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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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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当日落西山,晚风轻轻拂过后院池塘莲花的时候,李天禄再次主动登门拜访。

    碰巧他今天运气不差、凌霄愿意见客,所以他顺利地被凌府的奴仆领到了后院。隔著一段距离,他就看到一身黑袍的凌霄坐在凉亭里独自喝酒,石桌上只有一壶清酒几碟小菜,搭衬著像是被火染红的天空,别有一番风情。

    “凌兄,好久不见。”李天禄漾著笑脸上前,自行在凌霄面前坐下、也很自动地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认识凌霄许多年,但两人相处的模式就是如此,谈不上知心好友,却也比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多了那么一点点。这几年之间,倘若他登门拜访的时机对了,就可以和凌霄把酒言欢、说说笑笑,若是时机一不小心错了,嗯,不过就是被人轰出去罢了。

    李天禄虽是世家子弟、但天性喜欢结交朋友,各式各样的人物、三教九流的都有。在这群他认定的朋友里,诗人、文人、画师确实比一般人难相处,或者该说,有才气的人,脾气个性上多少有些傲、有些刁,但只要习惯了就好,不过也因为他随性的个性,意外成为凌霄举指可数的朋友之一。

    “咱们三天前不是才见过面吗?”凌霄挑高一道眉,似笑非笑。

    “哈!那件事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是怎么回事?过去我不也常介绍朋友给你认识?这回的佟老板也是这么回事,再说认识他绝对不会有坏处的,但你偏偏将机会搞砸了,真是的!”李天禄有些不是滋味地开口。

    “那个佟老板让我觉得不舒服。”凌霄仰首饮下一杯,回想起佟老板那双清澈、透著冰凉的眼瞳。

    “不舒服?去!佟老板眉是眉、眼是眼,那相貌长得多好看,我说,你该不是嫉妒佟老板长得比你还俊,所以心里不舒服吧?”李天禄忍不住开口抱怨,居然为了长相问题拒绝了贵客,这家伙真是犯毛病!

    “或许就是长得太好了,所以让人觉得不舒服。”男生女相,脸孔过分细致美丽,俊得让人觉得不吉祥。

    “哎!算我目光不如你这位画师锐利,总是扯得出旁人听不懂的理由。”李天禄挥挥手,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免得自己将画像偷偷送人这件事说溜了嘴。“先不提这事,那梦姬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向我解释?啊!迎春阁的梦姬,全京城最美的花魁在你画室里,你怎么不派人知会我一声,不够朋友!”

    “她来找我作画,通知你做什么?”凌霄笑了笑。“真想见她就去迎春阁。”

    “算了,好端端干嘛卷入礼亲王和左大臣之间的角力,我可没这么蠢!”李天禄摆摆手,忽然压低声音,语气暧暧昧昧地问道:“对了,全京城最美丽的一朵牡丹花,和其他女人比起来是不是很不一样?”

    众所皆知,凌霄拥有第一画师这个美誉,但他还有另外一个不公开的名号,叫“第一风流画师”

    这外号源自于凌霄为女子作画时,都会与对方单独关在画室里好几天,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凌霄也不是柳下惠,往往能成就一桩短暂的露水姻缘。

    当然,这些风流韵事并非是凌霄自己强求,多半都是姑娘们自己心甘情愿的,一来他人长得俊、长得体面,二来根据被他画过的女子们表示,一旦和凌画师有了亲密的肢体缠绵后,他更能精准地描绘出每个女子特有的风情和美丽,久而久之,第一风流画师这个称呼就慢慢传了出来

    “没什么不同,就是一个女人。”凌霄坦白说出自己的感觉。

    “你在说笑吧!”李天禄死也不愿相信。“我们在说的是梦姬耶!那个砸了千金万金都未必能见上一面的梦姬!你居然说她和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

    “确实没什么不同,我为什么要骗你?”凌霄反而奇怪地挑高一道眉。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如此,女人找他画图、他画女人,女人主动献身、他不拒绝,画好图像后就断了来往,就像作梦一样,人醒了、一切就结束了。

    李天禄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最后确定了凌霄果然是个怪人,他摇摇头,伸手为两人各斟了一杯酒,再次转了话题道:“对了,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人托我带个讯、希望你能为她画张像。”

