。本来被镇远将军和龚啸钦打得溃散的匪军,突然声势日益壮大,连夺冀云、支灿邺城,一路向兴都城方向逼近。可偏偏这时候,皇上无心国事,把整个心思都悬于后宫中的一名女子,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皇上驾到”
齐砚不耐烦地跨进御书房,这帮烦人的老东西。
未等皇上开始问罪,左丞相傅青渝率先站了出来“皇上要问臣等的罪,臣等无话可说,可是前方战况紧急,还请皇上以社稷苍生为念,尽早剿灭乱党。”
“镇远将军和龚啸钦居然被一帮鼠辈逼得如此狼狈,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我朝中无人?!你们这班朝之重臣,不思为君分忧,集体跑来这御书房做什么?想要逼宫吗?”不怒而威,众臣噤若寒蝉,不知如何应对。
“臣等不敢,请皇上息怒。”另一道声音来自隐于人群中,一名清瞿消瘦的中年朝臣。
齐砚一见来人,表情似笑非笑“原来是李大人啊,你身为史官,怎么也有兴致来参与军机议事?”
“臣此番前来只为探望小女。”李正庭挺直脊背,说着这一听之便知是谎言的理由。
“云琛住在望月轩,卿家怎会来到这御书房?更巧的是,他们也同时在此?”齐砚玩味着他的回答。可笑啊,小小一个李正庭,也敢在朕的面前大放厥词,这些狡猾的朝臣们正把你当做替死鬼,你还自以为忠良,为民请命呢。
“臣此次进宫,并未奉圣旨,故在此等候召见,不料遇见各位臣僚。”
“既然不是同路人,你为何会知道他们不敢逼宫?岂非戏耍朕?”齐砚眯着鹰眼盯着已是冷汗淋淋的李正庭,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奴才,若非看在云琛的分上,你今天死十次都不够。
“臣”正欲解释,却被齐砚一声呵斥打断。
“朕不想再听废话,把前方战况速速详细报来。”
越听下去,齐砚的剑眉皱得越紧,突然,他重击书案,如蒲扇的大掌一挥,堆积似小山的奏折全数扫到了地上“笔墨伺候。”
行云流水般,他奋笔疾书,堂下大臣们面面相觑,心如半桶水七上八下。一盏茶的工夫,齐砚抬起头来,把写妥的书函掷于地上,怒道;“此等小事也来烦朕,看来真是奢华的生活蛀空了你们的脑袋。”
左丞相巍颤颤地拾起地上的书函,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茅塞顿开,喜道:“妙计、妙计啊,圣上真乃神人哪。”
“法子没有,马屁功夫见长啊!”一扫心中阴霾,左丞相顿感轻松“臣这就派人五百里加急送去给龚大人,臣等告退。”遂率众离开。
此时,律风、弄雨与这班朝臣擦肩而过,踏入了御书房。心忖:这些人面露喜色,莫非公主有所起色?
一见来人,齐砚收起威严尊贵的帝君脸孔,露出深寒阴鸷的本相,毫不掩饰他想撕碎此人之心,若非云琛在乎他。如若上次在孤绝崖能将他一刀毙命,他早就魂归地府,岂容得他在皇宫里逍遥自在“活得不耐烦吗,敢闯御书房?”
律风直视齐砚闪着嗜血杀意的黑眸,丝毫不惧“我们要见公主。”
齐砚抽出腰间软剑,闪电般攻向律风,在离他咽喉半寸的地方停下“为何不挡?”
见状,弄雨倒抽一口冷气,不敢妄动。眼前的这个人满身杀气,眸中闪着妖邪之光,那种眼神,那种感觉,让她打心底胆寒,她怕的不是齐砚,而是透过齐砚,她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一个带给她无尽梦魔的邪恶男人。
“弄雨,你想逃开我吗?你逃不掉的,你只属于我、属于我”
“这浩瀚的沙漠就是你美丽的囚牢。”
“你这曼妙的身子只有我能享有,你的心只能想着我。”
“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的,找到你的”
弄雨捂住耳朵,大叫一声,狂奔了出去。
“弄雨”律风想要追出去,齐砚的剑尖又近了些许“回答朕。”
律风顿时清醒不少,他是来救公主的,弄雨的事儿只好先搁在一旁了“我说过,我来,只是为见公主,不是来寻仇或者其他。”
“笑话,云琛岂是你说见就见之人。别以为朕不敢杀你。”齐砚收回软剑,心知杀他还不是时候,他一定要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斩杀齐砚,不然云琛不会原谅他。
望着齐砚逐渐远去的身影,被重重侍卫所阻的律风,沉稳如常“碧玉盏能救公主。”
此话一出,齐砚骤然停下脚步,转头,问道:“此话当真?”并挥开拦住律风的侍卫。
律风仍站在原地,与齐砚相隔约十步“公主自幼病魔缠身,经高人指点,需定时服用碧玉盏所盛之朝露,说是可驱魔辟邪。”
齐砚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怪力乱神,你也相信?朕高估你了。”转身欲走。
“可是有效,不是吗?”
