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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难过,那我会陪着你一起沉默。
程咏心永远都不会想到,她的悲伤有人陪她一起承担。
她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如此地依赖他,甚至在他的面前流泪。
沙沙沙——
冰凉的水流自头顶落下,冲散那一身因刚上完体育课带来的热气,伸出手,关上水龙头,拿起放置在一旁的干毛巾擦拭淋湿的发,推开洗手间的门,江昊哲有些沉重地抬起头。
既然放不了,就不要勉强自己放手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结果,不是么
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那个时候,若他再狠下心些,故意打击她一些,她或许就可以真正地对大哥死心了,可是为什么
他或许是她所认识的人里面最懂她的一个,因为在感情上没有其他人和他与她的境地再相似不过,如他的不舍和不甘愿一样,她又怎么可能舍得放弃这么多年的爱慕?她看着大哥时的眼神,就如他看着她,在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等待与期盼后,依然如当初那般未削减分毫,反而更加炙热,更加期盼自己的感情能够得到回应,即便没有得到回应,每多看一次,每多见一次心里也是那么的满足和欣慰
所以,他才会以两校校庆需要加强合作为理由,借此希望能够靠近她,能在近距离里看到她的笑,她的一举一动,多变的神情,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吧,她不知道她笑起来或生气的神色在他的眼里是多么的绚丽神迷,就像一块磁铁般牢牢的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当然知道她为了能够配上大哥做的诸多努力,可是她却不知道他为了能够守望她,他又花费了多少的心思?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所受教的钢琴室的旁边,是他专门向老师要求得来的练习小提琴的琴房;她永远也不会晓得,在她每天晨跑的后面,他都偷偷地跟在她身后;她永远也不会知晓,在她每天晚上读书时,他都在对面默默地陪伴,直到看到她房间的灯光熄灭
她喜欢大哥的沉稳,所以他不会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沉稳受人信赖。
她喜欢大哥的优秀,所以他不愿意甘心平凡,从小到大不可不谓之风头出尽闪烁耀眼。
他之所以成为今日的模样,很大程度都是在她影响下塑造成的,可是,在升上高中后,他却明白,不管他怎样模仿大哥,在她心中他永不会成为大哥,更不可能与大哥一同地位,所以,在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刻意刁难,冷嘲热讽,完全不复平日里的好风度,可他知道,要让她意识到他的存在,他只能这样做。
可是,不管他怎样努力,她的心中依旧没有他的存在,在她心里,他只是她要巴结的对象,是她未来的小叔子这样的情况,他还能做什么?又能够再做什么?
江昊哲,你这个傻瓜呵挑起唇角,漾出一抹轻轻浅浅的笑,他笑得自嘲。
你努力了一切,却依然得不到她任何的回应,甚至在她心底将你视为仇敌避若蛇蝎,这究竟是他的成功还是失败?
砰——
一声巨响,门被粗鲁地推开,打破他的沉思,他下意识抬头,然后愣住。
"莫子衿?"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认出那名气急败坏冲进门来的人士,由于跑得太急,莫子衿的头发显得乱蓬蓬的,完全没有平日里那种慵懒悠闲,显得有些狼狈。
"这个人是谁!"
莫子衿冲进来劈头盖脸地就吼。"你要发神经自己去精神病院,少到学生会来丢人现眼。"江昊哲口吻依旧淡然,虽然莫子衿的神经不正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今天好像疯得特别厉害。
呵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咏心变得怪异,向来冷静自持的他也失去了往日的冷静,现在再加一个他看来世界也真的是疯狂了。
"这个人啊!这个人!"莫子衿激动得神色都变了,两手拿着一张照片举在他眼前,声音有些歇斯底里,"这个人是谁?!"
江昊哲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手中的照片,仅仅是一瞥,便了然,心陡然地一沉。
"是程咏心啊,怎么,这你都不认得,你不是在追她么?"他假装不明白,故意歪曲解释。
"谁问你这个了!我问的是这个男人!"莫子衿看来打击很大,连手指都在不住地哆嗦。
这次,江昊哲连头都懒得抬,"我哥。"
"什、什么?!你哥?!"莫子衿瞪着眼睛,显然对于这个答案有些消化困难,"她、她为什么会和你哥而且还是这种表情!"
