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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显儿来岛上的那段时光,这段时光是她最幸福的时候,有时候回忆起来,她都还会偷偷躲在瓜棚下傻笑着。
她还记得,成亲那晚,只有月光,他向来偏冷的嗓音也在那一夜里,如醉人月光,让她永远永远也忘不了。
他说,从此以后,她就是公孙要白,就是他的人了。
她本来就姓公孙,但从那晚起,公孙两个字的意义不再一样了。
偶尔,他会带着她上附近的小小岛,那时,他不愿公孙要白的名字曝光,便要另外为她取蚌假名,她想叫山风,轻轻的来,轻轻的消失,但只要他回到这山上,她总是会一直守护着他的。
她不知道他听出来了没?但那时他只是看着她,没有否决这个名字。
她是他的妻子,虽然没有圆房,但她一直是心满意足的。有时,他也会吻着她的额面就像现在正在吻她的温温暖暖的,没有激情,但令她真正放了心。
“要白,要白,你在笑呢。你在作梦么?你这么喜欢作梦么?就算这般喜欢,你可以以后慢慢梦,别急在这一刻。你醒来,好吗?”
醉人的月光又来了,在她耳边低声重复轻吟着。她甜甜笑着,想继续梦下去。
可是,这扰人的月光老是騒扰着她,每次她正快乐地梦着往昔,就是这道月光让她睡不安枕。
“要白,你不想知道你房里的秘密吗?”那月光又拂过她的面了。
秘密?她好想知道。不过,她想这辈子是没机会知道了,她想这样子睡下去,没有痛苦也不用再吃下去了
“那秘密,有关公孙显的,你不想知道么?你不想醒来亲眼看见他么?”
有关显儿的,显儿显儿
“显儿”她意识到自己逐渐清醒,她呻吟一声,直觉摸向床侧茶几。
快点快点,她的力气好像不大够,几乎举不起手来。在哪在哪?她记得她入睡前都会摆在茶几上的,怎么会没有?
她愈摸愈紧张,忽然听见有人惊喜喊道:
“耶!你醒了小心!鲍孙先生,醒了醒了,公孙小姐醒了!”
恍惚中,她感觉有人扶住她,而显儿刚步入房内,她来不及跟他说话,就抢过他手里的汤碗,咕噜噜的一口饮尽。
又苦又涩又烫,烫得她眼泪都掉出来了。
哪来的早饭这么苦她抹去眼泪,急声问:“还有呢?还有呢?”
她的声音又虚又哑,但她顾不了,连忙拉过他的手,确定他身后没藏任何食物。
“我的食篮呢?”
扶她的傅玉,目瞪口呆。
“山风,你喝的是葯。”
淡柔的男声自她头顶响起,她一脸疑惑,抬眼直视他,嘴里说道:
“你把我的早饭换成葯做什么显儿,你你”怎么瘦了,老了,憔悴了,不修边幅起来了?他的衣衫也没像往日那样干净无皱。
他的眼直勾勾地望着她,像竭力压抑满腔的情绪。
她忽地发愣,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再迟钝地摸上她紧闭的嘴巴,最后她又偷偷打量着四周。
“这里”才说了两个字,她又赶紧闭嘴,以免发现其实她是在吃东西的。
“傅玉,你去请五叔过来。”
暗玉红着脸跑了。
“山风上这里是云家庄,你回来了。”公孙显轻轻捧起她的脸,道:“你躺了三个多月,都要过年了。五叔说你身子有些耗损,头一、两年得好好养着身子,之后,会跟常人无异,再也不必受过去的苦头了。”
“你骗我。”她闷声道:“你一定在骗我。”她拉扯着自己的衣袖。
“我没骗你。”
“哪有这么好的事?现在我还在作梦吧?这儿我一点都不认识,哪可能是云家庄,这也不是我房间”她嘀咕着。“显儿,梦境是不是跳太快了?我才梦到咱们成亲的那天,突然间我就好了。我运气没这么好,是不是五叔不敢告诉我,其实金绵绵也在我体内了,所以他叫你来骗骗我,我的食篮呢?我还是备着好了”
“你不记得了么?你痛不欲生足足五天,五天之后你昏迷不醒,五叔替你把脉,确定你安全无虞,便花了半个月把血鹰跟金绵绵的残尸引了出来,如今你体内小有毒素,但已无大碍。”指腹来回轻抚着她的颊面,充满眷恋。
“怎么引出来?”她疑惑道。
他俯下头,轻声道:“五叔特别调制的泻葯。”
她张口傻眼。她一点也不记得她拉过肚子,那她怎么排出来的?这不可能在她的梦里发生,她绝不会作这种丢脸的梦,那就不是梦了?不是梦了?
