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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机窗,倪苇侬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底下积云朵朵,云层上泛着日出的金黄光芒,机上广播着熟悉的中文。
早上十点二十分,飞机从高度一千五百英呎缓缓降落,经过十四小时的长途飞行,终于接近台湾。
飞机机轮轻扣一声,接触到宽广的机场跑道,磨擦出吱吱的声响,倪苇侬看着窗外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随着机轮在跑道上缓缓滑行,草木、风景一一在眼前掠过,她扬起唇瓣,露出灿然的笑容。
台湾,这个她从小生长的可爱土地,她终于回来了!
这里有她最想念的爸爸、妈妈、奶奶以及最亲爱的大哥,那么多的思念和割舍不下的亲情,让她没办法继续躲在la,用读书来逃避一切。
走出机舱,踩在飞机接驳梯上,看着眼前那片辽阔宽广、熟悉却又陌生的视野,她的眼眶涌上一阵温热
因为再也按捺不住对亲人的思念,所以她决定回到台湾,然而回台湾之后,她却必须面对自己多年以来一直逃避的问题
结婚!
和那个她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中正国际机场
倪苇侬通过海关,推着两大箱行李走出机场,往来接机的人潮络绎不绝,她站在出口处四处张望,出关的人渐渐散开,但来接她机的人却还未出现。
她看了看表,都十一点三十五分了,大哥也迟到太久了吧?!
就在她等得不耐烦的同时,手机铃声响起,上面显示着大哥的来电大头贴,她按下接听钮“倪震瀚,我第一天回国,你就给我摆乌龙喔!”
“小妹,欢迎回国,抱歉,不是我故意迟到,而是我的车子在半路抛锚了,现在正等着拖吊大队来拖车,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请人去接你了。”
“请人来接我?你找谁来?我又不认识他,而且我已经在这里等快半小时了耶!”倪苇侬一脸无奈,早知道自己坐车回去就好了。
“应该快到了,你再等等,他一定认得出你”“他认得出我,可是我不认得他啊!万一”
“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倪震瀚打断她的话“小妹,先这样,拖吊大队来了,我得去处理我的车子了,记住不要乱跑,他一定找得到你掰。”话说完,倪震瀚便挂断了电话。
“喂、喂!”对着手机叫了两声,听着话筒那端传来嘟嘟的断话声,倪苇侬气结的关掉手机,忍不住嘀咕“有没有搞错啊?到底是你的车重要,还是十年没回台湾的我重要?找人来接我,我又不认识对方,教我像个呆子一样的在这空等喔?”
看着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倪苇侬四处张望着,因为担心对方找不着自己,她干脆推着那两大箱三十公斤的行李,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尽量让自己的目标能够明显一点。
这时候,突然一阵小孩的啼哭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呜~~妈妈~~呜呜~~”
小男孩哭得涕泗滂沱,小小的手不停的擦拭泪痕,边哭边走着,经过她的身旁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小男孩突然脚步一个不稳,小小的身躯咚地一声被绊倒在大理石地板上。
“啊!弟弟,小心”倪苇侬手忙脚乱的冲上前,还来不及扶住小男孩,他已经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哭得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呜呜~~妈妈~~痛痛~~”
“弟弟乖别哭,跟姐姐说你撞到哪了?很痛是不是?”倪苇侬蹲在小男孩的身边,审视着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倪苇侬一脸的歉疚,她也太不小心了,光推着行李到处走,都没注意到前面有人,才会去撞到小男孩。
“呜~~妈妈~~我要妈妈啦~~呜哇~~妈妈~~”没想到小男孩得到抚慰却哭得更大声,倪苇侬吓得捂住他张成血盆大口的唇瓣。
“嘘!嘘!不要哭!拜托、拜托~~”
蹲跪在男孩身边,她双手合十的拜托着;但小男孩却更加肆无忌惮的哭闹,好像要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被这个大姐姐欺负了一样。
四周的人渐渐聚集围观,倪苇侬被困在人群中,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乖、乖,弟弟不要哭,你是不是哪受伤了?姐姐帮你看看好不好?”倪苇侬将他的裤管卷起,白胖的小腿上浮现一片青紫,血液正从伤口中渗出。
“哇~~血~~流血了~~”石破天惊啊!小男孩看到腿上的血液,哭得更像是没了魂一样。
“啊!”倪苇侬捂住脸,这下子真的头疼了。
她抬头,四周围着人群,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在圆圈正中央,成了众矢之的的对象。
想逃,不可能!
面对现实吗?但她对小孩子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总不能跟着他一起赖在地上哭闹吧!
老天!她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才一回国就遇到这种麻烦事?都是倪震瀚害的,把她一个人扔在机场,让她惹上麻烦!