这种表情
也对,相中她的笑脸是那么的灿烂,任谁看了也能一眼明白,那是恋爱中的少女对她所爱慕对象展露出的笑靥,至少,在他面前,咏心从来都没有这样笑过,笑得是那么的欣喜,那样的喜不自禁,仿佛周身散发着光辉一般,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睛
"这很正常,因为她喜欢我哥。"他笑得冷漠,是为了掩饰心中那股说不出口的落寞与苦涩。
"什么?!"莫子衿仿佛瞬间被雷电击中般,原先的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他此刻就像一只有了漏洞的气球一样迅速蔫了下去。
"她居然喜欢的是你哥哥,那我那我追她还有什么意义"
虽然眼睛依旧专注于莫子衿的照片里,但江昊哲并没有没有忽视他的喃喃自语,他挑高眉,嗓音里弥漫着一股危险气息:"你什么意思?"
"既然她喜欢的不是你,你又不喜欢她那我追她又怎么达到打击你的目的"莫子衿的思绪还沉浸在江昊哲那句简单的"她喜欢我哥哥"的打击里拔不出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江昊哲是真的生气了,就算莫子衿平日里怎么跟他冷嘲热讽针锋相对,他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只是为了这个原因就把咏心牵扯进来,这是他最不能原谅的!
"我、我、我"总算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莫子衿难得的在江昊哲面前显得气短。
"我什么?嗯?"江昊哲沉下脸,那种威逼感竟让他有些不敢回视。
"反正反正——反正就是那样!"
丢下话,莫子衿转身就跑,留下江昊哲一人望着他的背影,摇头。
那家伙居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哭着逃出去,他当自己是什么,稚龄儿童么?面对自己手下这名极端情绪化的副会长,江昊哲向来只觉得头大,再次打量方才莫子衿拿来的相片,他这才有些意识到,这相片居然是偷拍来的。
"这家伙以为自己是什么?007吗?"他冷嗤,这家伙居然还跑去偷拍!
摇摇头,想放下照片,却又不自觉被相中人的笑靥所吸引。
相中的她,面对哥哥她是那么开心,从认识她开始,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开心的样子,而且,她看的是那样的专注仿佛所有人都不存在似的,全心全意地看着他,仿佛仅是这么看着也会觉得幸福
既然放不了,就不要勉强自己放手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结果,不是么
这话是当日他对她说的,也是他对自己说的,可是,面对这样的笑容,他还有信心继续维持这份心情不动摇么?
明知自己寻求的是一份永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感情,却能保证心意依然不改么?
"我将大家对校庆闭幕式的意见总体看过了,也和江会长讨论过,而我的意见是,在最后一天的闭幕式上举办两校共同的舞会。"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程咏心慷慨激昂地道,而眉眼间流露出的顾盼神飞紧紧地攫住在座所有人的视线,男生心中漾满了仰慕与佩服,而女生则是满心崇敬和骄傲。
他们能够拥有如此英明神武才华出众天资聪慧的领导者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啊,有这样能干的会长,就代表着很多事情他们这些部长都不用操心,会长会自动处理好,就代表着,他们可以不用担心诸如资金其他社团援助的问题,会长会主动联系好,也就代表着他们的高枕无忧和尽情偷懒
有程咏心这样的人在真的是太好了!
和其他所有人热泪盈眶的表情相比,身为程咏心死党手帕交的叶潇潇和苏盈却没这般的好心情,反而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哎,你觉不觉得最近咏心有点呃,开朗的过分了点?"用手肘撞了撞苏盈,叶潇潇丝毫没有感染周遭人的好心情,神色反而沉重。
"岂是开朗,我简直怀疑她是不是路上拣到金子,买彩票中五百万。"苏盈抬眼望向主席台上满面笑容的程咏心,神色闪过一抹担忧。
"有时候,人太开朗了,反而惹人怀疑。"
与程咏心的热力四射的精神百倍相比,坐在程咏心身旁的江昊哲的神色简直可以用"如丧考妣"来形容,先不提他那宛如即将下暴雨的天空般阴沉脸色,也暂时不思量他那宛如别人欠了他八百千万不还的紧抿唇线是为何,但就说他的眼神什么?眼神?没错!就是眼神!什么死气沉沉目光黯然呆若木鸡甚至连死鱼眼之类没气质的形容词都可以形容上去,完全没有一点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气质,仿佛一昔之间突然遭受了什么巨大打击似的,完全无动于衷地坐在哪里,就像一具空壳,没有一点生气。
放弃?还是不放弃?
