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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御石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康复,就代表他闲下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她能见到他的机会也跟着减少。
有时候一天还见不到一次面,苏容儿只能利用每日清晨士兵们操练时,远远望着台上英姿焕发的夫君。
今日用完早膳后,大伙儿便在帅帐里商议军事机密,将军交代不准任何人进入,所以她也没机会见到夫君。
回想在热泉那日两人独处的夜晚,他和她如此地靠近,光是想象当时两唇相碰的触戚,就让她耳根子躁热不已。
好几次她都想找机会问夫君,他是否也爱她?她想听他亲口说,却没机会。
也不晓得他是害羞,还是碍于军中规矩,自那次后,他就没再碰过她。
她禁不住自问,是自己表现得不好吗?
打从她们三位徒儿十五岁后,师父便给她们看一些书,教导她们有关男女之事,她学的是易容,当然更要了解男女之间的差别,而师父也从来不阻止她们的求知欲。
所以对男女做那档事,她虽没亲身经验,但书读得很多,照道理她的技巧应该不差啊!
她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胸部。
难不成是身材不够好,让他碰了她一次,就没有兴趣了?
夫君他们在密议大事,她闲着也是闲着,就去韩大夫的葯房走走吧!看看有什么活儿可以干的,不然一直想这件事,也挺心烦的。
当她往葯房走去时,没注意到一群士兵们正盯着她看,并且窃窃私语地谈论着。
“就是那小子?”有人狐疑地开口,有人马上回答。
“没错,就是他,上回咱们亲眼见到他对将军不理不睬,而将军居然没生气,还一直跟在他后头。”
“我也看到了,将军叫他,他还不理咧,试问谁有那个胆子敢违逆大将军的命令?那是抗命哪,这小子却没事。”
“他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不过是一名小军医而已,将军为何如此礼遇他?”
“何止礼遇,将军还让他单独一人住军帐哩,我想那个谣传是真的”
说到谣传,众士兵彼此互望着,近来营中传言将军与那名小军医有暧昧之情,并且听帅营的守卫说,小军医每次一进入将军的营帐里,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
谣言总是如火燎原般,散播得很快。
大将军向来是众将士们心目中的英雄,大伙对将军既敬畏又佩服,从未听闻将军有什么红颜知己,而将军也似乎没有娶妻的打算,如今突然对一名小军医特别关照,这龙阳之说,更深入人心。
见到那小伙子走过来,大伙儿心中有气,这军医看来相貌平庸,也没有说多俊秀,却独得大将军的垂爱。
“咱们上战场辛苦出生入死,还没这小子来得吃香哩!”
众人彼此望了一眼,很有默契地露出好笑,决定要教训教训这小子,不过为了预防对方打小报告,还是暗着来较保险。
苏容儿完全没想到,一场阴谋正等着她。她好好地走着,突然小腿被什么东西给打中,让她吃痛地叫了一声,人也往前栽,这次没像上回那么好,只是沙地和小石子,而是散落一地的碎酒瓶和吃剩的尖骨头。
这一摔绝不只是刮伤表皮那么幸运了,就在她用力闭上眼睛,以为完了时,突然感到身子一轻,被一股力量给往后卷去,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人已经在段御石的臂弯里。
“啊?将军?”她瞪着夫君,因他一脸的狂怒之色而呆住。
夫君老是板着脸孔,她是知道啦,夫君从来不笑,她也习惯啦,但从没见他这么生气过。
狰狞可怕的怒容,简直跟那个邪王有得比,吓得她目瞪口呆。
他在气什么?她也不过就是摔个跤而已啊!
没人看见大将军是如何出现的,速度快得让人咋舌,那些搞鬼的士兵们全都吓得魂飞魄散。
穆德光和毕齐也随后赶来,他们本来是和大将军一块走过来,哪知一晃眼,大将军突然凌空飞越,他们只来得及事后赶过来而已。
从将军的阴寒表情、地上的碎片及那些脸色发白的士兵,穆德光和毕齐很容易就推敲出大概是怎么回事。
令他们讶异的是,已经很多年没见将军如此生气过了,而且,将军还搂着那名军医的腰迟迟没放手。
段御石脸色铁青不发一语,突然转身就这么大步朝营帐定去,手臂上还吊着一个她。
无视于众目睽睽的惊愕目光,大伙儿盯着大将军搂着一个男人回到营帐。
穆德光还瞪到下巴往下掉。
“将军他他”
毕齐也黑了半边脸。“原来那谣言是真的。”
穆德光瞪向他。“什么谣言?”