还有,什么接机的人嘛!到现在她连一个鬼影子也没看见
“弟弟,你不要哭好不好?姐姐呃,姐姐这里有糖给你吃。”倪苇侬从随身的行李袋里找出一盒从la带回来的巧克力,拆开包装,塞进小男孩的嘴巴里。
“呜呜妈妈”
“好吃吗?”倪苇侬见他哭声渐缓,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呜好、好吃还要”小男孩点了点头。
“弟弟,你不要哭,这整盒巧克力都给你好不好?”倪苇侬扬了扬手中的see’s巧克力,露出谄媚的微笑,早知道一盒巧克力就能解决,她应该早点拿出来才对。
“呜可是妈妈说”小男孩抽抽噎噎的,讲话含糊不清,好像有什么事被遗忘了。
“来,这些都给你还有这些”说着,她将行李袋中的巧克力全倒了出来,放到小男孩的面前。
小男孩抹了抹脸蛋,不哭了;倪苇侬嘘了口气,站起身,终于让这个小表头闭上嘴了。
这时一名胖妇人气冲冲的闯进人群,靠近她,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小姐,你撞伤我儿子,就想这样逃走了是吗?”
“我我没有要逃走啊而且我也没有撞伤他,是他自己走过来,刚好”倪苇侬愣住,看着眼前的胖妇人,有点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了。
“刚好?”胖妇人拉高八度音,对着四周围观的人群嚷道:“你们大家评评理啊!这小姐撞伤我儿子,现在还想推卸责任啦!”
“太太,我并没有想推卸责任,而是”
“而是什么?你现在把我儿子弄伤,就想一走了之?拿这几盒烂巧克力,就想打发我们吗?现在的医葯费可不便宜啊!我儿子这么娇贵的身体,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搞不好他不只有皮肉伤,还有脑震荡,小宝”胖妇人拉起儿子,上上下下的审视着“你有没有头昏?会不会想吐?你告诉妈妈”
倪苇侬偏着头看着妇人,再看着嘴里嚼着巧克力的小男孩,脑中灵光一闪,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们”
“你们不如明说,要多少赔偿吧?”一抹沉稳的男性嗓音突然出现在纷闹的现场,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仿佛一股镇定的力量,让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
倪苇侬抬眸,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高大男人,他穿着一袭笔挺的丝缎西装,笔直的身躯信步朝她的方向走来,他靠近她的身旁,仿佛像是上帝派来的守护者,他扳住胖妇人握着她的胖手,微一使劲,便让胖妇人痛得松开了对她的掌握。
“男人欺负女人啊!你们明明撞伤我儿子,还敢欺负人,大家评评理啊”见情势不对,胖妇人放声哭嚷。
“你可以再大声一点,等警察过来,我想你可能连一毛钱都拿不到。”
男人开口,胖妇人的哭叫声马上停止。
“你”胖妇人瞪着眼前的男人,看样子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这里是五千块,你要就拿,不要的话我们上警察局”男人从皮夹中抽出五张千元大钞。
“要!当然要。”胖妇人赶紧向前,抢下男人手中的钞票。
“等一下!”倪苇侬趋步向前,仰首盯着站在她眼前的男人“为什么你要给她钱?既然你明知道她是存心诈骗,为什么不报警?”
听着她的话,男人微微蹙眉,抿唇看着眼前的倪苇侬,一股不悦的神采展现在他刚棱有形的脸庞上“你以为我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上警局吗?”
“可是他们明明就”倪苇侬指着眼前的两个人。
不等她的反驳,男人一手握住倪苇侬的小手,另一手则轻轻撩开她耳畔的发丝,将唇瓣接近她的耳边轻语道:“我亲爱的未婚妻,我可不希望你一回国,就到处惹事生非。”
“你你是”
未婚妻?倪苇侬睁大眼,看着眼前那个表情冷漠的男人。
“关季礼,初次相见。”他扬唇,脸上虽是笑着的,但他的眼底却看不见任何笑意。
倪苇侬的心跳在这一瞬间漏跳了一拍,这男人原来就是她的未婚夫,没想到他们竟会用这样的方式见面。
“喂,我不管你们两个还要话家常多久,这五千块我就勉强接受了,小宝,我们走!”
“妈妈,我要巧克力”小男孩指着散在地上的巧克力。
“还巧克力,你就知道吃,妈妈跟你交代的话你全忘得一干二净”胖妇人拉着小男孩,匆匆忙忙的闪躲进人群当中
porsche银色跑车驰骋在宽阔的公路上,风吹散了倪苇侬的长发,也吹乱了她的思绪,她从包包中翻出gucci复古墨镜戴上,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庞。
她用眼角余光偷觑着坐在驾驶座上,始终一语不发的男人。
必季礼,这名字从她十二岁开始,就深入她的记忆中,感觉好像十分熟悉,仿佛已经认识了他十多年,但事实上,她却对他感到陌生得不得了。
她的小手悄悄的捏紧了裙摆,看着他冷漠不语的模样,她开始担心起自己往后的日子并不会太好过!
从离开机场之后,他连一个笑容也未曾给她,就算她在机场惹出了一点小麻烦,他也不必要用这样的态度面对她吧?
