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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日复一日的生活模式,并不适合伍岩。
他们都很清楚这件事。
饭后她毫无预期听见伍岩这么说:
“游总打算调我上台北。”
她看着伍岩,脑中一片空白,许久才讷讷开口说了一句“这表示你又升职了?”
“我拒绝她了。”伍岩回视她,相当平常的表情。“你会生气吗?”
“我不太了解你的意思。”
伍岩扯起一边唇角“我也想追寻不一样的梦。”
不是日复一日的办公室作业,不是朝九晚五加应酬的生活,他对这一切已经弹性疲乏。伴随着职称的升等,他已不由自主的远离了他在工作中真正感兴趣的部分;而游总的看重和旁人的期待,更是将他逐步推入办公室的官僚文化。
他有想做的事,但并不是这些。
“所以?”苏黛不掩饰自己的困惑。
伍岩沉吟了半晌。
“不只是不去台北我想离开都市,”他凝望着她,眼神沉着。“也许得离开你。”
苏黛一时无言。
他们并不是正式许过承诺的情侣关系,她没有想过伍岩会这样开门见山的跟她谈这件事。
“你的工作才刚起步,我不打算勉强你作抉择,小黛”
她打断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直说吧。”
“我想到东部去。”他支着下颚—会儿,仿佛内心为难,但神色却又是那样稳重内敛。“距离会让感情生变。”
他的工作地点短期内不太能够改变,而即使她毕业了,事业中心的地点也不见得会恰好与他重叠。而更重要的是她还年轻,未来无限希望,他不想扼杀了她将会得到的许多机会。
是不是,他们其实不适合在一起?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可是他知道她很清楚他想说什么。
苏黛默默的看着他许久。
“如果我要拥有一段感情”她终于开口说“我会希望那是连距离都无法使它扭曲的感情。我想,你也跟我一样才对。”
伍岩张口欲言,苏黛却又接着说:
“伍岩,我已经是个可以理智处理感情的大人了。”
是这样的吗?他们,即使隔着中央山脉,隔着大半个台湾,也仍然可以维持着如今的关系吗?
他抿了抿唇,接下来却扬起了一抹微笑;她看着也淡淡笑起来。在彼此的眼中,他们看见一种无声的承诺。
状况远比他想像中来得更好,他早有心理准备要等她好几年的伍岩拉住了她的手,接着却不自禁的将她揽入了怀里。
苏黛贴上了他宽阔的胸膛,感觉到揽着她的双臂逐渐收紧了,他的劲道稍微过头,但她的反应只是更加用力地回拥着他。
“我”他的声音沙哑,又隐约带了一点颤抖。
颤抖?是她的错觉吗?
“最近我经常感到害怕。”这个高大的男人轻声倾吐着自己的软弱。“你太坚强,甚至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刚才,我好怕你的决定是放任我离开。”
她不知道他也有这一面。苏黛松开手挪出一点距离,抬眼看了看他。可不是吗?每个人都有软弱的时候,就像她总是费心掩饰,伍岩当然也一样。
“石头,”她抚上他的脸庞,悠悠地开口:“我有说过吗?”
“说过什么?”
“我喜欢你。”
伍岩先是呆楞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向来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脸上,因放松而蓦然展开了笑容。
别扭如她,很少对他这么直接表达她的感情。
“小黛”
他低叹着唤她的名字,轻轻地亲吻了她的额角。
他什么都没说,却也已经足够让她明白其中的含意。因此,她也跟着勾起了唇角。
“小黛,”他坐直了身子,整了整脸色后,口吻认真地道:“对不起,我们在一起,会委屈了你。我总是选择很不讨好的路在走。”
苏黛却没有他那么严肃的看待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傻瓜了,各人造业各人担,放心吧石头,我很认命的!”