她正震惊的时候,他覆上她的檀口,轻轻吻着,她本能严阵以待,双手勒紧自己的裙襬。
她一定要忍忍忍她张大眼,发现自己一点也没有那种生不如死的疼痛。她真的好了?以后真的不用再过那种日子吗?她一时手足无措,很想跟他大叫大喊,哪知他的吻猛然加重,她一时失重倒卧在床,他竟覆上身来,狠辣无比地再吻着。
她心里激动,开心地抱住他的腰,任他亲着吻着,任他不太对劲,她连连避着他的吻。
“显儿,等等,等等,我会痛。”
他顿了下,急声问道:“你哪儿痛?”
“我嘴疼舌也疼,真的很疼呢,你以前没吻这么用力的。”她吞了吞口水,低声道:“对不起,我要知道你在等我,我绝不会睡那么久。你别气我,下次我不会了不对,没下次了。显儿,我好了!我好了呢!”她又激动地抱着他,眉开眼笑,笑得连眼泪都掉出来。“你活着我也活着,显儿,显儿,我不准你当陈世美,我活着你活着我活着你也活着”说到最后,她直傻笑着。
他一时痴傻地望着她,望到她又掉了眼泪。他抹去她的眼泪,哑声说道:
“你睡着时哪像山风,现在你这胡说八道的模样,才是我心里的山风。以后,你别睡这么久了,你有我,何必去梦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眼泪鼻水直流,也顾不得有多难看,明明开心的在笑,眼睛却哭得睁不开来,他的掌心一直来回抹着她的泪水,像在擦她眼泪,更像在确定她已经完全醒来。
“讨厌!”她又哭又笑。“别把我鼻水擦了,很脏的”发肿的眼忽地?到某个人影。她睁了好几次才看清楚门口站着五叔跟傅玉。
五叔微微一笑,而傅玉则是面红如血,眼神游移。
她开心的张嘴想要叫他们,把她的喜悦大叫出来,但赫然发现她的双腿还悬吊在床边,身上压了个男人,虽然这个男人是她的相公,但青天白日门户大开的情况下,实在不算雅观
她悄悄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把一脸眼泪鼻水全赖在他的衣上。
她的梦成真了,想埋在他怀里多久就多久,不必为了保命而杀风景的吃吃吃。
嘿嘿嘿嘿她一直在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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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她还是在傻笑。
醒来后的几天,她处于极端亢奋的情况下,她听话的吃葯,哪怕一天苦个十次八次她都甘愿,就是一点不好,喝葯前总是要吃饭。
哎,如果能不吃,那是最好的了。
她才清醒半天,已有几分倦意,便在床上半梦半醒的,隐约地,她听见有人进房,遂掩了个呵欠,含糊不清地问:
“显儿吗?我再睡一下。”
“妹妹,公孙先生送前任五公子出门,我瞧傅玉忙着,便替你送葯过来。”
是延寿!背对床外的山风立时张开眼。
“妹妹,先喝了葯再睡吧,嗯?”
完了完了,是延寿!
“妹妹?”