    现下的龙碧皇朝外无征战、内无饥荒,正属太平盛世,对人世风情、男女交际亦十分开放。虽然如此,但京城中具有身分地位、且尚未出阁的女子,心中多少有些顾忌,就算有心想找凌霄画像,也不好意思直接到凌府、免得落人口实。因此她们只得透过关系,找人请凌霄过府作画,事后的酬金虽然多了好几倍,但至少保留了她们出嫁前的清誉。

    “喔,这次是谁?”凌霄并无惊奇。过去几年来,许多官家千金若是想找他画像,都会透过李天禄来联系。

    “魏大人的千金,你应该听过魏大人的名号吧?虽说他的官位不大,不过他是抚台大人的妻舅,和恭亲王还是八拜之交哩!还有还有这对你也是一桩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位魏大人宠自己的女儿简直宠上了天,只要是她开口要求的,魏大人绝对不会拒绝。”李天禄十分认真地为他分析利害关系,虽说凌霄现在是知名的画师,但若有机会和这些富贵人家攀上关系,才是生存的长久之计。“据我所知,那位魏小姐对你可是慕名已久,只要你能住进魏府,顺利的”

    “行了。”凌霄淡淡打断他。“你只需要告诉我地方,告诉我该画谁,这样就可以了。”

    “凌霄,你这是怎么了?”兴高彩烈的时候突然被打断,这下连李天禄也觉得不对劲了。“以前我帮你介绍工作,你可不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你有野心,有干劲,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不想画图,也不想接工作了。”

    前几天冷著一张脸赶走佟老板,现在不过要他把握机会,看是不是能顺利成为魏大人的女婿,他还是这副无所谓的模样,真是急死人了。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凌霄摇摇头,一时之间也说不清真正的感觉,最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你放心,我会为魏府千金绘图的,这次不会让你为难的。”

    “你真的没事?”李天禄再次确认。“如果身体不舒服,你不如多休息几天,魏府那件事我可以帮你延个几天应该不是问题。”

    “没关系,我可以去。”

    “好,那我明天下午再过来,亲自带你到魏府走一趟。”见凌霄似乎恢复了正常,李天禄也重新露出了笑容。

    “好,明天下午,有劳了。”凌霄举起酒杯、敬了李天禄一杯。

    “朋友一场,别客气了,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过来。”李天禄笑着饮下杯中酒,跟著起身拱手道别,踩著大步离去了。

    等到李天禄的身影完全不见了,凌霄将目光调回庭院的水池边,望着被晚风轻轻惊动的波光水影、望着水面上缓缓飘过的落叶,望着周遭一点一滴消失的景物,直到黑夜无声地将他的身影完全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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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李天禄于未时来访,凌霄已经换上了一身新袍,湛蓝色为底、枣红丝线绣的花纹,将他整个人衬得更为斯文俊雅、风度翩翩。

    “凌兄,我们出发吧!”李天禄微笑着拱手。见凌霄似乎已无昨日的消沉,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魏大人的府邸位于京城之南,两顶轿子从凌府出发,先出了东门、再穿过城中央的市集后,才能抵达目的地。当他们经过市集的时候,轿夫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下来了?”李天禄探出头,一脸不悦地问。

    “回公子,前面好像有事发生,官差们现下把路都封起来了,谁都不让过。”轿夫指著前面拥挤的人群,老实回答。

    “真倒楣!偏挑在这种时候办案。”李天禄低啐一声,却也不能多说什么,京城的官差一个个都不好惹,要强行通过只怕很困难。

    “既然如此,我们用走的吧!”凌霄将李天禄和轿夫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很干脆地踏出了轿子。

    “啊?凌兄,真的要用走的?”李天禄吃了一惊。距离魏府还有好一段距离,虽然走得到,但是很累人啊!

