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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首站立在书房内,一派无辜的小人儿把玩著小手。
沐液蟀状似不经心的翻阅帐册,眼角余光却又不由自主地悄悄观察她的娇憨模样。
他选择在书房跟她谈话,是怕被“床”影响了思考能力,免得又再次沦陷在她的美丽里。
“相公,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虽然欣赏他的俊美脸孔是一种享受,但她好想弄清楚他变幻莫测的表情。
“好,就让我们开门见山,直接进入正题。”他冷冷看着她。“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孙兰娘心一惊,俏红的脸蛋闪过一抹惊慌他发现了?
她就说嘛,沐液蟀岂是简单的角色,她粗浅的计谋很快就会被他识穿。
“我没有。”但她绝对抵死不承认。
“你以为这些小把戏瞒得过我?”他的眸闪过深沉。
“我、我只是希望你留下来,别常出远门。”抵挡不住那双犀利黑眸的逼视,她勉为其难只好吐实。
她渴望却又落寞的眼神,让沐液蟀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他们的关系应该冷淡如冰、互下千涉,而不是弄出这些离情依依的肉麻戏码。
他勉强拉回理智,再度冷冰冰开口:“你没有其他事情做吗?”
“没有,这里好无聊。”孙兰娘诚实的摇摇头。
没有笑声、没有欢乐、没有温暖,她不知道沐液蟀怎能忍受这些?!
“你”她率直的回答让男人当场为之气结。
有多少人艳羡这沐家少夫人的身分,唯独她,竟还嫌这府中无聊?
“如果无聊,何不找布庄做几件漂亮衣裳,上铺子买几件发簪、首饰打扮自己?”他注意到她身上总是穿著那几件衣裳、戴著那几样简单得近乎寒酸的首饰。
他不想让人以为他吝于花银子打扮妻子,像她这样一身寒伧,怎么上得了台面?
既然她真的很无聊,如果愿意在装扮上多花一点心思,少给他惹麻烦,他绝对会很高兴。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出府罗?”孙兰娘屏息地瞠大双眼。
“当然不行。”他斩钉截铁打碎她的希望。
“我可以安排他们进府来,你想要什么就直接挑。”这样,她总该有得忙了吧?
“我不需要新衣裳。”小佳人闷闷咬住唇,模样儿更显得楚楚可怜。
男人著火般的黑眸盯著眼前粉嫩可口的红唇,她无心流露的纯真媚惑,让他的欲望又复苏起来。
“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不爱美丽的衣裳、首饰。”他的口气像是说服,又像是诱哄。
“我跟她们不一样。”她只要一个爱她、在乎她的丈夫。“我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丈夫。”
“我就是你的丈夫。”沐液蟀不悦地提醒她。
“你不是。”孙兰娘坚决摇头。“你是暂居的房客,这里只是你歇脚的客栈,来来去去谁也没让你真正放在心上,你根本缺乏温情。”
被她这样一语道破,沐液蟀勃然大怒。
“谁准许你这么评论我的?”
“我说的都是事实。”
“别以为我不敢将你逐出沐府。”他眯眼,冷冷地朝她威胁。
“你当然会!你没有心:水远也不会在乎谁。”只是她到这一刻才清楚明白啊!
“少用这副自以为是的口吻评论我,我再无心、再无温情,也跟你毫不相干,懂吗?!”他既愤怒又狼狈,彷佛整个人被她赤裸裸的剖开来,毫无遮掩的公诸在她眼前。
懂,她当然懂!
她孙兰娘真是个傻瓜,总是痴心妄想不可能发生的奇迹,一心以为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对她总该有些微薄的情意。
但那份“微薄”此刻看来竟异想天开得荒谬可笑。
不愿再看他冷漠无情的脸孔,还有那嘲笑讥讽似的眼神,她心碎的转身飞奔出门。
背后,一个挺直的身影异样僵硬,定定目送她的背影离去,一双大掌紧握,恨不得捏碎自己。
那个向来自信的女人,此刻微跛的身影看来有些狼狈可怜,却又教自己目不转睛,久久移不开目光。眸底,是任谁也看不穿的复杂情绪。
没有心的他,怎会突然觉得胸口莫名揪扯,甚至感到疼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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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快起来,布庄张老板来了。”
迷迷糊糊中,孙兰娘听到床畔传来翠儿的声声叫唤。
她勉强张开酸涩红肿的眼,就见翠儿站在床边,一脸焦急样。
“布庄张老板?”脑子里瞌睡虫还没散去,孙兰娘迷糊思索老半天,硬是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找了布庄的老板。
“是啊,正在厅里候著呢!少夫人,您眼睛怎么了?怎么这么红?”翠儿惊声叫喊起来。
“我昨晚没睡好。”孙兰娘亟欲掩饰地别开眼。
她怎么能说,她是因为丈夫不要她而哭?
