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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悦宁在大批马队的护送下前往承德。
自从那天佑棠在“熏心楼”问她是否曾与他见过面后,就不曾再开口问她第二次,且连日来她也没机会和佑棠见上一面。
这几日来她把这事搁在心坎上,却只是想想罢了。就算佑棠记得她又如何?她能奢望他脑海中残存的记忆会改变些什么?
这趟到承德她心中也没太多想法,主要是媚秋也随行!他带自个儿同行或许只是掩人耳目!
每每思及此悦宁的心便酸涩无比!她徒有浚王府少福晋的空名,却永远得不到丈夫的心!
“格格,您为什么容忍贝勒爷把那女人也带来承德?”快到承德时,小喜憋了好几日的气终于再也憋不住问了出口!
她实在气不过那个媚秋反客为主,整日腻在贝勒身边,根本以少夫人自居!
看着窗外风景悦宁淡淡地道:“又能如何?如果夫君的心不在自个儿身上,做任何事都是多余的!”
问题就卡在这边,小喜再也问不下去,只能暗自替格格叹息。
到了承德别业,小厮们打理了一间靠东侧的厢房给悦宁住进去。
小喜一进了房子内张望了一番,突然蹦一句话来-“爷住哪儿?”
那小厮愣了愣,隔半晌才回道:“爷住西进房。”
“那怎么不腾出间西进房给少福晋住?”小喜追问。
“西进上房只得两间,一间给爷住,另一间表小姐一早便指定了,一到承德就住了进去!”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悦宁在一旁听了这话别过了头去。
可见是熟门熟路,这所别业佑棠想必带她来了多次!
连别业的下人也欺主,不拿她当主子看。
“这可是反客为主了不是!”小喜温吞吞的性格终于也被惹得发火!
“岂有主人住客房,客人反抢去住主人房的道理!”
“这个”那小厮两手不断搓着衣角,垂下了头,两颗眼珠子畏怯地溜动着,不住地去瞧悦宁的反应,显然已吓得答不上话来。
“什么这个、那个!还不快给少福晋换房间去!”小喜两手插着腰,发起脾气来很是惊人!
她虽是个下人,可心底不服、豁出去要替悦宁出头!
被小喜这一指正,那人顿时气短,手足无措地站立难安。
“算了,不过是个看主子面色吃饭的,你为难他也无用。”反倒是悦宁淡淡地道。
“谢谢少福晋!”那下人不等小喜再发难,匆匆逃去。
“格格!”小喜顿足叹气。
“这口气无论如何不能吞下去的!”
悦宁不答腔,只是摇头不语。
“她已经当您好欺负,不将您放在眼底!您要再让下去她可要欺到您头上去了!”小喜慷慨激昂地劝道。
“她欺我是因为仗着有人替她撑腰否则她怎又欺得了我?”悦宁苦笑。
小喜又一次张口说不出话。
可不是?贝勒爷若心向着格格,就算再多来十个媚秋也兴风做浪不得!
之后几日相安无事,悦宁在承德别业住了半月没见到佑棠,心头的酸涩渐渐压抑,她已放手考虑经过几番波折,毕竟懂事了许多,知道若非自己的,强求亦强求不来。
日子平静无息地滑过,悦宁到承德将近一月,已开始想念北京。
她不知佑棠心底打的主意,他带她来承德莫非只是想冷落她?这点在京城她早已明白,他又何需特意将她带来承德,再刻忘冷淡她?
这日她觉得无聊得紧,加以脚伤已好得差不多,她终于走出自个儿住的东进屋,决定到前苑走走。
她才一走出屋子,就见到前苑一阵扰攘,一群侍卫不知何故,在园子里围成一团。
“我要找你们少福晋,前门侍卫已经通报过的!”悦宁一走近,就听一男子的声音怒道。
“不管有没有报过,咱们直接听贝勒爷的差,贝勒爷早吩咐过你不得见咱们少福晋!”那群侍卫里领头说道。
悦宁不做声,再走近些蹙眼一瞧,那群侍卫果真是跟着佑棠的亲信。
“岂有此理,我是奉敬谨王爷的命令先行来通报的,你们不让我见格格,我回去怎生交代?”那男子怒道。
悦宁认出了那是戎左的声音,又听到他提到自个儿的阿玛,不禁高兴地唤出声“戎左!”
“格格!”戎左见着了悦宁,这下一干人再也挡他不住,他很快排开众人,奔到悦宁身前去。
“戎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能再见到戎左,悦宁高兴极了。
“那日我从浚王府回敬谨府后,王爷得知我来见格格,便传我去问了许多话,过后想是王爷心底也挂念格格,于是从浚王爷口中得知你们往承德来后,便要戎左赶着来报讯!”
