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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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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娘,小姐为什么一直不醒?”看着童师娘从小姐身上将针一根根拔下,晴儿都心疼死了。

    童师娘用尽了所有方法,针灸、喂葯、推拿,可是不论怎么做,小姐的脸色依然苍白,气息还是十分微弱。

    “童师娘,只要你能将我女儿救醒,不论是多珍贵的葯,哪怕要我倾家荡产,我都愿意。”贝哲孟搀扶着也同样气色极差的爱妻。自从凝霏昏迷不醒后,仪儿也一直吃不好,睡不稳,她的气色并不比床上的女儿好多少。

    “唉!当初凝霏是怎么试凄、受了多少折磨,你们要是能重视这个女儿,用同等心看待,多关爱她一些的话,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童师娘摇了摇头,取下最后一根针。

    “全都出去,在凝霏醒来之前,除了晴儿与童师娘,谁都不准再踏进寻霏阁半步。”赵镇帏冷冷的下令。

    “王爷”项仪儿轻声喊着。她不想离开啊

    多年来,她对凝霏一直有着莫名的感情,总觉得她也是自己的孩子,却碍于艳儿及珊珊而无法对她有所关爱。

    没想到这样的感觉如今都已成真,但凝霏此刻却昏迷不醒

    “贝夫人,凝霏若有什么状况,我会差人告知,请。”赵镇帏的手指向门口,不想再多说些什么。

    “贝夫人,咱们先出去吧,我来替您诊个脉,开帖葯让您服用,您的气色不好,需要调养一下。晴儿,一起来帮忙我。”童师娘将众人带离房间,将贝凝霏留给赵镇帏。

    看着床上的贝凝霏,赵镇帏实在不知所措。

    原以为一切苦难都已过去,但没想到最后一刻,凝霏竟然病了,这一睡就睡了三天。

    童师娘在得知凝霏是个未足月便生下的孩儿后,终于了解为何凝霏说她从小到大常常会喘不过气来的原因。

    因为孩儿在娘胎里时是靠着脐带而活,所以早产的婴孩,最晚生成的肺是否健康,往往是出生后是否能存活的关键。

    凝霏早产后能平安存活已是万幸,但从小到大地并没有被好生调养,再加上贝二夫人刻意的打骂,或多或少都会伤了其他脏腑,致使她的身子变得更差。

    虽然在认识了凝霏后,童师娘费了很多心思,细细的调养凝霏的内外伤,凝霏已经好了相当多,也不再常喘不过气来。

    但因为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对她的刺激过大,使得旧疾再发,气血逆冲,才会陷入昏迷,至今不省人事。

    童师娘甚至已要他作最坏的打算,凝霏若继续昏睡不醒,若是伤了脑子,恐怕永远无法醒来,甚至于随时会香消玉殡。

    “永远都醒不过来了,甚至随时会香消玉殒香消玉殒”赵镇帏步履蹒珊地走到床边,坐在床沿。

    他执起那不似过往那般温热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

    “霏霏,你不会这么自私,对吧?善良如你,绝不会把这一切的悲痛全丢给我一个人独自承担,对不对?”他的双手紧握着那不再有回应的小手,多希望自己的力量与生命,能透过她的小手传进她的身子里。

    可是贝凝霏那美丽依然,却不再有着喜怒哀乐的脸庞,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多渴望她能有一丝丝回应,哪怕是一滴泪,一个眨眼,嘴角轻颤,都能带给他她能够再醒来的希望。

    可是三天了,整整三天,她一动也不动,那微弱的呼吸是她还活着唯一的证明。

    看着随时都会失去生命的她,他不禁想着,如果他不要在意什么贝家人的颜面,别非要替受了十八年气的她讨个公道,如果他之前就以权势直接带走凝霏,不顾虑世人看待他们的眼光,或许今日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也或许凝霏现在正开开心心的在他的祁王府里,与他大啖着美食,跟他那七个可爱的妹妹们一起聊天说笑

    “对啊!霏霏,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有七个妹妹,最大的十七岁,最小的才九岁,她们个个都跟你一样美丽善良。如果你醒来,跟我回开封府,回到我的祁王府后,你一定会很快乐,因为你不仅有我这个丈夫疼你、爱你、宠你,你还会有七个妹妹,让你补偿过去从未有过的亲情温暖。

    我们可以一起准备大妹明年年底的婚事,一起分享手足的喜悦。你是长嫂,长嫂如母,大妹的娘早逝,有你在,她一定很高兴,因为她总说我这个哥哥老爱逗她、欺负她,如果我能早点成亲,让她在出嫁前感受到兄嫂的疼爱,不知道不知道有多好”说到后来,赵镇帏已泣不成声。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捉弄凝霏?让她苦了这么多年,却在她甫得到幸福不久,又再度将她丢入无边的黑暗深渊,教她这么睡着,再也感觉不到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再也感觉不到他对她的浓情蜜意,让她来不及享受亲情围绕的幸福日子

