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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似道指着自己肿涨得不成人样的嘴巴连连点头,意思是让阿紫快些给他治治。
“别焦急嘛。”阿紫踱到他的身旁,忽然“噌”地一声从身上拔出一把短刀来,一刀捅在他的屁股上,贾似道惨叫一声,阿紫又拔出刀来,在他的腿部连刺几刀,她侧过头来问道:“你现在嘴巴还觉得疼吗?”
贾似道疼得不住地惨叫,哪里顾得上回答阿紫。阿紫把刀上的血擦了擦,放回身上道:“我就知道这样止不了你嘴巴的疼,别担心,我还有法子。”
贾似道惊恐地看着阿紫,不知她又要怎样折磨他。只见她从身上翻出一包东西来,拎在手里扬了扬,笑嘻嘻地道:“这包东西一撒上去,包管你的嘴巴就不疼了。”
贾似道将信将疑,但嘴上又痒又疼,他像快溺死的人一样张大嘴巴,等着她把药撒上来,不想阿紫却把那包东西尽数撒在他的腿上。
“啊”贾似道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把萧峰和林烟碧都吓了一跳,抬头看时,见贾似道惨叫着在地碾来碾去,舌头被牙齿咬破,鲜血直流。
萧峰道:“阿紫,你又给他下了什么毒?可不要现在弄死了他。”
阿紫道:“没有下毒,不过是一些盐罢了,本来我想给他的伤口弄些蜜糖的,但想想一路上这么多蜜蜂跟着我们的尾巴,也不太好玩,就改成盐,算是便宜这家伙了。”
萧峰想起当年在信阳马家她炮制马夫人的手段,往事又涌上心头,不禁有些感慨,他站起身来道:“天快黑了,咱们走罢。”
阿紫把贾似道拉到买来的马车上,拉车的是汗血宝马,林烟碧赶车,阿紫坐在车外,萧峰骑马走在一旁,以防有人来劫车。
不过一路走来,倒是平安无事。不几日,已来到临安城,阿紫给贾似道穿上女子的衣服,因他脸上中毒已开始溃烂,不用化妆也已面目全非,为免惹路人注目,林烟碧给他戴上一顶斗蓬,把整个脸遮住。
三人进城的时候,贾似道虽然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由萧峰拉着才能走路,但心里还算清楚,知道这里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草,进了临安城,到了柳如浪坟前,自己就死定了,但苦于口舌又肿又烂,无法张嘴说话,为了以防万一,萧峰还点了他身上的哑穴。在经过城门的时候,他看见那守城之人正是他的部下张国之,此人送了他不少银子,靠着他从一个小兵一步步升起来,和他甚为熟悉。
经过张国之身前时,贾似道死命地站住脚步,再也不肯走,却被萧峰一架,脚不着地地过了去。
“站住!”张国之忽一声断喝,冲上来指着贾似道道:“这是什么人?摘下斗蓬检查!”
萧峰道:“这是我姐姐,生病了来临安求医的。她病得很重,脸上很吓人,所以才用斗蓬遮住,军爷一定要看么?”
张国之喝道:“少废话,快摘下来!”
“好吧,你一定要看,我也没法子。”萧峰把斗蓬掀开,露出贾似道溃烂的脸,周围的人一片惊呼,纷纷掩鼻走开。
张国之忙挥挥手道:“快戴上斗蓬!站一边去!”
萧峰只得拉着贾似道站在一边,随手封了他手上的穴道,让他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张国之扬了扬手里一块金光闪闪的东西道:“这是刚才从她身上掉下来的,我问你,你姐姐怎么会有贾太师的金牌?”
萧峰暗叫疏忽,没注意到贾似道竟偷偷地把身上的东西扔在地上。萧峰只得信口开河道:“不瞒军爷,我们与贾太师交情非浅,自从那少林达摩院的和尚死后,贾太师又招了我们到他身边保护他的安全,此次我姐姐身患重疾,是贾太师在襄阳让我们到临安来治病,他随后就班师回朝。”
林烟碧在一旁补充道:“为了在临安城里行动方便,贾太师特意将这块金牌给我们,他老人家果然神机妙算,进城就被你拦住了。”
张国之一听,立时信了一大半,他知道贾似道极其怕死,身边收买的武林高手不胜其数,当下道:“原来这样,贾太师如此看重你们,你们必是武功了得的高手,本官想见识一下,你们露一手来看看。”
林烟碧脸上一沉道:“你莫非连贾太师的金牌都不信?”
