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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
“樊樊,快来几杯凉的吧,热死我们了!”
两男一女的年轻人推开位在桃园中正机场敖近一座复合式咖啡店的透明大门,大声嚷嚷着。
迎接他们的,是一块飞天抹布。
“你们几个他妈的这么大声做什么我这里是咖啡店耶,你们以为是菜市场吗?”咖啡店的店长双臂环抱在胸前,扯开嗓门指责道。
被同伴无情推向前去当肉盾的志维,一脸苦相地拿下覆在脸上的抹布,说:
“樊樊,你现在的音量简直足以媲美大卖场上不用麦克风就能吸引观众群的推销员了,我们的哪算大声。”
樊爱一愣,果然听到店内熟客们都在低低窃笑不已,忙欠身向大家致歉。
还好是一大早,来的都是些在附近上班、固定过来吃早点的熟客,不然,她刚刚的音量加上不雅的用辞,一定会吓跑不少客人。
“你们今天怎么有空来?”樊爱带他们到店内一角落座,店里的工读生马上自动倒来四杯冰凉的柠檬水。
她这三位好友时常动不动就往这里跑,以致于店里的人都认识他们了,而他们简直就像进自己家的厨房一样。
“今天要来桃园跟最近才认识的一家厂商拿货,就顺道过来喽。”浩成回答。
“这么说,你们等下拿完货就要回去了嘛,果然是来这里骗吃骗喝的。”樊爱不屑地轻哼。
“说得这么难听。”天欣啜了一口凉水后说:“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无缘无故地,也不交代一声,就搞了个失踪,害我们几个全台湾跑透透,累了个半死,就只为了找你。现在只不过是来这里讨杯茶水,就对我们摆出这副晚娘脸”她先是欲言又止,然后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一副误交损友的无奈样。
樊爱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模样。
“哼哼,只是讨杯茶水而已吗?走遍台湾换来后半辈子可以无止无境的在我这里免费享受高级餐点算你们捡到了好不好!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老爱提八百年前的事,根本是故意要让她愧疚嘛。
楚天欣见效果达到,便不再揶揄她。
“那还不快点去准备你所谓的‘高级餐点’来招待我们几个‘贵客’?”楚天欣笑着反问。
“啧!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上辈子欠你们啊。”不甘不愿地起身,樊爱一脸不爽地走进柜台后头的厨房,开始料理她那几位“贵客”的早餐。
趁着樊爱准备食物,天欣、浩成和志维三人,则将准备把在台北上林夜市合伙经营的那家精品店扩大发展的企画拿出来讨论。
虽然当初在开那家店时,压根没打算做一辈子,只想说在求学生涯中赚点小钱以补贴学费和零用钱而已,但因为三人的眼光独到,对于流行品味非常敏锐,因此在他们快毕业时,便有许多人提议要求加盟,而在他们反覆思考过后,便决定若是可行,那么不妨把这家店当作以后的事业之一。
经过一、两年的努力之后,店内的生意不但一天比一天兴盛,他们三人甚至针对饰品和文具创出了自有品牌,而在未来,他们更希望能朝向服装市场迈进。
三人讨论得正热烈,挂在店门上方的风铃响了起来,表示有生意上门了。
天欣三人并没有特别去注意,仍旧继续着他们的创业大计,直到那耳熟的声音自吧台那边传来
“麻烦给我一份早点套餐,谢谢。”
那声音耳熟到令天欣三人冷汗直流!
从远远的角落看去,那个背影不容错认,不正是六年前害樊爱无故失踪的罪魁祸首莫慎云吗?!
