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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死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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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郑宝仁不但双腿骨折而且发起了高烧,这个理由成功的阻挡了警方对他的盘问。

    郑宝仁还是反反复覆的作梦,梦里那个女人对他伸出手来,第一次是一双漂亮的手虽然上面布满泥泞;第二次则是

    没有手。

    没有手的女人,让他联想起左下角窗户中看到的那个女人。

    她冲自己伸出手来是想要掐死自己么?

    郑宝仁无意识拉高被子盖住头,屏住呼吸,他想起了那天向他伸出来的那双手

    可是为什么两次自己都被放过了呢?他记得老赵可是一下子就

    正在思索,他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低矮鞋跟踩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是陈护士!陈护士端著盘子进来,然后四顾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奇怪,没人么?”

    看着对方要走,郑宝仁匆忙从被子里伸出头来“我在这儿!在这儿!”

    陈护士的表情一瞬间变了变,然后过去将盘子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你在啊,我都没看到我来给你打针。”

    “啊?打针?今天不是打过了么”郑宝仁觉得有点奇怪“陈姐,今天你没上班,有别的护士过来帮我打过了。”

    “还要打。”

    陈护士的口气还是那样硬气,不容得拒绝。

    看着对方将自己的袖子卷好,拿出一个针头,郑宝仁忽然开口“陈姐,这个针头是用过的吧?你忘了拿新的了”

    陈护士看着手中的针头,半晌收了起来“你等著,我过一会儿再过来。”说完,她就走了。

    郑宝仁觉得这样的陈护士有点反常,忽然想起今天上午她请假的事,会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儿,查房的医生过来的时候,郑宝仁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医生,陈姐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的啊?上午她不是请假了么。”

    郑宝仁没觉得自己问出的是多么严肃的问题,可是在他问完,他看到对面原本笑呵呵的医生脸都僵了。那个人的脸先是僵硬,然后半晌低下头。

    “也对你不知道。”扶了扶眼镜,那名医生忽然压低声音“陈护士去了。”

    “啊?”

    “上午来上班的时候,忽然心脏病发作,抢救了一上午也没留住。”

    一句话,郑宝仁随即一脸灰败!

    “您是说陈护士她她上午就就”

    “死”这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嗯,是啊。其实倒下的时候就不行了,唉,白白电击留下好多痕迹,弄的死人也不安稳陈护士那个人,是个好人,临晕倒前,还说要记著给你打针”

    再也说不出来话,郑宝仁低著头,感到背上薄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以为他这是太过伤心的举动,那名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陈护士的身子现在还留在院里,过几天才举行仪式,到时候我请院里给你个批示,让你去看看她。”

    医生说完就走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在郑宝仁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我去看她?她刚才已经过来看我了好不好!

    咬著嘴唇,郑宝仁发觉自己不做这个动作,就会上下牙齿不断打架,那种彷佛啮齿类动物才发出的声音,让他心里更加烦闷。

    陈护士已经死了?死了还过来给自己打针?幸好自己刚才没让她动手

    郑宝仁努力的想,想刚才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的梦,可是心里知道不是的。

    “你等著,我过一会儿再过来。”

    陈护士临走前的一句话晴天霹雳一般,重重劈开了郑宝仁的头,嗡的一声,郑宝仁匆忙抓起了呼叫器“喂!我是一五0五号房,我要换病房!现在!马上!”

    “”对面确实寂静,半晌,郑宝仁听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今天不行了,明天再换吧,你等著,我现在上去给你打针”

    是陈护士的声音,怎么没想到?自己呼叫器连接的,正好是负责自己的陈护士那里啊!而且

    “咕”

    陈护士的声音背后,郑宝仁觉得自己听到了另一个小小的声音,彷佛是被人卡住喉咙,无法开口的人发出的喉咙里发出的小声呜咽

    自己在某个地方听过的是那个晚上!那个东西靠近自己的时候,自己从她嘴里听到的!

    郑宝仁忽然想起那天自己晕倒在水池里面的时候,依稀也听到过同样的声音

    果然是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没有放过自己,她一直跟著自己!

    怎么办?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郑宝仁看着自己打满石膏的双腿,心里一阵惶恐!

