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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房外客厅内壁炉的火早已熄灭。
欣桐侧躺在床上,静静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仿佛知道她正在观察他,利曜南睁开眼睛。
“我以为你睡了。”像做错事的小孩,她急忙垂下眼帘,潮红的脸蛋有掩不住的羞怯。
“我该送你回去了。”他翻身下床。
他的话让她愣住。
欣桐拉著被单从床上坐起。“我今晚可以不要回去——”
“你还是回去好了,以免你母亲为难你。”他穿上衬衫。
“我不在乎。”她急切地回答。“我想留下来陪你。”
“我是一个大人,不需要人陪。”他撇嘴低笑。“听话,别像一个孩子。”
这句话对她产生了影响。欣桐会一辈子记住,他并不需要一个孩子,他要的是一个成熟女人。
她拉著被单滑下床,无论是否做好心理建设,仍然难以鼓起勇气在他面前裸露。
她转过身,沉默地穿好他从壁炉上取来的衣物。
“明天,你能到医院来接我吗?”穿好衣服,她问。
“明天我很忙。”他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门口,打开大门。
她跟在他身后,垂下的脸上有失落的表情。
她想要表现得成熟,像一个成人,她知道自己不该任性地做要求,因为他确实很忙。
“不过这个周五我们可以见面。”他忽然道。
欣桐欣喜地抬起脸。
“周五等我下班,我们一起吃饭。”在电梯中,他低头凝望她喜悦的脸蛋,粗嗄地道。
“好。我会告诉董事长,周五我不到医院,我一定会等你。”
“傻瓜。”他低笑,抱住她纤细的腰肢,亲吻她的鼻尖,暧昧的动作透著一丝宠溺。
也许因为这瞬间太幸福,欣桐的心忽然涌起一丝酸楚。
虽然仍然不能确定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但至少,她已经确定自己的心,也做出承诺
无论未来是什么,至少现在的她,不会后悔。
虽然“身分”已经不同,欣桐每天仍然准时上下班,一到晚上,她会自己搭公车到医院陪伴她的“爷爷”
“董事长,我给您带了水果来。”
依习惯打一声招呼,老人也如往常一样看他的报纸,没搭理欣桐。
欣桐找了一个位子坐下,开始专心削起水果。
她每回到医院,就如这般情景,病房内两人沉默无言,各自做自己的事。
“你每一次这么准时来看我,是为了什么?”
老人突然开口说话,欣桐愣了半晌。
“您在生病,我想,病人会需要陪伴。”这是她心中想法。
“谁告诉你我生病?”老人皱起眉头。“我的病早就好了!我之所以住在医院里,是讨厌有人烦我!”
欣桐手上拿著削了一半的苹果,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回嘴。
“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我说我讨厌有人烦我!”看到欣桐没有反应,老人索性扔下报纸。“你大概不知道,你每天到医院其实让我很厌烦!”
无端的指控让欣桐哑口无言。
“说起来,除了血缘关系,我们之间并没有祖孙亲情,你每天到我这里来削苹果,真的是心甘情愿的?”老人突然刻薄地质问。
欣桐没有回应,选择平静地削她的苹果。
欣桐的安静却惹来老人的不满。“既然不想回答就给我出去,以后不必再来了!”
欣桐放下手上的水果。“如果我不想到医院,没有任何人能勉强我。”停顿数秒,她平静地接下道:“虽然上一回,是您叫我到医院的,但这一次您又叫我走。董事长,请问我究竟何时该来?何时该走?”