张国之道:“本官不敢,本官只是尽责尽职而已。”
“好!你睁开眼睛看好了。”萧峰右手拉着贾似道,左手一掌凌空击出,对面的一块石碑应声而碎,四处飞散。把个张国之吓得倒退几步,暗想这一掌若是朝着他击来,他哪里还有命在?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挥挥手道:“放行放行!”又向萧峰拱手道:“大侠慢走,替我向贾太师问好,他日还望大侠在太师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他知道这种武林高手时常在贾似道身侧,算是说得上话的人。
萧峰也不打话,微微点了一头,拉着贾似道和林烟碧、阿紫径直往城里去了。
柳如浪葬在城西的栖霞岭,和抗金大英雄岳飞同在一片土地上安息,因柳家祖先对宋朝颇有贡献,因此柳家的坟场可随意挑选,柳家一向敬重岳飞,就把坟场选在了岳飞墓所在的栖霞岭。当日林烟碧下葬柳如浪的时候,由柳家的管家带到栖霞岭安葬。他的一干红颜知己极俱痛哭,亲眼看着柳如浪的棺木下葬,又亲手为柳如浪修了高高的坟,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萧峰和林烟碧、阿紫进了城,一刻不停留,径往柳如浪的坟而来。城西栖霞岭因有较多的坟场,所以周围少有人烟,甚是荒凉。萧峰跟着林烟碧来到柳如浪的坟前,只见残阳如血,照在那新筑起的坟上,坟头上新长的草儿还很小,星星点点的,当中一块墓碑,上书:“柳如浪之墓。”笔迹苍劲有力,却不是林烟碧的手笔。林烟碧见萧峰盯着那墓碑,仿佛明白他的心思,轻轻地道:“这是云南刘小姐亲手所书。只是当时时间仓促,未及请人照此刻成字,这次来了,正好明天请个巧匠把这字刻了,才不至淡了去。”
萧峰默然无语,他原本手上拿着那江春蓝刻的柳如浪的小木人,此时他小心地放入衣兜里,然后右手食指忽然伸出,凝力在石上沿着石碑上的字迹划去,只见石屑纷纷而落,萧峰的手越挥越快。林烟碧虽知萧峰内力惊人,但以手在石上刻字,当今世上还无人能做到,她曾听师父说过当年林朝英和王重阳比试在石上刻字,林朝英暗中使用了化石丹才把字刻在石上,而王重阳却因不谙其中原故,无法把字刻上去,不得不认输。这两大前辈级的绝世高手都不能做到的事,萧峰今天却做到了,他的内功当真空前绝后。
林烟碧痴痴地望着他,忽见石碑上的字变成红色,而且越来越红。
“姐夫,你手上流血了!”阿紫惊呼一声道。
萧峰却充耳不闻,手指依然深深地刻进石头里去。
林烟碧没有作声,她轻咬着嘴唇,泪水潸然而落。她明白与萧峰心中的悲痛相比,手上的这点儿疼痛根本不算疼痛。
石屑纷飞中,萧峰缩回右手,跪在坟前,良久才道:“四弟,当日若是为兄与你一道回临安,或是在鄂州就杀了贾似道那奸贼,你也不至被他害死”说到后来,他声音已咽哽,他顿了顿,伸手一擦脸上的泪水,沉声道:“今日我把害你的人带来了,你在天之灵,看看这奸贼如何替你偿命!”他站起身来,长臂一伸,像拎小鸡似地把贾似道拎起来一扔,扔到柳如浪的墓碑旁,右手一伸,道:“烟碧,拿剑来!”
林烟碧递上一柄寒光闪闪的剑,这是柳如浪生前曾用过的剑,他从前赠给林烟碧,林烟碧不要,把剑退了回去。柳如浪下葬后,柳家的管家又把它交到林烟碧手中,因为那剑身上刻着林烟碧的名字,林烟碧见剑在人亡,就收下以作纪念了。
她低声道:“这是柳大哥生前用过的剑,用来杀这奸贼最合适不过!”
萧峰点点头,凝目向那剑看去,眼前又出现在庆元的小岛上,柳如浪仗剑挡在他身前的身影,他虎目含泪,大喝一声,长剑挥出。只见寒光之中,贾似道的人头应声飞出“啪”地一声,落在柳如浪的墓碑前,尸体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也倒在地上。
阿紫恨声道:“就这么死了,便宜这家伙了!”
萧峰擦干剑身上的血迹,递还给林烟碧。他又向柳如浪的坟拜了三拜,低声道:“四弟,为兄这就去了,待到明年清明再来看你。”
其时天色已晚,暮色苍茫之中,天空中传来几只乌鸦的叫声,甚是凄凉。
三人转身离去,刚走得几步,忽听得远处传来低低的吟唱声:“追念西湖上,小舫携歌,笑语相看,旧游在否,想如今、翠凋人亡”歌声凄凉婉转,催人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