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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倦鸟归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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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维街是一条旧庙口前的老街,它跟礼、义、廉、耻,完全无关。正确说来,这条街一百年来都给人一种“羞羞脸”的印象,而近十年来开始有人叫它“风化街”

    凡是春意盎然、莺莺燕燕的地方,就容易滋生坏事,这是中国花酒历史五千年来的教训。

    一切都是从一件坏事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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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暗巷。

    四维街的后巷,鼠辈、蟑螂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堆里窜行。为了门面的美观大方,四维街的这些游乐商家有志一同地,都将亟待丢弃的垃圾堆往后门去。

    游乐场所原本就易制造垃圾,尤其是食物,因此垃圾袋总是满溢酒瓶、食物残渣,加上流浪猫狗不时侵略,这些很快就发酸的垃圾满巷乱滚;更别说醉酒寻欢的人呕吐出来的残渣,被猫狗翻叼地四处散落这些味道聚成一股馊到脑门里的呛味,几乎可以把人给呛昏!

    邹敏均用手帕掩着鼻子站立“overspeeddancepub”的后门,相当迟疑自己是否真的要跨进这条名之为“桂花巷”实则臭得薰死人的后街。

    前有臭味薰天,后有痴缠烦人的追兵,真是教她为难得不得了。她天不怕地不怕,一辈子以追求刺激快感为乐,却最怕这种恶心的味道了。

    “快走呀,你在等什么?难道你真的想陪那些流氓去兜风,然后被人轮暴、奸杀?”

    敏均身后阵阵着急声催促她跨入险境。

    深吸一口气,在没得选择下,丝毫不敢放松,回头看了一同上酒吧寻欢作乐却不幸被一群粗鲁男人骚扰的同伴一眼。

    “老实说,还真教我难以选择!你闻闻这个味道我觉得我们很可能会先被薰死在巷子里,不必等那些流氓来下手。”敏均一脸不敢恭维地道。

    这个倒霉的同伴——敏均的大学同学方美耘,翻白了眼道:

    “别再跟我说笑话了,还不都怪你长得太漂亮,被人缠上,才拖累了我!快点走啦!我现在感觉非常不爽!”

    敏均不敢再说废话,她的确对拖累朋友感到非常抱歉。啧!早知道就不打扮成这个模样了,徒然招惹苍蝇蚊子,对于想钓出来的人却一个也没钓到。什么性感小洋装?害她一整晚背后都凉飕飕的,委实不习惯;尤其脚下这双高跟鞋,走起路来更是别扭极了。

    她这从指令,捂紧手帕走入快被垃圾给湮没的桂花巷。

    这条暗巷并不长,大概正好百米,但很笔直,因此虽然她们两人一离开酒吧后门,便以最佳的百米速度在垃圾堆与老鼠、蟑螂之间奔跑起来,却仍是摆脱不了追兵的纠缠。

    “在那里!果然从后门溜了,快追!”一群流氓往后门一看就看见她们两人溜走的身影了。

    追兵瞬间赶到,敏均拉着美耘废话不多说便疾速奔跑。她知道身后的同学,可是标准的娇滴滴都会小姐,别说穿着高跟鞋,就算穿着世界上最好的运动鞋也跑不了多快。

    可是手脚向来灵活的敏均,即使穿着高跟鞋速度依然很快,美耘被她拉着,感到很吃力,跟不太上她的脚程。果然一阵脚软,就见美耘跌倒在地,敏均再回头来拉她。

    这么一耽搁,追兵已将她们团团围住。

    敏均护住美耘,手臂将她围在身后墙里,她一人面对五名彪形大汉。她明亮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惧怕,倒是身后的美耘不断地发抖着。

    “妹妹,跑什么呢?不过是要你们陪大哥们兜兜风而已,干嘛这么害怕呢?大哥会对你们很温柔的——”

    “温柔个屁!你们如果懂得温柔,就不会像土匪一样追着我们跑了!”敏均一掌打掉其中一个胖子伸到她胸前的毛手,眼中精芒尽露,盛满跃跃欲试的期待。“不愿意跟你们去兜风难道不可以吗?这是哪条法律规定的?”

    流氓的头头很不卫生地朝地下吐了口口水。

    “哇靠!美女讲话这么粗鲁,对兄弟屁来屁去的,很难听耶。你看起来很不懂事哦,站在咱们的地盘上,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小妹妹,识相一点,不要把场面搞得太难看,哥哥们可是不喜欢打女人的喔!”

