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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陈羽见老爷走远了,这才迈步往柳隐的门口走去,门被老爷出来时掩上了,门口一个虎背熊腰的便装大汉正立在那里看着陈羽。陈羽冲他笑了笑,那人却没有表情,仍是看着他。
陈羽讨了个没趣,便只好在门外等着,也不过去跟那人说话。他心里知道,这人十有八九是皇宫里的侍卫,眼高于顶是正常的。而那里面和柳隐相谈正欢的,便一定是当今的昭元皇帝陛下。
陈羽也不搭理那侍卫,等了一会子不见有什么动静,他便在门外路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堪堪的等到了日落,却还不见里面人出来,陈羽不由得暗自揣测,这柳隐不会一见之下就投怀送抱了吧?要真是这样,那可就是她失算了。
当今皇上缺女人吗?不缺,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人,后宫中佳丽三千,哪个不盼着得到皇上的宠幸?皇上缺的不是投怀送抱的女人,缺的是有性格的女人。
所以,这柳隐要想得宠,一定要摆架子,耍脾气,架子摆的越大越好,脾气耍的越大越好。总之,要给这皇帝一个新鲜感,要让他感觉,柳隐她是与众不同的。
不过,要说以柳隐的聪明,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失误吧?按说,她应该摆出一副冷傲的样子,一副曲高和寡,世间谁能做我知己的样子,这个时候,皇帝老儿一定会表示对柳隐的莫大赞赏。道理很简单,他在宫中遇到的是清一色的笑脸,何曾见过柳隐这般对他冷着脸的绝色佳人?
然后,柳隐应该与他交谈之下,也将他引为知己,但是却是丝毫不涉男女之情,只是那种纯粹的精神交流。这样,始终被人高高地敬起来的皇帝老儿应该很有新鲜感,便与柳隐知己相交。但是,对于一个早已习惯了天下的东西,天下的女人都是我的,都要任我予取予夺的人来说,面对这么一个绝世妖娆,怎么可能不动心,怎么可能每天只跟她进行精神上的交流?
所以,由精神上的知己到肉体上的需索,几乎是必然的,那么,一开始柳隐一定要摆出一副冷冷的面孔来,闻听此言就拂袖而去,然后,这皇帝老儿就要软语相求,死缠烂磨的哄他,再然后,或许还可以有些波折,不过很快一切就会顺理成章了,先是半推半就,然后就是欲拒还迎,再然后,那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玉体横陈小怜夜。
想到这里,陈羽不由得心里感慨一声,男人哪,就是这么一个犯贱的脾性。女人越多越好,越漂亮越好,可是身边的漂亮女人多了,又觉得太单调了,觉得生活里缺少点什么,那么就需要多一个有点脾气的漂亮女人出来,来给他一点小小的苦头吃,这时他就会觉得,这个女人真好,好到骨子里了。
比如自己,平日里虽然稀罕绮霞稀罕的了不得,可不还是老惦记着杏儿那股子酸酸辣辣的味儿嘛。男人,大抵如此。
从这一点上来说,男人正好与女人相反,有着明显的规律性。有规律的东西,就很难复杂的起来,反正千变万化不离其宗。所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说,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动物。
却说陈羽正在这里等得无聊,随便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猛地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听声音好像是两个人的说话声,陈羽激灵一下子就从地上坐了起来。那侍卫显然也是听见了动静,忙闪开了门,躬身垂首地立在一边,只是,他弯身之前,却还那眼睛看了陈羽一眼。
果然,门开处就见一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闪身出来了,他走到门外便忙转身对里面说道:“不劳蘼芜君相送了,在下自己离去便可。”
然后就听见半开的门里柳隐说道:“既如此,也罢,今日与周先生相谈甚欢,贫道受益良多,不知先生可否惠告仙居,贫道想改日再去向先生请教。”
陈羽在背后看着,那人闻言不由得轻抚胡须,想了想才说道:“不瞒蘼芜君,在下的住处有些不方便,这样吧,改日,呃,不,明日,明日在下就再来拜访,如何?”
柳隐从门缝里瞥见了外面的陈羽,却也不过只是匆匆一瞥,然后便装作无事一般仍旧低眉敛首,听了那人的话,只见她抬起脸来淡然一笑,说道:“若果得如此,贫道感激不已,那明日,贫道便洒扫以待了!”