浩成眼尖地率先发现端着他们三人的早点从厨房准备出来的樊爱。
因为不敢猜想万一让樊樊知道莫慎云来这里会有怎样的反应,他马上趁着莫慎云往靠窗的单人座走去时,敏捷地来到樊爱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樊爱的视线。
“啊,这么多东西,我帮你端过去好了。”藉帮忙之名,行掩饰之实。
浩成接过樊爱手上的餐点,以平行移动的方式一边限制樊爱视线能及的范围,一边来到他们角落的位置。
看到浩成的举止,麻吉这么多年也不是作假的,默契相当的志维和天欣马上主动将桌上的饮料换了换,将原本视野可以看到全店的位置占据,并让出只能面对墙壁的位置,当然,理由也想好了。
“樊樊,你坐这好了,我跟志维和浩成想讨论一下我们的事业企画,换个位置比较方便。”天欣说。
“这样啊。”樊爱搔了搔头,很直接地说:“那没关系,你们讨论好了,我去吧台忙我的。”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等等!”天欣忙制止。“你也坐下来听听看我们的企画,顺便给我们些建议。事业是我们三个人的,可能有很多盲点是我们没想到的,所谓当局者迷,你这个旁观者就充当一下我们的指导老师好了。”
天欣临危不乱的谎言,当下让浩成和志维甘拜下风。难得死党们这么诚心地请求帮忙,樊爱自然义不容辞地点头答应喽。
于是,樊爱也就此“创业大计”插上了一手。
原本天欣三人的计画是,拖住樊爱,等姓莫的用完餐后离开,就没有危险了。但谁知,姓莫的餐是用完了,咖啡也喝到差不多见底,但他居然无缘无故地发起呆来。
天!看那样子,他简直就是进入冬眠状态了。
于是,三人只好在讨论完事业后,继续闲话家常,走一步算一步喽。
聊着聊着,店内一位服务生忽然拿了一张看来像纸条、但已被揉成一团的东西走了过来。
“店长,”服务生对着樊爱说:“这个,是我在厨房捡到的。”
服务生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笑意,引起在场的天欣、浩成和志维好奇不已。
“樊樊,是什么东西啊?”浩成问。
“没、没什么啦!”只见樊爱脸一红,就要拿走服务生手上的纸条
“嘿!是什么好东西啊?怎么可以不跟好朋友分享咧?”浩成快她一步的抢过纸条,准备摊开瞧个究竟。
“啊!还来啦!”樊爱站起来想探身取回浩成手里的纸团,但浩成却将手举高,不想如她的意。
原本只想捉弄她,不让她拿到纸团的浩成,不意在将手举高时,手撞到后方的墙壁,作用力加上反弹力,让他手上的纸团成抛物线地从上方飞去
两旁的天欣和志维心中同时浮现出一个想法
这情景,似曾相识啊
到底有多久了?这样的寻寻觅觅
步出机场大门,莫慎云基于多年来的习惯,在闻到台湾的空气时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翻开随身携带的pda,看了看未来的行程,发现自己居然只有短短二个礼拜的假期而已。
可是几乎整个台湾都翻遍了,他还能往哪找?
虽然家大业大,但当一个人有心要销声匿迹时,就算他倾尽所有的钱财与心力,仍是一无所获。
她到底躲到哪去了?他该放弃吗?
但,若能放弃,为何他一颗心仍是迟迟留在台湾这块土地上,要带也带不走?
无奈地扯出一抹笑,他还是拿出了被翻过几百遍的台湾地图手册,开始在想这一次该从哪里着手较好。
边走边想不是个好方法,况且自己也才刚下飞机,于是他就近走进了一家咖啡店,想点份早餐并顺便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麻烦给我一份早点套餐,谢谢。”
“好的,先生,您请稍候。”柜台的工读生先替莫慎云结完帐,便转身走入厨房。
“樊姐,外面有一位客人点了一份早点套餐,是你要做还是我做?”
正好弄完外头三个好友早点套餐的樊爱马上将其中一份拿给工读生。
“喏,这一份先给客人,我再多弄一份就好。”她将餐盘端给工读生。
堡读生接过餐盘,小心翼翼地端出厨房,为莫慎云送上餐点。
由于这家咖啡店是采半自助式的,所以莫慎云便自己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子落坐。
今天外头阳光普照,天气非常好,但吃着精致早点的莫慎云却是食不知味,一颗心飘得老远老远
兜!
