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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间小小庙宇。
庙不大且地处偏僻,位于南部某座蝶谷附近,对外仅有一条竹林小径可供行走,若非事先打探过了确切地点,一般人压根很难找到此处。
一辆计程车在入谷后便停了下来,随即从车上轻盈踱下了一名娟秀女子。
女子付完车资后提起一只拜拜用的藤编竹篮,缓缓走进了竹林小径。
接下来的路就得靠一双脚了,路途虽不短却向来是她的最爱,鸟语花香,蝶飞处处,置身其间时,再多的烦心事都会被抛光了。
女子一头干净利落且挑染过的长发,完美的都会装扮及微显冰冷的表情都写着“离我三步”的疏离,上身是一件白色丝质蝴蝶袖上衣,下身则是一条完美地勾勒出一双长腿的牛仔裤,足蹬moda布面草编船型鞋,怎么看都是个都会女子,和这样的僻远乡村显得格格不入。
女子虽非绝美,却自有股清灵脱俗的气质,还有她的表情,安静而沉稳。
小路将她引到了庙前,庙不大,里头主要供奉的是地藏王菩萨,以及一些婴灵。
是的,婴灵,即坊间传言妇女在怀胎八十至一百天后若终止怀孕时,所将会导生的灵体。
宁雪会选在今日来到这里,正是为了来看宝宝的。
看她那无缘出世,三个月大便夭折于母亲腹里的孩子,她的心肝宝贝。
今天并非中元节,亦非庙里定期的法会,却是她心肝宝贝的祭日。
如果宝宝还在,明年就该要上小学了吧。宁雪边走边起了盘算,下一回来,该要帮他准备一些开学用品了。
他还小,得用铅笔,除了铅笔外还得再给他买个削铅笔机,只是不知道宝宝喜欢的是上头印有大头狗图案的还是小魔女的?宝宝走时才只有三个月大,连性别都还分辨不出,更别提什么星座血型了她什么都还来不及了解他,只知道他是她的心肝宝贝
在照例和镶着金牙的七十多岁老庙公颔首并添了香油钱后,宁雪走进后殿,一下子便在那摆放着神主牌的上百个小龛格里,找到了她的宝贝,只是,她微征困惑,将手腕上的藤篮搁在供桌上,伸手从那方格子里取出两样陌生的物品。
那是一双粉蓝小鞋和一双粉红防滑袜,是专门用来给刚学步的小娃娃穿的。
“我不知道宝宝喜欢什么颜色,所以只好两种颜色都挑了。”
宁雪身子一僵,浑身血液都快被冻结了,因着那身后熟悉至极的男性嗓音。
韩桀自门后阴影走出,站在宁雪身旁,眼里注满浓浓的依恋及深情,但当他将眼神转至那小小的神主牌时,则是添入了几丝愧疚。
“当年我并不知道你真的听了我的话去去拿掉他。”
“受害者”就在眼前,即便他向来不信鬼神,想来却是任谁也会感到不自在的吧。
他这几年在托人帮忙找宁雪时,都是以寻找母子档或母女档为目标,若非前阵子在和祁小艾经过多年后再次接触,她告诉他宝宝在宁雪肚里仅活存了三个月、就在他们两人吵完架后的第二天,她就一个人跑去打掉了孩子,他真的还曾抱着傻傻念头,猜测着她负气地和孩子躲在某处,等着他悔不当初,上门哀求悔过,也好演上一场案子或父女相认的团圆大戏。
但他毕竟想错了,一个最是深情的人同样也会最是绝情,当她下定决心要跟你一刀两段的时候,铁定只会断得干干净净。
宁雪用了不少时间收回神识,待心情整理完毕后,她表情淡漠的开口。
“我还能有选择吗?在他的父亲强烈地表达了不愿和他或是他的母亲多做牵扯的时候,我不愿让他将来恨我,不愿让他成为一个父不详的孩子,不愿他因为身世背景变得霸道自私,再去展开另一场悲剧,于是我也只能放弃他了。”
“霸道自私?这就是你对我的所有观感?”他一脸慨然。
“难道不是?”她冷嗤,连转头看他一眼都懒。
“好吧,就算是,但你也不该在宝宝面前说他父亲的不是吧?”