他忍不住失笑“没错,我是傻。”
她看待这个世界的目光冷淡,却也比他有弹性得多,艰苦或挫折可以化作几句笑语,事过境迁就成过眼云烟。在她面前,想要维持长久的忧虑是很困难的。
埋首在伍岩胸前,苏黛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容。
是的,她确实认为伍岩是个傻瓜。不过,即使他是个傻瓜,她却希望他可以坚持他的傻。
饼去有一次她听他说起童年。
他说,他有一个爱发大头梦的老爸,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把家里的钱都败光,搞得妻离子散,最后因为一次工作意外而过世。
他又说,也许他也被老爸遗传了大头病,才会总是做一些别人眼中没有价值的事情。就跟他老爸一样,选择从事这样的事业,做一辈子无偿无酬的义工。
没有错,伍岩是个傻瓜,无法遏止自己前进的动力,即使早就有前车之监。
但她之所以喜欢他,不就是他傻瓜般的坚持吗?
“小黛。”
“干嘛?”
伍岩微微摇头。她侧了侧脑袋,正好瞥见他唇边的笑意。
这个闷騒的男人!
但是她无声地笑起来,悄悄收紧了手臂,将脸蛋贴上他强健的胸膛。
她是知道的,这个男人的双眼,并没有羊咩那样灿亮,但是他眼中的那一丝光芒,稳定有如遥远恒星。
她不是想在他的身上看见自己的未来,也不是朝盼他眼中的光芒是引领她走出黑暗的一丝希望。而是当她看见他坚守着理想从不懊悔,就让她不由得觉得,也许她自己始终看似无谓的坚持,是正确而并非徒劳无功的。
她可以这样相信着。
是的,她或许可以这样相信着。
即使过去的人生是一团糟,乌烟瘴气不堪回首,可是选择了劫舍与断绝,就一定会有勇气走向未来。
人生可能是可以重新来过的。
“阿黛,你这两天不是休假?”
她从自己的置物柜探出脸来,看见一头汗水的部门上司。
“课本忘在这里,今天晚上上课要用,不拿不行。怎么样?昌叔,工作都还好吧?”
她喜欢这个老大哥的豪爽直接,当初一见面很快就热络起来,接下来相处这两年,感觉上也培养出一点师徒之情似的,说上司还嫌生分了。
昌叔一边擦着汗水,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手掌、手背伤痕累累。“嗯,老样子,今天又被烫到了两、三次。”
苏黛递出一罐烫伤葯膏“下班后擦一擦,这种葯膏很好用。”
他接过后咧开嘴笑“好不好用还不都—样,我们男人皮粗肉厚,烫出一层厚皮也就好了,擦太好的葯也是浪费。喔,对了,上头的人想调你去创意设计部,好像已经有定论了。”
“昌叔,别逗我开心了。”
“昌叔还会跟你开玩笑?谁不知道你手巧又聪明,事情学得快,待在工房多可惜!”昌叔豪爽的笑道:“设计部压力是大,不过不用像工房这样操劳,比较适合女孩子啦。”
苏黛莫可奈何地笑一笑。昌叔离开之后,她拿了书也走出共同休息室。
她现职是琉璃工作室隶属的工房技工。以脱蜡铸造法为主要技法的工房,因为制作繁复而分出许多技工部门,创意设计是其中一种,然而她如今还是半个学徒,主要工作内容是支援蜡模和烧结。
辛苦是正常的,一般玻璃行业都是高温酷热的工作环境,薪资也不高,没有热诚绝对是很难支持下去的。她两年前刚进入这一行,也反覆挣扎过,但终究选择走这条路。
上头的人要将她从蜡模调到设计去
已经是定论了吗?她还不敢作这样的预期。
那边的头儿知道她做过指甲彩绘的设计,将她的设计图一一过目,说她的想法很有意思。工作室明年度要推出的系列作品,要她按主题交出设计草图。设计图她已经交出去,接下来就看上头怎么评估了。
她当然想做设计的工作,毕竟草图设计才是一件作品的灵魂所在,不过目前的工作还有许多值得她学习的东西。
这里有这里的好,她做得很满意;再说,这里才有昌叔在呢,她还能到哪去找到一个这么包容她的上司?