    “不然你有更好的法子吗?”凌霄反问。

    “也罢。”李天禄轻叹一口气,下轿前不忘对轿夫吩咐道:“你们在这等著,等路通了以后就到城南的魏大人府上等著。”

    “是,公子。”轿夫点头应是。

    市集是这两人平常绝对不会涉足的地方,所以他们走着、逛著,心中也有几分新鲜感。午后的市集比早上冷清了许多,但一些冠帽铺、簪子铺、首饰古玩的铺子前面,依然有徘徊不去、欣赏把玩的客人。

    “凌兄,瞧,那里有人在卖字画。”李天禄和凌霄沿著街道往前走,突然发现了前面有一间贩售字画的小铺子。

    熟悉的景象勾起了凌霄过往的记忆,他下意识地转了方向,朝左前方的小铺子走了过去,在字画摊前停下了脚步。

    这间小铺子和市集里其他铺子一样,是由简单的竹子和布帘搭起的,上头摆了几幅字、几幅画,字是揣摩前朝大师的楷书,画则是山水画。

    站在字画旁的是一名年轻男子,看起来像是读书人,年龄还不到二十岁,应该就是这些字画的主人。

    “这些是你画的?”李天禄随口问。刚才自己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凌霄还真的走过来了。

    “是、是,正是在下的拙作。”年轻男子有些紧张,显然没想到会有两位衣冠楚楚、贵族公子模样的人来这里的摊子看字画。

    凌霄看了好一会,然后将其中一幅山水画拿起,递给对方说道:“我买这幅,帮我包起来。”

    李天禄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也随便挑了一幅字画递给男子,表示自己购买的意愿。“那,给我这一幅好了。”

    “是,多谢两位。”年轻男子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卷起两幅画,态度恭敬地交给两个人。

    “你画得很不错,继续努力。”凌霄淡淡一笑,拿起画卷、放下银两转身就离开了。

    一直到两人离开字画铺后,李天禄忍不住开口问了:“凌兄,那个年轻人字写得普通,画得也不怎么样,你为什么要出钱买?”

    “他的字和图,没有你想的那么差。”凌霄摇摇头,轻扯嘴角。“再说,我觉得他虽然年纪轻,却肯抛头露面站在市集里,让人公开批评指教他的字画,不是很有勇气吗?”

    “是吗?”李天禄喔了一声,这才突然想到,自己虽然和凌霄相识多年,却从来没有听他提起任何过往的事情。

    他记得凌霄大约是五年多前来京城,当时他已经是一名画工纯熟的画师,自己跟他是在某个亲王、还是富商府里的晚宴中结识的,然后凌霄就在京城买房子、安顿了下来。算起来两人是从那时候相识的没错,但是对于凌霄来京城之前的事情,他可说是一无所知。

    “凌兄。”李天禄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还是忍不住地问了。“我瞧凌兄对那位年轻画师的态度如此友善,该不会是凌兄过去也曾经在市集里抛头露面的卖画,所以今天见到他心中感触特别深?”

    凌霄因为李天禄的问题停下了脚步,俊美的脸庞出现一刹那的空白,许久后才露出落寞一笑。“或许有吧!或许比那样还糟糕也说不一定。”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或许?每个人都有过去,我可不信你打从娘胎就会画图,一出世就是现在我眼前这个‘京城第一画师’凌霄!”李天禄无趣地撇嘴。

    或许?说得这么模糊笼统,说了等于没说,不是白搭吗?

    “李兄,实不相瞒,我并非刻意隐藏过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来京城以前的事情,我现在几乎都记不得了。”凌霄嘴角掠起丝微的笑痕。“刚才我看到那个年轻人,心里觉得有点亲切,所以很有可能就像是你猜的一样,我过去真的曾在市集里卖过画也说不一定。”

    “全忘了?真的假的?”李天禄被凌霄的惊人之语给吓了一跳。忘了来京城以前的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以前受过伤、摔坏了脑袋、还是犯过什么重病?不然一个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过去给忘了?!

    “不假。”凌霄淡淡一笑下结语。

    “哈哈!罢了罢了!不管过去你在哪里、又做了些什么,你现在是京城第一画师凌霄,是我李天禄的朋友!避过去这么多干什么呢?”李天禄哈哈一笑,举起手正想拍拍凌霄的肩头为他打气,没想到突然一阵狂风吹来,瞬间就将他刚买下的字画给吹跑了!

