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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夏天,花红柳绿,蝉鸣鸟啾,阿紫却视而不见,只留心打听萧峰的消息。这一日,到了无锡城,阿紫曾听萧峰讲起他在无锡杏子林被人揭开身世之谜的事,她心想萧峰或许会故地重游,因此把无锡城里里外外都转了个遍,但却不见什么杏子林,也打听不到一点儿萧峰的消息。
阿紫坐在太湖边,面对着烟水迷朦的湖面,心潮起伏。人世间已沧海桑田,一百多年之后人海茫茫,不知萧峰身在何处,又想起阿朱,原是生在这江南水乡,却红颜薄命,葬在他乡。想到这里,阿紫一拍手掌,脱口叫道:“对,小镜湖,姐夫一定在小镜湖。”她兴奋得站起来,转身上马,扬鞭出城,朝河南信阳方向奔去。原来她想起阿朱葬在小镜湖边,萧峰对阿朱情深似海,如果他还在世,必定会到阿朱坟前探视,即使见不着萧峰的面,多少也能打听到他的一点儿消息。
阿紫一路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不几日,已赶到信阳。小镜湖所在之处极为隐蔽,一般的人无从知晓,阿紫曾在小镜湖住过,虽然时间已过去一百多年,但路途依稀还可辨认。阿紫牵着马沿着忽东忽西的小路迂回前行,经过那座大青石桥时,不由想起萧峰一掌打死阿朱的那个大雨夜,萧峰抱着阿朱痛哭流涕,她躲在一旁看了,竟从此爱上萧峰,永远不能自拔。人间已是一百多年后的人间,但那座大青石桥依旧还是老模样,只是当年的人儿却不知到了哪里,阿紫呆立桥边,竟想痴了。
阿紫将马缰绑在一株柳树上,从大青石桥右首的小木桥走过去。道路越来越狭窄,时有长草及腰,走了半个时辰,前面豁然开朗,一潭明亮如镜的湖水呈现眼前,湖边一片竹林围绕,想是百多年来,竹子繁衍茂盛,占据了整个湖畔。当年的竹屋早已不复存在,阿紫在竹林里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了阿朱的坟,说也奇怪,一百多年过去了,当年萧峰用花锄挖成的坟竟未被风吹雨打去,依然孤独地立在那里,仿佛在守候远方亲人的归来,坟前芳草萋萋,坟旁开着几株鲜红欲滴的杜鹃花。
阿紫用手拔着坟前的野草,心里默默地道:“阿朱姐姐,你一生虽然苦短,但却得到了姐夫至死不渝的爱,也不枉此生了,我虽然整日在姐夫跟前,他却从不把我放在心上,你告诉我,我究竟有什么比不上你”想到这里,她忽然“哎哟”一声立起身来,脚下没站稳,一下子跌坐在坟前。原来她想到,萧峰如果来过这里,坟前绝不会长着这么高的杂草,从自己受伤算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萧峰如果尚在人世,他必定首先来这里,他至今未来,是不是他早已死了,根本不在这世上?
阿紫想到这里,浑身发抖,她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依然如从前般蔚蓝,当年她第一次见萧峰,亦是在这般蔚蓝的天空下,在这般明净的碧水间,耳旁仿佛还听到萧峰斥骂自己的声音。阿紫喃喃道:“姐夫,姐夫,如果能再听你骂一次我,要我立时死了,也是愿意的。”泪眼模糊间,似乎萧峰就站在眼前,她站起来,朝前扑出几步,却见风吹竹叶动,哪里有萧峰的影子?
“我知道你还活着,我知道的!”阿紫声嘶力竭地喊着,冲出竹林,朝来路直奔出去,她病后体弱,又兼小路难走,也不知摔了多少跤,她却丝毫不觉疼痛,过了小木桥,解开马缰,纵马狂奔。
也不知奔出了多远,天色已渐渐暗下来,阿紫勒马止步,只觉浑身酸软,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她定了定神,朝四周望去,只见处处种满了庄稼,自己的马正踩在一畦金黄色的油菜花地里,好些油菜已被踩得稀烂。阿紫自小不懂爱惜粮食,当下也不觉内疚,提着缰绳准备走出菜地。身后忽传来一少年的呼喝声:“呔!哪里来的臭丫头,竟敢踩老子的油菜,快给我滚下来!”
阿紫回头,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从后追来,她正自伤心失望不已,被那少年一喝,当下牵转马头,冷冷地道:“我就不下来,你待怎样?”那少年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骂道:“臭丫头,踩了老子的菜还那么横!识相的就乖乖赔钱来,要不然,哼哼”阿紫撇撇嘴道:“哼哼,我好害怕呀,可是我偏不赔!”
那少年气得从田基上跳到阿紫马前,嘴里骂道:“别以为老子不欺负女人,我把你揪下来,看你赔不赔!”说着,伸手去拉阿紫的脚,阿紫掉转马鞭疾抽过去,那少年吃痛,急忙缩手,可是手上已被抽出一条血肉模糊的口子,他忙又跳回田基上,倒退几步,破口大骂:“臭丫头,你***够狠,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边骂边从地上拾起几块泥块,朝阿紫扔过去。
阿紫侧身避过,但那少年不停手地扔着,泥块就如雨点般打过来,阿紫终究病后体弱,又加长途跋涉,已疲惫不堪,身上中了几下泥块,心里气苦,竟一下子晕过去,直从马上摔下来。那少年停了手,嘴里犹自骂道:“哼!不知死活的臭丫头,竟敢跟老子斗!我问你服了没有?”话虽如是说,他却不敢靠前,生怕再吃一鞭子“喂!快站起来,想躺在地上装死啊?!”
叫了几声,却听不到阿紫一点儿声息,空旷的田野只有几只麻雀的叫声。
“莫非她让我给打死了?”那少年慌起来,跳进油菜地里,见阿紫双目紧闭躺在地上,脸色青白。“别真是死了吧?”那少年颤抖着手,伸到阿紫鼻子前探了探,感觉还有气息,不禁长吁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死了呢!”又看了阿紫一眼“瞧你这个样子,还神气呢,我现在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感觉手上辣辣地痛,怒气顿生,拾起马鞭,想朝阿紫身上抽去,一眼瞥见她秀丽的面厐,手再也抽不下去,只得把马鞭扔了,跺了跺脚道:“我不理你,夜里让野狗吃了你。”说着抬腿就走,走出几步,心里终觉不妥,又折回来,一边把阿紫抱上马背,一边嘟嘟哝哝地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踩了我的菜,又抽了我一鞭子,我竟还要救你,真***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拔了几根野藤,将阿紫绑牢在马背上,牵着马,朝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