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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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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点整,机械钟敲响报时铃声,叮叮当当的很像在风中摇荡的风铃。

    像那个黄昏他在小柚子家听到的风铃声。

    赵英睿心一动,忽然没了工作的劲,丢开正在批阅的文件,往后深深靠上椅背,伸手揉着疲倦的双眼,一面听着清脆钟声。

    思绪,不由自主回到那一天,好友苦口婆心的鼓励。

    要不要再试试看?我相信你可以改变她。

    赵英睿紧闭着眼,嘴唇抿着。

    这两个礼拜,只要他一闲下来,萧容柚那句话总会在他耳边回荡,就像办公室里这座准点报时的机械钟。

    要不要再试试看?

    他忍不住要反问自己。

    或许就像小柚子说的,蕴芝不是对他无情,只是情感太内敛,不懂得如何表达。

    也许只要他再多努力一些、再热烈一些,她会被他感动。

    也许,她终有一天会回报他

    别傻了!赵英睿,她要是能让你给感动早就感动了,又怎会弄到今天这步田地?

    他咆哮一声,猛然站起身,懊恼地在室内踱步。

    这么多年来,难道他领教得还不够吗?蕴芝根本一点也不喜欢他,她不可能爱上他!

    上中学的时候,他经常在校园里看见她,可每次都是在距离还很远的时候,她便迫不及待地绕路走开。

    有时她会来家里拜访,或者他厚着脸皮跟着杰一起到她家,她却总是拿他当透明人,只跟杰说话。

    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回,他用尽心机好不容易骗她到他房里看他的钟表收藏,她那小女孩似的灿烂又兴奋的笑容一下子晕眩了他。那笑容,他只在她从他手上击出安打时曾经看过。

    为了再看一次那样的笑容,他愈加发了疯地收集各式各样有趣的钟表玩意儿,但她再也没对他那样笑。

    他觉得自己像傻子,千方百计想接近她、讨好她,她却无动于衷,她眼中看到的,只有他那个双胞胎哥哥。

    大学毕业那年,杰突如其来地坠入了情网,和小柚子谈恋爱,第一次反抗父母,拒绝家里为他安排的亲事,甚至不惜私奔。

    他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别扭地想安慰她,她却完全不懂他的好意,还以为他是来嘲笑她。

    就算杰背叛了她,爱上别的女人,她还是只信任杰,不肯对他打开心房。

    杰因为车祸意外去世后,他大受打击,忽然顿悟了,不再游戏人间,接下父亲交给他的责任,进入“弘信集团”工作。

    他原以为,自己和她的缘分已尽,此生不可能再有交集,偏偏两家父母忽然突发奇想,决定撮合他们两人。

    对这样的安排,她奇怪地竟没有拒绝,而他,当然拒绝不了。

    新婚之夜,当他看着她穿著白色的睡衣,坐在床上等着他的时候,那端庄中藏着不安,纯洁又纤细的姿态,他感觉自己的心,深深地被困住了。

    她是他的女神,是他最宝贝的女孩。

    他不可自拔地爱她,好想把一切他最珍贵的东西都捧来献给她。

    他想好好地疼她,全心全意地宠她,终于,在那个情意满溢出胸口的夜晚,他无法克制地冲口说爱她。

    她的响应,却只是木然,像个失了魂的陶瓷娃娃。

    她没有心!或者该说,她的心早就跟随他哥哥去了,而他情意滚烫的心,也在那一刻,冷了。

    他不再讨好她,不再奢求自己不可能得到的爱。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是无望的,是对一个男人最深沈的打击。他有时候真恨自己,为什么谁都不爱,偏偏就要爱上她,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女人。

    她跟他,根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很难懂得她,她像个谜,又像团雾,将他困在茫茫未知中。

    他开始逃避,借着工作麻痹自己,加班、应酬、夜不归营,他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不在乎,但痛苦却从不曾减少。

    他还是爱着她,依然思慕着这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神

    “可恶!”一念及此,赵英睿再次激动起来,握拳狠搥墙面几记。

    手,很痛,却不及他的心痛。

    他惘然地走到窗前,额头抵住冰凉的玻璃,怔望着窗外璀璨却寂寞的夜景。

    他的心,不是铁打的,禁不起蕴芝这样一再折腾,他也会受伤,也会害怕疼痛。

    他还有勇气再试一次吗?老天会愿意再给他们彼此一次机会吗?