“你不是他的父亲,不是!”冰冷视线终于转了过来,她直直的睇视着他“从你说了不要他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于宝宝,也于她。
“雪儿”
韩桀深深叹息,那让他思念了多年的人儿就近在咫尺,他真的好想伸手触碰,去证责她的存在,但又不敢造次,以前是她在让他,现在却是他在怕她了。
“其实在和你吵完架后我就后悔了,我决定让步妥协,但你已经不知去向。”
宁雪掀唇冷笑“谢谢你的后悔以及让步妥协,但这些情绪都不该是构成一个婚姻的基本要素,勉为其难的结果只会制造出一个不美满的家庭及一个不快乐的孩子。”
“那么爱呢?”他神情专注的问,却只看见了她的漠瞳沉沉。
“那是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会再出现的东西。”
言尽于此,她不再想理他,迳自动手将藤篮里的物品取出放在供桌上,点了香后安静默祷,和宝宝说话。
韩桀也没再作声,安静地等在一旁。
温柔地说完话后,宁雪张开眼,懊恼地看见那讨厌鬼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应该走了吧?我记得你很忙的。”
“再忙也得抽出时间来陪你看宝宝,这是我的义务,也是我的荣幸。”
“永远都别再来了!”她寒声开口“再看见你,那是我的痛苦。”
“雪儿,”韩桀无奈叹息“我知道你恨我,但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要不这样,难得我们一家三口重聚,你要不要听听宝宝的意思?”
“听宝宝的意思?”她蹙眉重复。
“是呀,你在宝宝面前掷筊,看看他希不希望我们能够再在一起。”
“神经病!”她翻了翻白眼,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我不骗你,在你来之前我已经问过他了,我问他希不希望看见把拔和妈妈复合?愿不愿意让把拔帮他照顾妈咪一辈子?我丢了三次,次次圣筊,不信你可以去问庙公,因为我问时他正在一旁扫地。”
“鬼话连篇!”她不喜欢他用这种玩笑性的语气来谈论宝宝,更不相信会被自己的心肝宝贝给出卖了,圣筊?去骗鬼吧!宁雪被他逼生出火气,终于揉散了平静。
“你说宝宝是鬼话连篇虽然不假,但这样的说法会伤他的心喔!”韩桀将眼神投往小小神主牌,语气带着安慰“乖宝宝,别生妈咪的气,她是因为太生把拔的气了,才会这么口不择言的。”
“口不择言的人是你!”
无法再顾忌那百多个正瞧着两人的小小亡灵,亦懒得多理会方才已探头探脑了几回的庙公,宁雪握紧拳头,失控怒吼。“我不许你再在宝宝面前什么把拔不把拔的乱喊一气,要不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把拔,他今天也不会沦落在这里!”
吼完之后她推开韩桀往外奔,他没有拦她,却在她跨出门槛时,伤怀的启口。
“但是如果没有这个把拔,他是不是连曾经存在都不会有?”
宁雪闻言一愕,脚步迟疑一瞬,随即快快关住心思,急步奔出庙门。
她快步走在竹林里,逼自己别去想他刚才的话,更逼自己别去在意那正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她不要再理他了,也不要再去在意他的存在了,却在她快他亦快,她慢他亦慢的情况下,她真的感到快要被逼疯了,她终于明白小艾何以会投降了,这个当惯了皇帝的男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拒绝!
“够了!韩桀!”
宁雪停步转身,抬高纤巧下巴,直勾勾地瞪着他。
“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既然让他知道了这间小庙,那么将来不论她躲到哪里他都能找到她,因为无论如何她总得来看宝宝,所以,躲藏已无意义了。
而且老实说,六年已经够了,她躲累了,不想再和他玩这种躲迷藏的游戏了。
当初为了远离他,为了能和他断得干净,她办休学,退了租屋,甚至连简家那里都没给地址,仅是定期汇钱并偶尔寄封报平安的明信片,汇钱及寄信的地址一会儿是新加坡,一会儿是香港,一会儿又成了上海、宁波。
她休学后跑到屏东找了个旅行社的杂务工作,请那些带团出国的人帮她汇钱或是寄信,她连和小艾都是用手机联络,就是怕这个小笨蛋被哄得心软,而出卖了她。
丙不其然,韩桀之所以会在今天来这里找她,泄密人除了祁小艾外不做第二人想。
幸好她再也不是六年前的傻女孩,不会再受他影响了。
当年她虽不能确定韩桀是否会找她,但未雨绸缪总是对的,她躲着直到他去当兵,听说还是远在澎湖时才稍微松了口气。
没想到他当完兵后竟被人挖掘成立乐团出唱片,这下可好,她被迫得经常经由报章杂志或电视得到他的讯息,知道他们由不被看好,被嘲讽说出于pub过于洋化,过于摇宾的不成气候乐团,到了今日的偶像天团地位。
几乎就在同时,她和毕业一年没找到工作的小艾重新联络上,并用两人积蓄加上银行贷款,将小艾老家那座土鸡城重新翻修装潢,改建成了宠物餐厅“宠物天堂”
在韩桀成名后,那与他的音乐成绩同样会被人拿来八卦的自是他的腓闻了。
每回只要看见这种新闻,小艾肯定会摔杂志,让她知道他又有绯闻了。相较于小艾的忿忿不平,她却只是一笑置之,没有感觉,她不再让自己有感觉了。
在这段时间里,她曾收过几封简家双胞胎寄给小艾转给她的信,跟她说韩桀这几年来一直都在找她,求她和他联络,但她永远听过就算,没放在心上。
若非当日她的侧影一不留神被杂志社刊登在宠物杂志上,被他发现了,她或许真能这样再也不和他的世界产生交集,但现在他找来了,且咬死了不放,终于是她得面对问题的时候了吗?