那人竟是愣了愣才慌忙说道:“那,天色已晚,在下就先告辞了。蘼芜君请留步!”
柳隐单掌做了一礼,口中说道:“先生好走!”
那人竟也略弯了下腰,虽然看上去那姿势很别扭,但是他能弯腰,已经是件大稀罕事儿了。
那人转过身来要走,陈羽这时才匆忙地与柳隐对视一眼,然后便躬下身去给那人请了个安,口中说道:“小的奉我们家老爷的命,在这里候着先生。我们老爷交代了,说您是他的至交好友,命小的一定要伺候好您。先生,您请跟小的来。”
那人这时才露出了本来的那一份威势,只见他不过是淡淡地扫了陈羽一眼,便“嗯”了一声说道:“走吧。”
陈羽头前带路,一路上那人倒是询问了陈羽不少的话,却多是些有关柳隐的问题,陈羽自然有问必答,极力的渲染柳隐的清高孤傲,不染纤尘。那人听得连连点头,颌首不已。心下对陈羽很是满意,来到外面之后,便命人打赏了陈羽一小锭银子,然后便命备车。
车子早已备好,是一辆极尽豪华的挂厢大车,陈羽等人随到门外,那人搭了下人的手上得车去,这边车子正要走,他却忽然又掀开了车上的小窗帘,探首出来冲陈羽招了招了手。
陈羽忙跑上前去,只听他在车内吩咐道:“这座拢翠观是由你管的吧?那位蘼芜君是个难得的高人,她平日里但凡要你要什么,你都尽量的满足她,若是你这里不行了,尽管找你们老爷要去,就说是我说的,这蘼芜君的一切支使都要依着她的意才好,你可记住了?”
陈羽忙道记住了,那人“嗯”了一声说道:“你好好的把这件差事做好,回头告诉给你们老爷,让他赏你!”
陈羽忙道:“小的不敢,小的,多谢先生!”
那人见状觉得去了心事,便拉上了窗帘,陈羽忙闪开身子,那车夫便驾着车奔西边去了。
这里一大帮子人都等着呢,陈羽回来一看,情知刚才他们都知道是有事儿,所以饭虽然做好了,却还在等着自己,当下便命开饭。
按照上一任留下的规矩,管事的是可以吃小灶的,不过陈羽来了之后就把这规矩废了,大灶小灶的,为了一口吃的东西拉远了与其他人的距离,不划算。所以陈羽多是和其他人一样端着碗在院子里吃。要说平日里陈羽也是个有威严的,拢翠观里上上下下十几口子下人都敬着他,独独到了这个吃饭的时候,陈羽就放下了所有的架子,这个时候,大家是可以随意的说些话的,即便说重了,他也决计不会恼。
只不过,今天有些特殊,开饭之后,陈羽便端着碗跟那刚回来的宋维长到屋里点着灯便吃饭便说话去了。不过下人们倒好像也是乐得如此,陈羽就算是再随和,毕竟也是管事的,谁敢真个的跟他开玩笑,万一哪天恼了,岂不要了亲命?因此,陈羽在时他们虽也说些闲散屁话,但是总觉得放不开,陈羽这一走,便荤的素的都往外扯了。
且说陈羽更宋维长一块儿坐着吃饭,那宋维长说了说这一天的收成。他跑了几个大宅子,不过都不是急着要卖的,所以价钱上都要的有些贵,偏人家根本不急着用钱,所以价格也杀不下来。
陈羽便说这事儿不急,买宅子还得等一段时间呢,就是想让他留意着些,又不是现在就立马要买,以后也不必日日的出去跑,尽可以在这里歇着,又或者走走朋友之类,只是听说了什么消息及时的告诉给自己一声就是了。
然后陈羽不知怎么又想起那老马车行,便问起了这事儿,巧合的是,这宋维长竟是与那赫山认识的,且关系还相当不错。
陈羽闻言大喜,便忙追问些那赫山的情况,而宋维长面对自己的新东家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此,陈羽借着他的话,对那赫山及老马车行的了解,又多了几分。
据说这赫山也是一奇人,早年间他有一个绰号,叫做“三鞭子”这绰号的来由便是,他自小喜欢马,甚至躺在马厩里陪爱马睡觉的事儿都办出来过,以至于人称“马疯子”长大了之后,他没有接着侍弄自己父亲的几十顷地,而是把那地的一大半给卖了,换成钱开了老马车行,另外一小半留下来给父亲养老。