    我相信你可以改变她。

    小柚子对他有信心,可他自己,却没把握。

    他不想再做这种剃头担子一头热的蠢事了,他是男人,很看重自尊。

    但是

    赵英睿闭上眼,沉重的呼吸在玻璃窗上烘出一团团暖暖的白雾。

    他忍不住要想起蕴芝灿烂的笑,那宛如昙花一现,却令他惊艳万分的笑。也许他只有百万分之一的机率,能让她再那样笑一次。

    也许只有百万分之一的机率,她会爱上他。

    他还有勇气再赌一次吗

    有人敲敲办公室的门,他陡地从迷茫的思绪中惊醒。

    “请进。”

    进来的是peggy,她捧着一叠资料进来。“这是你交代我们收集的资料,请赵总过目。”

    他定定神,很不容易才保持平淡的表情。“放着吧。”

    peggy却像嗅出了什么异样,挑起眉。

    “怎么了?还有事吗?”不想让自己狼狈的心事遭人看透,他急着赶她走。

    “你还会留下来继续加班吗?”

    “”“今晚我可不奉陪了,我儿子生日,我要带他去吃大餐。”

    “你去吧,顺便帮我祝他生日快乐等等,我跟你一起走好了。”赵英睿忽然穿起大衣,收拾公文包。

    peggy吓一跳。怎么她老板转性,今天不加班了?

    “你要去应酬吗?该不会要上酒家吧?”peggy不以为然地蹙眉。“老喝酒对身体不好,你应该节制”

    “我要回家。”赵英睿干脆地打断她。

    “你说什么?!”她震惊。

    “你听见了,我打算回家。”他眨眨眼,星亮的目光有些调皮。

    peggy瞇起眼,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

    “我没生病。”他又无奈又好笑。“好得很。”

    peggy这才信了自己方才听到的话,想了两秒,抿唇一笑。“那太好了,既然赵总也要走,顺道送我一程吧。”

    “送你可以,不过你也得帮我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

    “我想带个礼物送蕴芝,你说买什么好呢?”

    peggy哑然,差点没跌倒在地。

    --

    “知道这照片上的女人是谁吗?”一本八卦杂志,砰地甩向参加完一场慈善活动,刚回到家的蕴芝。

    她吓一跳,愕然望向大厅里,站姿僵得像一座石雕的婆婆,后者看来怒气冲冲,画得细细的柳眉整个纠结,面色阴沉。

    “怎么了?妈。”

    “你看看杂志!”周美兰命令她。

    蕴芝这才弯下腰,拾起杂志来看,随手一翻,一张不甚清晰的照片赫然跳入她眼底。

    她一震,仔细打量照片,确定上头的男人确实是自己的丈夫,而女人虽然只露出半边脸,她已能认出那就是萧容柚。

    照片上,睿打开车门,很绅士地请萧容柚上车,正是那天下午她从饭店大厅望见的那一幕。

    蕴芝心一紧,握着杂志的手,微微发颤。

    “认得照片上的女人是谁吗?”婆婆质问她。

    她犹豫两秒,摇摇头。

    “英睿搞什么?玩女人玩到被狗仔队拍到,还登上八卦杂志?!”周美兰很生气。“你瞧瞧这杂志上都写了些什么?我们赵家的面子都被他丢光了!”

    发生了这种事,婆婆首先想的,还是赵家的面子。

    没错,面子是很重要的。蕴芝涩涩地苦笑。“妈,你别生气。”她强压下心头的震撼,柔声安慰婆婆。

    “这女人该不会是酒家女吧?”思及这个可能性,周美兰惊骇地瞪大眼。

    那倒不是。“我想应该不是”

    “他要是敢让那种野女人生下野种,我就让他好看!”周美兰气得磨牙。“他爱在外头拈花惹草我不管,但我们赵家可不允许那种下贱的血统混进来!”

    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吗?蕴芝眼神阴暗,想起自己妹妹的母亲也曾经是个酒家女。

    “英睿在哪里?马上打电话叫他回来!”愈想愈气,周美兰决定call儿子回来痛骂一顿。

    只是她还没行动,玄关处已传来声音。

    “有人要找我吗?”说话的正是赵英睿,他倚在墙边,大衣闲闲挂在臂上,望向母亲的眼神,半嘲讽。

    “你做的好事!”周美兰抢过杂志,掷向儿子。

    赵英睿顺手接住,翻了翻,脸色一变。

    “我不是警告过你吗?你爱在外头花天酒地,养几个女人我都不管,就是别把事情闹上报,你瞧瞧,这是什么?!”