    真是恶心!敏均非常厌恶这位流氓头头吐在她左脚边的口水,瞪人的同时,不忘稍稍移动一下位置,远离那摊秽水。

    “我说实话好了,是你们长得太丑,又这么地没有卫生观念,加上发型太矬——都什么时代了,你们流氓还理这种五分头,真是‘俗’到死了!而我们两位美女长这么漂亮,打扮又时髦,没兴趣委屈自己啦。”

    敏均听到她身后抽气的惊吓声,对朋友感到更加抱歉。但她很满意见到流氓们因为这番挑拨而不爽的连连咒骂声;那个手脚极不干净的胖子流氓,甚至不待听她说完,已挥出肥滋滋的拳头,朝她清雅明艳的脸蛋而来。

    敏均非常满意目前的局面。

    啊!终于!

    终于可以动手了!

    她忽然拿出一条手帕,将手帕一捏朝身后的美耘鼻子一捂——就见美耘应声倒地!立即地,她左手前抵,挡住肥滋滋的拳头;右手再补进,赏了胖子流氓一个根结实的黑眼圈。

    真过瘾!

    好high!

    围在她身边的五个大男人,本来还抱着好好教训这漂亮女人一两下让她知道厉害就好的心情,没想到这女人竟是这般泼辣,居然还敢还手!这下子流氓火气全被激了起来,五个人十个拳头,齐往敏均匀称修长的身子上招呼。猛虎难敌群猴!

    敏均想到这句话时,确实有点后悔。她是学过招啦,但她没想到五个大男人的拳头真的很不长眼,而且也不按照牌理出牌,什么招式也没,他们根本就是乱打,一点也不懂得正规拳术!

    一阵漫天乱拳,她虽然都还挡得住,却也挨了好几下,痛得不得了。

    不行了!必须祭出撒手锏了!她右手拿着的手帕往流氓头头的鼻子前一送——

    咻——一闪而逝。

    接着——碰!碰!碰!碰!碰!

    咦?敏均目瞪口呆,抓着手帕的右手还举在半空中,左手前挡,双腿跨成马步。

    五个都倒了?但她的麻药还没送呀,

    “有勇无谋。”低沉喑哑的声音,从幽暗的巷口另一侧传来。

    嗓音听来非常性感,但口气非常骄傲自大,还带着点取笑。

    敏均先听到声音,愣了一会。她没想到巷子里还会有人,并且出神入化地不现身就在瞬间解决五个人地帮了她一把,实在有点佩服深夜暗客的功夫!

    但她随即明白人家是拿话来风凉她,立刻收回马步!全神贯注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睛眯得很难看,而且心情十分不爽快。

    沉静的黑巷中,她看到了一条巨大的黑色影子。

    这人不但身材高大,骨架也硕壮得吓死人。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还带着墨镜,加上背光她连人家确实的高度都看不清楚,只隐约估计这人高得很。

    “虽然你很鸡婆,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哼!打扰了她动手的兴致,仔细想来就没什么好感谢的。

    “用不着太感激。这种地方不适合你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大小姐,安分守己一点,才不会给别人惹麻烦。”

    黑衣人感觉起来态度优雅,周身氛围相当舒缓,但话中却始终带刺,行为更是嚣张,居然边走边说刻薄话,然后从从容容地经过敏均面前,瞄都没瞄一下,继续往巷子另一头走去。

    敏均胸口一把火烧得十丈高。也不管人家刚刚小露一手高强的手段制伏了五名大汉,更不管人家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

    “没有人感激你,我是在骂你鸡婆!要不是你多管闲事,这几个臭男人我还不摆在眼里。”

    说真的,就手脚功夫不如人嘛,她对自己聪明的脑袋可是还有点自信的,偷来的药水不就硬生生摆平了美耘吗?要不是社上的猴子不肯多教她几招,哪轮得到这条黑影子出手。

    “就凭你手帕上的乙醚?”黑衣人前进的脚步顿了下,轻蔑地笑出声,回头若有似无、非常漫不经心地瞧了眼她的手帕。

    敏均倒抽一口气!没想到这黑衣人居然猜得中她的密技

    “就凭你这三脚猫的身手我祝福你,下次可以轻易地把乙醚送到敌人的鼻子上。”黑衣人大笑,扬长而去。

    敏均望着人影远去的幽暗巷子尽头,沉思这人是什么来历。能在一瞬间摆平五个人,他用的又是什么技法?他又是什么人呢

    在她想得出神之际,肩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量,她想也没想地按住肩膀上多出来的手,使劲转身一扭,娴熟瓜烂地过肩摔马上就要登场——

    “哎哟!是我啦!”美耘痛得哇哇大叫。直到敏均满怀歉意松手,她还是抚着手臂喊痛。

    “告诉过你好几次,不要从后面搭我的肩。哪一天你真的会被我摔到!”敏均看了看她,好像没有后遗症,一切都很正常。“你清醒啦?”