飘得老远的心思被拉了回来。莫慎云发现自己面前快见底的咖啡杯内忽然被“异物”入侵。
这情景
莫慎云忽然睁大眼睛,时光仿佛倒回到六年前他与她初识的那一天
身后往这边跑来的脚步声不容他错认,但他却不敢回头,就怕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的相思情切,所有幻觉会因为一个小小、小小的动作而破灭
“先生、先生,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东西扔到这里来了。”
背后传来自己日思夜想永远不可能忘记的声音,莫慎云只觉得眼眶微微地发起热来。
“先生?”跑来勇敢认错的樊爱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很奇怪他为什么没有任何表示。
懊不会是生气了吧?
恩,有可能哟!现在这种时代,龟毛的客人愈来愈多,大不了她再换他一杯咖啡就好,不用气到连肩膀都在颤抖吧?
“喂,先生”
樊爱一手搭上男人的肩膀,打算好生好气地安慰他一下。
不料,手才刚搭上去,马上就被另一只大掌给覆住。
般屁!这位先生是想吃她豆腐吗?看她先赏他一记波动拳
“小爱,”男人转过身,紧抓住她的手,死也不放开。“我终于找到你了!”
“老老老老师?!”
“我这些可怜的小花小草,昨天又遭到蹂躏了对不对?”
樊母一边将阳台上的盆栽重新整理过,一边对那些被折了花茎、被压坏了叶子,救下回来的花花草草安慰着。
要不是昨天左右邻居那些婆婆妈妈们又来闲话家常,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常常发挥孝心的女儿去帮她整理这些她心爱的盆栽。
不过是要她浇个水而已,用得着把水管拿来用“冲”的吗?
这种“浇”法,花草只死一半算是万幸了。
“唉,养到这种女儿,真担心她会不会有人要哩。”
就在她唉叹之际,耳旁传来一声熟悉的巨响。
樊芝雅吓是没吓到,只是很认命地知道,自家那扇不知换修过多少次的大门,又再度惨遭被踢踹的命运。
她转过头一看,果然
“女儿,咱们家的大们已经被你踹到半夜会托梦给我,向我告状了。你就算爱用脚开门,也可以用‘顶’的,用‘顶’的就好啦,踢得这么用力,你的脚不会痛吗?你”“妈,先不要说那么多!你快点将行李款一款先,跟我走!”
樊爱冲进家里,一边对母亲说着,自己也开始跟着收拾东西。
“干嘛?你店倒了?欠人家债了?”
“不是,是反正你跟我走就是了!”时间紧迫,她找时间再跟母亲解释。
“可是,樊樊哪,我们要走去哪里?你的店怎么办?”还有她的那些盆栽也还没整理好耶。
“哎哟!走一步算一步就是,哪那么多好拖拖拉拉的啊。”自己简单地只拿了个小包包,见母亲还迟迟不动手打包,她干脆自己进母亲的房间替她整理。
“等等!樊樊,那个包包好丑,我已经不用了。还有那件衣服退流行了,我不要。还有我的化妆品哪,我昨天才向电视购物台订的,应该明天会送到家里,到时我要怎么拿啊”天!老妈还真是愈来愈像个老女人了。
樊爱不理会母亲的叫嚷,将两人的东西拿了便拉着樊母准备一起离开。
但,才拉开大门,一道身影已冲上了三楼,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呃,樊樊,这位是”好眼熟,好像好像就是六年前让女儿每晚躲在房里哭得肝肠寸断的那个实习老师。
“伯母好,我是慎云,好久不见。”莫慎云简单地打过招呼,眼神专注地看着樊爱,不敢移开。
真的是他?莫怪乎女儿急着要闪人了。
女儿和他的事,她大抵知道来龙去脉,女儿的心结是受她早年的感情影响。心结得自己去解,但她感觉得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女儿。
“莫老师,好久不见,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女儿不懂得把握,她这个做妈的,是应该为她操操心。
“老妈,你在说什么啊!”樊爱拽住要转身进屋泡茶的樊芝雅。“我们就要离开了,没时间招待不相干的人。”
樊爱拉着母亲就要走,但莫慎云挡在路口,坚持不肯让路。
“滚开!”举起拳头,她横眉竖目地威喝着。
莫慎云只是摇摇头。“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眼前消失。”
“不要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我和你,早已是陌路人了!”她用双手试着推开他挡在面前的身体,但他的力气好大,连半步都没有退。
“既然是陌路人,那么我们就重新开始。”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即使她要否认他们之间的过去,他也不打算轻言放弃。
“我跟你之间不会有开始,也不会有结果的!”想都没想地,樊爱大吼出声。
但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才蓦然惊觉,自己心底的最深处,难道还在期待什么吗?