山风咬咬牙,不顾头晕目眩,挣扎坐起转身低头面对延寿。
“延寿,那个我还不知你的真名呢。”她瞪着床面道,前方有浅浅绿绿的衫子,但她不敢抬头看。
“我叫傅尹。”声音笑道。
“傅尹那个,那个你冒充我成为公孙要白,我很感激很感激”
“妹妹,公孙要白死了,以后只有山风,云家庄里只有数字公子、春香公子跟公孙先生知道,你以后别再提这事,以免招来祸端。”
“多谢姐不是,多谢傅小姐关心。”早知她能长命百岁,当初就彻底在傅尹跟显儿之间划下一道长沟。她好后悔,以后再也不敢随便凑合人了。
“要冒充公孙要白真不容易呢。”声音在轻笑:“我从十一岁那年,就藏在暗处,等着成为公孙要白,说来让你见笑,这一目几行的功夫我练得真辛苦,还不如去习武来得快些。”
“对不起”她满心愧疚。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身为数字公子里的大公子,为你找出解葯是我该做的事,只可惜,事情直转而下,冒出个屠三珑来,我这十几年来的功夫是白废的了。”
“不白废不白废,你的恩情我一定惦在心里,想办法报答,所以、所以”
“所以?”
她满面烧红,抬起脸对上延寿微怔的视线,一鼓作气道:
“所以,请你放弃显儿好不好噫!”她傻住。
眼前拿下面纱的女子确实是美如天仙,但从左颊到下巴处有一道很长的丑疤。
难怪要蒙着面,如果没有这道疤,那真是天上人间唯一的美女了
顿觉失态,山风连忙咳了一声,不再傻傻地瞪着傅尹看。
“我不是故意要盯着你瞧等等,”她又想到什么,抬眼大叫:“数字公子都是男人啊!”暗尹看着她生动极点的表情,满眼笑意点头道:
“是只有男人,但妹妹你排行老九,从今天起,你是数字公子里唯一的女儿家了。”
山风颤抖地指着他。“你你你、你是男人?”
暗尹讶了声,无辜地问:“公孙先生没跟你说吗?”他轻轻撢了撢一身浅绿的冬衫,很潇洒地说:“我一身打扮也是男人啊。”
她僵硬无比,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喃喃道:
“还好我没死不然我死后看见真相,一定后悔把显儿推给你”暗尹闻言失笑。“妹妹,听说你以前是个活泼乱跳、想象力令人头痛的小佳人,现在一看,果然不假。公孙先生何时娶的妻、娶的是谁,庄里都没人知情,害得当时我看见你,犹豫不决,后来还是看你不正常的吃食跟美貌,才猜出你是谁的。”语毕,他轻咳一声,趁着她不注意时,眼神绕着别处转,薄薄的脸皮有些微红。
美貌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真丢脸,这样当面说她不过也无所谓,是胖是瘦是丑是美都好,现在能健康活着就是件好事。
“粥来了粥来了。”傅玉端着热腾腾的热粥,一看山风,又脸红地撇开目光。“公孙先生离去前吩咐,一定要先吃粥再喝葯,这粥熬了很久,公孙小不对,是师叔,呃,夫人,快喝吧。”
她看见捧到面前的粥,直觉有点厌恶,但还是深吸口气接过,开怀笑着说:
“多谢七师兄。”
“唔不客气。那个夫人粥易冷,快暍吧。”
她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好喝吗?”傅尹又定睛望着她,问道。
她舔舔唇,笑道:“还好。好像没什么味道”还是笑得很开心地喝光光,接过葯后一口气喝光。身体健康最重要!
暗尹跟傅玉对看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妹妹,你再休息一会吧。”傅尹笑道。
山风点头,想起一事。“大公子,你今年到底几岁?”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啊。
暗尹无辜地回笞:“我今年二十三,跟公孙先生同龄。”
“我今年二十五了。”用不着这样占她便宜吧。
“妹妹可还记得当日曾允我,不管发生何事都让我叫你声妹妹吗?”