    说什么也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间房子,随便走到哪里,让对方找不到就好了吧?

    心里想着,郑宝仁硬是找了旁边的凳子充当拐杖,忍著双脚齐断的痛苦,开始向门走去。然而,一开门

    “我来了”陈护士原本胖胖和蔼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异常吓人。

    那是因为自己知道了她是死人的缘故!

    郑宝仁惊恐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越过她的肩膀,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脸上蒙著绷带的长发女人,手腕的地方光秃秃。

    是“她”!

    郑宝仁直觉想到了陈护士身后女人的身分,而且不仅仅如此,没有手的女人郑宝仁忽然想起了左下角自己每天窥视的病房。越想越惊恐,郑宝仁屏住了呼吸,闭上眼睛等待对方来临

    可是令他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陈护士还有他身后那个女人,却像没看到他似的,越过他直接进门了。

    没看到?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没有看到自己?为什么呢?

    疑窦既起,郑宝仁忽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第一次,那个东西本来是走向自己的,可是后来却放过了自己。

    第二次,自己跳入水池的时候似乎也看到了那个东西,不过她还是放过了自己。

    第三次,今天傍晚的时候,陈护士一开始似乎没有看到自己

    没看到自己?

    忽然间灵光闪现,郑宝仁刹那间明白了什么:不是对方放过了自己,搞不好是对方根本没有看到自己!就像现在这样!可是为什么没有看到自己?

    胡思乱想间,郑宝仁一阵气短,这才发现自己由于惊吓,又不自觉的闭住了呼吸,谁知刚偷偷吸了半口气,陈护士和那个女人随即转头看向他!

    呼吸

    郑宝仁忽然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了:关键是呼吸!

    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传说,活人和僵尸的区别就是一口气,僵尸就是凭那口气判断你的位置的

    没错!就是这个!

    郑宝仁忽然想起第一次被放过,正是因为他当时由于害怕屏住了呼吸,第二次掉到水池里,也无法呼吸,而下午那时候应该也是屏著气的!

    现在是想明白了没错,可是陈护士正拿著一只空荡荡的针管逼近自己,而她身后的女人,再度向他伸出手来。

    虽然明白了自己必须闭住呼吸,可越是明白这一点,郑宝仁发现自己越无法做到这一点,看着那离自己只剩一寸的光秃手腕,郑宝仁忽然看到了身边的鱼缸,想也不想的、郑宝仁把头埋了进去。

    那两个“东西”于是停住了,就像忽然失去了目标的木偶,郑宝仁看到陈护士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寻找?

    郑宝仁在水下努力瞪著眼睛,隔过水草,他忽然看到了鱼缸角落的那枚戒指那枚老赵从那个东西手指上弄下来的戒指。

    郑宝仁忽然想起了,那个东西对自己伸出手的动作搞不好那不是要掐死自己的意思,而是那个东西想从自己这里拿回什么东西,拿回她的戒指

    费力的伸入一只胳膊,郑宝仁伸手抓住了那小小的圆环,然后努力想抬起头来。

    傍她,把她要的东西给她,她是不是就会离开?

    可是郑宝仁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头被卡住了:之前他埋头入水的时候动作太猛,撞碎了上面的玻璃支架,下去的时候还没什么,可是上来的时候那只剩一半的尖锐玻璃,却牢牢的成了他上浮的桎梏!

    如果只有头或许还好说,可是一旦加上他伸入的那只胳膊,不光是头部,他连肩膀都卡在了那里!

    郑宝仁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办?怎么办?

    无法呼吸的痛苦让他面色涨得通红,他开始激烈的挣扎,企图把自己的头弄出去,空气他需要空气!

    然而那道不大的玻璃却像绞刑架一般卡住了他的头,任凭他挣扎到脖子被切得翻出了血红的肉也无法摆脱。

    终于,郑宝仁的挣扎停止了,从他颈部流出的血水染红了整个鱼缸,那条被他喂的过肥的金鱼也被桎梏,只能在有限的空间焦躁翻滚。

    而那遍寻人不见的死者们在没有收获以后,慢慢的退了出去,给他关好了门。

    ***

    “你说这个人死亡的地点是鱼缸?”

