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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像是没听见一样躺在那儿，甚至还闭上了眼。
许其琛无奈。
他知道，母亲恨他，恨他签了截肢的同意书。
就像她之前崩溃时说的，如果截肢才能活，她宁愿死。
但许其琛作为儿子，他做不到在还有拯救余地的时候，选择放弃母亲的生命。
所以他们都没错，错的是那个伤害者。
“妈……”许其琛握住她的手：“只要您能坚强，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许夫人仍旧阖着眼，没有说话，但许其琛知道她醒着。
因为她挣甩开了他的手。
许其琛沉默了几秒，然后道：“那我先去见医生，您好好休息。”
说罢，即便知道母亲并未睡着，许其琛还是轻手轻脚离开了病房，并小心翼翼带上了房门。
许夫人听着耳边的悉悉索索声，直到彻底安静下来才睁开眼睛，那双漂亮的美眸中带着猩红，还有绝望。
“夫人……”女佣从浴室里端着盆出来：“我给您擦手。”
“滚。”许夫人的音线没有一丝起伏。
“夫人……”
“滚啊！”
生怕许夫人再次情绪激动，女佣立刻把盆端了回去。
老爷和少爷交代过，夫人不喜欢做的通通不做，避免夫人情绪过激。
许夫人再次闭上了眼，女佣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以为她真的睡着了。
想到还有事，女佣也轻手轻脚离开。
许夫人脑子里十分复杂，剪不断，理还乱，根本就没注意女佣离开了病房。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黑暗的未来。
……她曾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右手狠狠捏着左手的手肘，感觉到明晃晃的痛，伴随着双腿的疼痛，两者无一不是在告诉她：这不是一个长梦，而是事实，已经真实发生，更改不了的现实。
她真的很想死，甚至想过凌晨趁着所有人熟睡一死了之。
是的，她就是接受不了现在的自己。
明明曾经的她光鲜亮丽，出门在外是连路人都会特意转头看一眼的存在。
可现在……呵呵，现在的她也是别人会特意看一眼的存在，只是那眼神中不再可能是惊艳，而是换成了怜悯，换成了恐惧，换成了震惊。
两者，落差太大了。
可偏偏，不管她从几点醒来，身旁永远躺着一个人，不是她的丈夫，就是她的儿子。
坐在凳子上趴在床边睡，这个姿势非常辛苦，可他们父子俩这段时间都是这么度过的，即便是睡着，精神都是紧绷着的，只要她稍微动一下，下一秒他们的眼睛立刻睁开。
即便在他们睡觉的时候，女佣都会在旁边值夜班。
他们害怕她自\/杀，所以二十四小时无间隙的守着。
从出事到现在才过去没多久，但是对于许家来说简直度日如年，一家三口都憔悴了许多，尤其是许父，鬓角竟生了白发。
想到曾经的自己，许夫人就痛苦，身体微微颤抖，睫毛抖得厉害，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了枕头上。
哭了一小会儿，她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立刻睁开了眼睛，表情微变。
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肚子，许夫人皱着眉：“来人，来人……”
感觉肚子越来越痛，她抬高了声音：“快来人啊……”
刚才吃的东西有问题，她现在感觉肚子里面在翻滚，夹杂着阵阵的疼。
连续叫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许夫人想要去按呼叫铃，但呼叫铃设的地方距离她太远，她捂着肚子，身子处于弯曲状态，更是碰不到。
一个没注意，狼狈摔到了地上。
“……”许夫人无暇顾及疼痛，向浴室的方向爬去。
忽然一顿，她的脸色苍白，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趴在那儿，像是没有灵魂的残缺布偶。
空气中很快弥漫起阵阵臭味。
“许阿姨！”门口传来一道声音，趴在地上的许夫人瞳孔骤缩，几乎是立刻尖叫：“别进来！”
门却已经被推开，晏楚笑着开门进来，看到的却是倒在地上的许夫人。
她收起笑容，立刻冲上去：“许阿姨，您怎么了。”
许夫人却推着她的手不让她拉自己：“你快走！你出去，你出去好不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绷不住，带着悲鸣，最后甚至是用哭腔祈求晏楚。
“求求你孩子，求求你出去吧，求你了……”
尊严在刚才那一瞬间直接消耗殆尽，连一点残渣都不剩了。
晏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带着莫名的熟悉……
猛的反应过来，她立刻看向许夫人的裤子，果然看到了片片黄色。
许夫人已然彻底崩溃，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求你了楚楚，你出去好不好，阿姨求你了……”
晏楚反应过来，咬牙把人抱起来，“阿姨，我带您上厕所，您别怕。”
她艰难的把人送到厕所，让她解决了内急，又打了水帮她擦掉身上的排泄物，换了一身新病号服，把人送回病床。
病房里面还是一股味儿，晏楚把窗户全部打开通风，又拿出拖把，把地上的脏污脱掉。
她把头发扎成了高马尾，拖地的姿势很生疏，但却又非常认真的在做。
许夫人已经平复下来，她怔怔看着认真做事的晏楚，想到刚才她处理自己的排泄物时的面不改色。
打水的时候把持不好温度，手被烫了好几下，证明着她并不会做这些事情。
可她却在帮她做……
嗓子有些干涩，许夫人看着晏楚：“楚楚。”
这是出事以来，许夫人第一次用这么平静的语气叫她的名字。
晏楚立刻回：“怎么了许阿姨，需要我做什么？”
她动了动嘴唇，艰难询问着面前的女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为了她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阿姨做到这种地步。
“……”晏楚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因为你是其琛哥哥的妈妈，是从小看我长大的阿姨啊。”
她的笑容有一些憨，许夫人却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