他笑容可掬,几乎让人无视他那条疤了。
“你请叫吧,大哥。”她看见他惊喜的样子,也不会很在乎辈份年龄了。反正从“姐姐”换成“大哥”没人偷恋显儿,她算赚到了。
暗玉插嘴:“你认的大哥可多了,除了闲云公子、大师兄外,春香公子提议等你康复后,以他义妹的身份再嫁一次公孙先生。”
她一怔。
暗尹淡淡说道:
“江湖便是如此。有名号的、有背景的,人家便看得起你,你是闲云公子的义妹是万万不能再提的,但你若是春香公子的义妹,加以九公子的身份,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瞧不起你。至少,公孙显对你怎么了,你也有后路可退。”语毕,他笑道:“下午,我再送点点心过来吧。”
下午不吃葯,用不着吃东西。她连声叫道:
“不不不我想睡,我不饿,不用送来,谢谢。”
暗尹拢眉,又跟傅玉互看一眼,两人无奈推门而出。
她笑盈盈地倒回床上。哎啊,真幸福真幸福,她笑瞇眼,真的又困了。
从今以后不用服葯也不必被点穴,想什么时候睡就睡,想半梦半醒,也不会害她致命,真好。她很珍惜这样的生活,如果能一辈子都不吃东西那就更好了,她窝在枕边人的床位,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硬是把她叫了起来。
“山风,吃葯了。”
“嗯”她合着眼,被人扶了起来,乖乖重复道:“吃葯了。”
抱着她的人体温带点凉气,她笑着偎进他怀里,张嘴喝了一口。她终于张开眼,看见自己面前的碗不是葯,叹了口气:“要先垫胃真麻烦。”
“这是城里有名的”公孙显话还没说完,她就深吸口气,就口喝了半碗。
他皱起眉。
她笑着再接过他的葯碗,葯汁真苦,不过多喝一碗就是往常人迈进一步,喝光光,一滴也不剩。
“好喝么?如果好喝,明儿个我再差人买回来。”他问。
“葯很苦,哪好喝你是问粥啊,我尝不出味儿来,大概还好吧。”她睡意渐深,掩着嘴:“显儿,可以睡了吗?”
“嗯。”她躺下来,笑着跟他说:“等我有精神些,我想去汲古阁走走。”
“好。”他语气忽柔问道:“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明天我让厨房去做。”
她连想都没想的摇头。“我不饿。”
“胡说,这几天要不是得配葯喝粥,你连吃个东西都不肯,如果是为了爱美”
“我才没呢,是真的不饿,也不想吃。”她含糊说,猛打着呵欠。
“显儿,你要睡了吗?陪我睡一下好不好?”
他只好和衣先上了床,她立即埋进他的怀里磨赠,然后迅速睡沉了。
鲍孙显默不作声地轻抚着她的长发,等她睡了一阵,才捧起她的小脸来。
她的嘴角还是翘的,白天晚上都是一脸的笑,可见她有多开心多珍惜这次的重生,不可能会糟蹋自己。
他轻轻抚过她尚带病气的脸庞,吻上她有些发热的小嘴。
她体内剧毒确实已散,只是他一夜未眠,一直凝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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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年的时候,她还没能下床走动,所以都是庄里的人来拜年。她注意到来的都是些她认识的人,傅大哥、三叔、傅尹跟傅玉,其他公子曾到房外,就不再进屋。
她有些疑惑,但不是很在意。新年那几天,她笑颜迎人,笑到傅玉都看直眼。
“你真这么开心?”傅玉疑声道。
“是啊。现在我身体健康,可以长命百岁,我当然开心。”她笑得眼都瞇了。
“可是你都不吃”傅玉及时改口:“这几天你都待在屋子里,没感受到新年的气氛,今晚公孙显在院亭里设宴,当是吃顿年夜饭,在场的都是你在庄里的熟人,你要来吗?”
“年夜饭”她开心笑道:“好啊。”
她往年都是在岛上过的,今年一定大不相同。哪知,到了晚上,她摸摸扁扁的肚子,好像一点也不饿,还有点饱饱的。
这样仔细想来,自她清醒后似乎没有饥饿感耶。她想着想着,最后想到床上去,晚上有人叫她起床,在她嘴里硬塞了几口,她不怎么想吃,没咀嚼就全数吞入肚,然后继续睡她的觉。
等新年过后的一个月,她终于有力气能在院里走上半天而不气喘如牛了。
这也是几个月来她第一次看见镜里的自己。
她呆呆望着镜子好半晌,才抬眼看向取来斗篷的公孙显。
他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便帮她披上斗篷,拉好她的帽子,不让人窥见她分毫的容貌。
“走了,你不是一直想上汲古阁看看吗?”