她的拳头软了,心也酸了。
眼泪从她倔强的双瞳中缓缓滑出。看着眼前的这张俊颜,他没什么改变,只是成熟了一点、头发长了一点、更有男人味了一点,也更更憔悴了一点。
“小爱,”莫慎云伸出手,用指头揩拭她的泪水,心疼地低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要再失去你了。”
樊爱低头。
“我们我们不管经过多少年、不管时间经过多久,都不会有结果的。”
这几年来,她不敢承认自己在每个夜晚都抱着回忆细数着。有时就这么回想到天亮,流了一整夜的泪水,然后在日出前告诉自己:这没什么,我自己一个人,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小爱,我不是个软弱的男人,更不是一个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男人。我,莫慎云,很确定这一生想要的伴侣只有一个小我六岁,姓‘樊’单名一个‘爱’字的女人。只要她肯给我机会,我保证一定让她看到我想给她的幸福。小爱,你相信我好不好?相信我。”
几乎是恳求了,抓着她双肩的手,微微地透露着惊慌,就深怕深怕她又从他眼前跑走。
“如果”她缓缓抬头,看着他深情又惹人疼惜的忧郁双眼。“如果感情这种东西是相信对方就没任何问题,那我这六年来所过的算什么呢?”
她眼睛一闭,心一横,将泪痕斑斑的脸抽离他眷恋的大掌,背过身,将大门关上。
“六年前说好要忘了你,六年后我就不会打算改变心意你走!”
她的决心穿透大门直达他受伤的心,现在,他该何去何从?
茫茫然望着不再开启的大门。
如果他的心真放在她的身上,那么,他还能到哪里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夕阳早已西下。
樊芝雅从厨房出来,无奈地来到从一早就坐在客厅沙发上发着呆的女儿身边。
“女儿,你还好吗?”她柔声问着。
樊爱点了点头,却有气无力地答到:“恩,没有问题。”
听这了无生气的语气,樊芝雅挑了挑眉。“别太固执了。”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千百种人就有千百种感情,你不一定会像妈当初那样啊。”
“可是,”樊爱看向母亲。“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啊,没什么损失啊,为什么要去冒那种险?”不是全赢就是全输的赌注实在太大,她玩不起。
樊芝雅笑了笑。想不到让女儿去念商,没做成什么大生意,倒是把商场上的道理用在这上头了。
“女儿哪,你觉得莫老师不值得你去冒险?”
樊爱听着母亲的问话,犹豫了。
“我不知道。他或许值得,但但万一是我判断错误呢?”
老妈当初也是一样的吧?若不是误以为那个男人值得她放弃千金小姐的生活,她为何会傻傻地陷下去?只是后来证明,那个男人并不值得她这样牺牲,但却再也挽不回失去的家人和自己的心了。
樊芝雅看出女儿的心思。她揽过她的肩,擦了擦她仍流个不停的泪水。
“如果判断错误,大不了就再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嘛,反正老妈不会因为你识人不清而不挺你的。你更不用担心万一你不小心‘中奖’而对方又离你而去时你要怎么办,反正我看除了莫老师之外,你这一生要想‘有后’,也找不到人‘帮忙’了,你就赌它一赌嘛。”
“老妈,你在说什么啊。”她轻轻地槌了母亲一记,难得撒娇地窝进母亲怀里。
樊芝雅眼神向正下着大雨的窗外瞟了瞟,忽然有所感慨地低叹:“唉,你妈我自从步入更年期后,身材就愈来愈往横向发展了。”
“没关系,这样比较温暖。”樊爱将母亲紧紧抱住,笑着流泪。
“是厚,我也这么觉得。还好我们宝贝樊樊不是那尊至今还在楼下外头吹风淋雨的门神,不然我会很心疼的。”
唰!一道人影瞬间从面前闪过。樊芝雅的眼睛往大门望去,再低头瞧了瞧自己空无一物的怀抱
唉,女儿养大了,果然是别人的。
“老天!他干嘛还站在那!他是猪吗?!”樊爱指着阳台下的人责骂着,语气里却充满了担心。
“珐,是谁让他变成猪的?”樊芝雅好笑地反问。
眼见女儿就要往楼下冲,她即时拿了一把伞递给她。
“好好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很多事是禁不起磨的。”她叮嘱女儿。
樊爱慢慢地接过伞,在情急后犹豫着,自己不是要他离开吗?那她现在冲下楼有什么意义呢?