    “她只是一个朋友”

    “朋友?算了吧,别想蒙我,我们都知道怎么回事。”周美兰冷嗤,根本不信儿子的解释。“我只问你,怎么会蠢到让人拍到?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出门要带随扈,除了保护你之外,也让他们帮你注意有没有记者跟拍。”

    “我不喜欢有人跟着。”

    “是啊,你不喜欢人跟着,倒让记者给盯上了。”周美兰讽刺。

    赵英睿凝着脸,不说话。

    “你也真是的!蕴芝。”周美兰连儿媳妇一块骂。“我把儿子交给你,你没法子把他留在家里也就算了,连随扈也不帮他打点好,事情弄成这样,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没面子?”

    蕴芝低着头,同样不吭声。

    “总之这次我就当你们一时不小心,记住,没有下次了!”忿忿拋下最后通牒后,周美兰转身,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上楼。

    气氛顿时沉凝,大厅里静得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蕴芝与赵英睿,僵站着,默默无语。

    彷佛过了一世纪之久,蕴芝才轻声开口:“吃过饭了没?”

    “”“我让碧嫂弄点东西给你吃吧。”说着,她就要往厨房走。

    “蕴芝!”他喊住她。

    她身子一僵,片刻,才微微笑着回过头。“什么事?”

    她竟还能若无其事?他沉郁地瞪着她。“你不问我这张相片是怎么一回事吗?”

    她忽地咬牙,微笑变得勉强。

    “你不想知道这相片上的女人是谁吗?”

    “我已经知道了。”笑意完全在她唇畔消失。“是萧容柚,对吗?”

    “你知道?”他讶异地扬眉。

    “嗯。”她点头,嗓音干涩。“我那天刚好在附近的饭店喝茶,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

    “所以你也认为我跟她之间是杂志上说的这么回事?”他凝视她,眼神锐利。

    她别过眸。“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劝你一句。”

    “劝我什么?玩女人可以,别傻得被记者抓包就好了吗?”他语带讥刺。她真的以为他会背叛她,在外头花天酒地吗?

    “我只想劝你”她觉得胸口发闷,嗓音不知不觉变得有些尖锐。“你最好别跟她有暧昧关系,毕竟她是你哥哥的未亡人。”

    他猛然倒吸口气。

    她听到了,猜想他怒了,顿时心跳加速。

    “你的意思是,我跟谁玩都可以,就是不该碰我哥的女人对吗?!”他大踏步走向她,将大衣随手甩在沙发上,双手攫住她的肩,咄咄逼人地瞪她。“你这是为我着想,还是放不下我哥?我跟从你身边抢走杰的女人在一起,你很不高兴吗?”

    “”“欧蕴芝,你说话啊!”他眼眸喷火。

    “你别逼我。”她迎视他灼热的眼,脸色发白。

    “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我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对不对?只要她不是杰曾经爱上的那一个,你都无所谓,对不对?你说话啊!欧蕴芝,你回答我!”他激动地摇晃她。

    他生气了,那紧紧圈住她的眼,带着强烈愤恨。

    他恨她,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眼底隐藏的杀气。

    她惊得身子忍不住发颤,却还是想办法保持镇定。“你冷静点,睿”

    他忽地推开她,使尽全力,毫不怜香惜玉。

    她顿时踉跄,整个人被他推得东倒西歪,腹部撞上沙发椅背,狠狠发疼。

    “我受够了!欧蕴芝,我不陪你玩了,我们离婚!”他咆哮,眼中的火瞬间冻成冰。

    她全身发凉。“你、你说什么?”

    “我要离婚!”赵英睿冷淡地重复。

    已经够了,这无望的婚姻,他不想再继续,不想再欺骗自己她有一天可能会爱上他。

    想起方才他还兴高彩烈地在店里挑选送给妻子的求和礼物,他顿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你、你不能”蕴芝抚着小肮,一股噬人的痉挛逼得她额头冒冷汗,他无情的宣言更令她脑子发晕。“不能离婚,爸爸、妈他们不会同意的。”

    “我管他们同不同意?这是我跟你的事!”

    “我们不能离婚。”

    “为什么不能?”