毕齐沉默了一会儿,才心情沉重地开口。
“将军喜欢男人。”
段御石浑身散发着怒火回到帐内,将苏容儿小心地放在卧榻上,而后拿来一张凳子,坐在她面前直视她。
“这事发生多久了?”
听得出来,温和的语气中潜藏着不容敷衍的危险。
苏容儿完全不明白夫君的怒意因何而来,也不晓得他到底在问什么?小心推敲着他的意思。
“跌倒吗?嗯两次。”
才说完,一惊见他额角凸起的青筋,她忙摇手。
“一次而已!一次而已!罢才的不算,因为没跌成!”
天呀!他是跟谁有仇啊?也不过是跌跤而已呀,有何好计较的?
段御石不想在她面前发脾气,也怕吓坏她,硬是将怒火压下,语气也温和不少。
“我是问,营里的士兵对你刁难多久了?”
“咦?刁难?”
苏容儿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并且很快从夫君的问话里会意出一些事。
“我会跌倒,是因为有人搞鬼?是那些士兵大哥们?”
夫君沉默无语,但端看那愤怒不悦的神情,便晓得了答案。
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就说嘛,那跤跌得我莫名其妙,原来有人看我不顺眼啊,怪了,我是哪里惹到他们了?”
她自问自己做人还不错,戴的这张面具也不会顾人怨啊,问题是出在哪里?或许她该考虑做张人见人爱的面具
“我应该好好保护你的。”凝重的神情显露对自己的苛责。
适才其实极为惊险,若非他正巧经过,及时救了她,现在她恐怕已毁容了,思及此,他浑身又爆出一股煞气。
听到这句话,她感动得心儿一喜,人也更贴进他怀里。
“刚才夫君救了容儿,就是保护容儿子呀!”不但救了她,还抱在怀里,真是赚到了。说到这,她记起自己忘了道谢。“谢谢夫君。”她甜甜地对夫君撒娇。
“不够。”
“嗯?”
“不能再让刚才的事发生,必须将你安置在更安全的地方。”
其实他早有将她送离此地的打算,总认为把她留在军营并不妥当。
那一夜邪王的出现,表示邪王已来到附近伺机而动,随时会对付他,他不希望让她置身危险之中,万一有个闪失,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之前碍于自己需要静养,把这事暂搁下来了,如今他已恢复功力,加上探子来报,北蛮人有可能正准备大举来犯,他正打算今日便安排她出营之事,没想到会看见她被士兵欺负,更加深他把佳人送离此地的决心。
就算没送回京城的将军府,也起码要安置在他城里的别馆。
她愣住,眼见夫君越显凝重的神情,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在你身边,我很安全啊!”她故作轻松道。
“这儿毕竟是军营。”
“军营又如何,我在这儿如鱼得水。”
“容儿。”他板起面孔。
又来了,他又想叫她走,说是为她好,这么烂的理由,才不好呢!
“别想叫我定,我要待在你身边。”她坚持。
“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件事我已决定,由不得你任性。”
他本来就是一旦决定便不容更改之人,男人有保护心爱女人的义务。
察觉到不妙,苏容儿试图脚底抹油溜走,但段御石可不笨,他很清楚这小女人脑子里打什么主意,大手更快地抓住她一双皓腕,不准她溜掉。
“哎,你干么突然抓人家抓这么紧啊,会痛耶!”
她故意装成一副受虐的摸样,试图摆脱他的箝制。
“容儿,听话。”他丝毫不受影响,没得商量。
她才不要哩!这人霸道起来,什么事都军令如山,顽固得令人咬牙切齿,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抵不过他,只好顺着他。
她叹了口气。“好嘛,听你的就是了。”
“你答应了?”
“你是我的夫君嘛,在家从夫,出外当然也应该从夫呀!”回他一个贤淑乖巧的笑容。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后,才松开箝制。
苏容儿揉揉被他握紧的手腕,一副小媳妇认命的表情,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表情一愣,指着他后头。
“咦?那是什么?”
段御石一回头,她马上拔腿就跑,想送她定,门儿都没有,此刻不逃,更待何时。
溜呀!