这个简单的问题这几天一直困绕着他,就像是一道魔咒般,只要他思维一停顿下来,就会不自觉的回响在他脑海里。
有时候他真的很钦佩程咏心那种无悔的执着,不管感情是否能得到回应,不管付出是否能得到收获,却依然如故,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明知会迎来葬身火焰的命运,却依然勇往直前义无反顾,可他他太贪婪,他不希望在自己单独的付出后,却得不到她任何的回应,他希望她能回应自己的感情,就如他曾付出的那么多也能得到那么多一样
可是,长久以来他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感情并不是等价交换,并不是他付出多少,就能收获多少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更让人觉得希望的渺茫,所以才更加的觉得绝望吧。
"江会长,你的意思呢?你觉得怎么样?"
视线里突然多了张笑眯眯的脸庞,江昊哲猛地一惊,这才从自己的沉思中醒悟过来,发觉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勉强地漾出一抹笑,"对于这件事,我没有意见,就看大家觉得如何。"
见他神色方才有着一闪而过的怔忪,,程咏心有些挂心的多睨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难奈的神色,但稍纵即逝,片刻后她抬起脸去,依然是笑容不改分毫的脸庞:"那么,大家对于这个提议表决一下吧,如果没有异议,我们就算通过。"
"程会长的提议向来都好,我们自然是没话说。"
"既然江会长也同意了,那我们也没什么理由反对。"
"以舞会作为最后的闭幕式既可以节约资金,同时也能促成我们两校间进一步的发展,不错的。"
大家叽里呱啦地说了半天,最终的结论都是同意的,于是所有事项就此敲定,然后散会,依然是微笑,程咏心一张笑脸从开始到从未减退分毫,送走了所有人,更以借口打发关心的苏盈和叶潇潇离开,待偌大的会议室重新归于空旷后,她那张一直漾满了微笑的脸终于放了下来,再不见丁点笑意。
她长叹了声,疲惫地瘫软在椅上,全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似的,动弹不得。
好累
从未想过原来伪装竟是这样一件让人疲累的事,为何她以前都从未觉得?
以前的她,是伪装的高手,功力不可不谓之登峰造极,可是现在,仅仅是伪装一个微笑,却都仿佛要耗尽她全身的力气般,她可以在众人面前伪装的很精神,伪装的风轻云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有些东西,并不是仅靠伪装就可以忘却的
她可以伪装自己过得快乐,虽然她一点也不快乐,她可以伪装自己坚强,虽然她一点也不坚强
或许是太习惯于伪装,她已经在伪装中迷失,都说人是最了解自己的,可连她都快忘记真正的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更不用提她身边的苏盈和叶潇潇,她们只是明白她的性格,却不懂她,而江大哥
一个伪装出来完美的她,就算能博得江大哥的喜欢,那也算是幸福吗?
更何况
他根本就未把她当成一个可以恋爱的对象来看待过——
直起身,收拾好那散落在桌上的各色文件,程咏心出门。
时至深秋,风里开始透着一股刺骨的味道,刮在脸上有些微的疼痛,可这些许痛又怎么比得上她胸腔里那颗已经痛得麻木的心?