昨晚,他甚至没有回房,好似已狠心决定要跟她划清界限。
“少夫人您别瞒我了,我都知道。”翠儿一改平日迷糊率直的模样,小脸露出了然的表情。
“你”顿时,孙兰娘更觉难堪。
“你一定是想家、想爹娘对不对?”翠儿一脸同情。
“当年进沐府时,翠儿也是像这样夜夜躲在棉被里哭,好想家中的爹娘,不过,慢慢的你就会习惯了。”翠儿善解人意的安慰她。
“翠儿,谢谢你。”收起难堪,孙兰娘感激的朝翠儿一笑。
“让翠儿来吧!”翠儿将恍恍惚惚、挣扎想起身的主子拉离温暖的被窝,俐落地替她更衣、梳头,打扮起来。
半个时辰后,孙兰娘著装完毕,踩著优雅曼妙的步伐跟著翠儿来到大厅。
“见过夫人。”
“张老板早。”她乘机掩嘴打了个呵欠,转头看着屋外蒙蒙亮的天色,还是有礼的摆出笑容。
“您这么早登府,不知为什么事而来?”
“沐爷找小的来替夫人量身做衣裳。”
“我不需要衣裳。”秀气的柳眉微微颦起。
“可是沐爷吩咐今儿个非得替夫人做一百件衣裳不可。”
一百件?孙兰娘的小脑袋轰地一声
这沐液蟀未免也太慷慨了,随随便便就要替她做一百件衣裳。他可知道这一大笔银子,可以救活多少苦难人家?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穿下到这么多件衣服啊!
“我真的不需要。”孙兰娘一脸为难,要她平白浪费这么多银两,她实在感到很头疼。
“沐夫人,您这不是存心教我为难吗?”做不成这笔大生意,张老板自然是满心不甘,两脚杵在厅里就是不肯走。
孙兰娘无奈地看了身旁的翠儿一眼,又望见外头忙碌来去的下人,她突然有了主意
爱里下人的衣裳布料又粗糙又单薄,冬天天气严凉,实在需要厚厚的棉袄才能暖得了身。
“张老板,我说我不需要衣裳,可我府中数十名丫环、家丁需要啊!”楞了下,张老板马上会意。他一听还有生意可做,原本的苦瓜脸顿时笑成弥勒佛。
“没问题、没问题!”他笑得合不拢嘴。“我今儿个带了近百匹布料来,全都是上等货色,就等夫人吩咐他们过来,小的亲自替他们量身。”
“嗯。”孙兰娘满意地点头,转头轻声吩咐身后的翠儿。
“快去叫所有人集中到前厅来。告诉他们布庄张老板要替大家量身,新衣裳布样花色全可自己挑选。”
“少夫人,这”一听到少奶奶要替大伙儿做新衣裳,这可是翠儿从没听过的大事哪!
饼去,他们穿的衣服都是一大批、一大批送来的,每个人穿的都一样,大伙也早就习惯了。没想到这会儿好运却罩到他们头上,不但有新衣服可穿,还能够亲自挑选喜爱的布料、花色,听了怎不教人心动?
“快去啊!就说这是少爷的意思!”孙兰娘细柔好听的催促,将乐陶陶的翠儿自恍惚神思中惊醒。
原来这是少爷的意思啊!真好真好,自从少奶奶进门之后,整个府里都变得不一样了。她简直就是大家的福星,少爷何其串运,能娶到这么一个贤慧明事理的娇妻!
翠儿极其开心的拔足狂奔,四处奔相走告,传递这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于是,一大清早的沐府,闹哄哄的兴奋声浪越传越大,每个人脸上都挂著兴奋的笑容,活似第一次穿新衣的孩子。
沐液蟀被这股恼人声浪扰醒,在书房卧榻睡了一夜的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跨出书房大门。
“谢谢少爷!”
