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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的时间并不算长,可对于宣潇来说,却过得异常缓慢。[cn]当日宣东流突然说要把宣家交托于他,虽然他已经推说要几天时间来考虑考虑,但到现在为止,他还在犹豫不决。为什么犹豫,是因为这十几年,大梦初醒般,他才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追求,没有任何想要得到的东西。所幸的是,身边有了一个娘子,不然,恐怕他还要在冷傲的面具下继续自己空茫的一生吧?
尽管已经明白到自身的问题,可十几年的习惯,怎能一下子改变?他坐在院子里,红妆为他斟酒,自从小绿走了之后,她也寂寞很多。所谓同病相怜,眼前的少爷何尝不是一样,没了女主人在家里,他的眉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思愁。
宣潇的眼光落在窗下那一盆昙花上面,碧绿的茎叶上端,有一个小小的花苞。原来这昙花要开了呢,他嘴角一勾露出醉人的微笑。苏舒来宣府竟然有一年多了,有她在,时间真的过得好快。他记起那次她牵着他来看昙花盛放的情景,却想不起昙花刹那的芳华,脑海里的是她当晚惊喜的快乐表情。
见他脸露笑容,红妆心想他定是想起美好的回忆,于是识趣的想偷偷退下。
“红妆,坐下吧。”谁料宣潇喊住了她。
“这个少爷”若是苏舒喊她坐下便罢了,这个少奶奶一向是不拘小节。不在乎身份问题地,可这少爷红妆犹豫。
“你跟苏舒也不是没有对面坐过啊,在我面前也不用如此拘谨的,再说,我是有些问题想问你。”宣潇笑了笑,偏头示意她坐下。
“那好吧。少爷。”红妆一提衣角。斜着坐下去,面孔微红。
宣潇喝了一口酒,说道“你伺候苏舒已久,觉得她最开心的时候是何时呢?”
红妆嘻嘻笑道“那还用问嘛。当然是跟少爷你在一起的时候咯。”
宣潇摇头道“我问你问题可不是要你来逗我开心的。”
“怎么是逗少爷开心呢?少爷和少奶奶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甜甜蜜蜜的,这宣府哪个不羡慕呢,少奶奶最开心地时候自然是与少爷在一起拉。”
看她说地真溜,宣潇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好吧,就当你说得对。那除了与我一起,你觉得苏舒什么时候最开心呢?”
“这个”红妆低头想了会。忽然猛地抬头道“我知道了。少奶奶最喜欢赚钱!她在没做少时候,就整体惦记着出去做小买卖。后来做了少奶奶,偶尔会叹气,说没有机会下什么海,做商人。还有啊,那个时候在葛杨,少奶奶不是和木溪主人谈成了一笔买卖吗?见她整天忙里忙外,整那些个中药,可是笑的别提多开心咯。我想少奶奶要是没嫁人的话,现在一定是呃少爷,”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某些东西,忙急着解释道“奴婢不是说少奶奶不想当少奶奶,想离开宣府,她只是有些遗憾没能唉,越说越错,奴婢嘴拙,请少爷责罚!”她离开凳子,扑通跪在地上。
宣潇摆摆手,淡淡一笑“没事,你先下去吧。”苏舒当初嫁他并非心甘情愿,他自然知道,而他也明白苏舒的心愿,确实正如红妆所说,她地理想乃是当一个商人。之前父亲把鸿兴楼交给他们管理,苏舒每夜都认真拟定计划,她的专注和执着让他更加了解她,同时也对她有了一份内疚。当然,苏舒到最后真心喜欢上了他,确实也让他安心不少。
眼前有这么一个机会,倘若他真地接管宣家,与苏舒同心协力,让宣家更加富有,是否会让她更为开心呢?她的能力也将得到一个很好的发挥,不至于浪费在少身份上。
不过还是等她回来再说,苏舒除了喜欢赚钱,她也向往自由,或许她更愿意与他策马草原,浪荡江湖呢?他想着忽然叹了一口气,现在父亲生了重病,他也为他寻过名医,确实都束手无策。想起他充满期待的眼神,他不忍心再拒绝他,可是,他能担当如此大任么?到时候,大哥和二哥又会怎么想?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说不出的烦恼,喃喃道“苏舒,如果你现在在我身边,该有多好呢。”
而书房里,有人同样烦恼着。宣东流面前放着一大摞地账本,就在宣潇考虑要不要接手宣府的那几天时间,他正在用尽自己的余力,察看那些账目。听柳管家说,宣珏地做事方法近段时间改变了不少,倒不是账目不清楚,而是好多笔钱用在了一些平时不用的地方。比如,购买大批米粮。宣家以前是不做米粮生意地,因为这方面基本上是由明城蓝家垄断的。
宣东流皱了皱眉,也摸不清这个儿子的意图,不过这几天还是得了一些讯息,宣珏除了维持与原有富商的互动买卖,还拓展了不少新的卖家和买家。他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似乎不对,闭着眼睛休息了会,又想起什么似的,宣东流猛地把其中几本账本找出来,仔细翻了一遍,终于发现,原来是地方不对。
宣珏新拓展的那些买卖方全是五个城镇的人,他看着眼熟,明城,栖湖,广平,攀山,幽州,这五个城镇,除了明城,他们几乎是不与来往的。其他四个地方对于他们甚为陌生。俗话说,做生不如做熟,宣珏为何要选这四个地方的商人?