原来阿玛没忘记她,心底终究还是挂念着她的!
“戎左,阿玛让你来承德同我报什么讯?”悦宁急问。
“王爷要我来找您,说是-”
“贝勒爷吉祥!”
戎左的话说了一半,后方一群侍卫突然大声齐呼,朝着前方走来的男人垂首施礼。
悦宁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看到了一个月不见的佑棠!
他身返仍然跟着媚秋,情境仍然如同在京城一般。
“贝勒爷吉祥!”纵然心有疑惑,戎左也不忘先行过礼。
戎左心底的疑惑起自于媚秋!
他是第二次见到这女人,每回都是紧跟在贝勒爷身边出现,见了格格也从不施礼,教不知道的人要误以为她才是浚王府的少福晋!
佑棠眯起眼,对戎左视而不见,他突然上前一步拉住悦宁的手往前就走。
“贝勒爷请留步!”戎左这回赶紧挡在佑棠之前。
同时间悦宁亦甩脱他的箝制!
佑棠照例没理会戎左,却对悦宁甩脱他的行为怒目而视!
“表哥”身后媚秋极尽柔媚地嗲声唤住他,企图挽回他的注意。
佑棠不为所动,仍然瞪住悦宁。
听见媚秋的呼唤,悦宁提起硬气,索性别过头不瞧他,连退了数步!
“贝勒爷,是王爷派戎左先来见您!”戎左进前一步,挡在悦宁和佑棠之间。
戎左瞧出弥漫在两人间微妙的尴尬,他这一举动护着悦宁的居心十分明显。
佑棠终于正视戎左,阴鸷的眼彷佛浸了两颗寒冰!
“敬谨王爷有事?”他态度冷淡,不称岳丈,仍唤王爷。
“王爷思念爱女甚笃,不日将驾临承德。”戎左道。
佑棠倏地眯起眼、停顿片刻,他竟然道﹕“明日我就要启程回京!”
意思便是敬谨王爷千里迢迢赶来只会扑个空!
“那你先回去,我可以留在这儿等我阿玛!”悦宁立刻回道,不管他同意与否,心底已打算留下。
“没这回事!”他断然道。立刻否决,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巧妙地越过戎左,再度擒住悦宁的双腕!
“你做什么?”她一时挣不脱他,情急之下张口便喊﹕“戎左救我!”她一时甩脱不了,见戎左就在身边,从前在敬谨王府她一向受戎左保护,便下意识向戎左求救!
佑棠手劲倏地一紧,力道大得几乎拧断她的骨头!
“贝勒爷?”
戎左口里唤住佑棠,才想出手,原本在身后按兵不动的侍卫突然又有动作,霍地涌上前再次将他团团围住!
悦宁求救不成,反而手臂被他强劲的握力掐得几乎骨碎!尽管她奋力挣扎、却只是徒劳,反倒愈加深手臂上的痛楚!
“你凭什么不让我见我阿玛?”这回佑棠又把她拖回房间,悦宁已忍无可忍!
“我警告过你不许再见那男人!”一进房内,他把她抛甩在炕上,无视她的问话,先冷冷地恫吓她!
“我问你为什么不让我见我阿玛!”悦宁亦不理会他,执拗地问她要知道的答案。
“你想见你阿玛,我自然会安排你们见面。”他冷鸷地道。
“什么时侯?”她疑惑地问。
“到时我会通知你!”他随口道。
明显听得出是敷衍!
“我现在就要见我阿玛!”她拗起来。他不能体会她的寂寞无助也就罢了,现下还要如此限制她,她只觉得心底万般委曲!
“你真正的目的要见你阿玛,还是想见刚才那个男人?”他突然沉下脸,神色阴郁地指责她。
悦宁呆住,她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他想到哪去了?
“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以用莫须有的罪名指控我!”她终于找到声音,激动到全身打颤。
“我眼睛看到的就是事实!”他用跋扈的语气说道。
“你别把我看得同你!”悦宁气得反控他。
他脸色骤然一变,两拳握紧。
看见他握紧的拳,悦宁小心地往后退,跟着突然转身跑开-下一刻佑棠已抓住她。牢牢把她锁在铁臂间,她甚至跑不出房门!
“你别打我!”悦宁不住挣扎。
“我说过不会再打你!”他铁青着脸,因为她的话更加恼火了。
悦宁不信,仍然不断挣扎,直到他突然吻住她-但不一会儿叩-“该死的!”佑棠破口大骂。
她竟然咬了他!
悦宁趁这时逃命似地夺门而出,没命地跑出东进房!
佑棠脸色阴霾地杵在房里.
按理咬了他简直是罪不可恕!可他却没立即追出去,抓她回来打上一顿屁股,原因是他突然被她超乎一般女子的精神给慑住!