    王一函看着刚刚被两名员警抬进来的袋子,示意他们将其放在他一早腾出来的床位以后,随手翻了一下员警递给他的报告。上面写的很清楚:郑宝仁,男,三十四岁,发现死亡的地点他病房内的鱼缸。

    死在鱼缸里的男人,这不是开玩笑么?

    一早被护士发现死在鱼缸里,脖子上有著深深的伤痕,无法判断是他杀还是自杀的男子,最终被送到自己那里。

    王一函想起来前天送到这里被自己解剖的男子,似乎是这名男子的搭档。两个人的职业都是盗墓人,身为专门破坏死人家居摆设的盗墓人,他们会不会想到自己死后,居然连尸体都要让人剖开,取出内脏好好研究一番呢?

    所以说有的时候,世间的事情还真讲究一点因果报应,不过真的有因果报应存在的话,那么解剖了上万具尸体的自己,以后的尸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呢?

    王一函多少有点好奇。

    和其他的同事不同,王一函真的喜欢自己的职业,他喜欢这些沉默的朋友。

    他们可能生前和自己素未相识,然而死后却和自己有了交往。他比他们自己还了解他们,通过解剖,通过分析他们的内脏,通过分析他们体内的反应,他可以知道他们的年龄、慢性病、死于什么原因,甚至可以知道他们最后晚餐的内容。

    拉开裹尸袋的拉链,王一函看到了静静躺在其中的男子的样子:五官有著不同程度的肿胀,七孔流血,口鼻附近有浓稠的泡沫,舌头吐出口腔,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要脱出眼眶这是典型溺死者的死亡特征。

    “天!你知道么?你眼睛再瞪大一点眼珠就掉出去了哟。”王一函说著,翻了翻对方的眼睛,然后拉了拉对方的头发,由于肿胀,死者的头发乃至头皮有轻微的脱落现象。

    “嗯,你在水里泡了至少七个小时吧?真可怜,我猜你鱼缸里养的是大型鱼,看把你的脸啄的”一边说,王一函看向员警给他的报告。

    被发现的时间是上午八点,那么往前推,死者的大概死亡时间约莫是零点到凌晨二点左右,水族箱的温度表他们忘记拿给他了,他要记著明天找负责的员警要。室内的温度,死亡时候水域的温度等等,都会使死亡时间出现轻微的盲点。

    “接下去可能有点疼,不过请忍耐一下。”

    拿起旁边的小刀,下刀前王一函习惯对自己掌下的尸体说话关于他这个和死者说话的爱好,很多助手受不了,所以他才喜欢一个人静静的进行解剖。

    静静的,只有他,还有那死去的朋友,他们之间可以安静分享彼此的秘密。

    手术刀在男子摊开衣服的胸口比划了比划,随即找动手的地点,王一函拿起手术刀坚定而用力的往下一划

    锋利的手术刀畅通无阻的划到了男子的小肮部。王一函喜欢切割的感觉,那种有点阻力,却始终畅通到底的感觉,让他每每有种享受的感觉,而手术刀划破皮肉时候的丝丝声,总是让他心痒痒的。

    由于体腔内压的作用,被一分为二的皮肉随即以男子的脊椎为分界线,倒向了男子身体两侧,使用工具拉开皮肤和肌肉之后,男子的内脏完美的呈现在王一函眼前。

    想了想,王一函率先将手术刀挥向了男子的胃部,然后是肠。

    “啊,你吃了太多马铃薯炖肉,你妈妈没有告诉你马铃薯炖肉其实不太好消化的么?啊,对了,你住院,那么就是医院的不对了。让我看看嗯”将死者的胃袋切开,王一函当然不是对人家的晚饭是什么感兴趣,他透过死者肠胃里面食物的消化状况,推断他死亡的时间。

    谤据马铃薯和肉类在男子体内的消化情况,男子的死亡时间,基本上可以确定在凌晨一点左右,至于死亡原因

    “似乎不是他杀可是”看着男子紧握的拳头,看着那想要抓住什么似的举动,王一函觉得有点怪异。

    就像上吊死亡的人一样,即使是出于自愿死亡,可是那种痛苦真正来临的时候,死者还是会顺从生理要求,习惯性的反抗,可是攥著拳头这个动作有点古怪吧?而且只有一只手是攥著的。