来不及寻找答案,外头的雨声催促着她,此刻,她心中只能想到他孤孤单单在大雨中等待的模样。
到底等了多久?他不知道。只知道本想离去的脚步,在走到楼下大门口便停住了。
小爱一向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如果她决意从此不再出现他面前,那会有什么时间好让他回去另谋它策?
于是他蹲坐在大门前的台阶上,不愿再冒一丝一毫的风险去赌另一个六年。
其实这几年来他真的好累好累,一颗心从原本的积极找寻,到渐渐无望,然后是一颗不可能放弃的心消极地等待奇迹出现,他真的好疲倦了。
现在好不容易再次跟她相遇,虽然累、虽然疲倦,但,他安心了。
没发觉时间已过了多久,莫慎云倚着墙,在心里不断重温着今早的狂喜,以及两人过往的点点滴滴,他的眼皮逐渐沉重,但没敢睡着,就怕会错过爱人的一举一动。
直到楼上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直到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莫慎云才霍然惊醒,从石阶上站起来,怀着一颗忘忑的心,紧盯着暗红色的铁门。
铁门被一道不小的力量往里头拉开,一张担心的小脸探出,在看到他后,随即赶忙将手里的伞撑开,来到他身旁。
“混蛋!你以为你铁打的是不是?!你淋得全身都湿透了,不会冷吗?!”樊爱拿着毛巾,动作粗鲁地往他脸上擦,眸眶里溢满泪水,却硬是不肯落下来。
“小爱,”他轻唤。“这是不是表示,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他拉住她拿着毛巾的小手,觉得她好温暖。
樊爱抿抿嘴,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先别说这个,先让我帮你擦干再说。”
她不愿正面回覆的态度让他心急,他的意识有点昏昏沉沉的,很怕自己会随时倒下。
“小爱,拜托,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我要你现在就答应我你不会再从我眼前消失了。”他尽量集中精神地追问她,开始觉得自己的脚有点站立不稳。
樊爱被这样一逼,着恼地用手挝着他的胸。
“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你知道我们不可能,是不可能的!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是男人婆,是再怎么努力,书也读不好的男人婆!我只会打架跷课、只会骂三字经!我配不上你!你讨厌我好不好?!拜托你讨厌我好不好?!”她哭着对他又打又吼。终于明白,他在自己心中,已是抹灭不去的存在。
只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好?为什么她要这么差劲呢?
她难过地低下头,任泪水滴落雨中,却蓦然感到一个重量落到她身上。
“慎云?慎云!你怎么了?”她搀住他忽然软下的身子,见他蹙着眉头,脸色略显苍白,小手直觉拂上他的额头。
“你傻了你!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你”泪忘了流,只担心着他的身子,但训斥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见他双唇开开合合,无法听清的噫语一出口便被风雨打散。
她俯近身子倾听,他是这么说的:
“小爱,不要离开我,我头好痛、好累、好想睡,不要让我睡醒后看不到你。如果你要走,那么,你千万千万要叫醒我,我不想不想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中醒来,拜托”他闭眼低喃,渐渐失去最后的意识。
“王王八蛋!我不值得啊!不值得”抱着他,她已无法再多想了。
若这样子的她能让他如此执着,她还能逃去哪里?
“老妈!”擦干眼泪,她扯开嗓门往楼上大喊。“快下来帮忙,顺便先帮我准备一缸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