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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一把小凳,一支烟,坐在露台上看云聚云散月缺月圆成了我这个夏日的习惯。这主要是因为家人对我抽烟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毛病深恶痛绝所至,在发现对我百般教育仍无效果之后,终于想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我抽烟的问题上,与其堵不如疏,于是便划定了露台这个吸烟区。开始我当然是抗议的,不是说露台上不好,就是觉得本人又没有什么其他的恶习,也就是偶尔抽两口小烟而已,把俺打入烟鬼行列人家都还嫌俺不够格呢,就这都要限制俺的自由,摆明了这是对俺们的歧视嘛!舒克忍孰不可忍,不是有句话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结果不说大家估计也猜到了,进行了反抗是肯定的,不过寡不敌众,只好签下有损俺老人家尊严的不平等条约,同意在流放区去抽烟。不过你还别说,这么一来我还真的是对老祖宗的一句话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了,那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得太对了!老祖宗们真是太什么来着,本人嘴笨,不会说了,不过没关系,大伙儿能理解就好。
自从坐在露台上抽烟开始,我才发现厦门的夜空是缺少繁星点缀的,这多少让我有点失望,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感觉。看着时圆时缺孤独的月亮,望着时静时动悬挂的云,我的思绪也常常跟着烟头的白烟升起,然后在空气中飘散开来。不过也就是在这飘飘荡荡之中我拾起了遥远但曾经属于我的快乐
我是在北方的农村出生长大的,那时我们村在十里八乡算是比较过得去的,有件事是很能说明这个问题的,那就是十里八乡的女孩子们大都喜欢嫁到我们村里来。可即便这样,当时全村算下来,黑白电视机也只有那么3、5台,尽管还都是14寸的,尽管只能收到一个中央台和一个省台,尽管屏幕上经常雪花飞舞,可这都丝毫没有减弱人们对这新奇玩艺儿的热情。我们村300多户人家,当时每户人家五六口人是起码的,所以算得上大村了,我很庆幸与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万元户之一为邻,所以便有了近水楼台的便利。每到晚上,匆匆吃罢晚饭就急忙忙地丢下碗筷,令着小板凳满满地挤到邻居家的屋子里准备看电视了。这我得说明一下,那时的我们是没有没完没了的家庭作业的,这一点我要比我的儿子幸福百倍,所以有大把的时间利用夜色的掩护玩各种游戏和干各种让大人们极为光火的事,自然也有大把的时间看电视,哪怕是极其原始的文字广告也同样兴致勃勃。到了夏天那就更有趣味了,邻居索性把电视机放到院子里,小院里便挤满了手拿蒲扇的男女老幼,头顶上是漫天的星星,耳边是人们轻松欢快的声音和各式虫儿一片片的叫声
在邻居家看的电视里,印象比较深有这么几部,大西洋底来的人、铁臂阿童木、森林之王,马兰花看的是电影还是电视记不清了,这些剧的剧情几乎悉数忘尽了,不过个中的一两个镜头还存在脑袋里,当时的幸福心情还存在脑袋里。
说到电影,我脑袋里萦绕最多的不是什么好莱坞大片,更多的是儿时看的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还有朝阳沟和小二黑结婚。只所以这些电影在我这里如此印象深刻,除了好看之外,主要还是因为这些电影都是在村里的沙疙瘩上看的。看到沙疙瘩这样的字眼,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想象得出来,沙疙瘩不是沙丘,不是沙滩,就是沙疙瘩。沙疙瘩被村里人家的房子围了三面,不大,不及两个足球场,一半平坦的很,干净的白沙厚厚的一地,剩下的是一个顶上长满了树的沙包,三层楼高,我的印象是这样,转念想想也许没那么高,可能是我当时个小,所以看着沙疙瘩高了。我猜测就是因为这个包那个地方得了沙疙瘩的名字,我觉得很是生动贴切。说来奇怪,沙疙瘩面向平坦的那面缓缓降下去,而另一面则在树丛的掩护下突兀地陡下去。高中的时候我对沙疙瘩的存在很是好奇,曾问过爷爷,村里怎么有那么大一个沙疙瘩呢,它是怎么来的?据老人们讲是黑风刮来的,爷爷大约是这么说的。我听了将信将疑,因为除了村外一条干枯的河床,十里八乡都是平原,黑风从哪带来这么多的沙子?但不管怎么说,这里是全村孩子们的乐园是毫无疑问的,不仅是玩得好去处,也是放电影的好去处。