至于伍岩,他前些日子辞掉了藜照企业的业务经理职务,选择了基金会在东部新分部的建立工作。
分部的杂务也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理所当然的少了私人时间,这一个月以来,他几次因工作之便返回台中,却也不是每一次都能与她碰上面。
想念这种字眼,是不会从他们两人嘴中出现的。
事实上,她不想、也不需要伍岩开口说想念。
偶尔她会在甫醒的清晨接到伍岩的电话,短短的几句话,没有特别要交代的事情,也不费神去解释打电话来的原因。他有时候问“睡醒了?”有时候问“工作怎么样?”甚至是“功课准备得还可以吗?”
不具建设性的问话等同废话,而他难得会说废话的原因很简单,她知道他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就跟她一样。
回到家,将上课要用的书本整理整理,苏黛打开笔记型电脑浏览行事历。二月即将中旬,夜二专二年级下学期开学两个礼拜,她已经开始将教师依照课程所开的书单的书籍一一找来。
升二专之后,她就开始领奖学金了。
念书并不困难,坦白说,是她过去不曾用心罢了。
像她这样聪明的孩子,找不到诀窍读书是不可能的,当时伍岩这么说着。她像平时那样顶了几句话回去,但实际上她觉得那比任何赞美都还悦耳。
堡作、学业,乃至生活,人生肯定是可以重新来过的。
她终究在自己的人生当中看见一点希望。
没有炎夏的艳阳高照,也没有深冬的料峭寒风。如果,真要有什么惊喜,照说不该是在这样平和温吞的日子里无声无息的出现。
但是,苏黛站在自己的公寓门口,不自觉手中充当书包的提袋已经滑落到脚边,只能楞楞地看着眼前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男人。
他躺在她屋里的长沙发上,小小的空间里,她不需太靠近便能听见他绵长的呼吸声。他在睡觉。
伍岩当然不是一个会在夜晚十点钟特地来帮她送宵夜的浪漫男人,更别说是在如今这样忙碌不堪的时期。
他应该在东部的,不是吗?
桌上放着一个纸袋,也不晓得是什么东西,苏黛没有费心思去猜,走到伍岩身边的小圆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坐下来就觉得脚边碰着了东西,她捡起一看,是一本英文小说,上头崭新的标价贴纸还贴着,应该是他逛书店时随手买的。
如果他带来的是工作卷宗或文件,她可能会认为他是回来办公的但是,一本英文小说?
苏黛抬眼看着他。
对伍岩而言,这张长沙发还是太小,他的小腿有一半伸出沙发椅外,上身局促躺在沙发里的模样令人发噱又心疼,身上覆着一件陈旧的外套,并且凑合著将双手抱在胸前抵御夜寒。
他的睡颜没有比平常的他可爱多少,就像闭目养神似的,并不是全然放松的神情,而是随时可以清醒过来工作的模样。
他们多久没见了?
并没有很久,顶多七、八天而已。可是这两年因为生活圈子重叠,他们竟然不曾分别超过一个星期之久。
其实一个星期能算得上多久呢?但她看着他,觉得他的眼眉、鼻梁、嘴唇,那一张脸的每一分线条,都是既熟悉又陌生。
目光不自觉将他的五官轮廓细细勾勒,她隐约感觉到一点细微的心动。真好笑不是?才这样隔了几天没见,居然就像重新认识了他似的。
本来还想多看他几眼的,不过伍岩已经转醒过来。
“小黛?”应该是睡糊涂了,伍岩一时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你怎么会来这里?”
苏黛笑起来,拍了他一下“猪头,这是我的房子耶!”
伍岩楞了楞,睡前的记忆才又全部回笼。“喔,是啊。”
“你睡傻啦?”