因为他爱马,所以虽然手里攥着鞭子,却总也不舍得打,可奇怪的是,他养的马使唤起来总是听话的紧,跑起来时不管是左右拐弯还是速度快慢,只需要吆喝一声就行,令行禁止之间,真个是如臂使指一般。
据说,他只在出发时吆喝一声,在那半空里打一个鞭花儿,告诉马该干活儿了,到了地方再打一个鞭花儿,是在说活儿干完了,卸了货物再打一个,表示晚上给你加料。如此三鞭,货物就可送到,所以一时传为奇谈。
当然了,现在的赫山已经基本上不会亲自送货了,所以,这三鞭子的称呼竟是渐渐的没有人叫了,此番若不是从宋维长嘴里听到这轶事,陈羽还真不知道赫山那传闻中老实憨厚的人,竟是这么一个奇人呢。
且说吃罢了饭,两人又闲聊些事情,陈羽便着劲儿的问了问那两位小姐宋华阳宋玉阳的事儿,那宋维长面对有关于自己小姐的问题,虽然有些期期艾艾,但是总归还是被陈羽问出了许多东西来。
这些暂且不说,单说第二日上午陈羽忙着整理那吉他谱子,要把那后世的乐谱换成现在的宫、商、角、徵、羽五音,这倒是个不小的工作量。
堪堪的吃过午饭,因着上午写谱子觉得有些累,陈羽便想着睡一会儿起来看看医书,却猛地听见来人报说,昨日来的那人又来了。
陈羽忙忙的穿好衣裳迎出去,却见那人已经走进了门来。那人显是还记得陈羽,见了他便指了指说道:“还是你,便前面带路吧。”
陈羽忙答应了,就在前面带路,偷偷的往回看时,他身边跟着的还是昨天那个侍卫。
到了地方,陈羽上前敲门,那柳隐出来开了门,见是陈羽却也不说话,便装作不认识一般,看见陈羽身后的那人,柳隐笑了笑道:“原来是先生来了,先生真信人也!快快请进!”
那人与柳隐谈笑着便进去了,柳隐便又关好了门,外面顿时又剩下了陈羽和那侍卫两人互相打量。
陈羽停了一会儿,猜着院子里两个人进屋了,这才笑了笑向那侍卫道:“这位大哥尊姓大名?在下姓陈,名羽,既然你们家主子与我们观里蘼芜君知己论交,你我以后也少不了见面,不如我也跟您攀个交情如何?”
那人看了看陈羽,目光中尽是傲气,还有那一丝不屑,不过,他也不愿意就这么公然的一摆手把陈羽赶开,便冷冷地说道:“我姓周,交情倒不必攀了,你我只要各自办好自己的差事就是。”
陈羽碰了个软钉子,便只好自嘲地笑了笑,说了声是,然后便退开一些,仍旧坐在路边草地上枯等。
这一日几乎与昨天的过程一样,又是到了天擦黑的时候,那人出来了。此时即便是光线暗极了,也能看出他脸上的红润,可见心情定是非常之好。
到了第三日,陈羽猜着他还是会来,便干脆躺着看了一上午的书等着他。果然,这才刚吃过午饭,那人就又来了,陈羽不由得暗地里佩服那柳隐,不愧是当年的四大花魁之一,对付男人确实有些手段。关键的是,她靠得还不只是那些妓家的狐媚子手段,她确确实实的是一个有胸中丘壑的奇女子,就这个,加以适当的女冠身份使将出来,这效果还真是好的紧呢。
送到了地方,陈羽自去一边坐下,那侍卫自在门口站着,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陈羽偶尔望过去时的一点笑容,换回来的也只是那副冷漠的表情。
等待的时候,时间过的最慢,也最是熬人。偏偏陈羽还不敢走开,只能在这里干候着。就在他百无聊赖的开始回忆揣摩起上午看的那类修要诀中“惯骑三足马,能牵独角牛,内提三十六,黄河水逆流。”一段话的意思时,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了。
陈羽下意识地一抬头,不对呀,天色还早着呢,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