    幸好美耘清醒了。老实说,她对乙醚的使用量一点概念都没有,如果美耘被她迷得一觉不醒来,她就要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把罪栽赃给躺在地上的这几个家伙。一想到此,敏均忍不住用脚踢踢这些几秒钟就被摆平的家伙。

    “敏敏!”美耘突然惊声怪叫,敏均以为她踩到老鼠了。“这些人是你”敏均不情愿地摆摆手。“有人帮忙的啦!我也希望是我,很可惜有个男的很鸡婆。”

    “哇!好厉害哦。”美耘眼睛放出崇拜的光芒。“他是怎么办到的?”这时她很后悔突然昏倒了,不然也可以见识见识。

    “怎么办到的?我也想知道。”

    敏均蹲下来,逐一检查这些没有意识的流氓。她在五个人接近胸口的位置,都发现一根长而森冷的银针,她悄悄地以手帕抽出这些银针,裹住。

    又在每根银针的尖端闻到一股浓重的酒精味。

    “嗯!好臭的酒味。这些人喝得这么醉,难怪三两下就被人摆平了。”美耘站在敏均身后,对敏均的行动完全看不明白。

    看来终于碰上了个专业人员了!

    敏均握紧手帕,回想黑衣人用不明手法撒出银针,几秒内将五个人一一摆平的那一瞬间,心情十分激动。先前对黑衣人太过骄傲自大的不满,已然消失无踪,转而被一股强烈地想要更求探索的好奇欲望与接触梦想边缘的兴奋所取代。

    既帅气又高明,而且神秘无影踪,除了这些针与躺着的坏人,不留半点痕迹。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绝学呀!

    看了看手掌心,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善用帮里的资料,好好研究研究这些银针,再好好调查一下这黑衣人的来历!她一定要想办法再见见这个黑衣人,请他收留自己,作他的徒弟,务必习得这一手耍银针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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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c社,是一个完全纸上谈兵的侦探社团。

    虽然c。c社成立宗旨上有这么一条:“认真调查,务实搜证,精密研判证据,细心推理,务必成为世界首屈一指的侦探社!”这些看来非常严谨,而且目标宏大、训练有术的字眼,但社长——也就是这个由网上成立的学生团体的负责人、t大物理系四年级、别号“大大树”的罗树明,从来就不允许社员有任何针对实际案件而进行的实际调查行为。违者,依据入社条款第一条规定——开除社籍。

    因此自成立以来,c。c社的侦探活动,向来只以阅读侦探小说、检讨侦探小说里的推理情节做做读后报告,或搜集一些世界上的奇案奇闻,以及用也用不到的特殊药品,比如乙醚、检验指纹的药水,这种凭空想象的活动来训练社员的推理调查能力。

    所以,当敏均必须回到c。c社设在高原大学旁一间破公寓二楼的总部,以网络与c。c社几年来辛苦建立的资料系统调阅与麻醉银针有关的资料时,她非常小心地选择早上十一点这个包括社长在内的所有五个社员最不可能待在总部的时间进入总部,以免被人发现而遭到开除的命运。

    她进入总部后,甚至连灯也不敢开,直接打开电脑专心键入搜寻的关键字。

    “我就知道你会去查”

    敏均听见突如其来的声音,反射动作关掉电脑,蒙头躲入桌子底下。

    “是我猴子。”

    一张细长消瘦但眼睛奇大的脸孔出现在桌子底。

    敏均拍了长脸一巴掌,嘘口长气从桌底爬出来。

    “想吓破我的胆吗?死猴子。”敏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还以为是大大树,还是大象来了咧。”

    “他们不到黄昏不会起床如果他们来了,你躲也没用”猴子是一个表情阴郁的大学生,连说话口吻都阴森森的,不论喜怒哀乐、熟人陌生人,他都这号表情、这款音调,尾音老拖得长长的。