她并不亏欠他什么,不是吗?
“你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明白的说,不需要自己平空想象。”他突然出声,沉稳的嗓音透过风速传导,显得更为冷漠,没有一点友善的温度。
“你”倪苇侬皱了皱秀气的柳眉,透过黑色墨镜看着身旁的关季礼。
“有些事,早点说清楚,对我俩都好。”
必季礼手握着方向盘,倪苇侬可以感觉得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结微微鼓起,情绪虽不曾从他的表情中显露,但他的动作却透露了他心底的不悦。
倪苇侬深吸了口气,摘下墨镜瞅视着他,冷嗤了一声“当然,我这个人最喜欢把事情讲明白,要是你也有共识的话,那就太好了。”
什么跟什么嘛!就算他很不满意这场企业联姻,也不需要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她吧?!难道他以为她就很想嫁给他吗?
她倪苇侬在la读书的这几年,从白种人、黄种人到阿拉伯皇族,都有人向她表白愿意对她奉献真心,是她谨守着爷爷订下的婚约,才一一拒绝了他们,难道他以为她倪苇侬是没人要,一心只想巴上他吗?
真是太可恶了!
“吱”地一声,轮胎在地上磨擦出刺耳的声响,他突然踩了煞车,倪苇侬因为作用力,整个人险些扑向挡风玻璃。
“喂!你这是干嘛?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她惊魂未定,失控的对着关季礼尖叫。
必季礼手指轻敲方向盘,缓缓回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却又美丽得令人惊艳的女子,这就是他未来的妻子吗?
清丽动人的五官镶嵌着有如黑宝石般黑白分明的双眸,搭配细致白皙的瓜子脸蛋,微俏的鼻尖以及透着水亮的红唇她和小时候照片里的模样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他原以为自己的未婚妻会是个乖巧温柔的女人,但此刻看着她忿忿不平的眸光,恐怕他必须修正自己原先的刻板印象。
“如果以后我们结婚了,我希望你别再用这样的态度对我说话。”他开口,话语中听来像是请求,然而他的态度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与其说是请求,还不如说是对她的要求。
发觉关季礼打量的目光,倪苇侬不甚自在的抿了抿红唇,同时也因为他的“要求”而生气的涨红了粉颊。“态度?关先生,现在你是在跟我说‘态度’这两个字吗?”她用力的、深深的吸了口气,尽力平稳住自己翻搅的情绪。
“我说得很清楚了,希望你不是因为出国太久,所以渐渐不懂得中文词句的含义。”
“你”忍住、忍住!倪苇侬握拳,强忍住想一拳向他的欲望。
这男人,这三十年来究竟是怎么成长的?居然能够说话这么不留余地,这么的容易激怒一个人。
经过了约莫三十秒的时间,倪苇侬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整理自己的情绪,重新面对他。“你刚才说我们之间有必要说清楚是吗?”
“没错,关于那个可笑的婚约,的确有说清楚的必要。”他沉吟了一声,话语中充满了对长辈们订下来的婚约的不满。
“哼哈”倪苇侬仰起微俏的下颚,冷冷的哼笑了两声“没错,的确是可笑的婚约,可笑极了!我真搞不懂,爷爷怎么会叫我嫁给像你这样的男人,简直冰冷得像颗敲不碎的冰块。”
“你”关季礼看着她,思索着她的话,突然发出一阵轻笑声。
“笑什么?我有说错吗?”
“你没说错,”他摇头,还是笑着“甚至我觉得你的形容十分贴切,只是可惜,你以后恐怕得跟这颗冰块相处上数十年。”
“关、季、礼!”她咬牙切齿,喊着他的名字,仿佛恨不得能一口咬碎眼前的他。
必季礼看着倪苇侬气得红扑扑的脸蛋,粉唇因为生气而咬得紧紧的,那双黑灿圆亮的眸中像是燃烧着气愤的火焰,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只暴躁的小母鸡,是他惹怒她了吗?
事实上,他并没有要激怒她的意思,他只是忠实的陈述自己心里的想法罢了啊!
因为她的激动,关季礼唇瓣上的笑容反而浅浅逸开,或许这个未婚妻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的乏味无趣。“你不需要那么生气!”
他伸手拨开她的发丝,大手刻意的轻抚上她的脸颊“早点习惯这样的我,以后才不会有太大的期待。”
“你你在说什么,我才不会对你有任何期待!”没想到关季礼会突然这么的靠近她,倪苇侬下意识的侧开脸,缩到了车窗旁边。
他怎能在前一秒还用冰冷的话语来激怒她,下一秒却用着他温暖的大手安抚她的情绪,她的心在这一瞬间被他彻底的扰乱了
“我亲爱的未婚妻,或许我们的未来会比我想象中有趣得多。”
他说完,唇边挂上了笑意,在倪苇侬怔愣的表情中,关季礼再一次重新启动油门,不知为何,原本对这场企业联姻的不悦情绪,在面对倪苇侬之后,竟悄悄冲淡了
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