“谢少爷”
“少爷,您对我们真好!”哪知才刚踏出房门,沐液蟀立即被一连串答谢声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谢我什么?”他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谢谢少爷替我们大家作新衣裳。”大家验上全挂著喜孜孜的笑容。
做衣裳?他有吗?他只记得找了布庄张老板来替兰娘
沐液蟀冷眸一眯不用说,这肯定又是她出的主意。
他原本只是想给她做批新衣裳,没想到,反而施恩施到别人头上去。
在他前往揪出始作俑者的路途上,每个人见他就感激涕零的不断道谢,弄得沐液蟀尴尬得不知该做何反应。
他是打算讨好她,可并不打算讨好其他不相干的人啊!
沐液蟀来到前厅,里头还有几个丫环在量身,孙兰娘就站在一边,一派从容闲适的模样让他气得快抓狂。
“你跟我来!”脸色严峻的男人咬牙切齿、一把钳住丽人纤臂,在下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消失踪影。
“又是你干的好事?”路上沐液蟀不发一语,直到粗鲁地将她拽进房里。
不过才花了百来两银子,还算便宜了你!
孙兰娘在心底冷哼,板著睑一声不吭。
“说话。”沐液蟀不悦地沉声命令道。
她满不在乎的扫视他一眼,红艳艳的小嘴抿得更紧。
他可以不在乎她、不将她放进眼里,但她也相对有拒绝开口的权利。
孙兰娘优雅至极地踩著小步,迳自在桌边坐下,恍若末闻地拿起书读著。
她简直恼人至极!还敢这么大胆,竟然不理他?
沐液蟀恨恨一咬牙,在屋子里气恼的踱起方步来,宛如一只坐困愁城的猛兽。
向来冷漠寡情的他对谁都毫不在乎,唯独对她的闷声不吭难以忍受。以往那张总是漾著灿烂笑容的脸庞此刻疏冷如冰,她好像连看他一眼都嫌麻烦。
不行,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他怎能拉下脸、抛弃尊严向区区一个小女人示弱?
但他就是该死的在乎,甚至发疯似的渴望她再用那喋喋不休的呢哝软语对他说教。
“算了,要做衣裳尽管让下人做去,你高兴就行!”他气恼的作结,冲到小人儿面前一把将她卷进怀里。
“但我不许你不言不语、不理睬我!”
原本面无表情的芙蓉验蛋,慢慢的有了波动。
“你在乎我?”孙兰娘芳心窃喜,心里再度漾起渺小的期盼。
“别得寸进尺!”他低声咆哮,狠狠吻住那张他渴望了一整夜的红唇。
原本打算坚持到他肯交心为止的孙兰娘,也在他双唇的撩拨下,彻底投降了。
一直以来,两人无论再怎么不愉快、有多大的争端,一到晚上他总霸道地缠著她,一刻也不肯放开。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跟他吵架,甚至喜欢他用厚实胸膛、强壮有力的臂膀占据她一整夜。
昨晚,还是他们成亲以来,他第一次没有进房来。
孙兰娘心都碎了,甚至以为他再也不要她了!
像是想抓住最后安心的保证,她突然展开纤臂紧紧搂抱他,紧得像是要将彼此揉在一起。
谁能抗拒得了如此诱惑的邀请?
“你休想用这招说服我。”他绷紧嗓子开口,但声音已经粗嗄得不成样。
“我并不想说服你,我只要你好好爱我!”她仰起无辜绝美的小脸,潋艳迷蒙的眸底盛满渴望。
“我会爱你一次又一次!”他满含渴望的目光和嗓音,刮起她肌肤上一阵颤栗。
“可是我”话语未竟,檀口马上被一双滚烫的唇彻底侵占。
小女人的所有思想霎时如尘沙飞散,在一次又一次翻天覆地的欢爱中,心底却仍有个微弱的声音传来
她要的爱不是在床上,而是在他的心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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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激情过后,一个伟岸的身躯悄悄的翻身下床。
孙兰娘躺在床上,突然觉得心好沉重。
看他这个态势,肯定又要出远门了。
这一趟,不知又得去多久,她得捱尽多少夜晚思念著他?
“你又要出远门?”终于,她忍不住张开眼,轻声问道。
“嗯。”他头也不回的穿著靴子。
“去哪?”她可怜号兮的瘪起小嘴。
“温州。”
一听到他轻描淡写的交代,孙兰娘的小脸立时垮了下来。
“你上回不是才去过吗?”