    “是没错。”敏均点点头,重新开启电脑。“既然你这么早起床,就一起帮我吧!喏!”敏均把用手帕包裹起来的银针交给他。“帮我查一查这是哪号人物用的武器。”

    c。c社里,敏均跟猴子私底下交情最好,情同“姐弟”——虽然猴子大了敏均一个年级,而且也大她三岁,但敏均总是拿姐姐的架子照顾猴子,压榨猴子。她的功夫,是硬拗着他学来的;药品储藏柜的钥匙,也是逼着他去向管理药品柜的大象拐来的。

    “我没有睡很担心你你昨天一定到超速酒吧去了”猴子双掌抱着手帕,眼睛没离开过敏均,语调仍是一贯地拖着阴森。

    敏均不否认。“你一个晚上没睡?不然你先睡一下吧,起床以后我帮你买便当,你边吃便当再边看这些银针。”

    真是夸张,光是搜寻帮里的资料,与麻醉银针相关的竟然就有一千笔,这教她怎么看呀?看到社长来了都不一定看完。

    “你偷了乙醚太危险了”

    敏均转头盯住猴子阴暗的脸。“只有你发现吧?你没有出卖我吧?”

    猴子阴暗的表情之外,出现了复杂的痛苦神色。“我错了我应该通知大大树我很担心你,怕你会出事”

    “呸!真不吉利。”敏均敲了下他的头。“我是去过了我们外文系失踪的两位同学失踪前去过的酒吧,还跟几个混混打过架——对了,你教我的那些招数都不错哦!下次要多教一点,不然打一半就把功夫用光了,搞个屁呀。看,我虽然打过架,但现在不是还好好地在这里吗?而且我还发现了一号大人物哦!那个人身手之利落的,我相信你一定也会很欣赏。这些银针就是他用来帮助我摆平流氓的,你快点帮我查查!”

    敏均说完又忙碌地回去看资料。

    猴子阴暗的眼光看看她忙碌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掌里的手帕,他打开手帕帮敏均观察这些银针。

    “邪鬼——”猴子阴暗的音调里难得出现了一丝拔尖惊讶。

    “什么鬼?”敏均仍旧双手敲键,头也不回,丝毫不明白猴子在说什么。

    猴子走到她身边,抢过键盘,打出一串英文缩写,n。c。p。l。,然后就见萤幕进入一个奇怪的交易网站,里面充满的beau100、rice0。5、corn2。1这样的字眼。

    “干什么?黄豆、米、玉米?这里是杂粮交易站啊?”怎么会有人在网站上卖杂粮咧?敏均觉得这网站委实太好笑了。瞧!还有马铃薯呢!patato500,哇!马铃薯这么贵?比白米贵上一千倍!这是什么钱币单位呀,以公斤计量的吗?猴子不管她问什么,径自进入交易中心旁的查询栏,抓出一段文字后退出。

    “这串英文什么意思?”

    猴子不回答她,只把英文印出来,交给她。

    敏均还是一脸茫然。这是什么英文?根本就是一堆文法错误的单字组合嘛。

    “‘金钱帝国’这是他们组织的名字你记得两年前西雅图富翁谋杀案吗?”

    “嗯,一大悬案呀!”这可是喜欢侦探推理的人必须了解的近代经典之作。

    话说两年前,一位日本汽车界大亨在西雅图的私人俱乐部内,与一名金发波霸享乐时瘁死,美国检方初步勘验是心脏突发性的麻痹导致死亡。乐极生悲嘛!这是有钱老爷们吃好玩好时,必须小心防范的老症头。加上查不出任何被人加害的证据,美国方面肯定这纯粹是一桩意外,但汽车大亨在日本的亲人们因始终搞不定遗产分配,其中有人便因此怀疑富翁的死因另有疑点;也或者只是想拖延遗产分配的时间,那人召开了一个耸动的家庭会议,怂恿家族成员拿出遗产的十分之一做为酬金,向道上发出追缉令,追查富翁的死因。

    由于酬金高得教人匪夷所思,命案又没有明显的疑点可以追查,悬赏公告发布了半年多还是没有任何人敢接。

    而那位怀疑富翁死因的亲戚鉴于律师指定分配日期愈来愈逼近,便苦苦探询名侦探侦察,终于,有人向他介绍金钱帝国,这个道上闻名却没有人真正了解内部的法外密探组织。

    金钱帝国接下这案子的条件很苛刻,定要这位委托人先付酬金,才派出闻名道上的“邪鬼”