    突然间,小时候的贝凝霏仿佛又出现在眼前,那个小小黑黑又胖胖的女孩,站在他的面前直盯着他瞧。

    他对她那时的五官早已模糊了,但是那个小小胖胖的身子,他永远也忘不了

    看着眼前这几日因为无法进食的而瘦了许多的贝凝霏,更是让他心疼。

    这三日,都是靠童师娘以上等葯材加上全鸡所熬出的鸡汤,一点一点的喂着她,让她的气血能继续运行,可是,这样的喂食终究不够,最终她还是会衰竭,还是会死去。

    突然间,她胸前的那块玉映入赵镇帏的眼帘。

    他伸手拿起她戴在颈子上的血玉,它原先的温润光泽已不见了,变得黯淡无光,难怪人说人养玉,玉养人,戴着十八年的血玉,也仿佛养出了灵性,当凝霏气血衰落,玉也失去了光泽。

    赵镇帏赶紧将那块玉捂在自己的胸前,生怕那失去光泽的玉就像她那脆弱的生命般,会永远黯然失色。

    “凝霏,我对你的爱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玩玩罢了,我是真心真意的爱着你,我爱你啊!听到没有?如果你真的忍心让我为你伤心终老,痛彻心扉,你就继续睡着,你睡一日,我就陪你一日,你睡一世,我就守你一世,咱们来看看是谁狠得过谁”

    赵镇帏将被他温热的玉再放回贝凝霏身上。

    不论他说了什么,不论他怎么轻抚着她,她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三日来都是如此。

    他到底该怎么办?谁能来救救他的凝霏

    “秦尚!秦尚”他突然大声的朝外头候命的秦尚喊着。

    “怎么了?王爷,是不是王妃”听到王爷这么喊,秦尚赶紧奔进房里,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所幸他仔细审视之后,发现王妃的身子还有些微起伏,尚有呼吸,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看见过去总是衣冠整齐,翩然俊雅的王爷,此刻却面容憔悴,长发也没有束起,就这么披散在背后,还有那泛着血丝及泪光的眼,要是王妃瞧见王爷这么难过、这么为她神伤,她怎忍心再继续睡着

    “凝霏的嫁衣和凤冠送来了没?”赵镇帏依然看着贝凝霏,没有移开过目光,仿佛害怕着她随时会离他而去。

    “这一、两日就会到了。”可是嫁衣送来了有用吗?王妃还是昏迷不醒,即使嫁衣到了,她没有醒来,又如何穿上嫁衣出阁

    “教提亲的队伍准备好,再请人快马传消息回祁王府给我爹娘,告诉他们,我要即刻迎娶凝霏回府,婚事一切从简,不用再管什么狗屁良辰吉时。”赵镇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可是她还未醒来,要怎么拜堂成亲?”王爷虽有情有义,可是若王妃永远不醒,那王爷娶她还有意义吗

    而秦尚真正忧虑的是,以他对王爷的了解,若王妃真的永远沉睡,王爷也绝不会背弃这桩婚事,如此一来,祁王府的香火不就

    “照办,即使她无法自己走,我是她的脚,我可以抱着她走,抱着她拜堂,不论如何,于实她是我的妻,现在,于律,我更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是我娶进门的妻子,是我赵镇帏的结发夫妻。”他说得坚定,不容改变。

    “是,王爷。”秦尚听着他的话,也为之鼻酸。

    这就是他的好友,他的主子,是如此情深义重

    “还有,你即刻差人为童师娘整理行囊,请她随我们一同回开封府,以免路上凝霏有什么状况时,找不到好的大夫。再通知贝家人作准备,待嫁衣送到后,凝霏便准备出阁,不得有误。”

    不论她是否醒来,她都是他的妻。

    他要让她成为她明媒正娶的祁王妃,带她离开这个让她伤心了十八年的贝家,早日前往祁王府,让他们赵家满满的爱来唤醒沉睡的她。

    哪怕她最后仍永远不醒,或是病情恶化,撒手人寰天上人间,他都要她是他的妻。

    生,他要让她在赵家受到最妥善的照料。

    死,他要让她人赵家的祠堂,让后代子孙祭拜,绝不让她成为无主孤魂。

    无论生死,他都要好好照顾她

    梦里,贝凝霏听到了赵镇帏的声音,但她找不到声音是从何处而来,仿佛从天际,也仿佛是从她的心里。

    可是,她遍寻不着赵镇帏的身影不,是她根本看不见一切啊!四周仿佛笼罩着浓浓的雾,天色又那么黑,她根本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摸不着。

    但是,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正轻抚着她的脸,甚至是他温热的泪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想喊,却喊不出声音,她想握住他的手,却连自己的手也感觉不到,她想要走出这片迷雾,却连方向也无从分辨。

    老天爷,救救我吧!别让我再困在这迷雾里

    “小姐你瞧,晴儿从没见过这般精细的衣裳,上头那维妙维肖的凤凰,美得像会飞舞似的,还有,晴儿帮你梳了个美丽的髻,等会儿你就要出嫁了,晴儿再将王爷为您精心打造的金凤冠替你戴上,到时候一定美极了。”晴儿为贝凝霏抹上胭脂,让她那毫无血色的唇显得红润些。