她已经不知疼痛的感觉,眼眶里干涩如沙,一滴泪也挤不出,她都快忘记了伤心是怎样的感觉,记忆中,她的世界里,有欢笑,有生气,有汗水可是,却是没有眼泪的,她很少有哭的时候,因为她身边一直都那么热闹,有她最喜欢的江大哥,最爱惹她生气的江昊哲从小到大,他总惹她气得跳脚,每每在气愤头上,她都抛开她的形象和他泼口大吵
对了,那家伙这段时间好像有些不对劲,虽然他事情依然照常在做,效率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可是,总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脑海中猛的闪过方才江昊哲怔忪的模样,程咏心有些担忧地想。
她是因为失恋才这么失魂落魄的,可那家伙呢?总不可能同她一样是这个理由吧。
勾起一抹笑,她为自己这个愚昧的想法感到好笑,那家伙的冷漠程度足可媲美冰山,嘴巴讨厌又恶毒,她常常都在怀疑江昊哲是否连血液都是冷的,这样的家伙,还有几人能刺伤他的?
只是,心中虽这般想,可那种担忧与怅然的感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不期然地抬起头,发现在黄昏的校门口,站着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她不觉有些愣。
不会吧难道她真的和那家伙心有灵犀?她不过是才想到他,他就这么快出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居然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真的,只有一丁点的,欣喜在里面,她急急跑到那人跟前,正欲唤时,却愣住。
莫子衿神色萧然地望着她,中长的黑发伴随着阵阵秋风飘啊飘,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但与平日里那种每逢出场必拉风耀眼恨不得在身后追加十个闪光灯烘托效果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莫同学,怎么不回去?"由于拜莫子衿那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和自恋程度所赐,程咏心对他具有深刻印象,虽然她并不认为他们之间有多深厚的交情。
"程会长,我"
看着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程咏心不解地挑高眉毛。
怪,真的是怪!这段时间她反常倒也罢了,毕竟感情刚刚遭受重创,一时半会的反常也是可以理解的,江昊哲的怪异已属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千年奇景,现在再追加一个莫子衿
莫非,并非是他们三人不正常,而是整个世界都已经疯狂了么?
漾出一抹笑,她力图以平日里那个"最自然"的程咏心形象开口:"有什么事吗?莫同学?"
"那个我想跟你说"告诉他追她只是源自于试图对江昊哲的报复?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可若不道歉他又觉得心里良心难安,从小他所接受的"绅士风度"教育最基本的要求,作为一个男人是不能让女人难堪或是伤心的,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是让女生伤心,这可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而,欺骗,是重中之重。
所以,他怎么也不能原谅自己,这种认知让他寝食难安。
"怎么了?"程咏心眼望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莫子衿暗自呼吸了一下,终于抬眼望向眼前那个总是笑得很粲然的女生,既然知道她不属于自己报复的目标之一,也不用再顾及形象,于是他很真诚地低头,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程咏心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明白这突然而来的道歉是为何而来,莫子衿又没有得罪她的地方。
"原因我不能说,可是,我为我之前给你造成的困扰道歉。"莫子衿说得很诚心,模样诚恳。
其实他倒不失为好男生,长相帅气,身形也很挺拔,贵公子式的气质风度只是,若他少一些平日里那些耍宝行为应该会更受欢迎才对,程咏心望着一脸真诚的他心想。
"虽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我接受你的道歉。"
望着他,程咏心难得地漾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意。
"还有,我也要谢谢你,那些玫瑰,真的很漂亮。"
每一份付出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份用心经营的心意,虽然她自始至终都不明白莫子衿为何要送她那些玫瑰,可现在,她却能感觉到,那些包裹起来的小小心意,宛如夜幕中的小小星子一样,闪烁着点点的光芒,无法让人忽视。
"莫同学,玫瑰还是留着送你喜欢的女孩子最好,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你所真正喜欢且珍惜的对象适合它们给我就太浪费了。"
她或许是最不适合恋爱的人,单恋了近十年,到最后却落得一个两手空空,满心疮痍的结果,所以,玫瑰不适合她
怔怔地看着程咏心微笑着与自己挥手告别,莫子衿有些呆愣。
他今天是来道歉的,为他之前那些虚假的追求道歉,因为他接近她,只是为了报复江昊哲,他并不喜欢她所以,他希望能得到原谅。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会因为她方才展露在自己面前那个无邪笑靥而跳得这么快?他现在这种感觉
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望着程咏心离去的方向,莫子衿宛如石雕般站在悠罗女中的校门前,满面通红
还真巧。
望着站在她面前的江昊哲,程咏心有种想暴笑的冲动。
今天她到底是撞了什么运,先来了一个莫子衿,现在又来一个他。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江昊哲没有穿外套,仅着了件米白色的开衫毛衣和同色系的裤子,手里还握着一个钱包,看样子是准备在附近买东西。
看见她,他脸上有着同样的惊讶。
"去买东西?"