    邪鬼单枪匹马,结果在两个星期内破了案,轰动全球!他揪出死者的内弟与底特律的一家敌对汽车公司合谋,以能导致心脏麻痹的毒药将死者毒死,为的是因为死者极力反对在美国扩充已经亏损的厂房,而这名内弟恰好是这个厂房的总主导。

    高达亿元的侦探酬金、神秘的密探组织、恩怨纠葛的豪门情事,都是这桩案件吸引众人兴趣的原因。不过其中,像一颗突然乍现的流星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地查出案情始末,却让人完全捕捉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探案手法也好、惯用伎俩也罢,甚至连长相也没人看过就把案件搞定的邪鬼,可说受到了最大的讨论。他简直成了传奇性的人物。

    人们对他几番推敲,不过也才知道了一点他曾使用过什么武器、他到过现场曾经留下喝苏门达腊陈年咖啡的杯子这些微末小事。

    敏均对他这号人物曾经热中过。当然喽!现实生活中有身手这么利落干净的人,要她不崇拜也难,太神奇了嘛,听听这些事迹!不过后来觉得这位仁兄也太过装神弄鬼、太没有真实存在感了,因此放弃崇拜。渐渐地,随着事件的久远,也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没留半点印象。

    但现在回想起来,敏均还是觉得邪鬼这号人物像个小说家写出来的侦探故事主角,根本不是真的。

    “但这跟邪鬼有什么关系?”

    “这些银针是邪鬼最擅长的暗器之一。”猴子阴暗的眼睛专心地看着银针。

    妈妈咪呀!敏均瞪傻了眼,吐了吐舌头。真的?假的?这可不是普通人耶,是邪鬼耶!那个名震侦探界的传奇人物耶!

    “我追踪金钱帝国的网络通讯很久了已经稍微可以解开一点他们之间的暗号他们喜欢在这个军火收购站留话,这上面说邪鬼为了一件诱拐少女的案子回到台湾了你真的碰见他了敏敏。”猴子阴暗的表情里出现一种叫做兴奋的光芒。

    真的?假的?

    震撼太大,敏均只能傻傻地直瞪着猴子,完全无法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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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车站开始,这天晚上整个山脚村的气氛很明显地不太寻常。

    “他回来了!”

    “谁回来?”

    “张老师的老大,十几年前被送走的那一个浪荡子呀。”

    “那个浪荡子?他回来了?真的假的?”

    口气中有惊讶、兴奋,甚至还带有一丝丝疑惑与恐惧。

    惊讶、兴奋,敏均都可以理解,毕竟八卦戏码人人爱。但恐惧?

    敏均一出车站,车站前的杂货店里,那一群老邻居的嗑牙声如常传来,只是这一回不但带着一点兴奋,还有着一点点的畏惧,让她赶着回家的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

    恐惧?这群长舌人类从来没有不敢说的八卦呀!

    本来,就算是暑假,敏均也和学期间一样,平均一个月回家一次做交代,在父母面前亮亮相、应付应付他们的关爱。

    会留在校外的宿舍,一半是因为回家太无聊,一半也是因为她总想趁着暑假时间长,多向猴子偷一点功夫,好把社上的资料、药品弄清楚一点;今年则是为了两个外文系的女生失踪一案,此案原由是这学期开学初有两名外文系的女学生突然失踪!警方查了两个月,不但一点线索都没有,甚至还怀疑是两个女孩自己跷家了。

    她认识其中一位叫赵美卉的女孩,她们大一时一起选修了“艺术与人生”这门课。她认识的赵美卉是个内向、胆怯的女孩子,除非有特别的外力,要不是不可能跷家的。她想帮点忙,因此她到她们失踪的区域混了几个晚上,没想到因为发现自己撞见邪鬼的这件事,让她一整个下午跟猴子两个人兴奋异常地得意忘形起来,结果便不小心在电脑萤幕上留下纪录,又在社长询问下漏了口风,当下她便被判一个月不能到社窝,违反的话则永远逐出社门。

    她已无聊了好久,放假又更不知去哪,所以只好回家喽。

    只是没想到一回家就又听见了这则不算小的消息。

    从闲杂的对话里培养敏锐的观察力、分辨有用的消息,也是一种重要的侦探训练。因此敏均走到杂货店前,照例甜甜地微笑一一打过招呼,拿起店门口的公共电话,假装拨了一个号码,当场听起闲言闲语来——

    这群习惯在杂货店里,不论午后与黄昏,只要聚在一起就开始散播街坊邻居的谣言、搬弄是非的人,居然也会有教他们提起来就害怕的人物?她想那一定是个货真价实的流氓、恶棍吧。

    但为什么他们又那么兴奋呢?