    两旁扶着贝凝霏的丫环也忍不住噙着眼泪。

    三小姐人那么好,老天爷却这么折磨她,让她昏睡了五日,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霏霏,你真应该睁开眼睛看看,现在的你有多么美!”已换上新郎衣袍的赵镇帏前来接过贝凝霏的身子,看着晴儿为她上妆。

    虽然胭脂水粉让她有了好气色、妆点了她的唇,可是她那最为美丽的双眼却还是紧紧闭着。

    再美的夜空,再灿烂的星子,没有了明月,仍然是黯淡的。

    “王爷,我已帮小姐穿好鞋了。”晴儿站起身,再将贝凝霏的裙摆拉好。

    “让我为她戴上凤冠吧。”赵镇帏拿起一旁精心打造的美丽凤冠。

    上头巧夺天工的展翅金凤凰旁缀着许多珠花及流苏,当他将凤冠戴在她的发髻上,那一条条垂下的金流苏轻掩着她的绝美艳色。

    晴儿为她拿趄了两支金簪,分别替她簪上。

    “霏霏,瞧!最美的新娘非你莫属。”赵镇帏含着泪,看着已妆点好的娘子,将她轻轻抱起。

    “新娘子出阁了!”福伯在寻霏阁前大声喊着,含着泪的双眼目送这对新人离去。

    贝哲孟及项仪儿坐在厅堂里,贝家两兄弟也分别站在他们两侧。

    此堂上那大大的双喜字,仿佛带着深深的哀伤。

    “娘,妹妹来了。”贝逸然看着赵镇帏抱着贝凝霏,一步步缓缓的走来。

    看着赵镇帏眼中的泪,看着他怀里没有生气的凝霏那不再活蹦乱跳,不再成天跟他抢东西吃的凝霏他再也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

    “逸儿,不要哭,今日是凝霏的大喜之日,有这么有情有义,不离不弃的祁王爷照顾着凝霏,咱们要高兴,要欢快,千万不能哭,说不走这份喜气真能将凝霏唤醒过来。”项仪儿没有流泪,她的嘴角带着浅笑,看着她那美丽却命苦的女儿由女婿抱着向她走来。

    “新娘拜别父母!”福伯在一旁高声喊着。

    赵镇帏站在贝家两老面前,单膝跪下。

    “仪儿,替凝霏盖上红盖头吧。”贝哲孟将手中的红帕子轻放在爱妻手里,搀扶着她往女儿走去。

    项仪儿走到赵镇帏的面前,却迟迟舍不得将红盖头覆上女儿的脸。

    看着他怀里那美得仿佛天仙下凡的凝霏,她不禁想起凝霏小时候那副总想让她抱,却又害怕的模样,还有每回被谷珊珊责打后那双泪汪汪的大眼

    “孩子啊”项仪儿再也无法故作坚强,痛苦、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红盖头就这么飘落在地上。

    “凝霏!我的凝霏!你醒醒你还没喊我一声娘啊你还没向娘亲奉茶怎舍得就这样离开?这一别,千里迢迢,相见又是何时?纵使天上人间有相逢,但你要娘怎舍得啊?你醒醒啊醒醒啊”项仪儿的手紧紧的扶着贝凝霏的小脸,哭得无法自己。

    在场的人,全都被她的哭喊深深撼动,无不热泪两行。

    这时,赵镇帏仿佛瞧见贝凝霏的眼睫轻颤了一下。

    “等等”

    难道是错觉吗?他赶紧腾出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小脸。

    “霏霏,你是不是听到了娘的哭泣?是不是?”他不断轻拍她的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项仪儿也不敢置信的仔细看着贝凝霏的脸,所有人也都围了过来。

    没多久,贝凝霏的眉微微皱了一下,众人见了,莫不欣喜若狂。

    “快!快请童师娘,王妃醒了!”一旁的秦尚大声的朝外头喊着。

    “霏霏,快睁开双眼,你快瞧瞧,所有的人都为你忧心着!醒来,别再睡了,快点醒来”赵镇帏亲吻着她的额,不断地轻声说着。他不住在心里祈祷着这不是幻想,生平第一次,他激动得浑身颤抖。

    突然间,贝凝霏的长睫扬起,触碰到他的下巴。

    “凝霏!”他往下一看,她的眼睛正缓缓的张开来。

    是镇帏

    她方才仿佛听到大娘的大声哭喊,感觉到镇帏的唇正在她的额头上轻吻着。

    当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时,她发现确实是他的脸正在她的面前。

    “镇帏”她对他扬起微笑,无力的轻唤着他。

    “来了,童师娘来了!”一名小厮这么喊着。

    童师娘来到贝凝霏身旁,执起她的手为她把脉。“霏霏,你先别说话,护住气。”

    虽然她的脉象还是虚弱的,但至少已恢复平稳,不再似前几日那般纷乱。童师娘朝众人一笑,微微颔了颔首后,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一旁的贝逸然更是高兴的呼喊出声。

    “先把霏霏抱回房里。晴儿,跟我去熬葯。”童师娘对赵镇帏这么道。没想到霏霏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回,最后竟是在自己将出阁时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