然而,她不过才跑了几步,连门口都还没跨出去,就被身后一双铁臂给腾空抱起,段御石轻而易举地逮住她,速度快得令人不敢置信。
她的反应,是尖叫。
“放开我!救命啊!杀人啊!”“你”段御石黑着脸,额角微微抽动,简直拿她没辙,不知该说什么,但他心意已决,容不得她拒绝。
“老天”一声惊呼,来自于闯进来的穆德光,迎目所及,就是段御石抱着她的画面。
“将军你们在干什么!”
“校尉大人!你来得正好,快救我啊!”她又打又踢的,就是挣扎不开。
紧接着毕齐、东方卫及韩文愈,一千人等全进来了,见到这情况,也是一脸的错愕和震惊。
“传言果然是真的。”连毕齐都摇摇头,不忍再看下去地转头。
段御石皱眉。“什么传言?”
穆德光一副天将塌下来的模样,哭丧着脸道:“你们两个果然有龙阳之癖!”
静~~
段御石呆掉了,苏容儿也忘了挣扎,两人这才想到,在他人眼中,她可是个男人,因为她现在还是军医的样貌,而他正紧抱着她。
这误会可大了,被认为喜欢男人,段御石脸色当然好看不到哪去。
“你们误会”
“非礼啊啊啊”这回换他一脸错愕,不敢置信地瞪着怀里的女人。
他手一松,苏容儿眼见机不可失,立即挣扎脱逃,一溜烟地躲到穆德光身后。
“回来!”段御石气急败坏地命令。
“不!小的宁死不屈!”
她用力摇头,还很入戏地眼泛泪光,一副差点羊入虎口的受惊样,看得他差点没吐血。
嘿嘿,有这么多人当靠山,就不怕夫君能拿她怎样!
东方卫实在看不下去了。
“将军,您怎么能对他对他唉!”连他都羞于说出口,大将军竟对男人出手,还试图强来,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无法相信哪!
段御石身为堂堂大将军,哪能忍受这种误解,气愤回答。
“她是女的!”
此话一出,果然又令众人大大惊讶。
“我不是!”苏容儿不甘示弱地否认。
完了完了!大将军不但疯了,眼睛也有问题。
韩文愈苦笑道:“但将军,他明明是”
“她会易容术!”
众人一呆,全诧异地看向穆德光身后的小军医。
苏容儿银牙暗咬,不服气地瞪他,怎么可以这么好诈,把她的秘密都说出来了,这戏还有得演吗!
“而且,她是我妻子!”段御石正大光明地大声宣布。
一波接一波的震惊,让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瞪大眼,将军一再语出惊人,成功地使所有人把目光全集中在这名小军医身上。
倘若将军说的是真的,便可解释将军出人意表的行止了。
“容儿,别再装了!”段御石双臂横胸,对小家伙命令。
藏在穆德光身后的人儿,总算露出一张脸来。
“大言不惭人家可还没过门呢!”
这一露,可真不得了,瞪得所有人眼珠子差点滚出来,因为刚才还是男人的脸,这会儿却是一张清丽绝俗的闭月羞花。
“老天!”大伙儿低声抽气,被眼前的画面给吓到。
苏容儿虽然给了他一个白眼,却是眉目含情,他当众宣布她是他的妻子,令她喜孜孜地好不开心。
“将军,这怎么一回事?”
什么时候他们多了一位将军夫人,居然没人晓得,真是一大惊喜哪!
“就是这么回事,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不能继续待在全是男人的军营里。”
他懒得多加解释,只要大家晓得他喜欢的是女人,而她是他的妻子就行了。
“我扮成男人就没问题了啊,你很固执耶!”
她喃喃嘀咕着,把头缩回穆德光身后,才一晃眼,美丽绝俗的容貌又变成军医的脸了,探出头来。“这样总行了吧!”
现场,没有人下巴没吓到掉到地上的,只有段御石神态镇定,因为他已经被吓过了,见怪不怪。
“老天!我眼睛一定是花了!”韩文愈惊呼。东方卫也连连称奇。“居然有如此厉害的易容术,还在眨眼功夫间变换自如,难道这就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千面术?”