他从没见哪个女人这般大胆过,更何况竟敢张口咬自个儿的夫君!
“竟是个格格做出来的事!”他喃喃自语,伸手抹掉嘴角的血痕冷例的俊脸出奇地乍现一丝笑纹!
悦宁直奔到大门前才停下来喘息,她怕佑棠追上来,略微喘口气后,便往大门走去。
“少福晋请留步!”守门的侍卫拦住她。
“让开,我要出去。”悦宁皱起眉头。
“少福晋想上哪儿去,咱们可以随身保护!”
“不需要,我只不过出去走走,半日就回来,不会有事的!”悦宁匆匆奔出,身上根本没带半两银子,可她估量着自个儿手上的翡翠镯子定可典当不少钱,要是变卖了应该够她侍在承德等阿玛来!
“少福晋是千金之躯,自然得谨慎小心些,还是由小的们随身护卫-”
悦宁没等那守卫把话说完就径自出大门而去!
“少福晋!”守卫在她身后叫嚷着,几个人跟在她之后出来!
“别跟着我,要不回头我让贝勒爷处罚你们几个!”悦宁故意恫吓他们。
那些守卫这才听话,乖乖杵在大门口,一个也没敢跟上来。
悦宁出了大门后便漫无目的地行走,就这样在大街上走了半日,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这时节在承德,晚上若顶上没个遮瓦的地方是会冻死人的!
就在悦宁开始耽忧之际,身后突然有人拽住她衣袖
“戎左、小喜!”悦宁乍见熟人,喜出望外。
“你们两人怎么会-”
“贝勒爷从守卫口里知道您出了府,眼看着时辰过去却不见您回府,便派人出府大肆搜寻,我求贝勒爷也让我出府找您,没想到才一出府就遇到戎左,于是咱们俩就结伴同行,直到这会儿天都快黑了,总算找着您了!”
小喜才喘口气,忙不迭地又道:“格格,您这半天跑哪儿去,可要急煞小喜了!”
悦宁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想着要离开王府,走了这大半日,也不知道自个儿能往哪儿去”
小喜握住悦宁的手。“下回如果您耍走可千万记得带着小喜,再也别抛下小喜一个人,我担心死了!”
“小喜”悦宁心底一感动,鼻子一抽就要当街哭起来。
“格格别哭,这儿是大街上呢!”小喜忧心的脸上总算露出笑颜,见悦宁转眼就能哭,心想格格终归还是个孩子悦宁忙拭去泪,破涕为笑。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不如先到我落脚的客栈吧!”戎左道。
戎左在街上雇了部车,驭了许久三人才来到这间叫“悦来客栈”的小店家。戎左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格格,要委曲您了!”
这客栈专门供过往行人留宿,可想而知设备简陋,只求方便而已。
“哪里的话,比起露宿街头这可好上千百倍了!”悦宁体贴地道,并不嫌弃。
纵然她尚有些孩子气,比起从前那般任性,是真正为人着想了!小喜、戎左互换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格格为什么要离开王府呢?”戎左问。
小喜一听戎左开口问这个,立刻抢道﹕“还不都是因为-”
“小喜。”悦宁打断小喜的快嘴。“没什么,只是觉得闷了,想到外头住两天。”她婉转解释。
小喜不能畅所欲言,见悦宁还把苦往肚里吞。干脆撇过了头赌气不说话,心底为悦宁不值!
戎左见这情况,心底还有些胡涂。
“如果觉得闷,告诉贝勒爷一声也就是了,您就这么走出王府,要教许多人担心的!”他劝道。
“唉,说你笨,你还真是根木头!”小喜忍不住在一旁嘀咕。
戎左自然知道小喜是在骂他,可他被骂得糊里胡涂,着实冤枉!
“你是在骂我笨吗?”他心有不甘,还是要问个清楚。
“废话!不骂你还能骂谁?”小喜嗔道。
“为什么骂我?”戎左抓抓头,瞪大了眼。
“当然骂你!你见了贝勒爷两次,难道没瞧见老黏在爷身边的狐狸精?”这回悦宁阻止不及,小喜已经冲口而出。
戎左愣了愣,转头瞧悦宁不自在的神色,电光石火间想明白了。
房内顿时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格格要留在承德等王爷?”不知该说些什么,戎左只得转移话题。
“嗯。”悦宁点头。
“那好,格格如果不嫌这地方肮脏,我就让店家另外收拾一间上房,您和小喜就先在这儿住下再说。我想这间客店离城有段距离,贝勒爷暂时应该找不到这地方来的。”
“这样很好。”悦宁道。
于是悦宁同小喜两人就这么在这间小客店里住下了。
致于王府里,此刻却是找翻了,任谁也想不到悦宁会选择住在离城三里、毫不起眼的一间小客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