她回神,应声:“好。”
鲍孙显推门瞧了眼天色,而后垂首注视着紧紧捧住他手的人儿。
他默不作声,反手扣住她的手。两人一块在庄里步行。
云家庄的弟子甚多,每次有少年路过上前拜礼时,她的脸总是快垂到地上,痹篇来人好奇的打量。
暗尹远远看见她,笑着喊道:“妹妹,傅玉跟三公子刚从平县回来,带了猪脚,厨房正炖着面线呢,你要不要吃?”
她回头急声叫道:“要要,留我一份,不,两份!”
暗尹一怔,瞧一眼公孙显,便又笑道:
“难得你有胃口,这次你绝不会再说没味道,保证你吃了还想再吃。”挥挥手笑着离去。
她又跟他静静走了一段,轻声道:“这条路有点眼熟呢。”
“这里跟十三年前一样,都没什么变化。你每天早上醒来,总拉着我走这条路到汲古阁。第一道门后的书籍,谁都能翻读,你一眨眼就能看好几本,从此不忘。有时,五叔他们懒得上书阁里寻,便把你带在身边随时可以问事,你连第几真都能说得翔实,傅尹尽力学了,但远不及你的过目不忘。”公孙显温声道。
回忆让她笑得迷蒙。“那是叔叔们怕我病闷了,带我四处走走。”
哪知,不经意的锋芒,遭人觊觎了。
汲古阁的第一道门在望,她突然停住脚步,没再往前走。
“山风,你不是想进去瞧瞧吗?”
“那不是我的画像,对不对?”
鲍孙显回答得十分坦白:
“不是。那是春香以傅尹年幼的模样,绘成他二十岁时的相貌,这只是我们的布局之一,虽然五叔他们曾带你出门过,但他们也知你的美貌容易为你带来灾祸,出门皆蒙住你的面容。看过你真正容貌的少之又少,我跟春香才有这个计画,傅尹十几岁时还不够稳,如果他是我们最后一步棋,就得万事周全才能下场。”
难怪傅玉曾说庄内几乎没人见过大公子,原来从十几年前就开始这个计画,彻底把公孙要白的相貌抹煞,让人取而代之。
“那当年那画师的画还留在你那里吗?”
“烧了。”
“喔”她突然笑出声,惹来他微诧的眼神。“显儿,云家庄明明是替人留名千世的地方,可我却从里头消失了。”想想也真讽刺。
鲍孙显扣紧她的手腕,平静道:
“你哪消失了?你不是在这里?不是活生生在我眼前么?”
她露齿而笑:“是啊,是啊,人家留名,我留命就好了。唔显儿,当年你是看过那画师的拟画,跟我现在很像吗?”
“一点都不像。”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才怪,你又骗我。”她咕哝着,而后满面笑容:“咱们改天去汲古阁,现在先去我的房间,好不好?”她笑瞇瞇地,眼眸一闪一闪亮晶晶的,非常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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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闪一闪亮晶晶,一闪一闪亮晶晶,东张西望看了老半天,本来满腔的兴奋,渐渐被浇熄了。
“好像差不多嘛”她走进院子,有些发热,便把斗篷帽子拉下。
回到云家庄后,她养病都在他的房里,这十几年来他长高长壮,早搬到适合他的新楼房,而她的房间嘛,真的没变。
她看看窗前的红梅,再看看适合小孩泡脚的小泉跟秋千,她笑着来到房门前,回头看看公孙显,神秘兮兮地说:
“我要打开喽?”
若隐若现的笑意噙在他的嘴角,他轻声道:“请。”随即眼神竟然痹篇。
哎,她的显儿在害羞吗?她暗吃了一惊。房内是什么?绝不可能是女人嘛,难道是喜房?说起来他们还没圆房呢,还是凤冠霞披?他们成亲时,因为她得捧着食篮吃不停,干脆省了俗礼,不戴凤冠这真难猜
“我真的开了喔?”她又问,满面红光。
鲍孙显淡淡笑了,干脆上前替她推开房门。
她哎呀一声,叫道:“我还没准备好啦!”但还是撩起裙襬,跨过那个令她心跳十足的门槛。
门后
她呆呆地看着这间十分熟悉的寝房。完全没有任何变化,连个红色的喜字也没有,她一头雾水又回头看看他,他眼神又移开,她没有吭声,来到床柱子,笑道:
“显儿,你看,这是我刻的,那时我才这么高呢。”她摸摸与肩同齐的刻痕,原来她也没长得太高,不像他,跟大哥一样身高。
她又摸摸床被枕头,似乎有定时换新,但都跟她离去时的一模一样,根本没有什么惊喜啊!
