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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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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冬日的早晨我还在迷蒙中,就总会有几声啾啁的快乐的鸟鸣喧闹起来,像软软的水流漫进我的窗口,又似袅袅腾腾的火炉四周的暖气向我渐渐逼近——往往这时候我的一颗心就会倏地灸烫起来。

    我的两岁半多一点的女儿正是那窗外的快乐的鸟呢。她无忧无虑地歌声正是那打破我晨梦的鸟儿的啾啁呢。她在我母亲和妻子的呵护下在户外早晨的阳光下舒展着小胳膊小腿。而我的父亲——一位修了三十几年铁路的老铁路工人,却因为待岗回到了家乡,此刻正在厨房干一些他已生疏多年的家务活。居然也会是那么地投入。

    有了父亲的参与,我的母亲自然就轻松许多了。

    过去,母亲的心一半儿要牵挂着我远在他乡的父亲,猜他那边夏日是不是热得脱皮,冬日会不会冷得出鼻血?一半心儿又要倾注到她心肝孙女身上,好累的!现在就好了,现在她认为可以有滋有味地过那种温馨和平稳的日子了。所以她全然不顾我妻子同样待岗在家的空虚和寂寞,依然我行我素地把我的女儿拴在膝下,让我妻子很不是滋味。妻子就暗地里找我诉苦,说现在单位让她待岗本就够委屈难受的了。没想到家里还要让她“失业”我笑她真是笨顿,有福不会享,别人想享还没这福份哩。话说出口,心里格外别扭,觉得是涂脂抹粉的在台上念台词。妻听了,自然晓得台词是经过包装了的,是用来供观众欣赏的,对我的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

    如何奈何呢?

    有一天,我就有意把母亲支出去了,算是帮妻子一点忙,尽我做丈夫的一点绵薄之力吧(仅此而已)。妻子自然其乐融融,不亚于重返那机声隆隆的车间。她把女儿和她关在一间房内,不久,就让她和女儿放肆的歌声飘进我的房间来了。妻子一句,女儿一句,分明是妻子在手把手嘴对嘴地教女儿唱歌哩。女儿在她奶奶出门时还是极不情愿的一副伤心的样子,像我妻子待岗在家迟迟不能重返车间那般暗地伤心过,可是很快她就把适才那份伤心暂时地遗忘脑后了,学唱得津津有味。

    太阳当空照

    花儿对我笑

    小鸟说

    早早早

    你为什么背着小书包

    我去上学校

    天天不迟到

    爱学习

    爱劳动

    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

    没想到女儿很快就把这首歌唱熟了。以她两岁半多一点的年龄我认为真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后来有一天,当我问起她光知道唱,晓不晓得歌词的意思时,女儿的回答竟一语惊人,说:“爷爷和妈妈都是不爱学习不爱劳动的。”我忙问为什么。女儿理直气壮“就只爸爸爱学习爱劳动每天去上班,爷爷、妈妈天天在家里不上班!”这话不是我亲耳所闻,我断然不会相信!我的女儿才小不点呢,她似乎就已分辨得出人劳动和不劳动的价值了,就懂得爱与憎恨的所指了。

    我突然就有了一丝悲怆,或者是悲哀吧,当然不会是替我的女儿,女儿年幼,她懂得什么?她懂的只是一些过于表面和肤浅的东西,譬如看到她的爸爸没日没夜地劳作就以为是在“为人民立功劳”了,而她的爷爷还有她的妈妈已经在风里雨里洒下了多少艰辛的汗水,她却一无所知。

    我没有责怪我的女儿。

    我也不想急着把她暂时的“无知”告诉她,她还太小,不应该懂得有些不该懂得的,而该懂得的,正是她常挂在嘴边的那一首“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