她伸出手去捏他的脸,但手指才碰到他,便旋即被他温热的手掌给握牢了。他慢慢地坐起身子,与她面对面交握着双手。
“你的手好冷。”他说。
伍岩认真的表情应该归于老爸一类人物的专利,但是,多可恶,她居然会觉得心头有点小鹿乱撞!
“你你怎么,”有点结巴,苏黛顺了顺气才又说道:“你怎么会回来台中?花莲那边不是很忙吗?最好不要跟我说什么再忙也要陪我喝杯咖啡喔!”
才难得看她害羞一下,转眼又可以溜一长串的话出来。伍岩摇摇头,毫不掩饰自己的遗憾。
简直像老夫老妻,苏黛一眼就知道伍岩在想什么。
“你很奇怪,一定要让我难堪就对了。”偷捏、偷捏,苏黛手指的小动作频频,一会儿捏他的手指,一会儿捏他的手腕。
伍岩不是会笑着赔罪的人,大掌四平八稳将她手指捉住。“有看见我送你的礼物吗?”
转移话题!苏黛哼道:“这里只有一本我看两百年都不会懂的原文小说,不要说那就是礼物,太没有诚意了吧?”
伍岩不以为忤地笑说:“我还以为你又会说什么无事献殷勤”
“说的也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今天居然会送我礼物?快点老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伍岩没说话,只是将桌上的纸袋放到她手中。她狐疑的抬了抬眉毛,而他则是相当气定神闲地等着她将纸袋打开。
猜猜那是什么?
苏黛拿出了一本沾了几块脏污的小笔记本怎么看都不像是礼物的东西。但是苏黛想起了几年前,她从他身上偷来的那本一样的小笔记本。
“今年上半年度的工作计画都在里面。”他说:“这才是要送你的礼物。”
苏黛怔怔的看着他。一定有什么含意的,她知道。
“石头”
伍岩微微一笑“情人节快乐。”
啊!苏黛瞪大眼。今天是二月十四号!她都忘记今天是情人节了,难怪刚才上课一堆人缺席,原来
“是这样的,”伍岩似乎是在此时才感到一点羞赧,低下头清清喉咙。“咳,听说女孩子都希望男人口头上也要有承诺。”
“伍岩”
“嗯?”
“你好三八。”
“咳!”他也知道他不适合做这种事。伍岩不太自在的皱了皱眉,但才抬起头,就看见苏黛心怀不轨的表情。
伍岩隐约知道她的打算,但是来不及反应,苏黛已经往他身上扑来。
“喂,危”话还没说完,两人的重量已经让整张沙发向后翻倒。
“砰”地好大一声,沙发连带撞倒了立灯。
五秒钟后方才尘埃落尽,伍岩慢慢张开眼睛,看见了卧在他胸前的苏黛。薄薄的地毯没有提供丝毫保护作用,他撞得背膀生痛,倒是狡狯的苏黛眼明手快,一下子躲在他怀中,毫发无伤。
她没有受伤,他松了口气也是真的,不过
“我已经一把老骨头了,小黛。”年轻人的游戏并不适合他们。
苏黛提醒他“你还不到三十耶,老兄。”
“你平时不是大叔大叔的喊我?”他表情无奈,眼底却是满满的笑意。
“生理和心理层面不能混为一谈。”她敲了敲他的胸口说:“你这么壮,这样的高度哪摔得死你?三楼都摔不死我了。”
饼去的那件事,如今她已经付诸笑谈,他是应该庆幸她的坚韧,但更多的却是不舍与疼惜。
“你干嘛?”那种眼神!苏黛撑起身子瞪他一眼。这块石头最好别说舍不得还是不忍心什么的,否则她一定捶死他!
伍岩笑了一下,粗糙而带着硬茧的手指碰了碰她柔软的后颈。
像会烫人似的!苏黛瑟缩地闭了闭眼,蓦然发软的手肘撑不住自己的重量,跌回了伍岩胸前。
“小黛。”他的声音低沉。
她颤颤地半睁开眼,随即看见他凑过脸来,轻轻地在她眉心吻了一下。
原先她还有一点紧张的感觉,但是
“哈哈哈石头!喂!”她双手推着他的下巴,他的胡渣太扎人了啦!