她满心疑惑,干脆趴在地上,往床底看去。
“山风,你做什么你,地上冷得很。”他拉起她。
“哪来的惊喜嘛。”她抱怨着。
“我说是我的秘密,你偏要当成惊喜。”他掩嘴咳了声,道:“你慢慢找吧,我去拿你的葯汤过来。”
她注意到他不经意瞄了眼窗前小书桌,她狐疑地跟着回头打量,等她转身时,他已经先离开了。
是在书桌上吗?文房四宝都在,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他给的暗示实在太少了,她叹了口气,干脆拉开椅子坐下。
幸亏她瘦了不少,不然肯定坐垮这种小孩坐的椅子。那时她年纪小,坐在椅上,脚还有点踩不到地呢,她笑意盈盈地托腮望着窗外。
她想,应该不是什么攸关生死的大秘密,那么,就算找不到也没什么关系。
她瞄到文房四宝,开心地取饼她幼年惯用的笔砚。她在岛上常写信给显儿,什么天马行空都写,偏他性冷,能在三个月里收到两封简信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她再摊开纸张,准备写些字,哪知一摊开她就愣住了。
“谁写的”
要白,你苦我便陪你一块苦吧,不过那黄莲粉一点也不苦,你说天边白云下有你,难怪那朵白云愈看愈像你。要白,别跑得太远,早点回庄,我一直在等你,你要缠我就缠吧,爱缠多久就是多久,你要累了,就想想有个人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别飘太远。对了,下回吃葯,问问老神医,下葯别下得这么苦行不行
她看看署名“显”跟年日,这是她刚到岛上的日子。
她记得,那时她写信给显儿,抱怨老神医的葯苦,但只换来最后那句话的短信,哪来这么长的信?
她翻了翻剩下的纸,全是写过的,她又瞧见桌底下有个被遗弃的纸团,连忙抱着一堆信纸钻进桌底。
她小心地摊开它,然后一脸疑惑,慢慢的细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惊醒她的神智,让她猛然抬头,撞上桌子。
“你何必躲起来看?”公孙显叹道。
这声音带点天生的清冷,乍听之下有点漠不关心的意味,也与人颇为疏离,没有什么热情而言,可是、可是
“出来吧,你的面都要凉了,先垫胃再喝葯吧。”
她一时回不过神来,傻傻盯着他的脸,任着他拉她出桌底下。
窗外竟然已有暗色,她还没从刚才的信里转换心情,看见热腾腾的猪脚面线,忙着坐下,道:
“我马上吃。”埋头就吃,一鼓作气吃完一整碗,再咕噜噜喝完葯汤。
“面线好吃吗?”他随口问道。
她舔舔唇。“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他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她把一迭信小心压在镇石之下,然后慢吞吞地关上门,掩上窗。
房内只有一张椅子,他就坐在床缘看着她的举动,脸色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她低着头来到他的面前,十指交扭着,低声说道:
“显儿,你写信给我时,都是在我房里写的吗?”
“嗯。”“我不知道那个番麦的种子是你给的,我一直以为是傅大哥给的。”
“嗯。”“还有,我也不知道你给我的九公子腰牌,是要我长长久久,长命百岁”
“嗯。”她看他反应这么冷,不由得低声恼叫:
“你写信又不寄给我,我哪知这么多啊!”好想踹他一脚,这么晚才给她看!
他默默地盯着她瞧。
她满肚子的气马上消了,面色有点发红,继续低着声说:
“那个你寄给我的信,每回就那么几个字,说要娶我,也就是三个字而已,我怎么会知道、会知道你一生一世就只要我一个呢。”
“我没那么说。”
她瞪向他。“有信为证!有信为证!你耍赖!”
黑眸微有笑意。“那都是几年前写的,那时我才十几岁,年少冲动也不是不可能。”
“你是年少害躁!”她抗议道:“哪有人这样的,我在岛上最高兴的就是收到你的信,你偏不寄给我,自个儿偷藏,什么事也不让我知道!”