齐砚若有所思,忽道:“上次在西郡,你与云琛就是找此物?”
“公主说过,她要用碧玉盏续命,额间三现金色莲花后,她就不能留在人间。”他据实以告。他们目的一致,都希望公主活着。
齐砚冷哼一声“没有碧玉盏,她照样能活到今日。”他并非不相信律风之言,而是不愿受他的胁迫,难怪当日云琛会如此愤怒,被人要挟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公主为何会昏迷不醒,你我心知肚明。”
他一僵,是啊,为何?明明不是撞伤了头,她为何不醒?她还在恼他吗?她可明白,他是太爱她了,才会那样逼她。她说只盼来世不再相见,不用等到来世,就今世,他要她醒来。
“拿来。”
“还是那句话,我要见公主。”
齐砚怒目而视,律风不肯妥协,两人对峙。
久久,空气中传来愤怒的声音:“好。”
隔天清早,齐砚、律风、弄雨聚在望月轩,三人各怀心事。
弄雨较昨日已经平静不少,她心虚地痹篇律风关怀的目光,只说是被齐砚吓住了,怕师兄被他所伤。
律风看到公主额头上有一块淡淡的淤青,愤恨之情,差点按捺不住。转念一想,如果鲁莽行事,丢了性命事小,把公主继续留在齐砚的身边,受他凌辱,他才会抱憾终生。暂且忍耐,等待恰当的时机。
齐砚见律风的双拳紧握又松开,松开又紧握,不禁佩服他的自制力,所谓放长线钓大鱼,要除他也不是一件难事。
青衣小婢跪在榻边,战战兢兢地捧着碧玉盏,给云琛喂服今晨所采的露珠。无奈身后三道灼热的视线盯得太过紧张,手一直发颤,不仅没喂进,反倒洒了不少。
小婢被齐砚低吼一声,大步上前,夺过小婢手中之碧玉盏,一脚踹开她,喝道:“没用的奴才。滚!”他就唇饮了一口,低首欲覆上云琛的唇。
一阵凌厉的掌风从他颈后劈来,逼得齐砚仓促回掌相隔。律风化掌为拳,紧逼而上,齐砚只得旋身离开榻边来化解律风的招式。这进退之间,碧玉盏中的朝露又洒了一些出来。
稳住身形,齐砚脸色铁青,大吼一声:“该死的,你发什么疯?”
律风的攻势不再跟上,很明显地,他不是为了暗算齐砚,只是要把他逼离床榻“你想害死公主吗?”
碧玉盏所盛之水必为含苞欲放的莲花上的朝露。时值盛夏,望月轩外莲花盛开,而皇宫中培植之莲花皆属人间珍品,深具葯性。采集朝露者必为寅时寅刻所生之完璧女子,未及笄最佳。齐砚命人翻遍整个皇宫,才从御膳房中找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从采集到喂服,不能假旁人之手,更不能污了露水的灵性纯净,缺一则无效。
“如果真像你所说的,最多也就是无效,何来害死之说?”齐砚冷冷地瞥他一眼,端起碧玉盏正欲上前。
律风伸手挡在他面前,面色冷凝“不准靠近公主。”
“云琛喝不进去,总得试试别的方法吧。”齐砚难得有耐心地解释。想到云琛可能会苏醒,喜悦之情涨满了他的胸口,没注意到律风古怪的神情。
“你,休想轻薄鲍主。”律风怒道。
齐砚一愣,原来如此啊。他露出一丝玩味儿的笑容,悠然道:“轻薄她?她早就是朕的人了,何来”
话未说完,律风一掌劈来,怒骂:“禽兽。”
齐砚早有准备,轻松痹篇“她是朕的女人,收起你的痴心妄想。”
轩外侍卫涌了进来,把律风和弄雨团团围住,等待皇上示下。
“朕要活的。”
刀光剑影,艳红的血飞溅,涌进来的侍卫全伤在律风和弄雨的快剑之下,未及喘息,又一批侍卫冲了进来。
齐砚在拼斗圈外,冷眼看着浴血奋战的众人,盘算着,今日就以弑君之罪除了心头大患。
眼见这么缠斗下去,只会耗损体力,律风心中大急“弄雨,替我掠阵。”
弄雨应声后,他如大鹏展翅般扑向齐砚,冲出包围之际,虽有弄雨相护,他臂上还是中了一刀。
两大高手相斗,身形快速更迭,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圈子。分不清哪个是齐砚?哪个是律风?寻常侍卫根本进不去,也不敢贸然出手,怕伤了皇上。