宁雪睨视着他,冷冷再问:“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摆脱你的纠缠?”
韩桀闭了闭眼睛后重新睁开,没了平日的邪气及不正经,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我要求得不多,只是要你给我一个公平的对待。”
“公平?”她挑眉冷笑“你觉得我对你不公平?”
“当然不公平!”他一脸理直气壮“你用了超过十年的时间来宠坏我,任我为所欲为,对我百依百顺,却只给我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来消化我当了父亲的震惊,让我连想改变决定,连个后悔赎过的机会都没有”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晦暗痛苦“接着又用了六年的时间来惩罚我,不许我看见思念的人,这样对我公平吗?”
“立即的反应才是最真实、最未经过虚伪修饰的意念!”她眼神冷淡如冰“你不想要宝宝的,你根本就不想要,包括了他的母亲。”
“我不是不想要,我只是我只是”他交咬牙,打小起便蛮横惯了的表情变得局促,俊脸甚至泛起红晕“我只是嫉妒而已。”
“嫉、嫉妒?!”她听傻了。
“没错,我嫉妒!”他豁出去地拔高了嗓门。
“我不想在我去尽柄民当尽的义务时,有个小东西却可以和你日夜相守,甚至、甚至会霸占了我的权利,躺在你的胸口快乐地吸吮着乳汁,你还”他愈说脸愈红“你还可能会陪他一块洗澡,和他一块睡觉,然后你就会慢慢地、一点一滴地将原是对我的深爱及关注全都转给了他,等到我当兵回来时,你可能已经不再爱我了。”
宁雪满脸讶色,无法相信“韩桀,你有病呀?那是你的孩子,是你和我的孩子!”
“就算是我的孩子又怎样?只要是会梗在我们之间的障碍物,我都讨厌。”
“你”宁雪又是好气又不得不被他的泼蛮给弄得满心无奈。
她真的没想过他当时的立即反应竟竟然是为了在吃醋?
“你你我我”她说不下去了,在这瞬间,她不得不为宝宝及白白浪费了的六年光阴而感到抱屈。
“我知道我不够成熟,我知道我任性、我孩子气、我蛮横不讲道理”愈是剖白他愈是惭愧“但是雪儿,这真的是我当初的立即反应,我嫉妒,你看到我妈是怎么待我的,也知道我对于我妈的情感有多么强烈的,万一宝宝遗传到我的因子,再加上我这当爸的又不能在身边,难保不会成为小韩桀第二。”
他愈是不安剖白,她愈是感觉到了晕眩腿软,无法再压抑住,宁雪淬然蹲下,将脸埋进双膝里。
韩桀吓了一跳,紧张移近“你怎么了?”
他想看清楚她的表情,却让她拚命摇头阻止了。
“雪儿,你怎么了?拜托你出个声别吓我,你是头痛还是哪里不舒服?”
好半晌后她终于出声了,却传出了如幼兽受伤般的呜咽饮泣。
“我哪里都不痛,我只是心好疼,是我”她因自责而微哽“是我害死宝宝的”
“不是的!雪儿。”
他蹲在她身旁,纵使很想上前搂紧她,与她分担自责,却又不敢。
“这根本就不关你事的,是我大男人惯了,又后知后觉对你的感情领悟得太慢,对你总是予取于求,这才会给了你一个我不过是在玩弄你感情的印象,也才会让你狠得下心,一定要跟我恩断义绝。”
“你知道吗?”她依然没有抬头,哭得抽抽噎噎的。“在躺上手术台后,那个和善的老医生还皱着眉头再问了我一遍,说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却坚决地摇了头,定下了宝宝的死罪,一心只想要铲除和你之间的最后联系。我从小时候就开始寄人篱下,沉稳冷静只是我的面具,面具下的我其实毫无自信,我觉得是因为我不够好,所以妈妈才会狠心不要我,因为我不够好,所以简妈妈才会那么讨厌我,因为我不够好,你才你才始终无法爱上我我怎么努力都办不到”
“不是的!雪儿,不是这样的!”