他改练功的事、他上哪找到什么葯,都写得仔仔细细,她每封来信都放在一块,他都仔细的回。
这些信字字都是情真意切,却也在信间流露他的忧心,他自然是不肯寄的,难怪每回她收到信都是情绪被隐藏妥当的只字片语。
“显儿你想,我体内是不是还有毒性未消?怎么我一点也不饿,吃起东西来什么味道都没有。”
“那是你长年不得不吃,现在自然排斥。以后你定时吃饭,总会恢复的。”
她摸摸脸,又道:
“以前老神医救我命时,因缘巧合改变了我的体质,让我没那么容易生病,现在会不会又回薄命的路子上来了?”幼年她常听人说“红颜薄命”现在她的样子,跟小时候几乎是重迭了。
她宁愿跟他长命百岁,也不要这种美貌。
“现在的你可是身体健康,哪来的薄命?”他斥声道。
她眼珠子老是盯着地上,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想,我想,我们就在这里,这里圆房好不好?”语毕,又急促地说:“床是小了点,但我想硬挤挤也是可以,要是再不圆房,我都老了怎么生孩子?”
他盯着她半天,才静静地说:“上床吧。”
她口水差点呛住,有点狼狈地扯腰带脱衣衫,她手忙脚乱,最后还是他帮她解开腰带拉下长裙,她脸红地要爬上床,一脚踢上床板,整个人扑上去
鲍孙显愣了下,及时揪住她的衣角,才免得她一头撞上床墙。
她丢脸丢到家了,不敢回头,马上钻进被窝去。棉被好像有些小,早知道就抱个又暖又宽的大棉被来。
他正要熄去烛火,她叫道:
“别熄别熄!”见他回头看着她,她吞吞吐吐:“我、我想这种事,总是要、要看清楚我想看着你,记着你”他闻言,嗯了一声,便回到床前。
她眼观鼻,鼻观心,双腿紧紧靠拢,衣衫窸窸窣窣的,显然他正在脱衣衫,而且脱得很顺利。哪有这样的,她紧张得要命,他却好像没事人一样。
接着,他上了床,背着她放拢床幔。
好像有点挤,她往内挪了点,偷瞧一眼他的方向。还好,他还穿着中衣,不急不急,慢慢来。
他跟着躺下,要拉过她的被子,她紧扣不放。
“你很冷么?”
“不也不会”她终于松开,棉被被他扔落地。
她瞠目结舌。“被子”
他扬起眉,讶道:“你不是想看着我?”
“我是啊”她想看的是他的脸,不是他的身体。她以为两人应该埋进被子里,这样子就不会这么害羞
他慢腾腾地覆上她的身子,瞧见她正猛瞪着他的脸。他平静而主动地解释:
“床小了点。”
“喔”
他吻上她的嘴角、吻着她小巧的鼻梁,吻着她如新月般美丽的眼眸。
“山风。”
“嗯?”她咬着下唇,暗暗闻着他令人安心的气息。
“你圆房只是为了想生孩子?”
他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搔着,让她痒痒的,让她一时说不出哪儿痒。
“嗯”她有点心不在焉地,随口道:“我年纪比你大上两岁,你这么年轻,说好的你的孩子都是我来生的,再老下去,你去找旁人生我可冤了。”
“就这样?”他拉过她的右手,竟然吻起她的细臂来。
她被轻如羽毛般的吻给弄得笑了。“别这样吻我,很痒”终于注意到他来回吻着她臂上的齿痕。
在烛光下,她看见他的一口白牙,不由得心跳漏了一拍。低声道:
“不只不只,我想碰碰你,想成为你名副其实的妻子。咱们从小就在一块的,我老觉得现在有点晚,好晚好晚好晚好晚我想跟你一块长命百岁”
他吻进她轻轻的叹息。
“山风?”
“噫”她呼吸有些急促。他的手在摸哪呢?是不是有点
“以后不准再讲辈份。”
“好”果然不用被子是正确的,她真的有点热了。
“不准再提谁年纪大的事。”
“好那我老了还是很孩子气的话你也不准嫌!”