老人瞪大眼睛,本来一脸不高兴忽然回复冷静。“现在我要求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老人意外地收敛起蛮横,口气显得平和许多。
欣桐将水果削好后切片装盘,处理干净才端到老人病床边的小几上。“董事长,请您要记得吃水果。”
她淡淡地提醒,跟老人一样,仿佛刚才的插曲不曾发生。
老人拿起报纸继续看他的报,至于欣桐说的话,他就像没听见一般。
老人的反覆无常,欣桐并不介意,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医院跟老人说话时常得不到回应,她早已经习惯了。
“明天记得,准时到医院来削水果!”欣桐准备离开前,老人若无其事地道。
欣桐一怔,随即应了一声:“是。”然后轻轻将门带上。
她并不了解,她淡然的态度,已轻而易举扫除老人的疑心。
在商场打滚多年,朱狮从来不相信任何人!这些人中还包括他精明能干的外孙,利曜南。
伹现在,大病后远不如前的健康状况,让一生不向命运低头的他,被迫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接班人——
一个他能完全信任的“亲人”
瑞联银行的董事陶百钦大驾莅临红狮,是一件大事。
“你们不知道吧?陶特助的家世很好,她父亲是瑞联银行的董事,她到红狮上班只是幌子,主要为了方便接近利先生!因为这两家不但门当户对,而且两个人郎才女貌,听说利先生的母亲朱凤鸣女士和瑞银的董事陶百钦先生,早就认定两人是一对了!”秘书室的资深主秘,一脸八卦相地跟部门的同事宣布。
“真的吗?这么说陶董事到我们红狮银来,是为了陶特助?”
“想当然,这是主要原因,否则商场上哪有掏心挖肺谈合作的道理?!”主秘教训她手下不懂事的小秘书。
“啊?那我们不是没机会了”
“干嘛?!你少不自量力了,你以为有几分姿色,总经理就会看上你吗?何况你一没家世二没本事,总经理会看得上你们才怪!”主秘两手叉著腰嗤笑,别有用意地看了欣桐一眼。
银行里的员工,到现在还不知道欣桐是董事长的亲孙女。但同事嘲弄的话语欣桐并不放在心上,因为毕竟,这样的身分对她而言并不真实。
然而这些有关“门当户对”的流言,对她造成了影响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主秘粗鲁地推了欣桐一下。
“啊”“啊什么啊?人家陶董是客人,还不快冲咖啡送进总经理的办公室?!”
“是。”欣桐连忙站起来。
整个秘书室就属欣桐最资浅,小妹只负责倒茶,为客人冲咖啡的工作自然落到她身上。
欣桐的咖啡才刚端到门口,陶百钦已经准备离开。
“那么就这么说定,我这女儿就麻烦你多调教了!”陶百钦拍著利曜南的肩膀,话中有话地鼓励。
利曜南把人送到电梯,后面跟著一脸羞容的陶欣。
“mandy十分聪明,有她在身边协助是我的运气。”利曜南道。
“是你不嫌弃,有空多到家里来坐坐,我让小欣下厨,可不是我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这女儿的厨艺可是没话说的!”陶百钦笑呵呵地道。
“那就今晚吧!陶董不嫌弃,我今晚就到府上打扰。”
利曜南豪爽的答应,让陶欣双眼一亮。“总经理,您忙的话就别勉强,我爸他明知道你忙,还强人所难”
“一点都不勉强,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除了工作能干外,我倒想了解你的另一面。”
陶欣喜上眉楷,这是头一回,利曜南有这么明确的表示。
“呵呵呵!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你跟小欣一起回家,我会泡妥一壶好茶欢迎你!”
“那就在这里先谢过陶董。”
陶百钦笑咪咪地离开后,陶欣随即跟著利曜南回到办公室。
秘书室又开始活络起来,传著八卦。
“我就说这两家早就打算联姻了,否则陶董干嘛挺咱们总经理,坐上银行团代表的宝座?”
“就是说啊!不过总经理和陶特助还真的很配耶!不但郎才女貌,连身分地位都互相匹配。”
“就是说啊”欣桐呆在秘书室门口,她手上的托盘变得沉重
她忽然想起,自己并不了解利曜南,至于他与陶欣的关系,她虽然问过他,但当时他并没有给她答案。
“傻瓜,不要胡思乱想”她喃喃自语,警告自己。
“纪欣桐,你又在偷懒了?!”主秘刚好走过来,看到欣桐在发呆,正好找到藉口骂人。
“我”
“我什么我?还不快去工作!”主秘凶巴巴地喝斥。
“是。”欣桐急忙走回座位。
“托盘啊!托盘要送回茶水间!”