    “因为、因为”怎么办?她脑子一片空白。蕴芝慌得随便抓住一个念头。“因为会让人看笑话。”

    “让人看笑话?你只想到这个吗?我们两年多的婚姻,对你的意义还不如别人的眼光?”他说话的口气听起来好讽刺、好空洞,就像他终于领悟了什么,而这样的领悟带来的只是绝望。

    他为什么会绝望?为什么要用这种口气说话?

    蕴芝昏沉沉地想,很想理出个头绪,却没办法,只能呆看着丈夫似一阵旋风,狂猛地飙向屋外。

    她留不住他,只能看着他离去。

    他俊挺的背影,在她眼底一寸一寸淡去,光怪陆离的彩色格子,一寸一寸占领她脑海。

    她快晕了,她有预感。

    蕴芝恐慌,急忙抓住沙发椅背,稳住自己的身子,她极力睁着眼,不许自己晕去。

    忽地,她瞥见丈夫留下来的大衣口袋掉出一个小方形礼盒。那样形状的礼盒,一看即知里头装的是珠宝首饰之类的物品。

    他要送人吗?对方应该是女的吧。

    当然不可能是她,他已经有许久许久不曾送她礼物了,这礼物想必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而买的。

    是萧容柚吗?

    是那个他口口声声叫她小柚子的那个女人吗?

    是她吧?

    剧痛排山倒海而来,蕴芝再也撑不住,无助地任由她眼前的世界成了一片黑,漫无边际

    --

    再醒来时,蕴芝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房内布置得很温馨,不像一般病房那样一片空白,天花板贴上了一层壁纸,在昏蒙的灯光里亮着一颗颗星星,窗帘、桌巾都是暖暖的黄色,角落那盏点亮的立灯也戴着黄色的帽子。

    这是一间温暖的病房,但却空荡荡的,只有灯光伴着她。

    蕴芝茫然瞪着天花板,不想动,更不想思考。

    她不想知道自己怎么了,不想知道她是怎么被送来医院的,有没有人陪她一起过来?

    她不想探究,拒绝思考。

    她只是躺着,瞪着那一颗颗闪烁的小星星。

    几分钟后,病房门忽然被推开,家里的女佣捧着一盅鸡汤进来,见她醒了,忙搁下汤盅,去叫人来。

    不一会儿,周美兰便跟着女佣进来了,一见她,喜孜孜地冲口而出。“恭喜你,蕴芝,医生说你怀孕了。”她宣布喜讯,总是端庄冷凝的脸孔难得展露笑意。

    蕴芝一愣,一时没听懂婆婆说些什么。

    “刚刚你在家里晕倒了,我们送你来医院,医生检查过,说你怀孕了。”

    “我怀孕了?”蕴芝坐起身,重复婆婆的话,慢慢地找回理智。这意思是,她肚子里怀着一个宝宝?

    她睁大眼,不可思议地抚摩自己的腹部,那里依然平坦,感觉不出任何异样。

    是真的有个小生命在她体内孕育着吗?她难以置信。

    “你啊,真够粗心大意,连自己怀孕了都不晓得。刚刚还晕倒在地上,差一点就小产了你知道吗?”

    小产?!蕴芝惊骇。“宝宝没事吧?”

    “有事的话我还会在这边悠哉地跟你说话吗?”周美兰横她一眼,言下之意,若是她真的流产,很可能要先被骂一顿。“以后小心点,别弄伤孩子了。”

    “是,我会小心。”蕴芝柔顺地应道,胸腔逐渐滚出一颗颗喜悦的泡泡。

    她怀孕了,她肚子里有个宝宝,一个小生命。

    这感觉好奇妙啊!

    “你怀孕就好了。你们结婚都两年多了,迟迟没有消息,我本来还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呢!这下太好了,要是能够一举得男,帮赵家生个继承人就更好了!”周美兰兴冲冲地说。

    蕴芝微笑。

    “哪,这是碧嫂特地给你炖的鸡汤,你快喝吧。”周美兰示意女佣送上鸡汤。“碧嫂说她打了电话通知英睿了,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睿!