“这是自然。”他笑道。
“还有”她试探地问:“你喜欢我胖还是我瘦?”
他眼里抹过亮光,沙哑笑道:“山风,你话真多。”
谁多话啊?明明是他起的头,但她本来紧张兮兮的,现在好多了。她轻轻环住他的腰身,任着他吻住自己,尝试地回吻他。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脸,深深烙在她的瞳眸上,她带着迷蒙的笑,想起自己躲在桌底下看信时,好想跟他融在一块,想跟他融成一条命,想很想很想让他彻底属于她的。一想到彼此的生命就要交融,她就掩不住满面幸福的傻笑
那个小小的显儿,就坐在她房里的椅上,望着窗外的天边,认真地回她每一封信,她想,如果她看见他那时的表情,一定会感动到唏哩哗啦地哭出来吧!
显儿显儿她的显儿
“显儿”她小小声地叫着,有点手足无措的,满面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嗯?”
“那个你可不可以慢点,我有点喘不过气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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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燃尽了,本来她睡得很熟,却硬是被身体反应惊醒。她摀着肚子想翻身,但发现自己被枕边的男人紧紧搂着不肯放开。
真奇怪真奇怪
“你醒了?”他语气有些沙哑,也有点吃惊。
“显儿,好像有点怪”
鲍孙显顺着她的手肘移到她的腹部。“怎么了?肚子痛吗?”
“不,我肚子好饿”话才说完,肚子马上咕噜一声,清楚可闻。
鲍孙显取饼衣物,立时起身点燃烛火。一回到床边,看见她果然摀着肚子,小脸皱成一团。
他拢眉,将烛台举起,轻轻抚过她平滑的小肮。“真不是肚子痛?”
“我饿了。”她脸红红,但还是哀怨地说:“我睡得好好的,突然好饿。”
饿了是好事,只是不太是时候。他碰碰她还算温暖的颊面,柔声道:
“你穿上衣服,我去厨房找点东西来。”
她应了声,肚子猛叫着,等他离开后,她才轻轻打着肚子,骂道:
“真丢脸。”咕噜咕噜的,整座庄园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了。
她摸来衣物,害躁地穿上,任着长发自然披着,然后下床等人。
她走了两步,偷偷伸个懒腰。有点酸痛,好几处被咬的痛感还残留,他狠她比他更狠,用力在他肩上咬上几口,哪有人这样的,仗着床小,把她这样子又那样子她严重怀疑这种圆房不算很正常。
她轻触自己的贝牙,一想到咬他的剎那,突然很想把他吃下肚,就连现在,都还有点回味呢。
她赤着脚缩在椅上,面色红咚咚注视着燃烧中的烛火。
想着想着,她又开始傻笑,肚子一叫,她又摀着肚子恼声嘀咕:
“几个月没饿过,现在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真是怪。”
鲍孙显一进门,就看见她像个嗷嗷待哺的猫咪,缩在椅子上等饭吃。
他面容微些柔和,把食盘放在桌上。
“现在厨房没什么东西,你将就些,明天一早再吃丰盛些。”
两碗白饭,一碟微凉的配菜。
她应了声,赶紧举筷埋头就吃。
他内心闪过一抹疑惑,但不动声色,陪着她慢慢吃饭。
“好吃吗?”他又问。
“唔”双颊被撑得鼓鼓的,她看他一眼,道:“还好,没什么味道。”
那就是连肚子饿了也还是感觉不出味道来。但她开始肚子饿是好事,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让她饥饿成这样?
“显儿你不是很饿吧?”
鲍孙显对上她讨好的笑,沉默地拨了半碗饭给她。
“吃慢点。”
他看着她非常有精神的吃法,暗自惊疑不定。但能吃是福,最好吃得富富态态,这种话他自然不会说出口,免得她胡思乱想,硬是撑胖自己。
她身体健康就好了。她身体健康就好了。
“显儿,以往你老是为我奔波寻葯,以后呢?除了当武先生外,你还想做什么?”她喘了口气,总算没那么饿了。
他注视着她,而后用着他天生偏清冷但隐含着温柔的声音道:
“自然是跟你一块继续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