韩桀再也忍不住了,伸臂轻揽住她哭得直颤的身子,心头沉沉的。
“雪儿,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很好,是那些不懂得珍惜你的人不好,尤其是我,一个后知后觉,不会反省认错,只会需索而不会付出的自大男人。”
他柔声哄着她,由着她继续哭泣,林间的风混杂着竹叶及尘沙的味,将陷溺于忏悔情绪中的两个人,温柔地环里其间。
良久良久后,为了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他低声开口。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追究谁错于事无补,我特意去请教过一些法师,他们说如果婴灵无法下到地府的相关部门去报到,即便在充满正气的寺庙里,约莫七年过后,这些婴灵还是有可能会成为魔鬼,离开寺庙到处游荡,成为孤魂野鬼,而由这种情况所造成的小表数量甚至占了民间孤魂野鬼总数的三分之一,如果这些婴灵遭到了不肖法师用符咒控制住,还有可能会沦为被坏人利用的工具”
“我记得你以前从不信这些的。”困惑问句由她口中怀疑的飘出。
“我仍然是的。”韩桀苦笑“但事涉你及宝宝,说是亡羊补牢也好,说是求个心安也行,我都不想再有任何缺憾出现在我们和他之间了。”
韩桀提起了他在来这里的路上想好的计画。
“所以我想请个法师将宝宝移至台北,找个风水好点的灵骨塔,这样也能离我们比较近,并请人定期诵经迥向,多做几场法事,助他早日投胎转世”感觉到怀中女子微僵了下身子,他赶紧补充“当然,这些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一切都还得在你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够进行。”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惶惑,在面对宁雪时明显的小心翼翼,似是怕他只要说错了一句话,她随时可能掉头离去。
耳里听着韩桀的话,心里感受着他的紧张及惶恐,宁雪不禁有些怀疑这个正在向她悔过,口口声声要和她共织未来,甚至想将宝宝移近点的他,真是那曾经让她爱到了心力交瘁、肝肠寸断的男人吗?
宁雪沉默着,回首往事,才发现那些曾经让她痛彻入骨的感觉,在经过了他的剖白解释后,彷佛终于启动了岁月的巨轮辗过,让它们由殷红转化为玄黑,甚至模糊难识了
她想起了小艾曾经说过的话
心底若有了伤就该要治疗,而不该表面佯装无所谓,任由着它化脓溃烂,永远都是个伤!
她真的没想到那个外表看来永远比人小的小艾,竟会有着比她更要圆融成熟的心思。
是她对他的仇心让她的双眼被蒙蔽了吗?
她躲了这么多年,不愿给他一个解释或是忏悔的机会,说到底,躲的究竟是他还是自己?
因为她仍然爱他,所以不愿再给他一个可能会伤害她的机会,是这样的吗?
风儿穿梭林间,带来竹叶叹息,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好!”好半晌后,宁雪终于抬头,美眸清澈不再混杂着困惑,显见已然下了决定。
她的眼神让韩桀的心一阵揪紧,就像个正在等待法官宣判的犯人。
“宝宝的事情我依你,看在宝宝的面子上,我允许你可以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范围里,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已经同意要再度接受你了,你懂吗?”
“我懂!”他用力点头,脸上的表情比中了乐透还要快乐。“就是留校察看的意思,只要我表现得好,就可以升级和你在一起。”完成他今生最大的梦想,拥有她,
相较于他的兴奋,宁雪只是淡漠注视着他“那如果表现得不够好呢?”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勾高唇角笑得微憨,大掌用力拍了下胸膛“我会全力以赴,成为高材生的。”
“那可不一定!”她微微眯起眸子“光看你送给宝宝的礼物就该先扣分了,那种小鞋小袜是要给满周岁左右的小娃娃用的,你知道吗?”
“没关系,我还另外带了一份礼。”韩桀笑嘻嘻,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封牛皮纸信封,交给宁雪。
她困惑的接过,抽出了十多张用电脑所绘出的彩色图片。
定睛瞧清楚,她看见了太阳系及九大行星,此外还有陨石,有月球,有狮子座流星雨,甚至还有一个人造卫星,宁雪愈看脸色愈灰败,认为这个父亲真是不及格到了极点。
“韩同学,你知道这种东西大概是中年级以上的小学生才会有兴趣的吗?”
“这不是用来勾起他的兴趣,而是送他看,并顺带向他提出抗议的。”
韩桀抽出一张北极光,和太阳的那一张并放在一起。
“我要告诉他,说他的妈咪曾经答应过要当把拔的太阳,却一个人躲起来生闷气,还说什么不当太阳了,要改行去当北极光?我让他来评评理,看妈咪这样的反复无常是不是叫做言而无信?”
宁雪没好气的别过脸去,不想让韩桀看见她被逗得松懈了唇线想笑的表情。
六年来,她从没想过能够这样和他像朋友般的谈天说地,和平共处。
她更从没想过,当初让他们分手的原因,在六年后,竟似乎成了他们可能会复合的原因,世事诡奇,难测难辨。
竹叶沙沙,但是如果仔细倾听,你可能会听见隐约的孩童嘻笑声窃窃地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