两人面对面站着,若不说些什么实在是太怪异了,所以程咏心选择打破僵局。
"嗯。"他点头,然后仿佛为了秉承礼尚往来的原则,也很随意地问她:"才回来?"
"嗯。"她亦点头。
之后,继续沉默。
真是很怪异的感觉,程咏心暗想。
又不是才头一次遇见江昊哲,为什么她居然会觉得很尴尬?看到他仿佛自己连话该怎么讲都不知道了,她怀念起他们以前那些常常吵得不可开交脸红脖粗的日子,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让她觉得手足无措。
"那么我先走了。"江昊哲微微地点了下头,算是为这场路上的偶遇划上一个句点。
见他离去,她有些怔,不知为什么,她居然有些害怕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回去,回到自己那间曾经眷刻了她曾经满满爱恋的房间里,追忆过去
"那个江昊哲"
正欲前行的步伐猛地刹住,江昊哲有些惊讶地转过脸,眼神是有些难以置信的,岂不提她居然会正经八百地唤自己的名字,仅是她的口吻,那种有些犹豫却又带着些许恳求的口吻,若非他千真万确的确定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熟知快十年的程咏心,他真的会觉得是自己在大白天出现了幻觉。
他是不是觉得这样子的她很奇怪?程咏心惴惴不安地望了他一眼,"那个我陪你去买东西,好不好?"
声音小心翼翼的,听起来有种可怜兮兮的味道,特别是她现在那种眼巴巴瞅着他的模样,如果这时候在她头上加一对耳朵,那简直就是只不折不扣的小兔儿了江昊哲有些觉得好笑,他所认识的程咏心向来是属于泼辣小野猫之流,小兔子?亏他想的出来!
"可以啊,我无所谓。"
其实江昊哲要买的,无非是到街道尽头的书局买份报纸罢了,前后距离夸张算也不过200米,几分钟便搞定,买了报纸,又没事做了,江昊哲望了眼宛如跟班似的跟在他身后的程咏心,不自觉地叹口气,"要不要顺便去公园坐会儿?"
"咦?啊那个,好。"仿佛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对自己说话,她答得慌慌张张,一张脸通红通红的,愈发像只小兔儿。
所谓的公园,也不过是修筑在居民区内的小型广场罢了,由于种植着花草树木,还设立不少健身和儿童的娱乐设施,常引的附近的老人和孩子在这里逗留,像江昊哲与程咏心这样十七、八岁的高中生面孔倒在里面显得有些罕见。
"给。"从自动贩卖机里取出还有些温热的红茶,江昊哲顺手递了罐给她,然后同她一起在秋千上坐下。
"谢谢。"她答得好小声和腼腆,这让江昊哲皱起了眉。
"你不要这样子,我怪不习惯的。"他修长的手指扳开红茶拉环,即便只是个随便动作,他做起来也能透露出别于常人的优雅。"平日凶暴的像头熊的家伙突然变成只兔子,你自己可以无所谓,但吓到人就是你不对。"
这家伙!程咏心没好气得瞪他,江昊哲果真有三言两语就激起人的犯罪意识,如果说有一天他真的有什么不测,十之八九都是他自己惹出来的,绝不能单一的责怪犯罪者的。
"你还不是一样的奇怪,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不是出神就是发呆,虽然你想怎样是你的自由,但让身边人担心就是你的不对!"她模仿着他先前的口吻不服气地反顶回去,这几乎是他们两人之间相处的固定模式,反正口舌上绝对不让对方占便宜,即便是笑容,他若笑得灿烂,她就非要笑的得比他更灿烂。
担心?她居然会担心他吗?