    “啊!我的字画啊!我花钱买的字画啊!”李天禄惊叫一声,迈开大步开始追著被风卷起的字画。凌霄站在后头,有趣地看着字画被狂风卷到空中,像是一道有生命的白绫,顺著狂风飞舞飘扬,顽皮的飘著、舞著,飞到越来越远的地方去,而地面上的李天禄仰著头,急急忙忙地追了过去。

    见李天禄的身影越来越远,凌霄也打算跟著他走,才走了几步,却隐约感觉到身后有一道专注凝望自己的目光。

    凌霄下意识地转身,果然看到一名少女站在距离自己十步远的距离,她身穿黄衫,身形纤细飘逸、就像是随时都要被风卷走似的飘渺不定,但她一双明亮的眼瞳却十分坚定,正专注的、仰慕的、一瞬也不瞬地凝望着他。

    “你”仅只是以目光接触到少女的黑瞳,凌霄就觉得胸口一紧,泛起一种难以形容的酸楚悸动

    应当是无忧无愁的花样少女,但那张纯真的脸庞上却有不属于她年纪的哀愁,应当是澄澈无瑕的眼瞳,里面却盈满了情致缠绵的热切。这少女,看似无邪,却又隐藏著无穷的喜悦和忧愁。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也从来没想过会在一名女子的脸上见到如此让人迷惘、迷惑的神情,光是这样注视他,就足以让自己心动不已、激荡不已。

    他不知道她是谁,但他知道自己想画她不!他一定要画她!

    “凌兄!”

    突然,李天禄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打断了凌霄心中乍见到少女的澎湃情绪,也让他有机会平复自己亢奋的心情,他闻声回头,看到李天禄拿著画大步走了回来。

    “凌兄,快跟我来!我刚才听说官差们都退了,路也已经通了,轿子还在前面等著呢!”李天禄高兴地说出这个好消息。

    “等等。”凌霄决定先认识方才的少女,和她订下作画的时间再离开。“我先和这位姑娘”

    “姑娘?什么姑娘?”李天禄四处张望,一脸茫然地反问。

    “在我身后的姑娘”凌霄重新转过身,却发现刚才那名黄衫少女早已经不见踪影了,他蹙眉,因为她的离去而若有所失。“她刚刚明明就站在这里。”

    “别找了,姑娘家看到你,哪个不是害羞得躲起来了?”李天禄看了一眼天色,催促道:“魏府的姑娘才是你现在要专注的姑娘,走吧!我们已经迟了。”

    凌霄不动,无法忘记那名少女带给自己的震撼。他甚至不知道原因,只知道自己想画她、画出她独一无二的神韵。

    “凌大画师,算我拜托你了,先跟我到魏府一趟,然后我再陪你回来慢慢找你说的那位姑娘好不好?”李天禄以为凌霄又改变了主意,不住哀号。

    “算了,我们先去魏府吧!”凌霄再次以目光搜寻了一遍,确定那名黄衫少女已经不在附近了,他轻叹一口气,不再坚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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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府

    魏延年,五品官,和元配育有两子,五十岁那年纳小妾,隔年为他生下一女,将此女视为珍宝,将魏府的南院整个空出,建楼阁、搭庭院、盖池塘,挖空一切心思将她捧在手心疼爱著。

    在浓密树木环绕的华丽楼阁里,凌霄和李天禄见到了南院的主人年仅十六岁的魏府千金魏紫萝。

    “这位是魏府的千金,魏紫萝姑娘。”李天禄主动为两人介绍彼此的身分,李家和魏家原本就有往来,所以魏紫萝才有机会透过自己找上凌霄。“紫萝姑娘,这位就是你仰慕已久的京城第一画师凌霄。”

    “凌画师,你好。”魏紫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就像一般十六岁的少女一样,年轻、美丽,在面对自己心仪对象的时候,总是特别的害羞。

    凌霄并没有表示,事实上,他整个人的心思依然留在市集上、那个拥有一双澄澈却忧愁眼瞳的黄衫少女身上。

    如果自己当时有纸笔,就可以马上画下她该怎么画下第一笔,才能捕捉住她眼底隐藏的忧郁?他手上的笔该怎么运劲,才能准确描绘出她那双澄澈无瑕的眼瞳?