城里的人习惯于在影院里看电影,特别是现在,影院一顺儿现代化的设备,宽大的银幕,逼真的音响,松软舒适的座椅,不冷不热的温度,无论怎么说,电影院都是看电影的好去处。特别是看象真实的谎言这类的大片,好看!还有人与宇宙,银幕、音响交相辉映,将片中红巨星死亡时轰然爆炸的震撼如此淋漓尽致地展现,让人体会到宇宙之浩瀚和不可思议。置身其中,幻若生命的幽灵在见证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那时,你会忽然发现什么家庭影院,只能算是隔着衣服瘙痒,解痒可以,瘙得痛快那是胡扯,信不得。
我在影院看电影算起来近20年了,上佳的影院也进过,可怎么也改不了我对在沙疙瘩上看电影无限向往的毛病。没办法,用我同学的话说我就是土房里爬出来的土人,再怎么教化,土人也摆脱不了土疙瘩的本性。
沙疙瘩上放电影时,大队的喇叭会广播。小孩子们耳朵尖,会首先兴奋起来,并把这消息在村里的各个角落传播,大人们也会笑咪咪地猜测着是不是有些好看,以便安排好晚饭的时间。平日里,若非是深秋之后和春暖之前,傍晚时经常能听到大人们站在门口,冲着巷子里大呼狗儿或老臭之类的小名回家吃饭的情景,电影日则就大不同了,小混蛋们一个个早早就围在小桌旁等待开饭的指令了。每逢这个时候,吃饭的过程比往日还要利索百倍,一般地三下五除二,一大海碗米汤外加一个大馒头就进肚了,您别撇嘴,农家孩子土,特能吃,优点!这里我得啰嗦两句,我小时候见过的吃饭家伙都是海碗,口径怎么也得20公分,我儿子是没见到过,否则一定奇怪人们怎么吃饭不用碗,而是用锅。咱们再回来,吃罢饭,碗筷咣当一撂,拉起袖口把嘴角的米粒一抹,就准备开溜了。此时大人们总是会呵斥一嗓:吃饱了再走,时间还早呢!于是停下来,撩起衣服,冲吼者拍拍圆滚滚肚皮,不用一句话,然后掉头冲将出去
我家并不挨着沙疙瘩,出了门向北穿过一条巷子才到,大约3、5分钟的路。每次到时,银幕都还没有挂起来,除了小孩外人也还并不多,但银幕前占据有利位置的各色小板凳、大板凳、长板凳早已经摆满了,也总会有几把宽大的太师椅突出其中,那是为老人家们准备的。我一般是不带板凳的,这就是沙疙瘩的好处,一地的沙子,干干净净,电影开始时随便在前面的伙伴们中间挤个缝就地一坐就可以兴致勃勃地观看了。夏天特别热的时候,如果嫌挤在一起难受,也好办,两种方案可选:一是到沙疙瘩的斜坡上看,那里虽然稍稍靠后了些,但依着坡,坐下去更舒服,甚至还可以躺着看,只要视力过关,那里可称的上是贵宾席了。第二方案就是银幕背后了,同样是宽阔的沙地,若非象智取威虎山、铁弓缘、七品芝麻官这样带字幕的戏剧片,反着看也同样的精彩,何况我们这些孩子们看得是热闹,字是不是反的没什么要紧。后来在长沙读书的时候还从银幕背后看了一次,那次上映的是张艺谋的菊豆,当时谋子红的要死,学校剧场2000个座位对于1万多师生来说是太少了,一票难求。好在学校的剧场舞台背后尚有半个篮球场大的露天空地,不知何故舞台背后竟然无墙,前后通透,银幕可一览无遗。在剧场外徘徊良久,听到电影开始的音乐声起,弟兄几个心里越发地痒痒,遂想到了这块露天空地。哥几个一碰头当即拍板一致,于是便把久已生疏的翻墙术温习了一遍,墙虽然2米多高,但并不在哥几个的话下,所以那天不仅看了,每人还节约出了1块的午餐钱。
电影开始前的黄金时间是不应该浪费的,更何况又是在沙疙瘩这样的黄金地点,趁着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在几个大孩子的带领下分队玩摔跤、碰拐的游戏。摔跤是大家都知道的了,又不是我的强项,就不说了,碰拐大家听起来可能有些陌生,但如果说斗鸡或许已经有些人开始明白了。单腿独立,另一腿抬起弯曲后水平,脚后跟靠在独立的那条腿的大腿上,脚脖子用手拉住,膝盖便形成了攻击对方的锐利武器——拐。用拐攻击对方,对方也用拐回击,两拐相碰,所以得名“碰拐”如此对攻,谁摔倒了,或者脚脖子从手里脱出来就算输了。别以为碰拐很简单,只要膝盖够硬,硬碰硬把对方磕得呲牙咧嘴就能取胜了,其实不然,光一味的勇猛是远远不够的,成为高手,还必须掌握并娴熟应用六要诀“挑”、“压”、“粘”、“碰”、“闪”、“蹭”怎么样,不亚于梁羽生的天山剑术吧?什么叫学问,说出事物中的道道就叫学问,哪叫技艺,对道道悟通了,参透了,用活了,玩大发了,就成了技艺。当时我虽然个小,但正是凭着有勇有谋,大干加巧干,碰不少好汉于拐下,保持了很高的胜率。我们经常玩得的是两队擂台赛,一对一,战胜后继续接受下一个对手挑战,直到把对方悉数拿下就赢得了全队胜利。连胜者往往得意的很,少不得双手抱着脚丫子一蹦一蹦绕场示威(现在想起那样子感觉颇有些滑稽,当时则觉得英武的很),若后来的挑战者将其拐下则会更加趾高气扬,蹦得也会更加欢畅。众喽罗们也都没闲着,在主将(一般由打架厉害的孩子王担纲)的带领下呐喊助威,所以高潮迭起,热闹非凡,甚或是引得不少大人们观看,出场者就更加拐得卖力。擂台战之外大混战的时候也是有的,主将一声令下,如古代打仗一般一轰而上,三两个合拐一个倒霉蛋是常事,最后出现三五个车轮围拐一个也不足为奇,那场面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