看着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伍岩莫可奈何地叹息起来。
“小黛。”真是败给她了。
“你叹什么气呀?又不是我的胡渣,是你没刮胡子耶!”苏黛用力捏他的下巴,一边捏一边啧啧有声。光用手捏就觉得有点刺人,更别说碰到她的脸了。
“下一次,我会把胡子刮干净的。”他说着,手臂已经环住了她的身子。
“石头”
感觉到她安静下来,他脸庞挨着她的,然后逐一亲吻了她的眉梢、耳鬓、脸颊。他的双手,抚过她身上每一分线条。
他的动作比缓慢还要缓慢,而每一个亲吻都灼热得令人难以喘息。他亲吻她的唇时,苏黛隐约听见急促的气息声响,但却不敢确定那是他的还是她的。
直到他温热的手指触及她腰间的皮肤,她才恍然醒来似的,连忙伸手压住衣下的大掌。
伍岩因此缓下了动作。
“小黛?”是他太急躁了吗?
可是,他已经等了两年
“那个”一开口讲话,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跟伍岩一样沙哑,只得清清喉咙再开口“我是说,你身上有保险套吗?”
懊佩服她的冷静,还是该因此而发窘呢?
伍岩调匀气息“你希望我说有还是没有?”
“有也没用。”她滑出顽童般的笑容“对不起,我这几天不方便。”
他没辙地再度叹出一口气来。
“我说对不起了嘛,是你没挑对时间来的。”
堡人外表的斯文男人因而绝倒。
挑什么时间?这话分明把他当成色鬼!
“喂,”苏黛唤回他绝倒而涣散的神志。“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我这样打断你,是不是会让你很不舒服啊?有多不舒服?”
他真要败在她过分直来直往的言语之下。
“我可以不回答吗?”
“喔,这样啊,好吧。”不太情愿的口气。
“你非得这么好奇不可?”
“可是,这就是我啊,过去是这样,以后也会这样,你不晓得吗?”
他当然知道,但是
伍岩投降了“我会害羞,这样可以吗?”
苏黛呆了呆,随即大声的笑起来。
伍岩任由她去笑,早已断绝阻止她取笑他的念头。但是下一刻,苏黛就凑过来在他的颊边亲了一下。
他抬起一边眉毛。这小妮子不晓得又怎么了?
“石头”
“嗯?”
“谢谢你。”苏黛极其善解人意地说:“如果你憋得很难受,我不介意借厕所给你自行解决。”
他怎么会期待苏黛的善解人意跟一般人一样呢?
“咳、咳!”伍岩选择转移焦点“我是说你想出去走走吗?”
这大块头也会有不敢谈的话题,转得这么硬算了,放他一马!
“你想去哪里?”
平常这种时间,伍岩到了家几乎就不太出门的,她可想不出来伍岩能找到什么有趣的地方可去。
他又咳了两声“嗯我们好像没有约会过。”
苏黛想了想。
似乎是这样没错。除了一起吃饭、散步、上图书馆,以及到彼此的工作地点晃一晃之外,他们还真的没去过一般情侣会去的约会场所。
又送礼物、又说要约会,这两招肯定是文森教的。不过苏黛趴在他胸膛上,沿着他下巴的胡渣看上去,最后望进了他安定沉稳的双眼里。
“你想去哪里?”有心就好,她不计较是别人指点的。
“大度山”他说了一半就停下来,八成也不太确定她会喜欢这个计画。
“看夜景?”
“嗯。”虽然他对夜景没有什么爱好,但是说到夜店她比他熟得多,他再挑那一类的地方也没有意思。
苏黛露出笑容。
“怎么了?”伍岩觉得这个笑容别有意涵。
“情人节,只有凡夫俗子会在那里看夜景。”
嗯?伍岩抬了抬眉毛。什么意思?
