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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微惊:“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笔误?——难道你去找过他了?!”
凌宵腾地站起:“没错!我刚刚才从太极殿回来!你既不肯去找他,我终归还是要去的!”
凌云咬牙:“你既懂得他是有意而为,如何又看不出来他在提醒我们勿要功高盖主?自古帝王家容不得功臣一家独大,现如今他碍于夺宫之功,让你我二人共执文武之首,以便让众臣心服,可他岂能不心存忌惮?圣旨改不改,诰命回不回来,都只显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他是君,我们是臣!这道封赐只是个提醒,提醒我须得恪守本份,勿要坐大!”
他背手在亭内徐徐踱步,语气冷硬而低沉。脸色也不甚好,一扫往日的淡定。说完这一段,他又叹了口气,接着道:“所以,我不能主动去找他,我本料定,在当他知道我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介时他自会再下圣旨,可我没想到你——”
凌宵顿住,半晌后冷哼了一声,望着一旁的亭柱说道:“我可不懂什么权术,也不会察言观色,更不懂得虚与委蛇!我只知道,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妻子也保护不好,她受了委屈也不肯出面维护,那么他即便是赢得了天下,也愧为人夫,愧为男人!”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迈出了亭子,大步远去。
而凌云站在原地,脸色已然更加冷冽,久久之后,他才皱紧眉头,叹息着缓缓闭上了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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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看这猫儿又来了!”
在园子里剪花枝时,喜儿指着坐在地上偏头望着她俩的大白猫皱了皱鼻子。子姹一笑,弯腰将它抱了起来“这猫有什么不好?亏你这样不待见它。”猫儿喵呜了一声,乖乖躺在她怀里任她抚弄。
在屋里闷了几日,头些时候封赐的事情还不时有人提起,在凌老太太的释疑之下,大家勉强接受之时,宫里却忽然又下了一道圣旨,再度将二品的她晋封为一品诰命。她不免又有些讶异,不过仔细想想,龙煜如今的确不至于因为她而去开罪凌云,再看看凌云的样子也不似发生过什么,依旧温和得很,这才稍稍放宽了心,暂且将此事给放下了。
喜儿见她高兴,便也笑着道:“我倒没有不待见它,这么个娇贵的小东西,连老太太都舍不得大声骂它一句,我能怎么着它?不过是见着它居然老爱往这园子跑,觉得新鲜罢了。”
子姹笑着嗔道:“猫儿狗儿的,不就是爱四处跑么?它不过就在这府里走走,你也说它!”
喜儿耸了耸肩,吐舌道:“好了,我不说它便是,往后啊,也像伺候小祖宗似的伺候着它。”
“贫嘴!”子姹斜倪她一眼,又笑着低下头来,轻抚着猫儿的皮毛。
转眼正月又快过完了,渐渐开春,杨柳的枝桠冒出淡淡的新芽,寒气已渐去,那背上的伤早已结痂,只需小心些,行动便已无妨。她也除下了厚厚的绒袄,换上了春装,只是那日渐隆起的小腹,却是再也掩饰不住了。
喜儿一边剪着紫茉莉的枯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子姹说着话。“是了,我也得开始准备小小少爷的衣裳了呢,不然出世之后,可得光包着襁褓了。明儿一早,我就上街去看看,买些软和的布料回来,仔细地替他缝上几件!”
子姹没出声,含笑在花丛旁踱步。未梳髻的长发被风扬起,一缕缕绕在胸前,顺着脖颈的弧度飘向了另一边。绣着玉兰花的白色袍子裹在她稍宽的腰腹上,相较起以往的轻灵,又别有一番雍容的味道。
她真的很随遇而安一点也没有强求过什么!哪怕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不公平,也从未抱怨过,而只是安然接受着一切,尽可能宽容地对待一切
“二少爷,别发呆了。”
沉香截了截园子里呆立不动的凌宵,不紧不慢地说了这么一句。“要进去就进去呗!反正这会儿大少爷在梨雪斋忙着公务,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当然,就算过来了也不怕,小叔子路过受伤的嫂子的门口,打声招呼也不为过。”
凌宵脸上腾地一红,紧着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瞪了她一眼。
沉香却完全不介意这一瞪,似笑非笑地望着天空,又道:“瞪我有什么用呢?我身上又没伤,又不需要吃人参丹药补身子。”
凌宵咬了咬牙,紧抓着手里的匣子,又闷头往前走了几步。沉香交叠着双手在后头也不急着跟上,就那样在背后望着他。半刻,那走到拐角处的人影果然停了下来,猛地一回头,脸色很不耐看,目光里却透着些期待与柔情。
园子里。
朵儿递了汤药来“少夫人,趁热喝。回头还有两碗呢!”子姹蹙起的眉尖闪过些无奈“怎么会有这么多?”朵儿道:“大少爷吩咐的,您就赶紧喝了吧。”
子姹手下一迟疑,猫儿已从怀里窜了出来,只好于一旁丫环递来的水盆里净了净手,接过喝下了。“不苦吗?”朵儿咂了咂舌。她摇头微笑“自然是有些苦的。”
朵儿接了碗退下。园门口却传来了一道带着些抱怨的声音:“既然苦,那又眉头也不皱?”
子姹闻声望去,却是凌宵与沉香一道进了来。于是立定在原处,嫣然道:“宵儿,是你。”
“唔,是我”凌宵点点头,拿着手里的匣子上前,递给一旁的喜儿。“这是些丹药,对你家小姐有益处的,要按时提醒她服用。”喜儿道谢接过了,招手唤了沉香一道在旁边清理花枝。
子姹回过头,问道:“宫里的军务没那么繁忙了么?这几日见你们都回得早。”说着,目光落在他肩头处,片刻也未动。一身银色便服的他看起来清爽又干净,两片细小的黄叶落在上头,好像蝴蝶一般。
她定定看了半刻,唇畔漾起一笑,伸手将那黄叶拈了下来。凌宵偏头一望,也笑了,大大的眼睛弯起,透着些孩子气的憨厚。
自那日过后,两人便再没见过面,但纵然如此,也并没有些许的隔阂,反而有了共同秘密的缘故,使得两颗心也更加坦诚起来,便连相视而笑的那一刻,也显得毫无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