双方僵持着,只有分出输赢,决出生死,这场战斗才会结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她依然安详地睡在榻上,无视外面的激斗,沉浸在漂浮的世界里。
“无量寿佛。”一个满面红光、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徐徐走进了望月轩,没有人知道这个道士是怎么进来的。
他轻拂手中拂尘,视线落在昏睡着的云琛身上,径自走向床榻。
此时,齐律两人极有默契的同时罢斗,联手攻向道士。杀招之下,道士非得血溅五步不可。
这道士乃何许人也?只见他轻拂手中拂尘,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两人的联攻。
律风暗暗心惊:此人功夫深不可测,莫非就是当年指点公主用碧玉盏续命的高人。念头一转,他退出圈外静观其变。
齐砚不知其中原委,是以攻势愈来愈阴狠,均未能伤道士分毫。
“施主,请听贫道一言。”
齐砚的眸色转为暗红,满是杀意。他的四周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那种味道仿佛跨越了千年,寻找到了今世的依托,化为天地间为之变色的力量。他忘了本意是只把道士逼离床榻,而非一心想体会那嗜血的快感和看着别人濒临死亡的痛苦挣扎。
道士暗叫不妙,照此下去,非得唤醒那只沉睡中的恶灵不可,到那时,谁也无法全身而退。
“施主再要缠斗下去,那位姑娘可要性命不保了。”
他胸口一窒,几欲无法呼吸,神志稍微恢复正常,但依然杀招不断。
“贫道是为救那位姑娘而来。”
齐砚利落收势,退至床榻边,一双冷魄惊傲的眼无声地射出慑人的冷芒“你有办法?”
道士颔首,松了一口气,好重的戾气啊,差点被他毁了千年修行。
齐砚侧身让开,密切地注视着道士的一举一动。
道士合上双目,气运丹田,口中念念有词。他伸出右手,食指轻按于她的额上,一丝白气从四周飞入她的眉心间,面色逐渐红润。
见状,齐砚心中略宽,喉头便松了一口气。
少顷,一朵金色莲花显现其间,耀眼夺目,似欲飞升。
齐砚大骇,骤然发难。律风一直暗中监视他的举动,替道士隔开了他突发的一掌。
道士收回右手,袍袖拭去脸上的细汗,对律风拱手道谢。
风云将起之际,云琛细密而黑亮的睫毛如蝴蝶扑扇着的双翅,唇中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齐砚听见了,律风听见了,道士如释重负,露出笑意。
杏目微张,眸中清澄,病态全除,圣洁光华。
她身躯微动,闭目盘膝而坐,神色祥和,纤纤玉指结成莲花势,像做了千百年那般自然。
臂之齐砚,他额冒青筋,鼻翼怒张。你这个傻子,道士骗了你,她也骗了你,傻子、傻子啊!他宁愿她不动、不言、不笑,当一个活死人,起码她会静静地伴在他身旁。而如今,她要成佛,成菩萨了吗?他不准、不准
他大跨向前,欲抱起她。
“别动她。”道士与律风同时出手相阻。
她打坐完毕,四肢百骸无比通畅,轻吐胸中郁结之气,精神大振,再度睁眼,眸中充满慈悲之色,恢复到最初的平静无波。
她缓缓走下床榻,无视齐砚痛苦的眼神,双手合十,对着道士施了一礼。道士还之一礼“无量寿佛。”
齐砚钳住她的右腕,猛一用劲,把她扯入怀中,紧紧地拥住,埋首于她颈项间。
她脸颊微红,尴尬对着道士一笑,也不挣扎。
“尊者可是想清楚了?”道士紧皱眉头,显然不同意她如此做法,明明可以脱离苦海,为何还要深陷其中?
她无语,回眸望了一眼身后的男子,颔首。
“尊者既意已决,贫道也不再多言。”道士掐指一算,大骇。看着她身后抬首,露出妖邪之气的男人,忍不住再次苦劝“尊者可知道在以后将面临怎样的劫难?”