意思是,商人的眼睛跟凡夫俗子不太一样。
透过夜景,苏黛看见的不是美丽的灿烂光华,而是金钱的烁烁动人。
把两人身上凑出来的一千多块拿出来买巧克力,简单包装成一朵一朵的巧克力花之后,到了大度山上转一手卖给情侣档,价格翻了几倍一样有人要买。
偏僻的山上没有商店,亏得她吃定这一点。
把手边的“商品”全部出售,苏黛很快的清点了收入。“五千九百五十元。再扣掉包装和油钱,赚了四千七左右。”
“这算是你生意人的天赋吗?”
“以前老是急着要钱,久了就知道怎么赚了。”苏黛笑了笑,收回成本之后,把所有的钞票塞进他的口袋里。“四千块,买件好一点的新外套差不多这个价钱吧?你身上这一件可以功成身退了。换新的外套以后,就算寒流来也不怕。”
咦?
“情人节快乐。”她说。
一个月的用度早就规画好了,想要额外的钱只有动脑筋去赚,情人节正好提供了好时机。
伍岩叹出一口气来,半无奈、半怜惜地采臂将她揽进怀里。
“干嘛?”苏黛拒绝太过甜腻的疼惜和爱恋。
他很配合地保持平淡的语气“回去我煮宵夜给你吃。”
“不看夜景了?”
“等你放假的时候,”他说:“花莲有一整个天空的星星,比这里的灯火好看得多。”那才是他真正想让她看见的夜景。
她失笑。都市霓虹造就的星光毕竟不合他的胃口。
不自觉用了撒娇的语气,她嚷道:“我要吃牛肉面,你煮给我吃。”
摸了摸她的脑袋,伍岩无言地宠溺着她。苏黛抬起头来,跟他相视一笑。
“回去吧。”他说。
苏黛点点头,手边牢牢地巴住他的胳臂,把一半的重量靠到他身上。
人来人往的观景地点虽然都是情侣,但也没人抱这么紧走路,加上伍岩高大的身形,果然引来旁边一票年轻人的几声口哨。
伍岩原本还担心女孩子脸皮薄,但是转念一想,苏黛向来不顾人家眼光,干脆也就随她去了。
嘻笑与口哨声中,伍岩依稀听见这样一句话。
“喂那是不是苏黛啊?”
伍岩略略敛眉,但当他想回头过去探看状况的时候,却感觉到苏黛靠着他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一低下头,他不意看见她蓦然冷淡下来的神情。
“苏黛,喂!苏黛!”一个男孩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苏黛没听见似的,保持原本的步调,不为所动的拉着他继续向前。
他也不急着询问,略略往旁边看去,并不意外看见两道人影鬼鬼祟祟地凑到他们身侧。用余光瞥了眼,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一副未成年的模样。显然顾忌着他,两个孩子不敢靠得太近,却在嘴里低声叫着苏黛的名字。
对于他们的举止,苏黛只是藏在他的身影底下,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伍岩手指按了按她的手心,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他们。
这样出人意表的行为让他们也顿住了步伐,登时流露出几分仓皇失措。
是她的朋友吗?月光下,伍岩只能勉强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两个年轻的孩子。但他们流行却没有特色的装扮,并不像她的交友风格。
他直视着他们“你们认错人了。”
畏惧与人目光相对,两个孩子同时转开了视线。或许还有一些害怕陌生人的心态,他们踌躇一会儿,嘴里咕哝着什么,却假装没事人似的躲回同伴当中。
他还思索着什么,苏黛反倒直拉着他往停车场走,一声不吭。
进了车,在引擎细微的运转声当中,他才听见苏黛开口道:
“你不想猜猜看他们是谁?”
“你想说吗?”
苏饔冖着前方片刻,一时没有答案。
“那就别说了。”伍岩握了握她的手。那双手,沁骨般冰冷。
她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许久才开口“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妈的事。”
“嗯。”“你想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