那张男人的脸缩回穆德光身后,然后又探出少女的脸,巧笑倩兮地回答。
“是呀,这是千面术。”
“将军夫人好功夫。”毕齐叹为观止,由衷佩服。
“其实我只会这个而已。”苏容儿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清丽可爱的容颜顽皮地吐出粉舌,显得益加娇俏美丽。
“将军脸上的疤不见了,应该也是夫人的杰作吧?”东方卫问。
“因为相公不喜欢那个疤嘛,所以我就做一块皮把他的疤遮住啊,想让他开心一点。”
真相总算大白,众人终于弄懂了。
大伙儿都对这位美丽的将军夫人很感兴趣,虽不知她是从哪冒出来的,但大伙儿都为将军感到万分高兴。
大伙儿跟随将军多年,一起征战沙场出生入死,早培养出比家人更深厚的情谊,也只有他们这几人心知肚明那道疤是如何来的,但都很有默契地不提,也不告诉任何人。
他们一直很关心将军的终身大事,知道将军迟迟未娶亲,是因为无法克服对女人的不信任,如今终于得到良妻美眷,他们比任何人都欣慰。
雹直忠良的大将军,绝对值得任何一个女人的垂青。
既然大家都明白了,段御石也好办事。
“将军夫人就应该待在将军府,今日就送你出营。”
“我不要!”
“将军夫人不可以任性!”
她不服气地嘟嘴。“不过是被士兵暗算跌跤,又不是什么杀身之祸,你也太小题大作了吧!”
“若没生命危险,我不会这么坚持。”
她愣了下,咀嚼他话中的意思,忽地恍然大语。
“你是怕邪王找上你,会对我不利?”
段御石薄唇紧抿,冷肃着脸,不回答也不否认。
“那我就更不能走,邪王要对付的是你,我要帮你!”
“荒唐!你不会武功,怎么帮我!”
听到这话,她更不服气了。
“若没有我,谁帮你解苗疆的剧毒啊!”喔?原来如此!众人又是一阵恍悟,并对这位神秘的将军夫人更好奇了。
“你在身边,我没办法专心对付邪王,会成为我的负担!”
哎呀,竟敢这样说她,那她也不客气了!
“不知道某人半死不活躺在床榻上时,是谁白天照顾他,晚上在他旁边夜宿,定时喂他喝水吃葯,帮他擦澡,把屎把尿全部一手包?”
轰!段御石有如五雷轰顶,一张黝黑的脸胀得怒红。
那千年不化的冷面,这下可尊严不起来,还尴尬得面河邡赤,狠厉的目光到处找人开刀,首当其冲的是穆德光。
“德光,找十名优秀手下来,护送她出营!”
“他脑袋坏了,别听他的。”
厉目扫向穆德光身后露出的半颗头。
“你说什么?”咬牙的语气里隐含了蓄势待发的风暴。
“人家救了你,起码也看在人家这几天照顾你的分上,对人家好一点呀,居然赶人家走,忘恩负义!”
这两人一来一往地对峙,累得在一旁观战的人,努力忍着不笑出来。
军营里没有人不畏惧段御石,他是个铁铮铮的男子汉,大将军之名威震八方,生性孤傲,无时无刻不严肃地板着脸,天生的气势使人对他又敬又畏。
但这位新出炉的将军夫人,却敢与大将军顶撞,不像其他姑娘家,总是对大将军畏首畏尾,表面上战战兢兢,实际上是被他脸上的疤给吓着,更显出眼前小姑娘的特别,如此天真直率,任谁都看得出她对大将军的依恋。
东方卫一边摸着胡须,一边打量这位慧黠聪颖的将军夫人,神情若有所思。
“我是最高统帅,这是我的军营,谁留谁走,由我决定!”
“哎呀大家听听,这是人话吗?所谓糟糠之妻不可弃,人家我还没过门,他就要赶我了,真没良心,穆大人,你说是不是?”
“”穆德光的嘴巴闭得跟蚌壳一样紧,他哪敢回应,除非不要命了。
她眉头皱得更紧,这穆大人怕夫君竟然怕到变哑巴了,于是改问东方先生。
“东方先生,换你评评理,将军这样很过分对不对?”
东方卫这才上前,拱手对将军道:“将军,可否听老夫一言。”
段御石下颚绷了绷,凶光扫射过去,苏容儿忙抢道:“东方先生请说。”
她摆出将军夫人的架势,才不怕夫君呢!
东方卫对夫人一揖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老夫倒有一计,既可保夫人的安全,也可让将军躲过邪王的暗算。”
段御石哼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将军何曾怕过什么人来着!”
苏容儿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东方先生有何好计,说来听听。”
众人好奇望来,只见东方卫笑得高深莫测。
“很简单,只要借用夫人的易容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