    懊死!罢见到她的那一刹那是如此惊心动魄,但此刻,他却无法在脑海中重新拼凑她完整的影像。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她在自己脑海中的影像明明如此清晰、却又如此模糊,带给了他震撼、想要画她的冲动,但自己却又没把握能够在画纸上呈现她的神韵。这对凌霄来说,是从来不曾有的感觉!

    凌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这种融合了陌生、刺激、不确定的感觉已经彻底震住他了

    “凌霄!”直到有人拍上自己的肩头,凌霄才猛然回神,他抬头,看到了一脸尴尬的李天禄,还有坐在前方一脸委屈、泫然欲泣的少女。

    “抱歉,我正在想事情。”凌霄拱手道歉。“请魏姑娘原谅。”

    “这是魏紫萝姑娘,拜托你暂时专心一下,一句话都不吭,弄得人家小姑娘心里多难受。”李天禄低声在凌霄旁边重新介绍,确定刚才凌霄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急忙为他补充资讯。“魏姑娘正在问你,作画期间是不是需要特别准备什么东西呢!”

    凌霄闻言,这才抬起头,真正将目光移向坐在前面的魏紫萝。弯弯的眉、大大的眼,挺俏的鼻,还有一张樱桃小嘴,天真中透著几分艳丽,仅只一眼,他就知道自己能画她,就像是过去曾经画过无数的女人一样,只要拿起笔,就能顺利将她的美丽完整地呈现在绢布上,一点也不难。

    “不需要特别准备什么,三天内我就能完成。”凌霄十分有把握地开口,事实上,他只想尽快完成这份工作,然后再去找市集上那名少女。

    “三天?”魏紫萝委屈地转向李天禄,紧紧蹙起两道弯眉。“李大哥,你难道忘记告诉凌画师了吗?我不只要画一幅画像,我想画很多幅,这就是为什么我特地请凌画师来魏府的原因,为了避免他来回奔波,我早就在南院准备了一间客房给凌画师,让他在这里安心住下,专心为我画画像。”

    凌霄一愣,直觉地转头瞪了李天禄一眼。到府画画像可以,但他可没兴趣在这里长住,当某个女人的专属画师。

    “哈哈!我这人忘性大!真是对不住!”李天禄干笑几声,只得顺著她的话打哈哈。他只知道魏紫萝非常仰慕凌霄、想尽办法要找他画画,但没想到这个姑娘还真大胆,直接想把凌霄留在魏府。“我说紫萝妹妹,凌画师还有很多画作要接,你到底想画几张,至少给个数字,好让画师心里有底啊!总不能总不能让凌画师一直留在这里,是吧?”

    “这都要怪我爹!他一听说我请到了京城第一画师来画像,就希望他能画多少就画多少,他想要书斋挂一张、偏厅挂一张、房里挂一张,所以究竟要几张我也不知道嘛!”魏紫萝以天真烂漫的语气说道:“凌画师,不如你先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说不定你会喜欢上这里,舍不得离开也说不一定。”

    凌霄在心中冷笑,嘴角一撇,打算直接拂袖离去。

    “凌霄,等等!”李天禄认识他这么久,当然知道他的打算,急得跳起来,伸手紧紧地拉住凌霄。

    凌霄不耐烦地皱眉,正想动手甩开李天禄的时候,突然,刚才在市集被人专注凝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一愣,直觉地循著凝视目光的来源看去,就在前方不远处,树影交错、晚霞映照的庭院小径上,站著一抹纤细淡黄色的身影。

    是她方才在市集里彻底震撼他的少女,即便两人隔了一大段距离,他依然能感受到那股专注的、仰慕的、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目光。

    她在这,就在这,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凌霄!你就听我一次,就当是接下一个大工作,别想这么多!”李天禄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急忙忙开口劝道:“她被魏大人从小宠到大,性子难免有些刁,但换个角度想,她也是因为太仰慕你了,才会费了这么多心思要留你下来,我说你不如”

    “我留下。”凌霄毫不犹豫地开口。

    “嗄?”李天禄一愣,反倒被凌霄的毅然决然给吓了一跳。“凌兄,你真的改变主意了?”

    凌霄点点头,向来晶亮的黑瞳变得更加炽烈,几乎迸出青色的火焰,心中燃起了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渴望,喃喃自语道:

    “我留下,因为我找到想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