    “老王、豆花坤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了。上次给那小子逃掉了,两个老头子在张老师家门前闹了两天,这一次祸根回家了,还不上门为女儿讨回公道吗?”杂货店主阿发婶一脸看戏的模样,丝毫不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兴奋了点。

    “这种事也不能都怪男人,长得好看,女人自然会搭上来,男人女人这回事,都是你爽我甘愿,说到底这老王、豆花坤的女儿还不是贪人家长得好看。自己找的啦!”市场卖猪肉的根伯一番言论实在庸俗又冷血,标准的“死道友,免死贫道”别人的女儿吃亏,反正也不干他的事。

    “哼!不是自己的女儿,没有遇到啦!遇到了你就知道。”阿发婶义愤填膺,看来是以“女人”的立场,对所有有利于负心汉的言论都甚为不齿。

    “唉!冤孽啦!以前在家的时候,女人就接连不断了,这次回家,不知道又有哪一家的女儿要倒霉了。”桂婆婆一副悲天悯人地望着黄昏的天空。

    原来是他!

    由这群人闲谈的内容归纳,一张五官立体、轮廓鲜明的脸闪过敏均脑际——

    她记得张暗。那是一张个性强悍的脸孔,虽然帅气,却显得好野、好邪,而且披垂着不羁的及颈黑发,落到他目光锐利的眼廓,掩住他浑圆突出的下颚。

    她觉得这是一个可怕的人,很小就觉得,大概才国小五年级吧!偶然机会看到当时已经是个高中生的张暗与一群男生在篮球场打球,身高壮硕的他犹如鹤立鸡群,要她不注意都难,当下就对这号人物感到莫名畏惧;一看到他,就觉得他脸上好像写着“我非善类”这种警语似的。

    而当年的张暗也真是声名狼籍得可以,而且遗臭万年地即使早在十八岁未满就离开山脚村,到现在匆匆十二年过去,却还被这些老人拿出来感叹一番。

    当年的传言是这么说的,他先是跟隔壁村的村长女儿林香萍一起出外夜宿旅游了几天,一个礼拜后又被人发现他带她家巷口的王宛如去看电影,这两个女孩在看完电影三天后同时失去踪影,到现在都没找到人,教人家家长不痛苦不记恨都难。

    两女的失踪使得张暗被父亲送到国外去读书。虽然张暗的父亲是村里人人敬重的国中老师,但老师的儿子居然发生这种事,即使大家对张老师表面上还是尊重,私底下也是欷欷感叹不断。

    不过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少见才会多怪。在大城市读书待久了,什么样的坏蛋、浪荡子没看过?张暗这种乡下采花狼,不过只勾搭过三四个邻居小妹,哪里比得上外面世界的人心狡诈了?敏均摆了摆手,当下判定这些老邻居真的是没见过世面才会大惊小敝。她挂上电话,向店里的邻居道过再见,不意外得到“邹先生的女儿真乖”这类称赞,然后回家。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蚊群是她同伴。敏均走在广大无边的稻田中央,天边彩霞渐稀,光线暗得很快,虽然田边路灯已经亮了,但路灯少得很可怜,敏均一路上都觉得天地间一片昏暗。这种人烟稀少的荒凉角落,如果发生什么凶杀案、抢劫,想必嫌犯是非常容易得手,而且轻易就能湮灭罪证的。

    她一边走路一边挥赶田边成群结队的蚊子,竟然也能犯起职业病,左察右看,模拟起凶杀案发生后侦探现场勘察的情形。

    嗯!这条田间水圳通到一米宽、深及腰部的山脚溪,可能被凶嫌用来清洗指纹,或者作为抛弃凶器之用的好所在;这丛玉米田最容易隐藏凶赚形迹了,凶嫌可能从这里突然跳出来加害被害人,必须多加注意

    “救人啊!抢劫喔!有贼啊!”仿佛为了应景似的,距敏均两亩田外的一座三合院,对着敏均传来呼救的声音。正义感与使命感,在她闻声那一刻随肾上腺素分泌出来,她当下一点也不迟疑,选择距离最近的田埂路一路冲过去。

    速度,是侦探案件时能否保留犯罪第一现场的最关键。c。c社的侦探要领第一条上这么记载。

    她的速度够快了,真的,不过不要说第一现场,她连被害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气喘嘘嘘地赶到时,只看到一座安详敦然的三合院,院子里种着四时花卉,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孩子们的祖母她记得这家人姓王,王奶奶就坐在门槛上缝衣服,檐下的灯是亮着的,厨房隐约飘出了饭菜香。真是好一副农家乐的景象!