“是。”欣桐又急忙往回走。
“笨死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主秘咒骂。
利曜南与陶欣正巧从办公室走出来,陶欣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掩嘴嗤笑。她虽然已经知道欣桐的身分,但奉命暂时不能说出来。
陶欣娇小的身材靠在利曜南身边,小鸟依人。“我跟利先生要先离开,有任何利先生的电话,请对方打我的手机就行。”
“我知道了,陶特助。您尽管放心,办公室一切我会处理妥当的。”主秘谄媚地走上前。
欣桐悄悄走进秘书室的茶水间。
她背著茶水间的门板,揪紧胸口的衣襟,虽然她强迫自己绝对不能胡思乱想,但这一刻,她的心却感到无比脆弱
晚上九点,台北街头阴雨绵绵。
欣桐站在街道这一头,她仰著脸,凝视对街那幢豪宅的十三楼窗口。
窗内漆黑一片,这表示他还没有回到家,然而在这寒冷潮湿的夜晚,她已经站在这里等了三个钟头。
一部宾士车开进大楼车道,欣桐认出那是利曜南的车子。她一阵冲动,漫无目的奔向前——
吱——
刺耳的煞车声几乎要震碎耳膜,欣桐呆在车子前方,只差几寸就会撞上她。
“你在这里做什么?!”利曜南认出欣桐。
“我、我在等你”她嗫嚅著,慢慢回过神。
“等我?”
他脸色很冷。“我想跟你说话,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欣桐困难地道。
他没有接腔,这短暂的沉默,让空气几乎凝滞。
“上车再说。”他终于开口。
欣桐忐忑地上了车,利曜南随即将车子开进车库。
下车后,他们搭电梯直接前往利曜南在十三楼的住处。
“找我有事?”
回到住所后,利曜南脱去外套、扯下领带,直接问她。
从他脸上,欣桐看不出他的情绪。
“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见你,跟你说话而已。”她坐在沙发上,两眼盯著自己的膝盖。
“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你今晚一直待在陶特助家里,刚刚回来吗?”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问题,终于冲口问出。
利曜南挑起眉。“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很忙,你跟我说过,要到这个周五才有空”她瞪著自己瘦削的膝头,无法控制问出口的话。
他正眼看她,冷冷地问:“你在怀疑什么?”
“不是,”她抬起头,强颜欢笑。“我只是随便问问——”
“与陶董吃饭,只是公事之一。”他面无表情地道:“如果你连这个也不明白,就太幼稚了。”
“我知道,”她急于解释。“我没有怀疑什么,只是这几天我一直无法单独跟你说几句话,所以——”
“你在秘书室工作,应该知道我的工作繁重。这一点你最好跟mandy学一学,她绝不会分不清公事跟私事。”他的口气冷峻。
欣桐垂下眼,她的脸色明显苍白。“对不起”
“我们在同一家银行工作,”他的态度缓和下来。“如果你想跟我说话,只要敲门走进我的办公室就可以了。如果我不那么忙,上班时间也可以抽空跟你说几句话。”他走到她身边,温柔地抱住她。
“不,我不会在上班时间烦你的”
“乖女孩。”利曜南抱紧她,他粗糙的手掌在她身上摩挲,粗嗄地道:“今晚留下来陪我。”
“好。”欣桐柔顺地回答。
他突然推开她少许,眯起眼研究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你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你特别柔顺?”
“你不喜欢吗?”
他不置可否,嗄声问:“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改变?”
“我没有变,”她垂下眼,轻声回答。“以前我只是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现在我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这样而已。”
“那么,你要什么?”
她抬眼望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要的,我都愿意给你。”她答非所问地低喃。
利曜南的脸色一窒。
“奇怪,这是我第二次听到你说这种话,但是却一点也不觉得厌烦。”他笑开脸,然后抱紧怀中柔软的女性娇躯。“你在吃陶欣的醋?傻瓜,今晚躺在我怀中的女人是你,吃醋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欣桐猜不透他的态度代表什么,却因为他的话,而感到释怀。泪水莫名地凝聚在她的眼眶,她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利曜南
用尽她所有的力气,紧紧紧紧地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