她轻咬粉唇,双眸一黯,依然不语。
“此时若不归位,命里死劫,神仙无救啊!”她抬起首来,淡淡一笑,眉心间的金色光彩暗淡下去“多谢仙友告知。”
道士叹了一口气“身在红尘中,莫惹红尘事,还望尊者勿忘修行,别跌入迷障啊。”
“滚”终于忍耐不住,齐砚恶言相向。该死的道士,居然挑唆云琛离开他。
道士盯着他现暴戾之色的双眼,好言相劝:“以后行事,还望施主三思而行,凡事留些余地。”
说完,他步出望月轩,身影逐渐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只留下一段晦暗不明的句子。
“同生今世亦前缘,历尽沧桑一梦间。往事不堪回首问,放生池畔忆前衍。”
夜凉如水,月似新芽。
多情的夜,朦胧的月。
夜,空气中透着香甜的气息,人欲醉。
月,湖面如镜映着倒挂吴钩,景迷人。
她,长长的发有几缕垂落在胸前,余下的则散在身后直至床榻,乌黑柔亮的秀发如黑瀑般,在莹莹烛火下闪耀,额上的金色莲花是她格外的装点,圣洁、飘逸、动人。
他,修长优雅的手穿梭在她的发间,温柔地梳抚着,倾尽无限的爱恋,深邃闪亮的黑眸凝视着她宛如一泓秋水的美眸,吻温柔地落下,热切、爱怜、满足。
“只要有你,我愿放下屠刀,抑制杀念,只要有你”他在她的耳边喃喃,似叹息似誓言。
泪,无声无息地落下,她有些哀伤。
他的胸口因她的泪紧缩着,捧起她的脸的大手温柔得像捧着稀世珍宝。
“为何哭了?”
她粉唇轻颤,他还是不明白啊,不明白心存善念不该是为任何人吗?如果有朝一日,她真的不在了,他要如何自处,难道真要杀尽天下人以解他心头之恨吗?他的爱太强烈,强烈到是强求了,若求之不得,他的恨又有谁能够承受啊?
他温柔地吻去她如水晶般的珠泪、吻平她深锁着的眉头、吻去她眼中的忧伤,最后停留在渴望已久的唇上,肆意品尝,流连忘返。他吞进她的喘息,贴合着她颤抖的身躯,柔和的女子曲线,撩拨着年轻的躯体。
他将她放倒在床榻上,俯身凝视着她的双眸,继续追问:“哭什么?”
她,后悔了吗?不确定在胸中扩散开来,她是为谁留下,律风?天下苍生?还是他齐砚?她是因为想救赎他?还是因为爱他?
她摇摇头,泪流不止,模样有着他从没见过的娇怯。
他低咒一声,烦躁又有些粗鲁地拭去她腮边的泪水,火大地托起她的下巴“回答我。”
她强扯一丝笑容,闷不吭声,小手柔柔地攀上他的颈项,第一次主动凑上自己的红唇。
他一僵,狠狠地吻住她,不复刚才之温柔,直到她气息紊乱,抵受不住。想起道士临走前的那番话,他内心极度不安。什么死劫?什么历尽沧桑一梦间?梦吗?他偏要它不是。她是真实的,不是他的梦,她活了下来,就要一直陪着他,直到他死。
但她此刻的神情却叫他心凉,他没那么容易被她敷衍过去。他泛起一丝邪魅的笑,眼神转冷,忽地翻身下榻。
她骇极,紧抓他的衣袍,怕不小心一松手,世上又多添几缕孤魂。她努力止住自己的眼泪,哽咽出声:“你说过,不再逼我了。”
他一颤,想起上次差点逼死她,复上床把她搂在怀中“你要我怎样,我便怎样;我不再逼你,你也不要迫我。”
她依偎在他的怀中,静静地聆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她知道自己变了,从她发怒、自尽那刻开始,她就知道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她抛弃了千年的修行,愤然走上自绝一途,她就知道,她已回不了头。她终究动了情、动了心,却仍旧没能化解他心中的怨气,使他幡然悔悟。几千年的怨孽,她拿什么来消弭?
他解开她的罗裳,小心翼翼地吻着她,怕她有所不适。两情缱绻,他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异于平常的激动、迷醉。
他的心完整了。
律风站在岸边,遥望湖心的望月轩。烛火已灭,他仍旧不肯离开,任凭那锥心刺骨的痛侵蚀着他的知觉,他无法想象,他倾尽一生爱恋的女子,此刻正躺在别人怀中,受那人轻怜蜜爱。他不愿相信,她是心甘情愿地任那人碰触。
定然不是,她不愿的,她是委屈自己去迎合那个恶魔的,他该怎样才能救出公主呢?
是了!权势。
如果他能拥有无上的权势,她就不会受那人的屈辱和要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