    但叫救命的人在哪?抢劫犯在哪?她拼命深呼吸平抚气喘,一面打量哪个小毛头看起来机灵一点,而且多话,可以帮助她解惑。

    她选定了一个小扁头。“嗨!小朋友,我是小敏姐姐,认不认得我呀?”

    小扁头一脸“你废话”地看着她。“邹妈都叫你小表嘛!邹妈常来我们家讲话,你在北部读书,好不好玩?”

    臭光头!你才是小表!

    她心里暗骂一声,但诱引证人必须和善,她继续挂着唬人的笑脸。

    “北部好不好玩,你长大就知道了。你愿意告诉小敏姐姐,刚刚是谁在这里喊救命吗?”

    小扁头回头看了看同伴,一起嘻嘻笑了一阵,伸手比向三合院旁的竹林。

    敏均不明白,有人求救这有什么好笑的?小孩子的幽默感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她挥开低垂的竹叶,踩上覆盖落叶的软软黄土墩,专心寻找被害人。

    天黑与竹林的阴暗,使她盲目在竹林中穿梭,直到撞上一堵墙她才停顿脚步。这是一堵肉墙,她想。长这么高的人、并且以胸肌硬度及肩膀宽度来推断,应该是个男性——

    敏均立刻想起嫌犯可能还在附近,于是她微蹲马步一记拐子朝内墙的胸口撞过去。

    结果,她的手肘被接住了,抓得牢牢的,不管她怎么挣扎,就是动不了。

    “你跟谁学的?这么三脚猫的手脚!”

    这男人的声音似曾相识,低哑、沉厚,带着冷漠与威严。敏均一边使出另一只手去抓他眼睛,一边回想到底在哪听过这声音。恍惚之间她又想起,类似的评语好像也不陌生

    男人又抓住她另一只手,看来只剩下双脚了。

    “想用脚踢我?多练几年吧!”

    他竟以非常难看的姿势将她整个下半身夹住,两人缠成一股麻花。敏均开始担心若被别人看见,岂不难堪又难看,不由得非常懊恼。

    “这位小姐,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半句警告都没有,一见面就动手动脚是不是太霸道了点?”

    但他的声音听来不像在讨公道,而是在取笑她。

    “你这个宵小!自己做的事还不敢承担吗?等我的同伴赶到,你就等着上警察局好了。”以目前的态势来看,她屈居下风,为免酿成抓贼反而被贼抓的局面,她必须塑造一点假象吓吓他。

    “喔!我明白了。”男人在她头顶呵呵一笑,放开了她。

    敏均一被放松,赶紧跳离这堵肉墙两公尺远,以免又落入歹人手中。

    “如果你听见刚刚的求救声,我向你抱歉,你完全误会了,那只是我的一位朋友跟我开的小玩笑。”男人在黑暗中笑开一口白牙,他的神情在暗影中相当自若潇洒,朦胧暗影中展现的狂妄气势很引诱人。

    “哼!被害人又不在场,你怎么说都可以。”她压根不信他。

    “你是本村的人吗?我也是,不过我不住在家里很久了。”男人竟然主动向她示好。

    但她岂是如此容易被收买的?

    “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根本没见过你!想唬我?”事实上,直到目前为止,她还不晓得这男人长得什么模样。竹林里太暗了。

    “你当时还太小,应该不会记得我。我对这里的印象也几乎快消失了。”男人似乎很感叹地长嘘了一口气,叹息之间仿佛背负着往事的沉重。

    他那股沉重哀伤的气息,几乎说服了她,使她相信他对这个荒凉安静的小村庄满载着记忆与感情。不过,就凭着这么微末的理由,她觉得缺乏坚强的支持力。

    正确的判断,必须依赖足够与坚强的证据。她想起侦探要领第三条的记载,提醒自己不可太过心软。

    “是嘛!既然我们对彼此都没有印象,我要怎么相信你没有抢劫?这一切也许都是你捏造的。”她掏出小手机,朝他威胁性地展示。“快点说实话,不然我就打电话给警察。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喔!”