    王一函愣了愣,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扳那个人的手,由于已经超过尸僵高峰,男人的手指非常不好扳开,最后在听到一声类似什么东西折掉的声音之后,王一函听到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啊?”心里忽然一阵紧张,王一函急忙弯下腰,顺著刚刚听到的落地声,寻找从死者手中掉落的东西。

    那东西正好掉到了解剖床的下方,王一函弯著腰,费了挺大力气才感觉自己抓到了那个小小的东西。

    是一枚戒指。

    看清那个东西的时候,王一函眯了眯眼。

    一看就是女人戴的尺寸,怎么会握在一个男人手里?

    将那枚戒指反复打量,王一函忽然觉得那枚戒指好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在哪里呢?哪里见过?

    王一函不是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人,尤其还是一枚女人戴的戒指,他自觉不会平白无故去盯著一个女人家的手看,除非对方是死人

    死人?

    “啊!”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王一函终于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一枚戒指了!

    二十多年以前啊!

    在那个女人的手指上!焦躁的心情涌上心头,王一函终于陷入了那疯狂的回忆

    ***

    二十四年前的王一函,是市立医科大学的研究生,他的指导老师是当年全国闻名的段润之教授。

    痴迷于尸体研究的段教授虽然是公认的怪人,不过对于王一函来说,他却是不错的指导老师,话题丰富,学富五车当然,仅限于话题是尸体的时候。

    那个年代的道德规范和百姓认知使尸体奇缺,各大医科院校都在为这个问题苦恼,虽然偶而能搞到一些死在医院的无名尸体,可是那些尸体多半年老残缺。

    段润之曾经在报纸上写过洋洋洒洒一万多字的文章,呼吁百姓们死后勇于捐出自己的尸体,不过在被社会舆论一致批评下不了了之。

    不过王一函却觉得段润之其实是个很有学者风范的人,某种程度上他也渴望着切割,他希望看到各种各样的尸体,那些器官在不同情况下呈现的样子对他来说很神奇,王一函想,或许本质上他和自己背负重重骂名的老师,是同一类人。

    对于尸体的渴望,和那些中世纪为了画好人体素描而去解剖尸体的艺术家一样。

    然而某一天,段润之却紧急召开了一次解剖观摩课,也难怪他着急,因为那样新鲜年轻的女尸,是他们谁也没有看过的,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长长的黑色头发,麦青色的温淑皮肤。

    她很美,王一函想她生前一定是倾倒众生的人物。不过即使现在她也是美的,看着一脸闲适,宛如睡著一般躺在解剖床上的女子,王一函感到心脏怦怦直跳。

    那或许是对一名美丽女子动心的心跳,或许只是自己对于能够看到新鲜内脏,而产生的激动期待。

    “你们听著,这是警察局委托我验尸的尸体,本来不允许其他人在场的,不过机会难得,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懂么?”段润之说著,看到在场自己的学生全部点了点头,这才开始动手。

    宝课最好的王一函被叫上台辅助解剖,近距离观察这名女子,王一函发觉对方真的很美,她不像是死去了,看到老师的解剖刀纯熟的划过对方胸腔的刹那,他甚至一瞬间不敢睁眼。

    他总觉得对方是活著的。

    然而她确实是死亡的,他看到自己的老师已经纯熟的完成切开动作,正从里面拿出一件件内脏,向自己以及自己的同学们解说,他托著段润之放内脏的盘子,感觉自己托起了那名女子的生命。

    内脏全部被取出的女尸变成一具空壳,闭著眼睛躺在那里,彷佛不知道有人拿走了她的东西。

    王一函看到自己的同学们有人已经开始脸色发青,这是正常的,他们没有上过几节解剖课,对于尸体还陌生。不过王一函不会,王一函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不过他想那并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兴奋。

    那具找不到谋杀者的女尸,最后被警察局“仁慈的”捐给了医科院,放在段润之在自己办公室里新添的玻璃缸,永远的浸在了福马林里。

    王一函听到:段润之管那具女尸叫作“舒佳”