一双黑眸毫无温度地朝她扫来。
“除了当好你体面的沐家少夫人,其余的事你最好少过问。”他残忍地将她的关心与不舍全丢回给她。
“我是你的妻子,关心你是天经地义。”她乐意再三提醒他。
“我想从你身上得到的,绝不包括关心这一项。”
“你好寡情。”
“很高兴你终于对我有点了解了。”他冷冷一笑。
“为什么?”她气愤地瞪著他。“为什么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对你而言真的只是生孩子的工具吗?”
为什么?沐液蟀反倒楞住了。
是因为拒绝被她操控、被她改变,还是害怕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这是我的规矩。”他像是在逃避什么般急急的别过头去,冷声说道。
“成了家,做丈夫的就当以家庭为重。”孙兰娘丝毫下放弃,想尽办法都一定要让霸道的他明白这个道理。
去他的以家庭为重!
他是个男人,理应在外有番作为,每天巴在女人身边像什么样?他沐液蟀向来最鄙视的,就是这种脑中只有儿女私情、生平胸无大志的男人!
“男人有男人的抱负,家只是累赘。”他的语气不带感情,却不敢转身面对她,仿佛怕多看她一眼,就再也跨不出这道门似的。
“可是、可是我希望你留下来”
那泫然欲泣的娇柔嗓音惹人怜惜,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被她打动。
虽然背对著她,成功掩饰了自己脸上复杂交错的神情,沐液蟀却依然陷入天人交战的剧烈挣扎中。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自从娶了她之后,他变得这么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就连听到她落寞的声音都会于心不忍?
“别做无理的要求,这是不可能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沐液蟀加快速度穿鞋、著衣,意气风发地抚平崭亮笔挺的厚棉锦袍便准备出门。
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他昂首阔步跨出步伐,却仿佛有条无形的线拉住了他,敦他的脚步格外沉重。
目送他的背影,孙兰娘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别去”她那声可怜兮兮、宛如小猫被遗弃的哀鸣止住了他的脚步。
别理她、别看她,软弱不该在他身上出现沐液蟀严厉地警告自己。
但,他却像是被下了蛊般,不由自主地回首,直到那双涟涟泪眸映入眼底,拧痛他的心口。
“我非走不可。”他在情感与理智间努力挽回劣势。
“可你走了我会好孤单,而且,我怕一个人睡。”孙兰娘软声软语,希望苦肉计对他有效。
“叫翠儿来陪你,我准她上床就是了!”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可我只要你”孙兰娘紧咬著唇,明明是那样纯真的眸此刻看来却是那般勾魂。
他怔忡呆立原地,盯著锦被自她胸前滑落,露出一大截雪白滑腻的肌肤。他的灵魂好似被剖成两半,理智与情感在两端相互拔河。
“我保证,我会当个安分的小妻子,绝对不再闯祸惹你生气了,好不好?”她哀哀央求著。
“我不接受条件交换。”他依然面色冰冷,声音却喑哑得不像话。
“留下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孙兰娘发出性感低喃,故意让锦被更下滑一些。“我求你不要走”
“你这小妖精!”他低沉粗嗄的声音,带著抵抗不了诱惑的挫折。
他知道,这个女人掌控了他。
她让他失控、让他疯狂、让他情不自禁、让他—为她的一颦一笑失了神。
这个明明不完美,却教他疯狂迷醉的女人,简直可恶!
“我爱你”她的真情呐喊令他心醉神迷,但突然间
沐液蟀全身一僵,仿佛被这句话浇熄了热情。
他头也不回的夺门离去。
他终究还是走了!
孙兰娘目送他的背影离去,而他,却连一眼也不曾回头看她。
瞧他那背影,简直像个无牵无挂的游子,来去不留痕迹,从不曾留恋、更不会为谁感到不舍
但她会!
是的,她会!
她明知道这男人危险、深沉,明知道他的心思全放在扩展事业版图上,但她还是牵挂他、眷恋他、不舍他,甚至痴心妄想将他的心,偷出一小块。
真是个顽强至极的男人啊但她却爱上了他!
她不会罢休的,在他没把她搁进心房前,她绝不会轻易放弃
他要的是平静,那她偏要把他的生活搅得全盘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