江昊哲笑得有些讽刺,淡淡地瞥了她一记,然后重新低下头,浅啜了口红茶,"我不过是有点事罢了。"
"那我也是有点事罢了。"不满意他敷衍的语气,她赌气似地道。
"你干嘛竞争意识这么浓?"江昊哲一直都很不解,他自认为并没有对程咏心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可她对他就是特别的较真。
"我哪有!"死鸭子嘴似地硬撑。
"明明就有。"
"没有!"
"有就有,别不承认。"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有人开始学小孩一样耍赖。
江昊哲无语地翻白眼,有时候他真的搞不懂她,明明可以很成熟很稳重,偏偏有些时候却像个无知孩童一样不可理喻。
唉,女人,不管是十七岁还是七十岁,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难懂
程咏心偷偷地瞥了江昊哲一眼,确定他没有发觉自己在偷看他,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虽然他们并没有做任何的交谈,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但她却觉得出奇的安宁,惶惶不可终日的心仿佛被一只温暖的手拂平了般,渐渐安定下来,像一只候鸟般重新栖息回她的怀抱,将她那空缺的胸腔填得满满的
这这个陡然的认知让她惊了下,才刚刚安定下来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程咏心有些惶然。
她她这是在变相地寻求一种依赖么?她竟会不自然的依赖江昊哲?这、这怎么可能?!
这种突然的想法把她吓到了,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可是
每次在她难过的时候,他都是那么"恰巧"地出现在她身边,不管是他特意的恶言相向也好,还是像现在这样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也罢,他总是在她身边的
这怎么可以!她一直喜欢的是江大哥啊!而且对于自己的心意她从未怀疑过,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难道是因为他与江大哥那酷似的五官与长相,所以,自己才会不自觉地想去依赖他吗?
程咏心觉得惊恐,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那她真的就很卑鄙,她怎么可以这样利用他,让他做一个替身来排遣自己的伤心与寂寞?她怎么可以
"喂,你怎么了?"觉察到她神色的异样,江昊哲有些担忧地望着她,问。
今天的她实在是反常的厉害,先前主动提出要跟着他一同买东西就已属于不正常,而现在又是一脸目光呆滞,仿佛灵魂出壳的模样
"喂,程咏心!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在她眼前上下晃动,却得不到她任何的回应,江昊哲有些慌了。
"喂,你、你怎么回事?说话啊!你别吓我!"
程咏心愣愣地抬起眼,向来灿若明珠的眼宛如罩了一层雾般,朦朦胧胧得不甚真切。
他是在担心自己么?他为什么会这么担心她呢?她、她是在利用他啊——
她没资格得到他的关心,也没资格得到江大哥的爱她这么卑鄙,她不配的,她没资格
眼眶酸酸的,好想哭她蒙住脸,伏身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懦弱,与,渺小的悲哀。
"你走开"她声音颤抖得宛如深秋里即将凋落的枯叶,"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不要看见她这么卑微的模样,她不想让自己的羞耻暴露于人前,特别是,在他面前
江昊哲明显地愣了下,沉静的眸子轻敛,默默地凝视着她,有些不解,但更多的却弥漫着一种心痛。
爱,究竟可以改变一个人到什么样的地步?
以前的她,那么开朗,那么明快,她的世界仿佛永远笼罩在阳光下般,没有任何的阴霾,而现在,她却是这样
程咏心将自己的脸埋在自己的手掌中,良久,她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淡淡的叹息,随后,她浑身陡然地一僵,因为身体被人拥住了,额头触碰到了一个温暖的物体,一股宛如森林般的清爽气息盈满她的鼻间。
他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宛如柔风自耳边拂过。
"想哭就哭吧,我看不见的。"
用尽全身力气压抑住的眼泪,终于在这句话后宛如山洪般爆发,泪,终究还是涌了出来,涌出她的眼眶,打湿了他的衣衫。
江昊哲却只是站着,宛如雕塑般地站着,任由她在自己胸前哭得嘶声裂肺,他仅是默默地圈着她,仿佛在给予一个受伤孩子最温暖的安慰。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一双清冽的眼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带着一抹洞悉,缓缓地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