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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嫁人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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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婚的媳妇总是有点怕到婆婆家去的,当然,我也不例外,婚后第一次去婆婆家是我亲爱的妈妈把我送到公婆家的。当然老公也有同去,但他在公婆家跟换了个人似的,对我相当漠视。妈妈把我送到公婆家,算也是一种深重的托付,她把自己二十六年来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如花似玉的女儿交给另外一个家庭,想来那心情一定非常不舍和失落的。听妈妈给公婆谦恭的诉说着自己女儿的种种不足之处,希望此后的生活中多担待,多体谅等等此类的嘱托,我就知道妈妈对我有多么的不放心了。心里有点醋酸的感觉。

    在公婆家,我知道自己是客人,但同时也是儿媳妇,是不能象真真的客人一样被人侍奉着的,是要侍奉别人的,包括我的夫君在内,要格外勤快的端茶倒水,下厨房,打扫卫生的,不能象我的妈妈家那样睡到十三点,从不做饭,从不洗锅,甚至坐在火炉旁边抱一本小说入迷到炉子上的开水壶烧干都不曾察觉。是要在睡觉的时候都要睁着半只眼睛,坚起半只耳朵的。

    好在这次婆婆家只是小住二日,便打道回府,又回到我城里的居所,没有人管的天地里,那怕家里乱成猪窝,那怕睡到混天黑地。照样自由的过着惬意的日子。想怎么使唤我的夫君就怎么使唤,生气了想踢他的小腿就踢他几下。

    第二次长久的居住在婆婆家里,是以照顾年迈的公婆为由入住婆婆家,这次的长住几乎使我精神崩溃,一向被家人宠惯了的我突然落入这个大家庭里需要去讨别人欢心过日子的时候,那个心理上的落差,委屈的我常常暗自伤神。一度无法适应这个大家庭的种种风俗人情以及诸多的生活习惯。我的夫君在他的家里也对我指手划脚,充当大男人的角色,每每看到他那副对我漠不关心的样子,我就恨起他来,恨他将我带到这里,真想去掐死他。而这种行为只能在晚上他睡在我身边的时候才可以实施。他居然没有一点同情心的说:谁家的媳妇不是这样过的。

    天还没有亮就听到婆婆起早生炉子的声音,我就是再瞌睡也不能睡了,好似那炕上有无数的针刺着我的背,那个痛苦啊极度的无奈。再看看身边的夫君正香甜的在美梦里游荡呢,真想上去踩他几脚。

    中国传统的治家格言中就有早起洒扫庭厨之类的训诫,我好呆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不能表现的这么没有礼数和家教。直到我们(因为早饭做什么都是婆婆安排的,而且基本工作都会到位的)做好早饭了才叫她亲爱的儿子起床的。心里极是不平衡,但在婆婆家我是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我得有涵养。心里想着,就这样让你过几天好日子吧,不曾想他这样的好日子在婆婆家住了几个月之后竟成了习惯,就这样我也被培养成了他最忠实的仆人,从此他就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太上皇般的日子。

    婆婆家的院子一直是我极不情愿打扫的,因为扫完院子我保证就会变成一个从土堆出钻出来的土地爷一样,头发上沾满尘土锈的象毡一样,连嘴里都满是尘土,于是就叫夫君去扫,可是当我叫他的时候他耳朵就象长在天上一样,婆婆听到了动手去扫,看到她老人家熟练的挥动着大扫帚,我稍稍有点谦意,转而一想,你儿子都没有谦意,我干嘛有啊?偶尔为了表现我不怕脏不怕累的吃苦精神,也会在我的衣服和头发都很脏的时候扫一下的。

    每天清晨,洒扫庭除,尘土飞扬,刚刚上了鞋油的皮鞋不到一分钟就会落上厚厚一层土,刚刚洗干净并擦了润手霜的手,或洗锅、或又扫地、或拿了煤块、或又擦了擦炉子上的灰尘,又要重洗重擦护手霜,看着我日渐粗糙起来的双手,心头一阵悲凉,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那个时候我多么希望大病一场住院算了。可是,我依然得坚持尽可能的做好这个媳妇,看到那可恶的家伙对我没有一点怜惜之情的时候,我再也不抱什么希望了,鼓励自己适应吧,反正在这个地方也没有人欣赏我,此后不再在乎衣服干不干净,漂不漂亮,头发也乱七八糟,皮鞋脏的惨不忍睹也不在乎,而且从大嫂与婆婆的谈话中我也听出了她们对我形象不满的委婉意见,我依然满不在乎,直到我亲爱的妈妈来看我,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看上去怎么这么难看,象个乞丐一样。”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形象是多么的糟糕。

    午休的时候,夫君和公公照例是要睡觉的,我收拾完厨房一堆锅碗瓢盆也想好好休息一下的,可是婆婆总是掂着小脚又是喂猪,又是喂鸡,又是喂狗,总之好象有很多活儿要干,我愣是不知道该帮她干什么,也不敢睡觉了,假装有事儿在院里院外的瞎转。婆婆的勤劳我是无法效仿的,我天生就是个懒惰的人,在婆婆家为了表现我是个勤快而又孝顺的媳妇,我尽量的没活找活干,但依然落得个懒媳妇的名声。

    在我身怀六甲的时候,正值婆婆家夏收,我每天在婆婆的指导和安排下给十来口人做饭,从早忙到晚,拖着沉重的身体疲惫的操办着收麦打场的人的伙食,揉不动面,提不动水也没有人理我,心理想着,感恩吧,没让你在夏日灼人的烈日下去割麦,没让你去晒得象火场一样的麦场抱麦草,仅仅让你给这些辛苦的人们做做饭,这已经是他们对你极大的仁慈了,你要对他们充满谦意。既便他们一堆人围座在一起吃着那香喷喷的鸡肉的时候,没有人看到你这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包括你的夫君也不曾想到你是多少想吃几块鸡肉解解谗,你只偿了一块小小的鸡翅,你不能想你是身怀六甲的孕妇,你应该想他们在炎炎烈日下那么辛苦的劳作比你更需要营养。想想婆婆辈的人在生孩子前一刻还在农田地里干重活,你这点辛苦算什么?坚强些,再坚强些,做人家的媳妇总归不如做女儿那么金贵的,就算你曾经是白雪公主,现在也是灰姑娘。

    公公是这个大家庭里唯一让我感觉我还是被重视的一个人,还是妈妈家那个需要宠爱的女儿,一直让我内心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这个刚毅的老人,他很和善而又亲切的给我讲述了他们的家庭发展史,讲了许多他的儿女以及女婿们的过去的、现在的生活情况,包括资助过哪个儿子多少钱?哪个女儿多少钱?以及每个人的个性等等,还有他自己的婚姻,他让我这个初进门的媳妇更多的、全面的了解了这个家庭的人和事,而这些都是夫君未曾给我讲起的。记得有次婆婆生病了,姑姐们一致认为填炕(北方农村的一种火炕)的活非我莫属,我只好拿了背篓去背草,然后倒在炕洞门口,用那把我从来没有使用过的长长的铁铲准备把草塞进炕洞里,公公看到我生疏而又有点笨拙的动作说:“给我填吧。”说着接过我手里长长的铁铲(其实我从未见过公公填炕)。当时,我感动的都想哭,仿佛他是我亲爱的亲爸爸。在这个家庭里谁还会这么体谅我,这么疼爱我,这种情况我的夫君都会视而不见的,一种久违了的父爱温暖整个身心,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现在,回想起来仿佛那种温暖还流淌在我的血液里,公公去世已经十年了,我一直对他有一种深深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