    他听完笑得很大声,让敏均觉得很受侮辱。

    “你很勇敢,但是太冲动。事实上,我不怕跟你一起上派出所,但如果我是真的犯人,你现在恐怕已经小命不保了。希望你下次发挥正义感时,多用脑袋思考一下再行动。”

    男人训完话竟然就打算转头离开,敏均直瞪着他往侧边离开的高壮身体,虽然不是非常有把握,但她还是觉得应该给他一点教训。

    她的动作反应比她的思考来得快,刚刚想完,她的右脚已经朝男人的左腰飞踢出去!但更快速的是男人旋转擒拿的身手,他几乎在敏均的脚到达前一刻,侧转半圈牢牢地抓住她足尖,然后往后一拉,敏均便整个人扑往他胸口。

    敏均又想到抓住他脖子逼他就范,但刚刚想到,双手就又被抓住。

    两个人回复谈话前的纠缠不清。

    敏均没想到今晚的运气如此地背,三翻两次栽在人家手里,刁蛮脾气一股脑发作起来。

    “放开我!你这个臭强盗!赖皮鬼!有功夫了不起吗?这算什么手脚?偷偷摸摸的,有种放我下来,我们正大光明地过招!”

    男人对她的撒泼感到很好笑,居高临下地咧开一口白牙,笑着欣赏。只是笑意里,隐约地藏着一股温柔,连他自己都很惊讶。

    “我记起来了。我见过你。”

    “少攀关系,姑娘我不吃这一套!”

    忽地——

    “你们在做虾咪?”

    一道强烈的手电筒光芒照得敏均睁不开眼,她勉勉强强眯着眼,看清楚了怒气冲冲,拿着手电筒对他们直照的人。

    “妈!”

    “邹妈。”

    两人同时叫出口,互相望了一下。

    就着手电筒的光,敏均看到了印象中那张危险的脸——

    张暗!她惊讶得嘴巴合不起来。

    张暗眼中则是“上帝保佑,你终于搞清楚了”的神色。

    不过邹母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放假不回家,说要回来,结果又给我在这里混。邹敏均,快点给我跟你老母回家!”

    老妈发火了,而她也终于发现自己的手脚似乎不该摆在别人身上,她赶紧抽回,幸好张暗也没有为难。谅他也不敢!敏均吐吐舌头,先老妈一步溜开。

    张暗看着敏均轻盈溜走的身影,不自禁多看了一眼。随着她离开,一股失落的情绪陡然从心里的角落升起。

    她的天真、活泼,甚至是旺盛得不得了的好奇心,让他觉得很有趣。他有预感,她过于泛滥的好奇心其实是一种危险的麻烦,只是这麻烦不知怎地让他觉得有些愉快。

    这是很稀罕的,因为从他出国那天开始,为了应付艰困的环境挑战,他已把自己的心态调整成严肃、谨慎,强迫专注力与体力保持在某种极端的颠峰。特别在这几年来,冷静、效率几乎被他发挥到极致,与他一起工作的伙伴都深深感觉到受不了,所以也才有了这一次半休假的工作任务。

    只是偶然遇见状况迭出的她,是他始料未及的,他蓦然兴起了一同搅和的玩性。是因为回到家乡使他心态改变了吗?他突然觉得过去那段日子的自己过得有点正经了一些。他年轻时也过得很率性呀!

    但他一转头就表情严肃地向邹母态度恭敬地点头致意。

    “有空来喝茶,不要给我偷偷摸摸的。你跟阿辕是同学,他很疼这个惟一的妹妹,你小心一点。”邹母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尾随女儿而去。

    张暗靠在竹干上,望着邹家母女离开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但随即转为沉思。

    在他身后不远,传来一阵娇笑,但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你满意了?”

    “我?我怎么会满意?”这声音听来就是敏均听到的求救声。但这声音的主人听来一点也不像个备受欺凌侵犯的被害人。

    “是你通知邹妈。”这是一个非常肯定的断言。但他眼中没有责备,甚至没有情绪,就像他只是对她陈述一个事不关己的事实。

    沉默代表承认。竹林中除了风声、竹叶婆娑,这一瞬间没有声息。

    “你欠我的,凭这点小麻烦,还不够还。”女人的声音像竹叶间的露水那么冷。

    竹丛后显出一道身影。她的长发盖到膝下,穿着一件麻质洋装;清冷安静的脸孔,有几分秀丽,却有更多的冷酷。

    她从竹林深处走到他面前,仰首要给他一个吻,他稍稍移动了脸,准确地避开,不带感情的眼光注视她,似在分析着什么,也在防卫着什么。

    “我们之间没这么容易扯平。”她清冷地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