“老爷”这时候,柳宏的声音忽然响起。
“咳咳,进来吧。”宣东流轻咳了一声。
“老爷,快趁热喝。”柳宏是送药来的,宣东流的病除了宣潇,就只有他和莫田兴两人知道。莫田兴现在不在,因此日常照顾,买药熬药的事情就全落在他的身上。“老爷,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这么辛苦,就不要看了。不是还有三公子嘛,可以叫他来打理。”他也知道宣东流倾向于自己的三儿子宣潇。
“唉,他以前一向不管宣家的事情,就算天资聪慧,没有经验还是不行的。我必须把一切理清楚以后,再交托给他。”宣东流端起药碗,一口气就喝光了。
“老爷,你的病”
“老柳,别说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对了,莫老兄回来了没?”
“回来了”莫田兴急匆匆的从门外冲进来,大手大脚带起一阵狂风,吹的账本哗啦啦的乱翻。
宣东流用手压住账本,低声道“老柳,你先出去吧,我跟莫兄有话要说。”
莫田兴把门关上,先打量了宣东流两眼,才唉声叹气道“宣老弟啊,你的气色更加差了,听为兄的,还是先好好休息。这三个儿子你就别管了。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为他们操心这么多,他们知道么?还不是一个个就会气你,值得么?先不说宣彬这个浪荡儿子了,就算是宣潇,是我徒弟我也不帮他。叫他接管宣家,哪里错了,还推三阻四的,真是不像话!”
宣东流微微一笑“我这个当父亲的还没气,你气什么?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先不说这个,莫兄,我让你调查珏儿,你查到什么没有?”
莫田兴习惯的用手背磨磨自己的短胡渣,皱眉道“我知道你是要我查他除了和陆家交往之外,还与哪些人走得比较近。不过据我这几天的观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奇怪?什么事?”
“雪崖,你知道这个人吧?”
“当然,当初是与苏舒一起来明城的,听说现在在蓝家做事。”宣东流皱了皱眉“他与珏儿怎么了?照理说,他们应该扯不上关系的。”
“我本也是这么想,可是有天跟踪珏儿的时候,发现他去了雪崖的府邸,两人在房里商谈了一整个下午。虽然我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可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一定不简单。”莫田兴眼神炯炯“雪崖这个人心机颇深,说是说他在蓝家做事,可我听说蓝尧成他是逼不得已才让他留在蓝家的。宣老弟,蓝尧成是个怎样的人,你想必比我还要清楚,一个这样的人,竟然会逼不得已,可见雪崖这个人的厉害。现在珏儿与他搅在一起,我担心,会有了不得的事情要发生。”
宣东流沉默良久,莫田兴带来的消息让他很难消化,也使他愈加不放心宣珏。宣家和蓝家若不是有苏舒这个纽带,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现在即使结为亲家,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与蓝家合作。人心不足蛇吞象,两家已经是富贵无比,倘若再联合起来,必定能垄断明城的经济。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明城还有一个王爷,一个五镇节度使。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低调行事,为的便是安然。
如今,局势变换,他该如何应对?要是从前,体力旺盛,倒是不怕,可是油枯灯尽,他剩下的时间已然不多。该怎样让宣家平安的一代代传下去呢?他垂首看着账本,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在莫田兴的喊声中,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