    忆起晕去前和丈夫的那场大吵,蕴芝充满光彩的眼神忽地黯淡。

    他不会来的,说不定连听见她怀孕的消息都不觉得高兴。他不是说了吗?他要跟她离婚。

    “你别胡思乱想。”彷佛看出她内心想法,周美兰皱眉。“我知道你刚跟英睿大吵了一架,男人嘛,在外头风流难免,吵过就算了。毕竟你才是他正牌老婆,又怀了他的孩子,他不来看你也太说不过去了。”

    是吗?蕴芝脸色惨白,毫无把握。

    “快喝吧。你想再多也没用,把自己跟孩子顾好才要紧。”周美兰劝她。

    蕴芝这才接过鸡汤,垂着眼,一口一口送入嘴里。她喝着喝着,不知为何眼前有些蒙眬,抓着汤盅的手微微颤抖。

    睿会来吗?他现在在哪儿?萧容柚家吗?他是真的打算跟她离婚吗?

    “你慢慢喝,我先回家,有什么事就按铃,护士小姐会过来。”婆婆见她没事,先行离开。

    女佣也安静地退下,房里又只剩她一个人。

    一个人孤单地喝汤。

    蕴芝放下鸡汤,再也喝不下了,双手再度轻轻抚摩自己腹部。

    睿。我有了宝宝,我们的宝宝,你快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立灯依然温柔地投射着晕黄的光芒,她依然是一个人坐在床上。

    睿。

    蕴芝闭上眼,胸口慢慢地揪紧,静静地发痛。

    忽地,一阵急促的跫音从门外传来,接着一个高大的身躯撞进病房里,气喘吁吁地来到她面前。

    她睁开眼,呆呆地看他苍白的、眉宇纠结的俊脸。

    “睿?”她愕然轻呼。经她这么一喊,他彷佛也恍然惊觉自己太激动了些,别过头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又转回来。

    “你没事吧?碧嫂说你晕倒了?”

    “我没事。”她紧缩着喉咙。他,是特地为她赶来的吧?

    “怎么会忽然晕倒呢?”他坐上床沿,眼底闪过懊恼。“是不是我推了你那一下,弄伤你了?”

    “不是,是我最近身体比较虚弱的缘故。”

    “你虚弱?”他脸色瞬间大变。“怎么了?医生怎么说?”

    这是刚刚才跟她大吵一架,还吼着要离婚的男人吗?为什么看来好像很为她担忧的模样?

    暖暖的热流,窜过蕴芝原先有些冰凉的心房,她不自觉地弯唇。“医生说我怀孕了。”

    他没有反应,张口结舌,愣愣地瞪着她。

    “我算了算日子,应该有两、三个礼拜了吧。”她补充。

    “你怀孕了?有两、三个礼拜?”赵英睿哑声重复,总算抓到她话中涵义,他先是发怔,跟着快速看妻子一眼,见她樱唇弯弯,眼眸闪着光,他胸口像被什么撞到,心跳得好快。

    他有孩子了,他要当爸爸了!

    这感觉真奇妙,又酸又甜的,喜悦得近乎恐慌。

    他忽地跳起身,背对妻子。

    他快忍不住了,好想叫又想笑。他不愿在蕴芝面前表现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可他真的好高兴。

    他们有孩子了,是蕴芝和他的结晶,完全属于他们俩的!

    之前那场争吵,对这场婚姻感觉到的绝望,剎那间都淡去了,他的心,飘飘然地飞起来

    “你不高兴吗?”蕴芝发颤的嗓音在他身后扬起。

    她误会他背对她的意思,以为他不开心。

    他急急转过身。“不!不是的!”他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狼狈地傻在原地。能告诉她,他是因为自己即将当上爸爸所以快乐到不行吗?太丢脸了。

    他深呼吸,告诫自己沉住气。

    蕴芝看着他,明眸光芒又黯淡,藏在被子里的双手紧紧交握着,指尖掐入肉骨里。

    “睿,你还想跟我离婚吗?”她细声细气地问。

    他愣了愣,想起不久前对她撂下的狠话,不悦地抿着唇。

    “睿?”沙哑的呼唤里已听得出恳求的意味。“为了宝宝,我们不能离婚。”

    为了宝宝吗?赵英睿心一沉,瞬间从喜悦的顶峰坠落下来。

    她不离婚,不是因为他,更不是因为爱,只是为了宝宝。

    也对,他早该料到的,不是吗?他还期待些什么呢?

    就当是为了宝宝吧,至少这个孩子会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羁绊,至少,他又有了一个可以正大光明陪在她身边的理由。

    苦涩的滋味漫过胸膛,他看着妻子,眼眸很深、很幽暗,教人看不清

    “好,就当是为了宝宝,我们不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